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刘元三已经看出形势不对来了,他武功比罗天好,心机也深,感觉到这样明着欺负人要犯众怒,他破颜一笑,已经大声说了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只是要来看看你们,看看我们的师门而已,况且我们俩认识天逸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早。”
“呵呵,你说是不是啊?”刘元三转头笑着问王天逸。
王天逸扶起了身后的甄仁才,艰难的笑了出来:“是啊,没错。”
刘元三对罗天打了个眼色,两人都换了一副笑脸,刘元三心头紧转:这小子果然是个脓包,这样侮辱他都不敢动手,只好换个法子了。
“天逸啊,我听说你和唐六少爷感情很深啊。”刘元三问道。
“没有……只是……认识……认识而已。”
“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那样的大人物,我们怎么也巴结不上,而你却可以,你们结伴而行的时候你究竟是怎么样讨他欢心的?说出来教教哥哥,要知道哥哥我其实也没有怎么和大人物交往过。”
“……我……”
“不要藏私嘛,这样你就不够朋友了。”刘元三继续笑道:“是不是你帮他牵马提行礼,打点客栈服侍的他不错?”
王天逸长了长的出了口气,脸色又由煞白转成了赤色:“是的,我就是这样的。”
“哈哈,不愧是青城的光荣啊!竟然靠这样得到人家的欢心啊!真是给青城长脸啊!”罗天大声笑道,一些甲组弟子的脸跟着也红了,毕竟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可以光明正大说出来的,如果换了做了这样事情的武林中人,为了面子,他肯定也会说:“我是和唐少爷一起并肩作战、出生入死,他才赏识我的!”
而这个王天逸竟坦承这种事情了。
罗天咬了咬牙,发出“咯咯”的声音,他的声音从摸擦的牙缝里传了出来:“王天逸,你怎么这么没种?”
王天逸头本来一直低垂着,听到这话,他慢慢的抬起头,看了看紧张的张川秀他们,又看了看既有鄙视又有愤怒的甲组弟子他们,他最后看着罗天,脸上很困难挤出了一个笑容:“我没种,您说的对。”
他知道这两个师兄是来找自己茬的了,但越是这样,王天逸内心越谨慎,越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反正在江湖上自己只是个小人物,在青城里也只是个端茶倒水的戊组过客而已,那么丢脸还算的了什么?自己丢的还不够多吗?
罗天倒是一点都不得意,他向刘元三送去了一个失望的眼神,刘元三微微抬了抬下巴,罗天点了点头,他又凑近了王天逸,好像一条嗜血的野狼嗅着一条麋鹿,问道:“听说你和唐六少爷一起做掉了秦剑门?”
一听“秦剑门”这三个字,王天逸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铁青,脸上的每块肌肉都僵硬了,他满眼恐惧看向罗天。
罗天一看王天逸这样子,就知道有戏,大喜之下,他嬉皮笑脸的继续说道:“是不是啊?听说你对掌门就是这样说的。”
听到这话,王天逸只感觉胸中的灼热的羞耻感化成了冰冷的羞愧和恐惧,把他浑身都冻僵了,他恐惧在自己的同门面前提到此事,毕竟好像掌门那些人并不像和他生活在一个红尘,而他的世界却是由这些同门组成的,于是他就像一个道学先生被人捉到与人通奸一样,浑身都哆嗦起来:“不……都是误会……误会。”
可是罗天不依不饶的大声说了起来:“你当时见义勇为,和匪帮战斗……”
“秦剑门无耻的下药……”
“你奋勇杀了李孝先那贼人……”
……
“没有的事!”王天逸的脸的颜色已经像猪肝一样了,听着死去的好友被人这样糟蹋,他终于忍不住了,抬起脸来大声叫道:“都是误会!”
“嘿嘿,”罗天几乎把脸凑到了王天逸鼻子上,冷笑着说道:“不是这样吗?那李孝先逮了你,还要杀了你,是唐六少爷救你出来的!啧啧,李孝先真是个人渣啊。”
王天逸被激得五脏六腑都要炸裂了,他什么也不顾得了,不管掌门的嘱咐了,不管以后大家怎么看自己了,他嘴唇急得都翻了起来,从丹田里吐着气喊道:“是少林要李兄弟捉我的!也不是唐博放的我,是李孝先偷放的我!都是兄弟!这是该死的误会!不,是这该死的江湖!”
“李孝先放的你?”罗天一阵讪笑:“他凭什么放你?他这种人渣!莫非他看上你这小白脸了?你们有苟且之事?”
王天逸耳朵里只听见“嘣”的一声大响,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绷裂了,冰冷的暴怒如一股黑色旋风瞬间包裹了自己,从内从外一起压榨着躯体,丝丝寒冰怒意被从皮肤里挤了出来,全身每寸的骨骼好像都在这暴怒下生长,他不得不握紧了拳头,他甚至感觉到手上的骨头马上就要刺破自己的皮肤戳到空气来,这让他全身都有一种要爆炸的痛,而这剧痛转瞬间又化成了一声凶暴的怒吼在胸腔里狂飙。
看着这少年垂下了脸,那里变成了铁青,这铁青里慢慢又渗出丝丝冰蓝色,罗天扭头笑着对刘元三说道:“没想到龙阳之癖也可以救……”
不过罗天看到刘元三一直微笑的脸突然扭曲了,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之事,脸上的肉在一瞬间挤到了一块,一声大吼从他嘴里冲了出来:“小心!”
罗天不由的一愣,脸还没来得及转回去,就感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这风来得好凶,透着彻骨的寒冷,虽然看不到风,罗天在这一刻却毫不怀疑的感到这风是黑颜色的──绝对是黑色的,带着一股黑暗。
他是去年比武的探花,功夫真的是不错,在这一刻,身子一矮,左手一摆,已经架住了那黑风──那却是王天逸凶悍的一击右拳。
罗天不怒反喜,因为他终于让这个家伙先出手了,以后的事情就是打残他那么简单,他甚至笑了,他想说:“你这个小子活腻了吗?”
但他只说了一个“你”字就嘎然而止,因为他扭回来的目光没有看到一个被气得面红耳赤的小呆瓜,在他眼中看到的而是裹着一股黑风急速扩大的黑色物体。
“那是什么?!”他还来不及明白,伴随着一声脆响,他好像被神仙一下子拉到了北方极冷之地,鼻梁上的剧痛宛如一只长着冰爪子的蜘蛛爬上了他的面门,立刻让他向后仰起的脑袋瞬间冻僵了,眼睛里只看到黑暗的夜空里金色流星飞坠。
但是眼前的金星还没消退,脖子上又像被一只冰锥生生的戳了进来,在这可怖的打击下,全身的内力瞬间崩溃了,伴着这山岳一般的崩塌,体内的气血好像地下的泉水在地震之后暴烈的喷了出来,这冲力让他肚里好像有一条血龙正沿着喉咙往外爬。
然后他的身体被扭转了,腰上中了一脚,但是这一脚比起先前受的打击来简直是挠痒痒,以至于闭着眼睛的罗天根本没有管这一击,他的头和脖子好像被塞进冰冷的冰山,他只想把头拔出来。但一只脚又踩住了他的腰,发力,剧痛!整个身体一侧好像被炸成了碎片。就好似一个愤怒天神用巨锤击碎了冰山,也顺路击碎了塞在里面的他,意识模糊了。
刘元三可没有模糊,他现在是又惊又怒:刚才这个有名的白痴突然毫无征兆的出手了,真的是毫无征兆,除了那泛着蓝光的眼睛抬起来扫了一下他和罗天以外;他绝对没有想到这个人以这种方式出手──他
和罗天怎么说也是他的师兄,是他的同门,按礼节,他应该先挑战,然后让众人让开场地,大家空手或赤手打一场;但是他没有,他突然出手了!不宣而战──这是赤裸裸的偷袭!这是最让名门大派所不齿的偷袭!但这也是任何一个江湖人最害怕的事情之一!
而这可怕、无耻、凶狠的偷袭的对象却是自己的同门师兄!
不但突然,而且凶狠之极:刘元三可以肯定如果那一计右拳打在罗天脸上,肯定会让他的脸塌下去一块。这是师门之间的小冲突吗?还有同门间的情谊吗?如果是不知道事情原委的,看到这一击,肯定认为这个人对罗天有不共戴天之仇!
所以刘元三看到王天逸突然出手了,面对这一拳的偷袭他感到可怕。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偷袭不是单招,而是一串连环攻击!
江湖老手和新手最大的区别之一就是单招和连环攻击。
新手遇到战斗的时候,往往去死套招式,这样的攻击是一个个单独的招式组成的,而老手发动的攻击都是连环的,一招套一招,一招未完另一招已然发动,绝不拘泥于死的招式,看起来势如奔雷一般。
而这个王天逸的偷袭就是这样的:本来罗天和他刘元三都没想到这个戊组的白痴敢突然动手,尤其是罗天几乎是站在他身边挑逗他,这本来是个好计策,因为青城都是用剑的,离对方很近的话,却出了长剑的攻击范围,对方要拔剑必然后退才能做到,但没想到王天逸没有任何拔剑的意图,他直接动手了!
他右拳袭击罗天面门,罗天用左臂向外架挡这是很对的,罗天做的也好,那一招封挡让任何教官看了都会大声叫好,但这个王天逸不是他的陪练,他是个卑鄙的偷袭者:右拳出击的同时,身体突然前冲,罗天左臂向外架挡当然让胸前露出了破绽,况且罗天根本没在意。
就从胸前的破绽里快如闪电的切入,这个王天逸用脑袋撞碎了罗天的鼻子!
右拳侧袭加凶狠头撞,任何的甲组弟子听见这个都会捧腹大笑,这简直是笑话啊。长剑那么长,就算没有剑,胳膊有多长?你脖子有多长?怎么可能能被你用头撞到?就算江湖中最让人嘲笑的铁头功也是防御木棍一类兵器的,谁也没听过用这铁头当武器去打人啊。
但王天逸这个白痴他就用了这个组合打法,谁听见都会笑死,但在这里他使用出来之后,谁也笑不出来,看见过的人眼里除了恐惧还是恐惧:不折不扣的连环攻击,不折不扣的凶狠,不折不扣的有效,有效的让罗天鼻子成了一团碎渣。
已经在江湖上历练了一年多的刘元三虽然没有打过什么生死搏杀,但总归见识比当青城弟子的时候强了十倍,现在猛然间见到一个戊组垃圾打出如此恐怖的一串连击,不由他不呆。
他旁边的青城弟子更是不堪,人人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简直如同北方冬天挂在屋檐下的一排冻鸡;但刘元三不是弟子了,他已经是个光荣的镖师了,所以他反应快,他冲了过去,他要救援同袍!
可是这连环攻击还没有完结:王天逸好像早就预测到了罗天的飞天轨迹,他根本没有抬头,就那样低着脑门还带着罗天血迹的头,向上伸手就是一击凶狠的左拳,结结实实的打在罗天那白白净净的脖子上!
刘元三震惊!
这种连环攻击不是一个新手能打出来的!
任何一个甲组弟子都打不出来!他知道,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年前绝对打不出来这攻击!
更何况打出这种攻击的不是一个甲组弟子,而是一个从甲组掉到戊组的垃圾!
他震惊,所以他迟疑了。
他连两人本来就很近,大急之下的一冲让根本收不住脚,加上震惊,他在拔不拔剑这件事情上迟疑了!
等他反应过来,他和两人的距离已经无法让他拔剑了,如果他拔剑必然会撞上他们。
所以他右脚急抬猛踢王天逸腰。
但王天逸却没有收回高高举起的左拳,瞬间,他的左拳展开了,宛如一朵鲜花盛开,花瓣轻轻抚上了空中罗天的脖子。
眨眼间,这花瓣变成了一只虎爪,捏住被打的还在飞天的罗天的脖子,生生的把他在空中转了一个圈横了过来。
这时的刘元三感到好像变戏法一般,一个长的难以置信的肉盾牌突然横亘在他和王天逸之间。
他慌不迭的收脚但还是揣上了横在空中罗天的腰,他的冲势因为这一收依然全部消散,他只能手忙脚乱的后退──在打斗中只有距离才能产生冲击,他不得不后退。
在后退中,刘元三难以置信的发现王天逸竟然对着自己冷笑,那冷酷笑容不仅是一种轻蔑,更有一种“你的一切行动都在我计算之中”的那种成竹在胸。
就在冷笑中,王天逸抬起脚来踩到了罗天的腰上,顺着罗天下坠的势头,狠狠的踩了下去。
“嗵”的一声大响,罗天被重重的踩到了练武堂冰冷的青石板上,嘴里一股血箭吐了出来,在青色的地板上飙直了一条赤红的血线。
他三次受到重击所积累的重伤,只在他像一团烂肉粘在地板上的这一刻,王天逸才给了他机会宣泄出来。
“这是真的吗?”这一连串闪电般冷酷凶狠的打击让所有人都呆住了。刘元三也呆住了,他反应过来过,但是当他看见踩在王天逸脚下奄奄一息的罗天的时候,他又像其他人一样呆住了。
“不可能!”刘元三感觉自己见了鬼,再看见寒冰一般让人颤抖的冷笑时候,他感觉天旋地转。
“这不可能!不可能是事先算好的!……妈的!”头乱好像发根都立起来了,刘元三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了,他盯了盯神,眼前出现了一张脸,那是一个他从来鄙视的脸,那是一个无能垃圾的脸,那是一个酒后茶余充当笑话的脸……
这张脸怎么也不会和“打趴下罗天”这五个字联系起来!刘元三不停的后退,虽然他的后退,所有的人好像受了感染,大家都在后退,在越来越大的空地中央只有踩着罗天的王天逸冷冷站立。
其他人后退是因为中央这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让人恐怖的气息,而刘元三不是为了这个,他已经混乱了,他考虑不了这么多,他后退是为了拔剑冲击!
“啊!”的一声大叫,退到门口的刘元三停了下来,抽出了腰里的长剑,瞳孔缩小,小到眼前只有那个让他混乱的白痴。
“站住!你们……你们……”一个教官刚刚进来,看见练武堂的情景也是惊呆了。
刘元三狂吼着冲了过去,站在门口的教官伸手去拉却拉了个空,刘元三很快。
王天逸不动。
刘元三冲。
王天逸不动。
刘元三冲。
终于他动了,他轻轻的踩着罗天的身体到了罗天的另一边,直面冲过来的刘元三,而罗天只能微微呻吟一声表示他还知道有人踩他了。
随后,王天逸没有拔剑,他不动。
刘元三冲。
终于刘元三到了近前,他猛力举起剑来。
刘元三吃惊,因为他良好的战斗素质让他注意敌人的右手,这是拔剑的手,要从微小的动作中预测敌人的行动轨迹。但王天逸右侧身体纹丝不动,不,他整个身体都纹丝不动。
所以刘元三吃惊,吃惊就迟疑,但这是高速的剑手冲击,迟疑的结果是刘元三的长剑冲着王天逸直劈而下,已经来不及考虑要是杀人的后果了。
王天逸冷笑。
他动。
不是右侧身体。
是左边!
左手电闪一般反手拔剑,长剑划着一条弧形直飙刘元三的右腕。
左边。
反手。
这两个因素任何一个出现在搏杀中都可以让对手为判断失误付出生命的代价。
更何况两个一起出现。
所以刘元三骇得简直要炸裂了,右手的长剑还未劈实,右手边突然出现一条尖啸着白光,迅捷无论的只往自己射来,如果不理,必然就是断手之祸。
手都断了,还怎么取人命?
刘元三直觉到胸腔里的那口急气都要把舌头拽到肚里去了,他长剑奋力变向,但全力劈斩之下的变向有多难?变了之后又有多少力道?
一个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一个是蓄谋已久势不可挡。
“当”一声,刘元三的长剑的远远的飞了出去。
震惊啊,长剑脱手之后任何一个普通剑手都会震惊,而且对手居然是个以前看不起的垃圾,再加上那鬼魅般的一剑,他震惊了。
但王天逸冷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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