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秦盾只觉背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啸,他一惊,赶紧闪身。
对方的阻挡他的慕容高手脸现惊容,也和秦盾一样往旁边一躲。
当然两人都是虚惊,那东西并不是朝他们招呼的,秦盾清楚地看到,一把轻剑带着一道白光从原来刚才两人站着的旁边射了过去。
呼啸的剑尖直指却是几步远的“卖鹅老汉”!
“当!”第二个冲得最前的慕容高手一剑砍落了这飞剑!
那飞剑被砸到地面上还没弹起来,就在这高手还保持低身斩飞剑的姿势的时候,一个人影唰地从挡秦盾和砸剑的两个慕容高手中间冲了过去,直扑后面纠缠在一起的齐元豪两人。
齐元豪也看到了这个人,眉头一皱,马上用了重擒拿招式,卖鹅老汉的功夫却也一般,被这慕容年轻指挥官一拧之下,长剑脱手,身体凭空打了个跟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齐元豪一手拧着那右手,一脚踩住那人胸膛,却反身对着急冲进来的那人瞋目大吼道:“这是活口!王天逸!”
那人冲势急停,左手里的轻剑不情愿地摆在了身后,静了片刻,对齐元豪一个点头一个微笑,马上脸上又变了狠戾颜色,冷笑道:“我看看这是谁!”
慕容高手已经组成了一个人墙,把活口和齐元豪王天逸两人留在了里面,隔住了蜂涌而至的锦袍队高手。
高手们或在看着里面两个长官的行动,或震惊而恐惧地偷看着台阶上高高站立的武神,窃窃私语的议论,谁也没注意到锦袍队新丁的队长秦盾,拖着刀艰难地走到墙边,腿一软坐到了墙根的泥水里。他看了一眼圈子里指指点点的王天逸,眼前彷佛又出现刚才司礼冲过慕容世家阻碍时候对自己斜瞥投来的冷酷目光,他低下头喃喃道:“我完了……我完了……”
王天逸一蹲身撕去了被踩在地上那杀手的胡子,定睛一看,突然跳了起来。
“赵乾捷?!”
※ ※ ※ ※ ※
黑蒙蒙的夜笼罩在建康城上,天地间只有单调至听若不见的雨声,充塞成雨夜所特有的躁动的寂静。
但这黑与雨组成的寂静,一辆狂奔的马车猛然把它们撕成碎片,沿着泥痕和溅水的直线,沿着车夫焦灼的喝骂和嘹亮到刺人的马鞭声拉成的直线,在建康城的小巷大道中狂躁的横行而来。
随着这狂躁的声音传来,街道口靠墙的黑暗中猛然竖起一排人影,领头的人戴上了蓑笠,走出遮蔽风雨的屋檐之后,他挺了挺后背仿佛把湿气和烦躁都抖落在了身后的雨里,然后他抽出了发亮的刀刃,远方的黑暗彷佛如一头巨兽的血盆大口,这辆狂躁的马车就如同从这怪兽口中一跃而出的小船,而他和他的手下就像大海中的一道锁链,长刀横出,马车不情愿地停在了他们面前。
“来者通名。”戴蓑笠者看了一眼拉车四匹健马口鼻间的白气,抬头问道。
“我。”
没有通报所谓高姓大名,马车车窗中伸出一个人头来,他看着蓑笠客毫无表情地说道。
江湖很大,没人认识所有人;江湖很小,几乎所有有名的人别人也许都知道,因此很多人需要通报姓名。
但这个人没有通报,只说了一个“我”,彷佛他知道他的脸和一张包金的名剌有同样的效果。
这是一种自信。
而且不是自以为是的自信,拦在路口的一排守卫看见他的脸,都是一愣,然后同时收起了兵刃。领头的还上来问候,已经是一脸地谄笑:“不知道是唐博唐公子大驾光临,小人是慕容……”
坐在车里的唐博一挥手,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我要过去。”
“您是要看望章掌门吧?可是他还没回来,我们兄弟受命守卫昆仑住所已经两个时辰了,我没看见他们人回来……”领头的还在解释,摆明了一番好心,免得贵客扑空。
主人不在家,但唐博不在乎,他很不耐烦缩回车里,大叫一声:“起车。”
马车车夫立刻亢奋地抽动马鞭,马车丝毫不顾前方的人墙,直冲而前,看那架势,别说只是几个武林中人,就算前面是个悬崖火海,这辆马车也会毫不迟疑地轧过去。
几个守卫的人仓皇而惊骇地两边跳开,闪出一条路来,然后是继续仓皇恼火而无奈地躲避着车轮碾起四散飞溅的肮脏泥水。
“不好意思,我家掌门出去了,您请回吧。”昆仑院子的守卫不同往日。人人握着刀,眼睛朝外,一脸的如临大敌,连屋顶上都走着巡视的高手,远看去彷佛这个院子活了过来。在不安地蠕动着。
唐博脸上的笑容彷佛僵硬了,他捧着手上的锦盒,用他生平绝无仅有的低声下气的口吻说道:“小兄弟,我知道你家掌门不在家,但我有急事要见他,可否让我等他回来?”
“随便你。”回答是冷冰冰的。
“难道不让我家少爷进去等吗?”替唐博打伞的车夫怒不可遏地叫了起来,早知道这昆仑的人不过是一群进了中原的马匪,连请自己尊贵的少爷进去等的礼节都不懂。
“抱歉。”守卫的脸还是那么苍白,那是一种震惊恐惧加上战斗前兴奋的焦灼:“林羽先生走前吩咐,在他们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入我们的宅子。”
“混账你妈的!你知道唐门的地位吗?!”唐博还没说话,他的车夫已经把嘴伸过了少爷耳边,咆哮起来。
“闭嘴!”唐博回头怒道,背后那愤怒的猛虎立刻变成了受惊吓的小绵羊,再无声音。
“我在车里等。”唐博转头朝那昆仑弟子强笑了一下。
“请您把车移开这个街道。”守卫说道。
“什么?!”唐博的眼皮立刻吊了起来。
那年轻的弟子第一次遇到唐博这种眼神,也吓了一跳,他退后一步身不由己地解释道:“有刺客行刺我家掌门,这条街道只有我们昆仑一家院门。街道上如果有车辆,会影响我们的视线和听力,您明白?请去后街吧,或者去那边街口,反正院门前有长明灯,掌门回来你会看见的。”
“你妈的有种别让我遇见你这小狗娘养的,遇见了我不废了你他妈的招子我不是唐门的人!”车夫瞪起眼睛用极快而且囫囵的凶狠口语指着那弟子鼻子骂了一遍,然后扭头眯着眼睛用缓慢清晰关切到温柔地语气对唐博说道:“少爷,外边雨大风湿,你就移步到车中,我们到那边路口等,我眼睛极好的,我守着他您放心,他回来我肯定不会错过。现在天晚了,您正好睡一觉补补精神,您一向睡得很早的。”
“老李,你把车移过去。”唐博指着路口对车夫说道,接着自己转身一屁股坐在了湿漉漉的台阶上,抱着锦盒说道:“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 ※ ※ ※ ※
“他是人吗?!”此刻建康的夜中,无数在武林中位高权重的人在床上被手下唤起,在听完汇报后,第一句话异口同声的就是这个。
霍长风没有睡,他穿着整齐,坐在建康飞鹰堂最高的虎皮椅子上,下面按次序坐着黄山石、林谦、刘远思,苏晓只有站着地份,这些清醒之极的长乐帮豪雄在听到刺杀现场传回的第一手情报,得知那个人不仅躲开五架神机弩加特制毒箭的梅花锁射,而且在中了一支淬毒的强弓大箭后,可以凭借内力催毒出体而毫发无伤后,一片大眼瞪小眼后好久,所有人终于推回耷拉到膝盖的下巴后,第一句话就是:“他是人吗?!”
包括霍长风。
慕容秋水也没有睡,他在得知章高蝉遇刺后、马上前往翠袖府邸看望武神的半路上遇到齐元豪,他通报了同样第一手的情报。
一贯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慕容秋水,这次他以罕见的感情用事的语气吐出这句话,而且是在愣了许久之后。
“他是人吗?!”
只有一个大人物没有发出这惊叹,一开始没有发出。
他就是武当千里鸿,他和唐博一样有同样的习惯,睡得很早,他不会用那些他看不起的方式娱乐自己。手下把他从被窝里叫醒,在他听到大体事件描述后,愣了良久后,他突然赤身裸体地从床上跳到了地上,满脸是亢奋下时隐时现地无声狂笑,一拳打开木窗,让风雨浇灌到他高高挺起的胸膛上,他对着那阴沉沉的夜雨大吼起来:“想搞我千里鸿?搞啊!哈哈!哈哈哈哈!”
不理手下惊喜交加的汇报,他转回身,在地毯上小跳着挥舞着拳头,又彷佛刺出一次又一次隐形的剑,打倒身边一个又一个看不见的敌人,他嘴里嘿嘿笑着:“慕容老二你脱不了干系!想来阴的?切!你搞啊!哈哈!你们这帮小丑!”
跳了良久,他才舒服地喘着气。让婢女进来服侍他穿上豪华的衣服,这个时刻他才好像从狂热的兴奋中摆脱出来,一脸想起什么事情的模样扭头问道:“你刚才说章高蝉什么?五架神机弩?改造过的毒箭?唐门最厉害的那种毒?”
得到手下的应答后,千里鸿脸上的兴奋突然象被人抽了一鞭子般,愣了片刻后,那里变成了恐惧和震惊交织的空洞苍白。他喃喃道:“他是人吗?他是人吗?”
黑夜中本已沉睡的昆玉楼此刻又醒来了,而且像沸水一般沸腾开了,灯火通明映照下,夜空洒下的一片片白色雨帘,无数人头在这些雨帘中钻进钻出,人人脸上没有疲倦,有的只是兴奋震惊刺激下的渴望。
虽然行刺武神发生在慕容地盘,但长乐帮锦袍队“因缘际会”下适逢其会。六个杀手他们杀了五个,可以说是这次事件中的大功臣,因此也就有了和慕容谈判的本钱,在长乐帮战场指挥官王天逸的强烈要求下,事后赶到的慕容秋水同意把解决这次事件的地点定在两家地盘的交会处,宋家的昆玉楼。
虽然发生在雨夜中,但武神被刺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建康的武林,各路豪杰纷纷从被窝里爬出来、从赌桌前站起来、在青楼姑娘地环抱里冲出来,在深夜里冒雨朝昆玉楼蜂拥而来。
只为看这千载难逢的热闹。
昆玉楼大厅的闲人越来越多,但始终离大厅高台有三丈距离。彷佛那里有个太阳,人人都想看见他的光辉,但又不敢离得太近怕被烧焦,章高蝉就是这个太阳。
他穿着绣着慕容世家标志的一件雪白丝袍,低着头,神经质地背着手不停地在上面走来走去,彷佛一头关在笼子里被激怒的豹子。
“王天逸,人太多了!”慕容世家的建康代理总管齐元豪对旁边长乐帮的锦袍队司礼王天逸扭头说道。
他们俩好像都看对方是身上满是刺的刺猬,不约而同地拉开一丈远的距离,一左一右抱臂站在台下,踩定了自己地盘的方向,傲然看着那些其他门派中人的神态,彷佛是两个门神。
“那么只允许进掌门和门派代表?”王天逸回应道,两人打量了对方一眼,同时点头。
齐元豪大声喝令手下把地位低的人赶出大厅,并下达了封锁建康一侧通道的命令。
王天逸冷笑一声,对着自己的手下打起了一连串手势:往长乐帮方向一推手,……,然后竖起了拇指,往回一拉,点了点头。
命令不是用口传达的,但意思很清楚:封锁附近交通,只许领头人物通入!看见这手势,十几个锦袍队成员立刻躬身致意,然后转身风一样冲进夜雨里。
看对方炫耀自己手语下令的快捷隐蔽,齐元豪不屑地哼了一声,心想这家伙今天很嚣张啊,真他妈地是小人得志。
王天逸今天确实是罕见的得意:这次行动是他一手抓起来的!从在慕容世家建立据点“鸽巢”,送进去刺客,到研究行刺方案、训练杀手行动,一直到今天让武神见血。就整个行动而言,确实是一曲刺杀的经典杰作。
而这杰作对他这个操作实行者来看,更是汗水浇灌后开出的娇艳花朵。
每一步都殚精竭虑,力求完美到无懈可击。
就拿五架神机弩的梅花锁杀,就是他和暗组老鸟冥思苦想出来地结晶,这一招在武林中从没出现过,简直可以说就是为了武神量身定做的。
五架神机弩加上那些改制弓箭和唐门最好毒药的价格是多少,这是何等奢华的刺杀装备?这么多银子请一队顶尖杀手都够了!武林中身价能值得起这次奢华刺杀的能有几人?
但如果你能值得起,那么五架神机弩反而无用!这样的大人物在大街上行进,到哪里不是保镖成群,不要说五架神机弩,就是十架神机弩齐射,一队保镖人墙就让你徒呼奈何,再强地弩箭也射不透人体。
因此最好的战法反而是一架神机弩突袭,其他银子用来配置轻重兵刃高手进行袭杀。
但江湖上偏偏有这么一个大人物,他身价值得起这个价钱,却没有保镖护卫蜂拥的习惯,只有像小瘪三一样独来独往的单薄。
这样一个人就是武神章高蝉。
但对于他,使用快箭突袭后然后几个高手上前袭杀却是自杀式的愚蠢,因为手里可打的牌只有华山派一群巷战技术二流的笨蛋。
那么只有用装备换武功了,单薄孤零零的行踪适合地正是神机弩群奢华的齐射。五点锁定后,不能腾挪躲闪,再好的武艺也快不过梅花般的齐射而来的毒箭箭群。
但武神就是武神,他没能闪过所有弩箭,但挡开了两组,毫发无伤!
华山派的家伙还算听话,发射时候,通过号令同时发射他们做到了,必须保证到达武神面前的箭群好像一块死亡屏风般同时封住目标,这样才不会有任何时间与空间的破绽让武神逃脱箭群。
发射后,不管效果立刻冲击,华山派也做到了,这是保险。任何刺杀都要在对方要害补刀确保万无一失,不管对方是受伤的活人还是冰冷的死尸。
但武神中箭后,所有人在那瞬间都停了攻击!“这群笨蛋毕竟不是行家啊!”王天逸咬牙切齿地想,但他马上又摇头叹息:“我自己都停了片刻,谁不想看他中毒倒下,谁能知道唐门的最好毒药都对他无效?”
如果章高蝉在那一箭下倒下,那么锦袍队的刀将不会砍向华山刺客,而是把自己的仇敌剁成肉酱,接着就是兵发寿州,屠灭一切敢和长乐帮为敌的“匪类”!
什么江湖规矩?什么有朋来不亦乐乎?什么脸面?刀硬的才有理!长乐帮主持的就是正义!
没了武神,小小的昆仑就算单兵再强,在长乐帮眼里也不过就是一陀屎!
唯一美中不足地是武神没有死,王天逸闭目叹息。
那个强弓位本来是为了提供暗杀支援的,为了这个位置,还特地把个赵乾捷招揽的死士提到那里杀了。他虽然没能把他的热血和仇恨洒在武神身上,但他死得有价值,他的血和恨一样化成了一支利箭,伤了章高蝉。
“真有志士英灵这回事?”王天逸想到自己发的那立了大功的强箭,不禁摇头叹息天地玄妙。
王天逸亲自操弓发射暗箭,不是因为他计划亲自动手,也不是因为他预见到武神会挡箭,而是因为在刺杀前他接收到霍长风签发的绝密命令,打开看后,王天逸当着送信的苏晓的面,把密命塞进嘴里吃掉了,和满肚子的疑惑搅在了一起。
因为霍长风命令他在行动中趁乱相机杀掉翠袖!
翠袖?
一个倾国倾城地美女而已。
就算她的才能在于能让所有男人神魂颠倒,那也不是强弓大箭般的显力量,最多就相当于帮派里一个善于经营敛财的账房,只是帮派力量发展的一块土壤而已,值得在这么重大的刺杀中去浪费人力精力刺她吗?
王天逸当时什么也没说,头脑里丝毫没有迷惘,身为帮派干将的他习惯的是执行命令,而不是思考命令的前因后果,此刻尘埃落定,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想起了这奇怪的顶级密令:“也许根本没有什么大的理由,只是因为章高蝉疏远了翠袖,霍无痕近来天天去找翠袖,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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