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咱谁都不用出面,交代给韩忠,就能把这事给办应当了。”连蔓儿想了想,就道。连守信面慈心软,让他去并不合适,而她自己出面,更是没有必要。
打定了主意,连蔓儿就将韩忠找了来,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
“……小的一定将这件事给办好。”韩忠连连点头,应承道,就下去安排了。
前院已经开始放桌子,就要上菜开饭了,四郎也洗了手和脸,大摇大摆地就要往桌子旁边坐。他挑选的是主桌,也就是连守信要陪着来帮工的亲戚们坐的那一桌。
四郎刚要坐下,就被管事韩忠走进来,满脸笑容,一口一个四少爷地给拉走了。此时大家都纷纷上桌,看见这个情形,谁也没有觉得异样。
在外人眼中看来,韩忠只是找四郎帮了个忙,一起送了些饭菜去老宅给连老爷子和周氏。而连蔓儿还知道,到了老宅之后,韩忠曾将四郎支开了一会,和连老爷子单独说了几句话。
再之后,韩忠起身离开,四郎也要和韩忠一起回连守信家吃饭,却被连老爷子给拦住了。
等大家都吃过了晌午饭,四郎也没有回来。而且,从那以后,连守信家再有什么事,老宅那边也再没有打发四郎过来。
这件事解决的这样干净利落,而且没有痕迹,也没有波折,连守信很是奇怪。
“爹,你不是也知道,我爷最好的就是一个脸。一样的话,你去说和韩忠去说,那听在我爷的耳朵里,意思可大不一样。”连蔓儿笑道。
如果是连守信去说四郎的恶行,在连老爷子看来,这是一家人之间的事。连老爷子会斥责四郎,会告诉连守信怎么打骂四郎都可以,但是同时,连老爷子也会要求连守信作为长辈,包容四郎。
一家人,都是一窝子骨肉,肉烂在锅里,没有啥大事。
但是去说的是韩忠,情况就不一样了。韩忠是连守信家的下人,在连老爷子眼里,这是外人,而且还低他一等。在下人面前丢脸,更甚于在街坊四邻面前丢脸。而且,连守信不亲自来说,而是打发了韩忠,这个安排本身所传达的意思,连老爷子不会不明白。
事情能解决的这样顺利,连守信也觉得满意,只不过……
“……就是把老爷子的脸也给伤了……”连守信有些耿耿地道。
如果不是连老爷子也觉得丢脸,只怕四郎的事还不能解决的这么干净那,连蔓儿心里想。
“爹,你又多想了。我看这多半年,我爷可是越来越想的开。这件事,就是四郎没规没法,我爷不也最烦这样的人吗?又不是我爷让他干的坏事,我爷不能多心。”虽是心里那样想,连蔓儿还是如此开解连守信道。
“可不是,一码归一码。大家伙都知道,老爷子和他们不是一样的人。”张氏也道。
“爹,麦子收进来了,这还得赶紧晒,赶紧打。地里的麦秸也得快点收拾,别耽误了种第二茬……”连蔓儿就提醒连守信道。
“对,这些活都得赶紧着。”连守信就点头道,出去忙着跟长工们安排去了。连守信的骨子里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因此,在他心里,家里的农活、生计要紧,至于别的事情,那都是要排在后头的。
屋里就剩下张氏、连枝儿、连蔓儿和张采云。
“……我刚找出来两套旧衣裳,还都挺新的,一个补丁都没有。”连枝儿从柜子里翻出来两套衫裙,拿到炕上给大家伙看,“上午忙着活计,也没来得及。把这些给芽儿咋样?”
“那行啊,你自己做主就行。”张氏就道。
“那一会我让人给芽儿送去,要不,打发人把她叫来也行。”连枝儿就道。
“这个不忙。”连蔓儿就道,“咱有东西要给芽儿,最好也慢慢来。”
几个人就都有些不解地看着连蔓儿。
“芽儿的爹娘是啥样人,咱不是不知道。”连蔓儿就道,“她们可不像我三伯和三伯娘。”
“那倒是。”张氏就点头。连守礼和赵氏知道感恩,不贪婪。可连守义和何氏那两口子却正好相反。“咱给芽儿东西,可不是看着他们两口子,也就是看着芽儿可怜。”
“蔓儿,你是怕咱给的东西多了,芽儿爹娘那……贪心不足?”连枝儿看着连蔓儿道。
“对。”连蔓儿点头,“就是怕他们生出啥不该有的心思来,到时候咱们麻烦,也害了芽儿。”要给连芽儿帮助,可也要一点点的来。
“蔓儿这么一说,还真是这回事。”张氏就道,“那两口子,早就打算要在连芽儿身上狠赚一笔。都是跟大当家的他们学的!”
说到这,张氏有些唏嘘,也有些没好气。
“……就连花儿那下场,现在他们还打算学?”张采云就道。
“为啥不学。”连蔓儿冷笑,“最起码,那一开始,银子、捐官啥的,可都是好事。连花儿死了,她爹娘又不是因为她死的。……英子那不又是一个例子。”
“一样米养百样人,那狠心的爹娘也不是没有。”张氏就道。
“哎呀,那我们都是福窝里长大的。”张采云就嘻嘻地笑道。
“二当家的两口子在芽儿身上打的啥主意,这也瞒不了人。对芽儿那孩子,咱还真不能太近了。”张氏想了想就道。
在老宅的时候给连芽儿裹了小脚,是预计着连守仁要当官,连芽儿身份也随之水涨船高,不用再嫁一般的庄户人家。可是现在,以老宅的情形,连芽儿别说想要嫁入富贵人家,就是想与好一点的庄户人家结亲,怕都是困难的。
原因还不在于穷富的问题,而是老宅的名声。而单独落在连芽儿那一股,情况更是不妙。连守义声名狼藉,而何氏又是出名的邋遢婆娘。一般规规矩矩的庄户人家给儿子定媳妇,不在财,也不在貌,就是图对方家风好,女孩子利落能干,会过日子。
从这上面来讲,连芽儿可以说一点优点都没有。而且,她还是个小脚,真真是高不成低不就。
连守义和何氏那么愿意让连芽儿亲近连蔓儿,平常刮些好处这是一方面,只怕他们更是打算着,能通过连蔓儿这边,给连芽儿找个富有的婆家。
张氏心肠热,而且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本来就爱给人家保媒拉纤,但是对于连芽儿,张氏却说不能太近了。
“那两口子,摆明了打算卖闺女。说不拢,这个事不能沾。”张氏似乎是自言自语地道。
难得张氏也有如此清醒睿智的时候,连蔓儿抿着嘴偷笑。
傍晚,小七从念园回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沈谦。
“……今天咱家收麦子,我和小九哥还偷了个空上地头去看来着。”小七对连蔓儿道,“本来还打算来家,楚先生打发人把我们给找回去了。”
楚先生人很和蔼,但是在教授课业方面,对小七和沈谦却要求的很严格。似乎是沈六临走的时候留了什么话,在念园,楚先生还比在府城的时候对沈谦管的更严了,每天都会留很多的功课给沈谦做。
据小七说,沈谦的功课是他的三倍。楚先生也有很好的理由,小七比沈谦年纪小,小七接下来要参加的是童生试,而沈谦却要考举人。
难得今天沈谦还能跟小七下山来。
“没看过人收麦子吧?”连蔓儿端了一碗桂花酸梅汤给沈谦,笑着问道。
“没有,今天是第一次。”沈谦接了酸梅汤,笑着点头,“蔓儿,五姐今天一直问,你怎么没去念园,就是不能陪她多待,好歹去看一眼。”
看沈谦说这个话的时候的眼神和语气,似乎那个盼着连蔓儿的不是沈谨,而是他自己。
“我前几天不是就跟五姐说好了吗。”连蔓儿就道,“五姐她今天还好吧。”
“好,就是念叨你。”沈谦就道。
“小九哥,你不是要看我家的打谷场吗,走,咱们这就看看去。”进屋歇了一会,小七就对沈谦道。
“哦。”沈谦嘴里答应着,却并没有起身。
“去看吧。”连蔓儿笑道,“看过就回来,晚饭就在我家吃吧。”
“小九哥……”小七似乎有话想说,一边扭头去看沈谦。
“好。”沈谦飞快地点了头。()
第六百五十五章烦恼()
小七见沈谦这么痛快地答应留下来吃饭,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小九哥,那咱们现在就去。”小七起身道。
与其说沈谦想看堆满了麦子的打谷场,倒不如说是小七心急想看。今天都在念园上课,没有亲身参加收麦子,对小七来说,是一件挺遗憾的事。
“蔓儿,一起去呗。”沈谦喝完了酸梅汤,看着并不着急,还想叫连蔓儿一起去。
连蔓儿今天已经往打谷场上去看过无数遍,这个时候她还真不想再去了。
“你和小七自己去玩吧。”连蔓儿就道,“小心点,看看就回来。我帮我娘做饭去。小九哥,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蔓儿你做的饭菜,肯定都好吃。”沈谦就笑道。
“小九哥。”小七再次催促沈谦。
沈谦这才起身,和小七一起出去了。连守信知道沈谦来了,匆忙带了人过来,小心翼翼地陪着沈谦去了打谷场。
连蔓儿就和张氏、连枝儿商量晚上的饭菜。
“九爷来了,这饭菜可得做的丰盛点。要不,就弄个锅子吧。”张氏就道。
盛夏的天气,其实吃火锅并不大合宜,只要想想有那么一炉火红的炭在桌上,就觉得热。
“娘,别做锅子了,太热,多做点清淡些的吃食吧。”连蔓儿就道。
“那也行。”张氏就点头。
娘三个商量了一阵,决定了晚饭的菜单,连枝儿依旧留在后院做针线,张氏和连蔓儿就都往前院来,娘儿两个亲自下厨,和韩忠媳妇一起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连蔓儿只做了两道清淡的小菜,就从厨房出来。在跨院里,就听见主院那边大胖和二胖欢快的犬吠。连蔓儿就和张氏交代了两句,穿过月亮门回到主院。
“姐/蔓儿。”沈谦和小七两个正在书房门口逗得大胖和二胖围着他俩团团转,看见连蔓儿来了,就都笑着招呼道。
“这一会就回来了?”连蔓儿笑着问。
大胖和二胖见了连蔓儿,就舍了小七和沈谦,摇着尾巴跑到连蔓儿跟前,一边围着她打转,一边仰着头求抚摸。
连蔓儿伸出手,揉了揉大胖和二胖的脑袋。这两只狼狗如今已经完全长成了,足有半人高,因为伙食好,不仅身躯粗壮,脑袋跟头小猪羔一样,皮毛更是润泽光滑的好像是上等的绸缎。
“姐,小九哥说,他家里有打猎的獒犬,咱要是喜欢,等有了小狗,就送咱两条。”小七向连蔓儿道。
“真的?”连蔓儿笑着看向沈谦。
夕阳西斜,连蔓儿背光而立,沈谦面对着她,在阳光下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当然是真的,蔓儿,你要是喜欢,我挑最好的送你。”沈谦笑眯眯地道。
“你家里那是打猎用的獒犬,我们要来做什么?用着看家,太大材小用了。大胖和二胖这样的,就很好了。”连蔓儿一边笑着,一边又狠狠地揉了揉大胖和二胖的胖脑袋。
两只大胖狗咧着嘴、吐着舌头,似乎笑的很开心。
“别在这站着了,这太阳也晒人那,屋里坐吧。”连蔓儿见小七和沈谦的脸上都有了两团红晕,就道。
三个人一起进了书房,小喜和小庆忙端了冰镇的酸梅汤和一盘新鲜果子进来。
“要不要做功课,一会才吃饭。”连蔓儿就对沈谦和小七道。
“姐,让我歇一会。今天我的功课不多,吃了饭再做就来得及。”小七就道。
连蔓儿就去看沈谦,她知道,沈谦的功课是很多的。
“没关系,等我回念园去做,也来得及。”沈谦就道,“蔓儿,我们来下棋吧。”
“下什么棋?”连蔓儿笑。
“围棋吧,五姐说你的围棋下的好,让我跟你学。”沈谦立刻就道,一双狐狸眼睛亮闪闪的,“蔓儿,你不会不愿意教我吧。”
“你还用我教?”连蔓儿笑。
琴棋书画,琴这一方面还是小事,其他三项,沈谦应该自幼都有学的。想也知道,沈谨这方面的教育都不差,何况是沈谦。
“怎么不用,我下棋笨的很。”沈谦就道,语气中满含期待。“蔓儿,你可别嫌弃我。”
“你这样说,可让我没话说了。”连蔓儿就道,一边真的拿出棋子棋盘来,“要是以后让我知道,你这是在笑话我,可有你的好看。”
“打罚随意。”沈谦从善如流道。
几个人就往炕上坐了,连蔓儿坐在炕桌的一侧,沈谦和小七坐在另一侧,真的下起棋来。沈谦刚才嘴上说要跟连蔓儿学棋,真的坐下来,他却一心二用,大部分心思都用在和连蔓儿说话上了。
“……小七说,要打麦子,还得经过好多的工序,我听着可有意思了。蔓儿,我想来看。”沈谦手里捏着枚棋子,似乎想着该下在哪里,嘴里却问道。
“你有空就来吧。”连蔓儿道,“也没什么好看的,小心弄你一头一脸的土。……哦,对了,得楚先生准你的假才行。”
连蔓儿后面一句,似乎说到了沈谦的痛处,他手里那枚棋子落下,立刻被连蔓儿吃了一大片。
“啊……”沈谦抚额哀叹。
“小九哥,我告诉你不能落在那,哎……”小七也捂脸哀叹。
“落子无悔。”连蔓儿笑。
“本来想着在念园能好好松散松散,谁知道……,下一科还有两年,哪就用这样了那。”沈谦抱怨了两句,又偷着打量了打量连蔓儿的脸色,突然就端正了一下坐姿,脸上也正色起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心志苦其体肤……”
“六哥和楚先生这样严格,说到底都是为了我好。我心里都知道,肯定会加倍努力的。”沈谦如此结语道。
“小九哥现在学问已经很好了,我有不懂的地方,问小九哥,小九哥都能给我讲解。”小七在旁道。
“小七,那你可得好好跟小九哥学。”连蔓儿就道。
“嗯,姐,你放心好了。”
三个人笑语不断,时间也过的飞快,丫头小喜过来告诉连蔓儿说饭菜都准备好了,是不是马上开饭。
连蔓儿朝外面看了一眼,见时辰不早就放下了手里的棋子。
“咱们吃饭去吧,你们俩累了一天,也该饿了。”连蔓儿就道。
沈谦和小七都点头。
“对了,你在这吃饭,打发人给五姐送信儿了没?”连蔓儿突然想到一件事,就问沈谦道。
“已经打发人回去说了。”沈谦就道。
“那就好。”连蔓儿点了点头。
连蔓儿起身,让人送水过来,服侍沈谦和小七洗漱,她则先走到前厅来,帮着张氏、连枝儿安放席面。
晚饭的菜式极为丰盛,除了韩忠媳妇的拿手饭菜,还有张氏和连蔓儿从食单上学的菜色,都极清淡美味,还有几样小点心南瓜饼、鲜鱼丸,虾饺,还有豆腐皮蘑菇三鲜馅的包子也非常的精致。
因为沈谦赞点心好吃,一家人都很高兴。连蔓儿还让人装了一个食盒送到念园去给沈谨,另外又准备了一个食盒,将几样小点心都装了些,交给跟随沈谦的小厮,这是留给沈谦晚上做夜宵的。
吃过了饭,沈谦也没张罗着走,而是跟连蔓儿一家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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