世家的一半地盘。
吕甄是慕容世家的大功臣,而且对于叔而言,是吕甄引荐他入慕容世家的,好多年也一直在吕甄手下干,既有知遇之恩又有师徒之谊。
“二少爷什么时候到?”吕甄问道。
“这个不太清楚,应该是两三天后吧。”
“我说,小于,你怎么给二少爷做参谋的?不搜索南边反而来北边?”吕甄眼皮一翻说道。
于叔暗想南边已经搜了个遍,还不搜索北边吗,嘴上却笑道:“南边我们也没放弃,只是北边一直没有搜索过,所以才劳动老统领的大驾。”
吕甄冷笑一声:“大驾?二少爷恐怕不是这么想的。开始告诉我是谢六横,后来我领着人出来之后,才知道是沈小姐。根本信不过我啊。”
“哪里的事情?!”于叔赶紧陪笑:“我们和长乐帮和谈之后,他们确实告诉我们谢六横的踪迹,但后来在扬州空性大师又告知了沈小姐的事情,我们才改变行动,弃谢而取沈。毕竟沈家的事情重要的多嘛,不想让您多心了。”
吕甄挥手让屋里其他的侍卫都出去,然后才笑道:“二少爷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和谁和谈不好?偏偏要去和长乐帮的那群强盗谈!”
说到这里,吕甄牙齿咬得呲呲响,他把右手伸出来,那只手只有四根手指,尾指被砍去了:“看到了没有,这是黄山石那个贼人砍的!这几天下雨,我全身几十处伤无一处不痛!全是长乐帮那群狗贼留下的!他们抢去了慕容世家多少地盘?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敌啊!和这样的人谈,我怀疑是不是有人掉进钱眼里去了!只认钱不认爹吗?!”
于叔脸都绿了,他站在吕甄身边只好一个劲的陪笑。
吕甄斜眼看了看他,慢慢的说道:“小于,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我了解你的为人。人活在世上,有些东西比身份、地位更宝贵。我们都是给人卖命的,选主子要选名正言顺的,宅心仁厚的,老天眷顾的。你怎么想?”
“老统领说得极是。”于叔心都要从喉咙眼跳出来了,这话不是第一次听吕甄给他说了。
“最近我身边缺个统领人物,你有兴趣吗?若是有,我去和家主说。”吕甄笑了起来。
“这……这……”于叔现在是满头冷汗了──他知道吕甄极其不喜欢慕容秋水,而和慕容成走的很近,这明显就是让自己放弃慕容秋水,投入另一阵营:“其实……我……”于叔结结巴巴,既不想得罪老上司也不想就这样背离慕容秋水,一时间呆在了那里。
就在这时,一个手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救了于叔一次:“有事禀告。”
“进来!”吕甄看了于叔一眼,大声的说道。
一个身披蓑衣的手下推门进来,浑身不停的滴着水珠:“报告吕老爷子,这几日连降暴雨,山洪爆发,船都被冲走了,我们前哨部队在琴江受阻,找不到过河的船。”
“唉,”吕甄挠了挠头皮:“老天不作美,我们也没办法。就等两天,继续搜索周边,天晴再过去吧。”
“即刻渡河!没有船就给我游过去!”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屋里的人都是一愣。
于叔抬头朝大门看去,只见一群人走了进来,每个人都湿透了,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但个个神情肃然,手按刀剑,前行的阵列纹丝不乱,几十双靴子同时踩在泥水里发出“唰唰”的巨响,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慕容秋水,疾雨劲风仍然无法使他弯腰低头:他身体挺的笔直,高高的昂着头,大步前行,任凭风雨在脸上滑落,表情坚毅而冷峻,眼光扫处,君王般的威严呼啸而来,连天地间的狂风暴雨都黯然失色。
白色水柱从斗笠边沿分成几十条冲了下来,好像在眼前挂了一道珍珠面帘,斗笠的存在好像把天地间分成了两块,外边是白茫茫的无尽的呼啸天地的大雨,里面虽小却隔开了外面,让里面有一种安逸的气息在流动,王天逸的鼻子不停的咝咝嗅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合着水气充盈在斗笠里。
这混着水气的香气让他都醉了,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轻轻触摸脖子,那里缠着一条丝巾,香气正是丝巾发出的,指尖触到丝巾滑的让人心悸,脖子上的伤痕触到丝巾就隐隐疼痛,但这疼痛却让王天逸觉的心醉和幸福,恨不得让它更痛一些,来提醒自己丝巾的存在。
他不仅回想起翠袖替他清洗伤口、敷药甚至还用她那唯一的丝巾缠上自己脖子的情景,她那么专心,那么温柔,而且只是替自己上药,没有给左飞等人这样做,“不用嫉妒别人也享受了翠袖的手指”这种想法让王天逸像喝了烈酒一样,舒服的脑袋一阵阵的晕眩。
自己当时害羞的都要背过气去,血全冲到脸上来,浑身的骨头像粘在了一起,背挺的那么直,好像脊椎骨都要被自己挺裂。
翠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她笑着说:“以前我养了一只波斯鹦鹉,腿擦破了,我也是这样给它包扎的。”
自己当时期期艾艾的不知道说了什么。但翠袖跟着的那句话让他心都停止跳动了:“唉,真希望我相公也会像你一样受伤,我这样轻轻的给他包扎,就像对我那只可怜的小鹦鹉一样。”
从那一刻起,王天逸一直处在喝醉了酒的状态里,别人说话听不见,碗里的饭都空了,还在用筷子不停的拨空空的碗底。
本来打了那么激烈的战斗,身体都快累垮了,照平常王天逸会一躺下就睡着,但他却失眠了,脑袋里轰轰乱响,经常幻想的李员外千金的脸突然的变成了翠袖的脸,满满的填满了他的脑袋。
“什么大家闺秀,那是幻想,丫鬟也不错啊,只要有情,我耕田她在家里纺线……”从没有遇过女孩的王天逸感到翠袖越看越顺眼,连沈小姐那样的美貌现在看起来也简直如透明的一样,眼里只有她──一个天天缠着他说话、小孩子一样的丫鬟。
“天逸?天逸?”
骑马走在他旁边的俞世北狠推了他几下,王天逸才回过神来,茫然四顾,发现周围几个人都含笑看着他。
“嗯?怎么了?”
俞世北哑然失笑,“头刚才给你说话呢。你没听见?想哪个姑娘呢?”
“估计他太累了,像这样的奔波战斗我们是习惯了,他还刚出道呢。”宋影笑道。
王天逸满面通红,赶紧回头对古日扬致歉:“师兄刚才说什么了?”
“呵呵,我说啊,以前我们也和你们这样的新手一起战斗过,新手最大的毛病就是不知道随机应变,遇到敌人往往还想把以前苦练的招式完整的打出来,或者是剑被砍断了就不知道把脚下面的刀捡起来,但是你完全没有这个问题,你和左飞做的非常好,打斗中就是要随机应变,以杀伤敌人为唯一目的。像你们这样的人才真是拿来就能用。”古日扬说道。
宋影接了一句:“王小哥以后什么打算啊?不行就来长乐帮吧,我给你做引荐人,嘿嘿。”
“他没有什么打算!他打算以后归隐江湖,回家种田或者开个小店。”左飞笑着纵马上前,因为末尾的那一场血战,他已经完全从阴影中摆脱了出来,又恢复了以往自信满满的境地。
“真的?”宋影一愣“你还没完全出山就打算归隐啊?”
“是啊,”王天逸苦笑了一下:“我觉的江湖太危险了,不是我这种人应该待的。”
“哈哈,你也很勇敢了,”左飞从马上伸出手来,重重的拍着王天逸的肩膀:“不过还是不如我行,和箭手还有那个大汉打,是不是我救了你?”
王天逸一笑:“你已经问了我好多遍了,我也说过很多遍了:多!谢!左!少!侠!救!我!”
大家都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走在队尾跟着马车的燕小乙突然大叫起来:“有人上来了。”
大家马上紧张起来,刀出鞘,箭上弦,谁也不说话,都下了马静静的盯着来路。马蹄声清晰的传了过来,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要知道这不是官道那样的大路,只是泥泞的乡村小路,是谁在这样的路上打马狂奔?
两个身影冲进王天逸的视野,但看到一众人并不冲过来,反而掉转马头就往回跑。“飕!”一声,一只长箭带着呼啸的风声从王天逸耳边掠过,穿过白色的雨雾只朝他们的背影扑去。
“就是他们!”
“快走!”
一个骑手反手抽刀打落古日扬的长箭,两人看起来也是十分惊惶,大声喊着,就又打马而去。
“是侦骑!”程铁心大声说道:“能追上吗?”
“不行!距离太远了!连箭都威胁不到!”古日扬眼睛睁大了,透出些惊恐来,他一挥右手,燕小乙一人一马箭一般的冲出队伍,只往路边的山上跑去。
王天逸看着燕小乙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小山的山顶上,很快,他双手大力的挥动做着手势。
“妈的!敌人大部队来了!”古日扬看着那手势不由的惊叫出来。
然后他扭头,几乎是用咆哮的声音吼着:“弃车!快!快!沈小姐赶紧上马!前面两里就是渡口,赶紧过河毁船还有机会!”
但是等他们抵达渡口的时候,却惊呆了,原本在古日扬记忆里温顺的小河已经变成了一头猛兽,河面宽了几倍不止,水流湍急还夹杂着大树、破碎的木板,带着无数的漩涡一路咆哮着从八个目瞪口呆的人面前冲过,更可怕的是原来的渡口什么都不见了,只剩下摆渡人住的小屋还孤零零的摆在那里。
“船呢?船呢?”古日扬从屋里揪出颓唐的摆渡老头,大声的问着,急得声音都变调了。
那老汉一脸苦相,摊着手说:“大爷,你都看见了,这几日连降大雨,山洪爆发,别说船,连原来渡口的栈桥都被卷走了。”
这个时候后面敌人的声音已经可以听到了:混杂在雨声里好像有一面小鼓在轻轻的敲,那是狂奔的马队踩在地面上的声音,而这个声音正变得越来越大。
“怎么办?”宋影低声问道,破天荒的没有笑。
“看见那山没有?过了河,走十里就是那凤凰山,再过一条琴江,走二十里就是凤凰镇!凤凰镇是个大镇,里面有我们不少产业,应该有不少战士在!我原来的想法就是到达那里再找援兵!可现在没有船!”古日扬无力的松开了摆渡人的衣领,他重重的喘着气,山洪爆发可真是出乎他计算之外,连他一贯冷静的人都有点手足无措了。
“周围还有别的渡口没有?有船也行!”程铁心问道。
“还有别的渡口吗?不!别的渡口在哪里?”古日扬一把又从地上揪起了那老汉。
老汉被吓得说不出话,眼睛凸出只盯着古日扬凶神恶煞一样的脸,程铁心伸出手来,握住了古日扬的手腕。把他的手拉开,然后笑容满面的站到了这老汉面前,还把自己的斗笠摘了下来戴在他头上为他挡雨。
“老人家,我们着急过河?周围最近的渡口在哪里?有船也行。”程铁心轻声细雨的问道,脸上和颜悦色,好像根本没听见那咚咚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摆渡人惊魂未定的看了这些人一眼,说道:“下游五里有个渡口,上游八里也有个渡口。这两个渡口不像我看管的这个在荒郊野外,它们都是挨着村庄的,应该还有船留下。”
程铁心冲他笑了笑,摆了摆手,把几个男子都叫到旁边:“两个渡口,去哪个?”
“敌人马上就到了,毕竟就算渡河,也渡不过马匹去,我们带着沈小姐她们跑不了太快,去五里那个吧。”俞世北说道。
“嗯,我问问小姐她们还能不能撑着。”程铁心说完就跑去了沈凝竹那边。
“嗯……”古日扬一手撑着下巴正在考虑,一个圆润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有话说。”
听到这声音,大家一起抬起了头,都是惊愕,因为说话却是沈凝竹。
她已经摘去了斗笠,大雨马上把她的头发打湿了,却丝毫不能减弱她一丝一毫的惊人美艳,几个男子看到这张脸都不由自主的一呆,连躲在一边观看的摆渡老汉都惊的“啊”了一声。
“程先生?”
“老奴在。”
“现在敌人已经赶来了,无论往哪个方向逃离都很危险对吗?”
“是这样的。”
“那么好吧,”沈凝竹一顿,神色之中突然有了一种威严,几个目不转睛盯着她看的男子都是感到一滞,一种威压感扑面而来“现在是你为沈家效忠的时候了。”
“小姐的意思是?”程铁心仍然低头弯腰,这句很有分量的话看来他早有心里准备,所以答的毫无惊异。
“你带着翠袖,再领他们中的两个从上游走,我和剩下的几人从下游走。分兵两路。敌人应该不能区分我和翠袖谁是真正的沈小姐……”
“而老奴的样子和身份他们想必肯定是知道的了,沈家管家跟着的一定是小姐,这样的话敌人很可能判断往上游去的就是小姐,可以引开追兵,没有问题,小姐!您放心走吧,我一定不辱使命!老奴为有这样的任务感到无比的光荣。”程铁心抬起头把沈凝竹没有说完的话说完,表情很有些激动。
听着沈凝竹这个计划,古日扬、王天逸他们对沈凝竹美貌的感觉突然没有了,有的只是一层凉意从脚尖一直升到头顶,浑身都打了个哆嗦,心里有的只有这个念头:“这个女子是沈放的女儿,姓沈可不是白姓的”。
沈凝竹突然对王天逸他们微笑了起来:“各位为我出生入死,这份功劳沈家是不会忘记的。各位大可放心,只要我报得安全,必有重谢。”
“不敢,保护沈小姐是我们的光荣。”古日扬低下头沉声说道,语调里不再有半点敷衍,有的只是深深的敬畏。
“谁和翠袖走?”古日扬问道,扫了一遍众人,却把目光落到了王天逸和左飞身上,王天逸只感觉心头一阵慌乱,要知道这个任务就是去送死啊,几十个敌人会疯狂尾追着自己。
“左飞,王……王……俞世北去!”古日扬几次想说王天逸的名字,却好像想起了什么一直犹豫不定,最后下了决心,反而让俞世北去。
“我……”左飞嗫嚅了一声,他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变红了,最后狠狠的大叫起来:“凭什么是我?!这是去送命的!我不去!我……我……我要跟着小姐!”
“你?!”古日扬一下子怔住了,脸涨的通红,手一把攥住了刀柄,要是左飞是他的下属,他一定一刀就砍了过去,但左飞不是他的下属,而且这种拼命的事情也是强扭的瓜不甜,没有人会在你用刀逼着他的时候给你卖命的。
“头,”俞世北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你看,你们能缺一个长兵器好手吗?敌人都骑着马,对付骑手,长兵器比短兵器有效的多。”
古日扬狠狠的叹了口气,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竟然有点无法决断了。
“算了,不必让弟兄们白白送死了。”程铁心一手拍上了古日扬的肩膀,古日扬转过了头,看到的是一双决然的眼睛:“就我和丫鬟一起走。我再贿赂一下那个摆渡人,一会敌人来必然要问他,让他说我们大部分跟着我走了就可以了。唉。”
“嗯。”古日扬转身同样拍上了程铁心的肩膀:“为了保护小姐,我需要人手。如果可以生离此地,就在凤凰镇汇合。另外,程先生,我敬佩你。”
“哼,”程铁心潇洒的一笑:“我这条命早卖给沈老爷了。”
说罢转身朝那摆渡老汉走去,王天逸看见他一边附耳和那老汉说话,一边塞给对方一锭大银,然后他抬起头,又看到了翠袖,她还是那样无忧无虑,对着河水在拍手,浑然不知道自己做了沈凝竹的替身要去赴死。
一阵心痛涌上心头,他突然很想冲过去和程先生一起走,去保护她,那那样无异是九死一生。古日扬他们已经打算上路了,气氛很压抑,大家都没有说话,默默的整理兵器、翻身上马,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