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蔓儿在张氏的怀里看了五郎一眼,兄妹两个交换了一个又欣慰、又有些无奈的目光。
“娘啊,你先别哭了。眼下的事,还等着咱们处置那。”五郎就劝张氏道。
张氏听五郎说要处理眼下的正事,忙擦擦眼泪,放开了连蔓儿。从此之后,张氏更将几个孩子,尤其是五郎和连蔓儿的话时时放在心上,再不肯自作主张。往后连家家宅和睦安宁、蒸蒸日上,这一点算是至关重要的一个因素。
“证据确凿,哥,赶紧让人把闫道婆绑了吧。”连蔓儿就对五郎道,“问了她的口供,三爷和咱爹那边也好动手。”
兄妹俩凑到一起,低低的声音商量了一番。
“我不信她不要命。”连蔓儿对五郎道,“这么着,管保她乖乖地招出来。”
“嗯。”五郎点头,一面就传下话去。
后院,一间干净的厢房内,闫道婆坐在靠窗的炕上,两边是小喜和多寿。两个丫头正让闫道婆喝茶、吃点心,一面拉着闫道婆攀谈。
茶是好茶,点心也是好点心,两个丫头也都是笑容满脸,然而,闫道婆坐在那里,却是如坐针毡。
她心里自觉有些不好,从张氏那出来,就被这两个丫头给截住了。在这里坐了半个多时辰,她自己要走,却都被两个丫头硬给留了下来。看着两个笑容满脸的丫头,再看看门口站着的两个小丫头和四五个粗壮的婆子,闫道婆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怕是走不了了。
这么想着,闫道婆的额头就见了汗。
“姑娘们,时辰不早了,我老婆子实在是该走了。”闫道婆又一次站起身,“姑娘们要烧香,还愿,问卦,都包在我老婆子的身上,也不要姑娘们的钱。明儿个,我再来。”
小喜和多寿两个也都站起身,又一左一右地拉住了闫道婆。
两个丫头正要开口挽留,就听得外面杂乱的脚步声。
“快拿了那个老妖婆,别让她跑了。姑娘吃了她的药,眼见着不好了。”随着脚步声到了门口,说话声也清晰地传了进来。
闫道婆心里有鬼,就哎呦了一声,心里暗暗叫苦。张氏竟真的听了她的话,这么快就把药给连蔓儿吃了。而这药也真催命,发作的竟然这么快。更催命的是,她还没走利落。这药不该发作的这么快啊,难道是钱家母女怕连蔓儿不死,特意又在药里加了料?
这可真是害死人了。
第九百九十四章 水落石出()
闫道婆下意识地想逃,不过两边的小喜和多寿却将她抓的牢牢的。两个丫头也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喊声,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都恨恨地盯着闫道婆。
冬天,这屋里窗户都是封着的,门口还有看守的人,根本就是无路可逃。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闫道婆的腿就有些发软。
很快,就有人挑起门帘子,五郎带着人出现在门口。
“将这老妖婆绑了。”五郎向挥了挥手,就有健壮的婆子上来,用粗麻绳将闫道婆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这个时候,闫道婆反倒略微镇定了一些。她跪在地上,连声地喊冤。
五郎冷哼了一声,立刻就有婆子上来,左右开弓,赏了闫道婆几个大嘴巴。眼看着闫道婆的两颊都肿胀起来,嘴角流血。五郎才叫那个婆子住了手。
“老妖婆,你还敢喊冤。不是你给了我娘那害人的药丸,让她给我妹子吃了?你这还没走出我家门口,就想不认账了?我妹子性命不保,今天就让你这老妖婆偿命!……这里打死了你,反而是便宜你。你装神弄鬼,毒害人命,送你去衙门,就是推到菜市口零刀碎剐的罪过。”
这么说着话,五郎就让人端了一个茶杯进来,那茶杯里还有小半杯的茶水。
闫道婆看着那小半杯的茶水,脑海里就印出连蔓儿如何喝了茶水。如何腹痛倒下的情景来。又听五郎嘴里说要将她零刀碎剐,心里刚才还存有的那一点侥幸想法顷刻就化为了飞灰。
“大爷,饶命啊。大爷饶命。”闫道婆此刻不敢再喊冤,只连声地求五郎饶命。
“要我饶你的性命,你怎么害了我妹子。”五郎就怒道,“冤有头、债有主,不让你给我妹子偿命,还让谁偿命。”
五郎的话,仿佛是一道闪电。立刻就让闫道婆此刻有些混沌的脑袋开了窍。
“大爷,冤有头、债有主,我老婆子并没心要害姑娘。这、这都是有人逼着我老婆子干的。大爷。要给姑娘报仇,我老婆子乐意给大爷作证,抓那真正的恶人来给姑娘偿命。”
上房屋里,张氏和连蔓儿坐着慢慢地喝茶。张氏这个时候情绪也已经安定了下来。只是不时地还会絮叨说后怕。
“往后,像这样的三姑六婆,神棍骗子,根本就别搭理她们,不让她们上门。她们想使坏,也没地方使。”连蔓儿说道。
“对,就是这个法子。省得咱一不小心,就让这些人钻了空子。……这人心啊。还是咱乡下,有啥事。最多拌两句嘴,唠叨唠叨,就没这么阴毒的。”张氏就道。
娘儿两个正说着话,出去不久的五郎就又走了回来。
“这么快,她都招出来了?”连蔓儿忙让五郎坐,一面就问道。
“贼人心虚,她又没跑了,听见说你吃了药,发作了,她心里就知道她这回根本没跑儿了。我再吓唬她两句,为了保命,少受点罪,她能不招吗。”五郎就道。
“……她这么害咱蔓儿,是钱家那边的根儿?”张氏忙就问道。
“是。”五郎点头,“她明白招认了,说是钱太太和钱玉婵逼着她这么做的。”
五郎这么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一叠纸卷,交给连蔓儿。
“这是她的供状,抄录的副本。”五郎告诉连蔓儿道,“闫道婆画押的那份供状,我已经打发人给沈三爷和咱爹送过去了。赶紧把人都拿了,细细的审问,也省得夜长梦多。”
原来五郎让人记录下了闫道婆的供述,并让闫道婆签字画押。正本送去给沈三爷抓人,又抄录了一份副本过来给连蔓儿看。
连蔓儿低头将闫道婆的供状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微微地点了点头。
“她都招认了些啥?”张氏在旁边就问道。
“大体上都招认了,不过,有些地方,我看她还是没说实话。”连蔓儿就道。
“这老妖婆,为了自己保命,把事情都推到钱家的身上了。”五郎就冷笑道。
“只怕,沈三爷那边抓了人,也是这般说法。”连蔓儿就道。闫道婆这边被按住了手,抓了个现行,还能如此推脱责任,那边钱玉婵等人又怎么不会这么做那。
“哥,闫道婆这边,咱们有确凿的证据,她是脱不了身的。闫道婆说是钱家指使,她手里抓着什么证据没有?”连蔓儿忙就问五郎道。
“这老妖婆不是省油的灯,”五郎就笑道,“我刚才审问她的时候,也问了。她说,钱家送她的东西,她分文都没动,都藏起来了。那就是证据,我已经按她说的,打发人去拿了。”
“这就好。”连蔓儿就笑着道。
“蔓儿,你放心吧,这一回,她们谁也跑不了。”五郎就道。
“嗯。”连蔓儿点点头。这一点上,她也是有信心的。毕竟,这件事,钱家和闫道婆以为她们一无所知,但是事实上,她们却是早有防范。如今,不过是等着抓一个现行,最后收网。
连蔓儿端坐家中,外面的人如何忙碌她不能亲见,只能从不断禀报进来的消息中知道事情的紧张。五郎这边将闫道婆的供状送了过去,那边沈三爷立刻亲自带着府城衙门的人冲进钱家。将钱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绑了,带回衙门审问。
而五郎打发去闫道婆道观里拿证据的人也很快回来,除了闫道婆今天刚得的二百五十两金元宝。还有许多其他的尺头、金银等物。
去拿这些证据的,除了作为出首人和原告的连家的人,自然还有府城衙门中差人。
连家、钱家都是官身,又是人命大案,当然不能私下了结。出动了官府,自然就要官断裁决。府城衙门里的人就派人来提闫道婆。
差人在前面等候,五郎带着人就要绑了闫道婆送过去。
“五郎啊。你把那老婆子带来,让我见见她。我要问问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张氏就道。张氏自忖她待闫道婆不薄,闫道婆如此恩将仇报。张氏心中自然不平,这是想当面问问闫道婆。
五郎想了想,也就点了头,让人将闫道婆带了过来。
闫道婆被五花大绑。披头散发。满脸青肿,进来看见了张氏,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太太,救命啊。”闫道婆冲着张氏喊救命。
这下可把张氏给气坏了。
“呸。”张氏啐了闫道婆一口,气的指着闫道婆的脸骂,“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的心肝让狗给吃了。你害我闺女,还让我救你的命。你、你说你是咋想的那。你也真能想的出来。”
“我问你。自打我们到府城来,咱认识也有几年了。这几年。你上我家来,你张嘴,我啥时候驳回过你。我拿你当客待,从来没有小瞧过你,跟你掏心掏肺的。我是哪一点对不起你还是咋地,你为啥就能狠下心害我闺女?”
“你这个老婆子,你太伤人的心了。你的心太毒啊。”张氏指着闫道婆,又道,“你跟我说的,你过去受苦的那些话,那也是假的吧,是你自己编的骗人的对不。要不,你也是受过苦的人,你咋能这么害人那!”
闫道婆跪在那,也哭了。
“太太,我跟你老说过的话,没有假啊。那都是真的,我是真命苦。你老待我好,真心把我当个人看待,我心里头都有数。我心里念你老的好。”
“你念我的好,你还害我闺女。你糊弄谁那。”张氏气的截住了闫道婆的话头,骂道。
“太太,不是我要害姑娘。都是那钱玉婵,还有她娘。是她们俩人,心里头妒忌姑娘。我是上了她们俩的当了。”闫道婆就哭着道,“天地良心,我不知道那药那么霸道啊。”
“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哄骗我娘。”五郎在一边一直没说话,这个时候就有些听不下去了,抬脚狠狠地踢了闫道婆一脚。
“你是不知道那药那么霸道,发作的能这么快,让你没跑利索吧。”五郎指着闫道婆道,“还说什么不知道那么霸道,那你也知道那药不是好东西吧,你有良心的话,你能哄着让我娘给我妹子喂那个药?”
“你这个老婆子,你太坏了。”张氏也道。
“是我老婆子不好,是我老婆子不好。”闫道婆就又哭道,“天地良心,我不敢说假话啊。那个药,我是猜出不是啥好东西。可没想到,钱家那母老虎娘儿俩心那么狠,能要了人的命。我还以为,那药吃了,也就是让人不舒坦两天啥的。”
“你得了吧,”张氏瞪着闫道婆,“你这话,我都不信。你说给几岁的孩子,估计那孩子也不能信。”
“太太,我这真是被逼的。”闫道婆见这话张氏不信,忙又哭道,“太太啊,我苦命的人,无依无靠的……,钱家有钱有势,让我干啥,我要是敢不答应,我在府城里我就混不下去啊。人家动动小手指头,就能要了我的命。……是她们逼着我,哄我说那药没啥大害处,我要是不答应,立刻就得没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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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五章 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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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也许是想起来那些金子了,闫道婆又忙着描补。
“还硬塞给我钱,我不敢不收啊,我要是不收,那也就没命了……,太太、大爷啥没听过、没见过,钱家那是啥样的人家,我一个孤老婆子,我实在是被她们逼迫的没法子了……”
“胡说八道。”屋内屏风后,传来清脆的说话声。
闫道婆一下子就哑了,眼睛直盯着屏风,原来屋里还有另一个人。而这个人的声音,她听着竟然有些耳熟。
随着话音落地,一个穿着藕荷色长身褙子的俏丽身影慢慢地从屏风后转了出来,看着闫道婆。
“唉呀妈呀,”闫道婆本来跪在地上,看见了连蔓儿,吓的眼睛也直了,跪都跪不住了,一屁股就瘫坐在了地上。
显然,闫道婆是认定连蔓儿吃了那个药,已经被害了。她是心虚的人,看见连蔓儿现在走出来,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冤鬼索命。
不过,这闫道婆毕竟也是经历了不少世事的人,且又老奸巨猾,一会的工夫,就反应了过来。这出来的并不是什么鬼魂,而是活生生的连蔓儿。
连蔓儿不仅没有死,看上去面容红润,根本就是毫发无伤。
她就说那药不会发作的这样快,应该是晚上才能发作。而这半天的工夫。也足够她躲藏起来。等风头过了,有钱家给的那些金子傍身,就算钱玉婵不能如愿嫁入沈府。她不能再回到府城风光,她的下半辈子也都够了。
闫道婆瘫坐在地上,发直的眼睛慢慢地转动起来。她很快也就想明白,如果真的吃了她给的那丸药,连蔓儿根本不可能会是现在这样的样子。唯一的解释,就是连蔓儿根本就没有吃那丸药。
想明白了这一点,接下来很多事情也就能够想通了。比如说为什么张氏和五郎身边的两个心腹大丫头会拦住她。不让她走。
这一切必定是早就安排好的。连蔓儿、连家众人早就防备着她,今天的事,在她是下手害连蔓儿的好机会。而实际上,不过是连蔓儿一家安排给她的陷阱,就等着她来跳的。更可能,这件事一开始人家就知道了。却并不说破。只等着抓她的现行。
闫道婆心里暗暗叫苦不迭,抬头看了一眼张氏,那眼神就有些变了。她之所以会那么自信,之所以没有任何猜疑这是圈套、陷阱,完全是因为“信任”张氏。以她对张氏的了解,张氏如果知道了她背地里打算做什么,绝对做不到不动声色。
可是她那么小心地观察张氏,却并没有发现丝毫的破绽。原来。张氏竟然是深藏不露。她竟然在张氏这里摔了这样大的一个跟头。
闫道婆心里在这暗地嘀咕,当然。她此刻还不知道的是,她这么想,完全是误会了张氏。实际上,她对张氏的看法并没有错。张氏并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如果知道她背地的打算,张氏面上一定会流露出来。
但是,关键的是,连蔓儿和五郎并没有将所有的事情都跟张氏说。张氏之所以在闫道婆面前表现的那么自然,是因为张氏根本就没想过,闫道婆会对连蔓儿下这样的毒手。
即便是现在,事实都摆在眼前,张氏心里还有些不愿意相信。张氏不愿意相信闫道婆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狼心狗肺的人。
闫道婆发呆的这一会工夫,连蔓儿已经走到张氏身边坐了下来。
“哎呦,老天有眼,老天保佑,姑娘好好的。”闫道婆也清醒了过来,因为看见连蔓儿毫发无伤,她心里就又有了更多的指望和侥幸,“这是太太有德,姑娘有福。任凭钱家那贱人怎么暗算,也伤不了姑娘分毫。……就是我老婆子,这身上的罪孽也轻多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啊!”
闫道婆就又跪起来,蹦蹦地磕响头,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里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连蔓儿见闫道婆如此做作,不由得冷笑。
“我自然没事,”连蔓儿淡淡地道,“你们暗地里算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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