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什么!你这个背信弃义的狗杂种!老天啊!为什么你要这么对待我!你让我有眼无珠!我是个笨蛋啊!我是个畜生啊!王天逸!你这个恩将仇报的人渣!”
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沉默。
“狗贼住口!你们屠了司礼的婚……”王大立等了好久,看王天逸不吭声,跳出来帮腔,但他没说完,因为王天逸终于开口了,这不是对左飞的回应,而是对手下的命令。
“去车上拿匣子来。”王天逸冷冷地看着左飞,嘴里却甩出这样一个命令。
王大立愣了一下,马上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很快一个匣子交到了王天逸手里。
王天逸冷冷地看了一眼左飞,抽开匣子盖,揪出里面的东西提在手上,匣子被扔进了雨水里,翻着滚滚了老远。
“认得出吗?”王天逸把手里揪着的东西伸到五花大绑的左飞面前。
“你!!!!!”左飞一见之下就被惊怒恨从头灌到脚心,以至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谁杀了他?”王天逸冷冷地问道。
左飞浑身都在颤抖,头发一根根竖起,眼球都瞪了出来,只是下半截浸在泪里,上半截却布满了如血赤红。
接着左飞一声怒吼,疯了般朝王天逸扑了过来,尽管被五花大绑,他还有牙,他要咬死面前这个畜生。
“你他妈的!”这次王天逸没有静静沉默,他低吼着用酸楚的肌肉拉起大腿,狠狠一脚揣进了左飞的肚子。
“喔……”五花大绑的左飞立刻被踹得曲着腿离了地,在空中一个微微停滞,咔嚓一声跪在了王天逸面前的泥地上,因为痛苦身体直直朝前伸着,几乎和地面平行的脸上溅满了泥浆,白沫和粘稠的血混杂在一起从嘴里涌了出来,合着脸上流淌下的雨水一起流进了眼前的肮脏泥水之中。
王天逸停止了片刻,又抽起一腿,狠狠踹在面前左飞的脸上,这个人立刻打着滚躺在了泥泞之中。
所有的人都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地缩了脖子,就好像这一脚竟然是踹在他们脸上。
但王天逸没有停,他的暴虐比这些仰慕他的手下想象的还要可怕。
王天逸跨出两步,再次狠狠地朝地上的左飞踹去,这一次并不是干净利索的高手击打,一招之内瞬间要对方的命,而是宛如泄愤一般殴打,他不停踹,嘴里却不停地骂:
“你他妈的以为你是谁?哈?自从我认识你那天开始,你就认为自己是个高手,你是个狗屁!你是个什么东西?啊?志大才疏的废物!只会做白日梦的蠢材!凭什么你要认为自己高人一头?我操你妈!还以为我是你朋友?你照照镜子!你是个不折不扣的蠢驴!…”
不知踢了多少脚,王天逸终于直起了身子,他扶着腰呼呼地在雨里喘着粗气,好久才喘轻了一点,然后又弯下腰,揪着左飞的发髻把他拉了起来,大吼着:“你侠义吗?你够朋友吗?你够厉害吗?那你现在怎么会像一条死狗!你!是!个!废!物!江湖里的渣子!给我们提鞋都不配!”
左飞坐在泥浆里,不知道是疼痛还是震惊让他没有再吼叫说话,他呆了一般张着嘴喘气。雨流过他的身体就好像流过一块木头。
“看看!看看你做了什么?”王天逸嘲笑般地吼叫着,把手里林羽的首级伸到左飞面前:“你老师的脑袋!他在看着你,看看他教出的好徒弟是怎么样的一头废物蠢驴人渣!”
“嗷!!!!!!!!”左飞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吼叫,他发疯般朝后仰头想躲开。
但王天逸冷酷残忍地揪住两个发髻,把他们鼻尖对鼻尖地抵在一起。他在笑:“谁是杂种?谁是畜生?我知道你是个废物!你是堆垃圾!你是江湖里的渣子!”
左飞疯了一样地想避开林羽的首级,疯狂地挣扎,就像一条被钓在雨线上的大鱼在泥浆里翻滚,但无用,他连低头都做不到。
王天逸残忍地始终把他们脸贴脸摁在一起,就算左飞死死闭着眼,老师那脸的冰冷还是始终萦绕在自己皮肤上,有如他的鬼魂一般在心海里发出久久不绝的哀嚎。
“哇!!!”左飞终于放弃了所有挣扎,他坐在泥浆里嚎叫着大哭起来。
“哭?”王天逸哈哈大笑起来:“你这种废物,除了哭还能有什么用?我知道你孝顺老师,不是他收留教导你这个孤儿的吗?来,尝尝你恩师的血吧。”说着,放脱了左飞的发髻,居然把林羽脑袋倒过来,用脖颈创口的血去涂抹左飞的脸。
在王天逸的哈哈大笑中,左飞恐惧地嚎叫哭喊着在泥里打着滚,躲避着这非人的折磨。
此刻连圈外站着的长乐帮手下,也有不少人不忍地别过头去。这时,很多人感到恐惧和迷惑:英雄和魔鬼的区别究竟有多少?
左飞的挣扎越来越弱,最后他像一条死去的大鱼一样脸朝下俯在泥泞里。而王天逸哈哈大笑好像一只火炬慢慢地在大雨里熄火一样,他慢慢地站起,转身,提着林羽的首级朝外走去,再也没看左飞一眼。
这次所有的人都把头垂得更低,连打量他的勇气也没有了,企盼这种“王霸之气”赶紧走过自己身边,越远越好。
“啊哈,大英雄,这是哪一出啊?”刘三爷在后面指挥,听说前面有戏,赶紧跑了过来,没想到却散场了。
“跟我来,我有事要你做。”王天逸面无表情地走过刘三爷身边,甩出一个命令。
刘三爷收了戏虐的笑容,赶紧恭敬地跟在王天逸后面,趁此机会,从一直翘着大拇指说话的跟班王大立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江湖只有司礼这样的才能当英雄当豪杰啊!”王大立最后用一句微微挑高腔调让前面的王天逸听到的马屁词做了转述的结尾。
“嗯?”刘三爷却不像王大立那样兴高采烈,回头了看了看正被架离的左飞,他疑问地嗯了一声,这不像他所了解的王天逸做事风格。
进了刘三爷的马车,王天逸开口就问:“你带金银来了吗?”
“您要赏人?”刘三爷问了一句,但他不需要回答,手也没闲着,立刻抽出一个大匣子,里面全是银子。
他这种人,银子已经是他最好的武器和武艺了,武林高手讲究刀不离身,他这种江湖高手自然是银不离手。
王天逸接过匣子,从车厢垫子里扯下一大块布来,把银子全倒在了上面,开始打包裹。
但想了想,他把银子劈出一半用手划出布面,把剩下的银子包了个包裹。
“你,替我把这些银子给左飞,送他出城。”王天逸十分疲累地说道:“不要说是我给的。你也认识他,随便找个因头。嘱咐他不要再在江湖里混了,他不适合,迟早要被淹死的,让他做点小买卖或者买块地当地主吧……”
“属下真为司礼您的义气感动。”刘三爷深深行了一礼:“棒打浪子让回头啊,不惜自己结个仇家背个骂名,我真是无话可说了。”
“啥?”旁边的王大立惊呆了,愣了会,赶紧说道:“那小子是昆仑余孽啊,还是个高手啊,万一出来寻仇咋办?”
王天逸笑了笑:“他就是寻仇也会走正门的,他要是能做好寻仇这种事的人,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下场。”说到这里,他突然有点哀伤地叹了口气:“我们也不会是兄弟了……”
“不如都给左兄弟吧。”刘三爷把称呼都变了,他指着剩下的那一堆银子叫道。
“给他太多银子会毁了他。”王天逸又痛苦地叹了口气,接着指着刘三爷说道:“这事你办好。现在送我找个地方睡一觉吧。”
王天逸这一觉就睡了两夜一天,就是醒还是被王大立推醒的。
“怎么回事?”王天逸睡眼朦胧地问道。
“司礼,新任建康总管来了!”王大立满脸的惊恐。
“新建康总管?”王天逸也懵了:“那是谁?”
新任建康总管却是林谦。
他作为偏向于易月的派系,事先被吹风,因此在建康婚礼屠灭战中保存了大部分实力,带着自己的人“逃”到了扬州城外的码头。
但他却不急于进城参战。
原本的打算很势利,只是在得到易月的好的同时,尽可能地得到霍长风的巴结和好处。
霍长风和易月两派对这只保存完好的商会战力,都极尽拉拢之势。金银珠宝赏赐不说,封官许愿更是不在话下。
正当林谦吃得饱饱的,准备拉下脸皮,回身给霍长风老帮主脸上来记勾拳的时候,情况突变。
建康的探子突然带来了昆仑内讧、秦明月被杀、千里鸿重新主导的情报。
作为倾向于易月一派的大将,林谦对铁三角计划不仅是知情的,而且是抱有很大信心的,但此刻这情报不啻于是一个晴天霹雳。
林谦需要重新判断局势。
若是昆仑这种包括武神在内高手林立的门派不能入援易老,那慕容成加上易老和霍长风实力就是五五分啊!
不,不是五五分。
前两天,易老的人指天发誓说慕容成的主力已经入援了,自己也亲眼看到了慕容成原来的亲卫队副主管在扬州,但这样一来,慕容成实力肯定大弱,必然被复叛的昆仑钉死在建康。
这样岂不是帮主会略占上风?
就这样,再次犹豫的林谦重新选择等待,看风向变动。
直到最近,霍长风没有再拉拢他进入扬州杀场,而是封官许愿,请他去建康做新的总管。
搞笑的是,易月竟然也封他为新任建康总管。
这也是个信号,说明霍派已经占了上风,不求帮手但求你不捣乱就好了。
这种情况下,林谦自然不敢再像以往那样玩虚的,自然满口答应。
只是犹豫着自己对霍长风贴过去,还是继续等待,回建康那就不用提了,如果去做这个空头总管,等于是拿自己的力量和昆仑乃至慕容成消耗,谁会做这样的傻事。
林谦仍在等待,当然他也派出无数探子刺探建康的武林情报,霍长风也毫不吝啬地把自己得到的相关情报源源不断地提供给他。
就在前几天,霍长风通知他,建康可能有武当援兵到达,要他做好侦查的准备,毕竟大事一定,长乐帮肯定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就这样,林谦详细地得到了建康大战的情报和结果。
坚持抵抗的锦袍队和慕容成联手摧毁了昆仑主力和武当援兵,双方自然损失惨重到极点,现在建康竟然是个空城了。
这么大的一个桃子,又这么好摘,怀揣着帮里最正式任命的林谦立刻要求南伐建康,要不惜拼死一战来驱除匪类还我建康,霍长风自然满口答应。当天夜里,林谦就带着精锐好手扬帆起航,直奔这桃子而来。
还没到建康,在大船上,林谦已经拟定了战略,他看着满屋子的心腹干将,说道:“报仇雪恨、血债血偿自然不在话下,但建康是昆仑抢走的,昆仑又是受慕容成指使和支持的,归根结底,长乐帮的建康是慕容成抢走的。所以第一步,也是最主要的一步,我需要查明,为什么一个长乐帮的司礼会和自己帮里的死敌慕容成合作?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不可见人勾当?”说到这里,义愤填膺的林谦拍得桌子山响。
要摘桃子,当然要除掉种树浇水的人,除了傻子,人人都懂。
※ ※ ※ ※ ※
苏州,雨仍未停。
文从云正在去拜访同僚于叔,说拜访客气了点,因为文从云是怒气冲冲去的。
管家热情地直接把他请到于叔的书房,作为在慕容秋水手下的亲密同袍,文从云来于叔家就像自己家一样。
桌子上铺着一摞厚厚的文件,于叔正在书房教导自己儿子如何起草公文,看到文从云来了,于叔很高兴地站起来招呼。
但文从云冷冷地回应道:“于叔,我需要和你单独谈谈。”
“嗯?”于叔愣了片刻,然后又笑了起来。
遣开其他人后,于叔问道:“小文,你想谈什么呢?”
“我想问问你李姓管家的事情!”文从云口气非常无礼。
原来文从云那天郁闷之下喝多了要去找让他倒霉的厨师出气,却遇到厨师家有异常,感到蹊跷的他立刻把厨师带了回来,这次厨师可没上次那么好运气了。
以前一是看着事情不大,二是看着服侍夫人的老人面上,文从云还不得不手下留情,现在发现他家居然有鬼鬼祟祟的高手监视,这还不生生拆散了这个厨师逼问。
厨师哪里架得住这个,很快就说了,直如晴天霹雳把文从云都砸晕了。
这厨师供认说他收了别人很多银子,给了他一包药,让他下到夫人爱吃的蚌肉里面。
而这个指使他的人竟然是于叔的亲信管家。
“您想想啊,他就是我原来的顶头上司啊,要是别人,给我一百个老虎胆,我也不敢做这种事啊!”厨师哭得像个小孩。
那管家,文从云自然熟得不能再熟了,有时候就是谈很机密的事情,于叔都没有赶过那个管家,可见其心腹的程度,牵扯到他,就是牵扯到于叔。
可是于叔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情?
同事这么多年,文从云丝毫不怀疑于叔对二公子的忠心,要说他和自己比,谁更忠心,于叔说第二,自己这个第一还真不敢出口。
但就这么个人,竟然在公子亲娘的菜里下肠胃药!
要说他是个敌人,那也应该对二公子动作,对一个久在深宅大院不问世事的老妇人动手这意欲何为?
这可太匪夷所思了。
文从云不知道是该禀告慕容秋水,还是先不把事情弄这么大,又经过两宿的失眠后,他选择了后者。
他打算直接问于叔这样做的打算。
听文从云说完,于叔收了笑容,低头想了一会,然后慢慢地说出了文从云最不想听到的四个字:“胡说八道。”
“你认为我会判断不出像他那样做了一辈子厨子的人是说真话还是假话?”文从云睡眠不足的红眼立刻毫不顾忌地射出了凶光。
“他在诬陷老李。”于叔的慢条斯理几乎让文从云要发疯,他一下就站了起来。
于叔笑了,他用手往下压着,做了请坐的姿势,看文从云喘着粗气又坐下了才笑道:“我听公子说了,也亲眼看到了,你最近因为家主偏心的事心情不好,又太累,吃睡都不好,所以现在的你居然像齐元豪那小子一样暴躁了,哈哈。”
“这是什么样的大事?你还能笑?”文从云伸出了手,气得哆嗦。
“好好睡一觉,你把一件小事弄这么大……哈哈……”于叔掩嘴笑了起来。
“公子都割了腿肉了!”文从云一拳敲在扶手上。
“公子是孝顺。阿弥驼佛。”于叔对天合什念了个佛号,然后说道:“郎中都看过了,只是蚌肉不新鲜,静养几日便好,你非得搞出投毒来?老夫人那么好的人,又久在深宅,连外边都很少去,谁会害她?害她有什么好处?”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要搞明白!我要带走李管家。”
“你这人。”于叔吃惊地张大了嘴,但马上又失笑起来:“恰好,他出去做事了,可能要后天才回来,到时候我让他去见你好了。”
“那好,如果我不能如愿,我只能给公子说了。”文从云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他不是畏罪潜逃,你放心好了。”于叔笑得合不拢嘴:“你需要好好睡一觉了。”
睡!睡!睡!怎么睡得着!
文从云回去就把这个李管家祖宗八代都查了,就想从里面找出蛛丝马迹来,但一无所获。
给于叔当管家的人还能不可靠?你能查出对慕容世家的血海深仇来?
文从云躲在书房里苦思冥想到深夜,才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等他被推醒,已经是日近中午,看到满脸惊恐的管家的时候,他脱口便问:“李管家来了!?”
“李管家?老爷啊,出大事了!”管家惊慌地说。
“什么事啊?于叔那里有消息了?”文从云问道。
“家主被人行刺了!”
“哐啷”一声,文从云连人带椅子都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