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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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月梧桐- 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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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从王天逸头上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他回身后望,幻想着路上还有另一只商队,但前后空空如也,这么多人不是冲他们来的是冲谁来的?!

“饥民抢粮!”一个武师急急的大叫起来。

王天逸瞪着那片遮天蔽日在空中翻滚着的土海翻身下马,瞪的眼珠好像都快要掉下来了,他虽然经历杀阵无数,但也第一次遇到这么多数量的敌人,这么多人踩都能把他们这群人踩死。而商队中负重地马车、骡车走得并不快,在这样的距离内怎么也逃不过人的两腿。

“曾爷,怎么办?被抓住更惨!要不逃了吧?”王天逸雇来的一个武师一样的满头冷汗,腿已经在打哆嗦。

没想到这句话提醒了王天逸。他额头的冷汗虽然还没消退,但眼光已经不再迷乱,他唰的转过身子,他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先用目光扫了所有人一遍,这目光让所有看到的人都冷的打了个哆嗦,然后他对着所有人大声吼道:“怕什么?!一群饥民而已!爷爷花钱雇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游山玩水的!”

在这可怕的危机面前,王天逸抛去了他所有的假面具,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一股只有久经杀场才能磨砺出来的剽悍之气从他身上猛地散发了出来。就像回到了暗组指挥官地位置上,他声色俱厉的发布着一个又一个不容置疑的命令。

“队尾的十车丢弃,给这群狗娘养地抢!让他们混乱!让他们分兵!”

“老五,我来之前研读过这一带的地形图!这里左走一里外有座桥。你领着剩下的车队过桥!过了就开始拆桥板,留一丈地空隙给我们撤退!妈的,希望河面没结冰!”

“所有的武师掩护商队撤退!现在给老子抽刀!等敌人上来了就给我往死里杀!”就像他做过无数次的战前激励一般。他王天逸现在红着眼睛,检阅一般踱过一个个武师,有力的挥动着拳头,让自己地口吻更加的杀气腾腾:“给我听着:我们面前是一群乌合之众!一群乡下把式!一群饿得站都站不稳的废物!你们一个就能杀掉他们上百个!别给我客气,他们现在是贼!王法在我们这边!痛快的去干!”

“杀敌的时候听我口令,我让你们撤退你们才能撤,回去之后我给你们发赏金!否则!”除了丁玉展,没人能看清王天逸地拔剑,只看到一道耀眼的白色的弧光突然出现在王天逸的身侧,最靠近他的木板车的后面略微颤抖了一下。一块三角形的木板合着半个破麻袋一起落在了地上,粮食如瀑布一般撒了一地:“老子杀光他全家!”

说完,王天逸又招呼那老五道:“这次你不用行动,你就站在桥头,若是我和丁大侠还没到就有人过来,你直接刀断其头!”

说着扔了一个金叶子给老五,说道:“我回去之后,会再给你一个,去吧!”老五领命而去,车队马上行动起来,咯咯吱吱的左转而去。

看着那通红的双眼,听着粮食唰唰的落在地上的声音,知道自己退路被断,几个武师人人都股栗起来。

饥民的脚步已经如闷雷般越来越近,“兄弟们!”王天逸再一次大声喊道:“我这次要给你们做表率,我往哪里冲,你们就跟着我哪里冲!今个要不让他们横尸枕籍我就跟你的姓!劝你们一句,不要指望可以弃刀投降,谁知道他们会做什么?!只有跟随我才是活路!杀他们几十个,这群杂碎自然就溃了!”

九个武师此刻轰然应诺,一起抽刀朝王天逸靠了过来:大家都明白,这个曾一净说得对,现在这态势只能跟着这高手一起干了。

王天逸抽出双剑,大声喝道:“弟兄们,先撤百步!贼人上来抢粮必然混乱,我们此刻再扑击上去!给我狠狠的杀!”

就在这里,王天逸的胳膊被从后面拽住了,接着一股大力传来,王天逸身不由己的转了个半圈,面前是丁玉展怒睁的双眼,他问道:“你要杀饥民?”

王天逸知道和此人无话可说,自古忠侠分两家,他并不答话,甚至脸上的腾腾杀气也不想掩饰,猛地一撑胳膊就想摆脱丁玉展的那只手,冷笑道:“现在……”

没想到狠话还没说出口,猛可里一物带着呼啸的风声直朝脸上撞来,如此距离如此迅疾如此出乎意料,饶是王天逸这种身手也不可能避开。

“咚!”的一声闷响,几个武师只见那曾一净身体陡然飞了起来,在空中转了整整一圈才轰然落地。等曾一净一个燕子翻身站起来,他已经满嘴是血,捏着剑柄的双手捏得骨节咔吧咔吧乱响,那双眼睛更是通红胜血,真如要吃人地野兽一般,那浑身的杀气竟然是如可以看得见的烈焰一般,以曾一净为“中心”腾的一声往四面冲击开来,一众武师齐齐后退一步。

“吐!”王天逸从嘴里吐出两颗断牙,躬腰对着丁玉展地他就如一头蓄势欲扑的饿狼,突然他笑了起来,不过这满嘴是血的狞笑更让人恐怖:“丁玉展!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的狗屁侠义我不管!你不要坏我的好事!”

丁玉展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扭过了头对那些武师大声吼道:“这些人都是农夫!饿得没法才抢粮!我募集粮食就是为了救这样的人,要是为了粮食去杀人,我他妈的不是畜生吗?!你们要是连他们都下得去手,你们还是人吗?把刀给我收起来,不准杀人!”

一席话说得这些武师又低下了头,这些人里面除了王天逸雇佣地一人以外。其他的都是仰慕丁玉展的名望而跟随他的,本来都是些心中多少有侠义地武林中人,此刻都把抽出来的刀倒竖下来,要插回刀鞘。

“不准收刀!”王天逸面目狰狞的大吼起来,几把刀同时凝固在了空中。

丁玉展地仁义可以让人仰慕而不忍违背,而王天逸的决绝狠戾则同样让这些刀头舔血的人仰慕,不过却是不敢违背。

在九个武师的迟疑不定时,饥民的怒喝越来越近。丁玉展恍如不见,他转过身背负双手朝那满嘴是血地王天逸走去。

王天逸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沉毅的脸,有些慌乱起来,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但丁玉展步步逼近。王天逸的双剑砍杀过无数次,在头脑混乱的时候,它们自己起了反应,剑身微微摆动,剑尖合在了一起指着丁玉展。

但丁玉展无视那雪亮地长剑,仍然直直的往前走来,眼睛里满是鄙夷。

丁玉展越来越近,就如一道无形的墙挤压着王天逸,他躬着的身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到剑尖抵住了丁玉展的胸膛。

长剑握在一个一流好手手里,这好手不仅武功高绝而且更兼心狠手辣,剑尖抵住了胸前衣服,这样的态势下谁敢不停步?

丁玉展敢!

他近抿的嘴角吊着一丝嘲笑,脚步继续前行。

长剑不得不后撤。

撤无可撤。

剑身只能朝上倾斜,而握剑的高手只能一个劲的降低弓腿的高度,直到都快坐到地上了。

剑尖仍然抵着丁玉展的胸前衣服,却已经和地面垂直了。

王天逸差不多就要坐到地上了,丁玉展的头高高的俯瞰着自己,他头顶就是直射而来的太阳,所以王天逸看不清楚丁玉展的表情,只知道丁玉展如一道山一般矗立在了自己面前,冷汗滚滚而下。

头顶传来一声冷冷的嗤笑:“你怎地不敢刺?”

王天逸不敢刺,连说话都不敢了,只能竭力的睁大眼睛想从太阳光中分辨丁玉展的表情,可惜什么都看不到,他太晃眼了。

这个时候,头顶上的那山突然朝头顶倾倒下来,遮住了太阳。

王天逸无声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不忘把长剑朝两边分开。

他绝对不敢刺丁玉展。

一双有力的手如铁钳般握住了王天逸两手手腕,猛地把他整个身子都提了起来,面前出现丁玉展冷笑的面容,他说道:“你为何不敢刺我?”

王天逸无语。

丁玉展冷笑一声:“我和那些饥民有何不同?你敢对他们大开杀戒却不敢碰我???”最后一句丁玉展的腔调里充满了讽刺和愤怒。

王天逸此刻连刚才叫狠的力气都没了,他低头不语,不敢说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绝没想过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会遇到丁三这种人,尽管他以为他很了解丁三。但现在他知道了:他错的厉害。

这个时候,手腕和手背上同时传来大力,这是分筋擒龙手的招式和力道,王天逸双手被控,知道反抗无用,索性顺着那力道卸力,手被扳开,两把剑落进了丁玉展手里。

丁玉展使劲朝后一扔,两把剑马上远远地飞进了空中。

“你给我听好了!”丁玉展一字一顿的对王天逸说道:“今日你如在我面前杀一人,我丁玉展对天发誓,我会宰了你!”

说罢,丁玉展手一甩下襟,扭过身来大声对那些武师说道:“不得杀人!听见没有!”

※  ※  ※  ※  ※

翻滚的黄色海洋很快就到了官道上,和王天逸估计的一样。浪头一触到那些丢弃地车子马上散了,变成了漩涡,围绕着那些粮食的漩涡。

衣着褴褛的饥民们围成了一个大圈,后面的人发疯的前挤。前面的人则已经疯了,瘦的如鸡爪子的黑手扯着粮袋,拉开之后,不知多少人捧着生粮食就发疯的吞咽,后面的人则踩着他的头扑到粮食上,而更后面的人又扑到这个人的背上……一切都混乱了。

而肯定是有人没有疯的,比如流民地头子,他还肩负着洪家的使命,肚里饱饱的他记得很牢。

“前面!追那车队!”他大叫着,而只有他那些同样不挨饿地手下冲了过去,手里拿着锄头、梭标还有锤子,脚下趟起了一趟的黄土,如一条黄龙朝车队追去。

而挡在必经之路上的是十一个武师,他们站成一排。高矮胖瘦都有,唯一相同的是手里都拿着长长的木棍,“上啊!”穿着丝绸地年轻人大喊一声,十一个人冲了起来,贫瘠干旱的黄土上同样起了一条黄龙。

眨眼间两条龙轰的碰在了一起,激出了一圈圈的黄色雾土,朝四周滚滚扩散而去。

木棍呼啸,梭标雪亮,两拨人马杀了个人仰马翻,“操你妈!”“兔崽子!”“杀了你个畜生!”……一旦打起来,脏话就带着一股狠劲不受控制的在惨叫声里爆炸了开来,但王天逸却不吭声,做为经常要在寂静中突击的暗组成员,在战斗中已经消弭了发声的习惯,就像最优秀的斗犬一般,从来不叫,张口就咬人!

静静的他只有手里那条长木棍发出一次又一次的呼啸,又快又狠的抽打着一张又一张的愤怒面孔,就如仙术的法宝一般,只要这木棍打到了脸上,对方那噬人一般的面孔马上变得如面条一样扭曲,接着就是从眼前消失──开始在地上打滚。

别人和他情况差不多,虽然对方手里有足可以杀人的武器,但对这些习武的人而言,这些乡下人的数量太少了,只一会功夫,大半的敌人都躺在地上打滚了。剩下的人已经乱了阵脚,开始不停回头张望了,这是要溃散的迹象。

王天逸刚要发声,丁玉展却一样识别了出来,他大叫道:“他们抵不住了,冲啊!”

几个武师发声喊,一起用木棍狠狠抽打着往前推去,顿时敌人溃不成军。

远远观战的流民头子也看出不对来了,这些人都是他的亲信,平时对付流民自己人还成,但遇到会武功的还是不行。

他猛地回头朝那个饥民组成的“大漩涡”喊道:“前面还有粮食啊!多得数不清啊!”

这句话如在蜂巢前放了一盆蜜,唰的一声,黑压压的人扭过头来,很快就看到了远处的那急急逃离的车队。

“追啊!”头子和手下一起大呼着:“别忘了这些奸商!”

十车粮食对那么多人而言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挤不上去的是大多数,此刻这些饥民汇成了一条黑色大潮朝车队冲刷过去。

看见那么多人朝着自己涌过来,十一个武师人人都看得是胆战心惊,如果是前面那些流民头子的打手是条水蛇的话,那么现在这就是怒潮,十一个人只能像水里的石头一样,牢牢站定,人群如同大水一般冲击着他们,里面还不时不时有那些水蛇来的黑口。

不管你武功多好,被这些军队都害怕的饥民冲击马上就落了下风。

一个武师一棍子把一个拿着梭标地家伙砸了个头破血流,但自己马上被一锄头砸在了肩膀上,一腿跪在了地上。围着他的人群马上石头棍棒齐下,武师马上大叫救命。

王天逸就在他的旁边,身边同样围的都是人,但王天逸凭借那电一样进攻生生地把人逼在自己几尺以外,从人缝里看到自己人被打倒了,情急之下猛地横冲而去,一个人被他肩膀撞飞了,王天逸斜身扭腰双手猛地推在空中的饥民身上,马上这人就如一道攻城锤一样朝着武师那边直飞而出,一下子撞翻了五六个人。王天逸借机棍打脚踢,这才把那已经头破血流的武师抢了出来。

就在这时,丁玉展发出了撤退的信号,王天逸趁着周围人都倒地的空当一看,大惊失色,原来一群饥民已经追上了车队队尾。

“保护货物。”王天逸大吼着掉转方向,舞开了那全是血迹的木棍,打开了一条鬼哭狼嚎的血路,拔足直朝着车队追去。

而车队的几个脚夫也抓起了木棒和饥民的梭标大锤打成了一团。

“再弃五车!再弃五车!妈的都回去!”王天逸看见脚夫不知道舍大保小急得眼睛都绿了。

情急之下,王天逸地身形如离弦的箭一般,在前方稀稀拉拉的饥民群里左突右闪,连攻击来的兵器都不防,就靠速度让这些家伙砸在自己身后。

很快王天逸就突进了车队末尾,一只梭标当胸刺来,王天逸这一侧身让闪亮的枪尖顺着胸脯滑了过去,接着咬着牙狠狠的一木棍砸在那人地头上,咔啪一声。木棍断成了两截,而那人也软软的瘫在了地上。王天逸不等那梭标跟着主人一起落地,手一抄撩起那梭标,猛地朝最近的饥民后背刺去。

那饥民正趴在地上用手捧着粮食粒往嘴里吞咽,后心四敞大开的对着王天逸这高手,杀戮无数的王天逸甚至能从后背感到敌人心脏地跳动,这种距离的这种姿势,别说是个饥民,就是章高蝉王天逸都有把握一击透胸,但就在雪亮的枪尖划着冰冷的直线挺进那颤抖的肉身之时,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丁玉展的那句话“今日你如在我面前杀一人,我丁玉展对天发誓,我会宰了你!”

王天逸手里地梭标一滞,一咬牙,直刺变成了横击,长长的枪身抽在了那饥民肋下,断裂的枪尖和那惨叫的饥民一起躺在了地上,王天逸狠狠的叹了一口气,操着那一截木棍,猱身直上,在一群饥民群里如入无人之境,把他们打得人仰马翻,头破血流。

但情况并没有好转,其他的武师都逃过来了,除了丁玉展,几个人都是头破血流了,在他们身后是海涛一样扑过来的人山人海。

“再弃五车!赶紧走!”王天逸跳上一车粮食,转头对脚夫们大吼着,接着盯着那人潮看了片刻,扔了手里的木棍,脚一挑,一袋粮食就被挑到了手里,王天逸双手握住麻袋封口,猛地一扯,麻袋破了。

他对着那些冲过来的饥民抖动着手里的麻袋,马上就像下了一阵粮雨,粮食颗粒淋着鼻青脸肿的饥民,不知谁发了一声喊,冲过来的队伍马上碎掉了:有人去地上拾颗粒,有人跳着去接那些黄色颗粒。

“用粮食阻住他们片刻!”王天逸冲上来队友们大喊着。

人人会意,每个人都去车上拉那些麻袋,王天逸一袋粮食撒完,后面的大部队已经冲过来了,人人眼里发着可怕的光,如同蜂拥而来的野兽,那是饥饿泯灭了身为人的一切。

王天逸跳下车,从上面拉过一袋粮食,扯破了口,把这粮食如盾牌一样举在胸口,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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