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沈图摇了摇头,“不是哪个人都像马道长这样,可以抛却官家富贵,投身道途的,这孩子……就让他自己决定以后的路吧!”
半晌之后,马钰才又说道:“不知沈道长的那位弟子,如今修行如何了?”
“你说白玉蟾?”沈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道:“那孩子早就出门云游去了,已经有十年没有回来看我了,尽管时常有商队捎带着信前来,可是却也隔着一层,看不透彻。怎么,马道长有什么消息不成?”
马钰笑道:“只是略有听闻,听说玉蟾道友停留在了武夷山,和陈泥丸相处很好……”
“金丹陈泥丸?”沈图清咳了一声,睁大眼睛问道,“他还没有羽化?”
“没有。”马钰别过头去,看着一脸惊奇的沈图,“沈道长认识他?”
“听说过此人,没想到居然……”沈图向马钰打探道,“那泥丸真人不是云游天下居无定所吗?这次停在武夷山,可是要整理了?”
马钰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如此,听闻收了个徒弟,要将一世的道法传承下去,怎么?沈道长也有兴趣吗?”
“自然!”沈图笑道,“能听泥丸真人说法传道,也是一桩美事!不知马道长可否一起同行?”
马钰笑道:“待看完了郭靖的品性之后,定然与道长一起同行!”
沈图和马钰又说了一会话之后,便告别回到了自己的营帐,进门之后,就见郭靖抱着一柄金刀蹲在一角,见沈图进来,郭靖连忙想着将金刀藏起来,可惜动作却慢了一步,被沈图看了一个正着。
“藏什么?”沈图笑着问道,“不偷不抢,那铁木真不是说射下来有赏吗,你这也算是物有所值,不过十只黑雕换一柄金刀,你还是有些亏了。”
听沈图这么开玩笑的说,郭靖低着头,一脸委屈的问道:“师傅难道不骂我吗?”
“知道我要骂你?”沈图笑着问道,“知道为什么要骂你吗?”
郭靖道:“我们一家来大漠,是为了练功之后去报仇的,如今大仇未报,只为一把金刀就得意忘形……”
“屁话!”沈图训斥道:“你要这么想,我才要骂你,不仅是要骂你,还要骂这么对你说的人!”
“啊?”郭靖愣了一下,“难道师傅不是因为这个?”
“当然不是!”沈图正色道,“不要说你得了一把金刀得意忘形,就是你笑死过去,也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训你?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你在接受金刀时候的态度!”
“态度?”
“没错!”沈图说道,“你是我道门中人,尽管你没有出家,可是你也是其中之一!修行之人,跪天地,跪祖师,那铁木真是天?是地?是祖?是师?不过是一个异族头领,你凭什么跪拜他?他又有什么资格让你跪拜?你是他的臣民?还是他的奴仆?”
“就为了这个?”郭靖辩解道,“可是,我们不都是受了他的庇护才……”
“他给了你什么庇护?”沈图说道,“你现在要认识到一点,靖儿,你是道门之徒,能让你跪拜的,也是道门中的长辈,一个世俗人,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君主,也只能让你稽首,而不能让你弯腰!如果没有这个骨气在,修行对你来说,就是水中月,镜中花!”
“徒儿受教了!”郭靖叩首应道。
沈图看这跪在角落的郭靖,说道:“去把金刀给你母亲,然后什么也别说,吃完饭去练功吧!”
“是,师傅!”
当晚郭靖练完功后,直接躺在了空地之上,想着今天师傅说的话,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一直到中夜时分,忽听得有人在耳边轻轻拍了三下手掌,他坐起身来,只听附近有人以轻声说道:“你就是郭靖。”
郭靖微感诧异,听声音不熟,睁开眼睛往四周围张望,只见月光下左前方大树阴影之中站着一个人。
郭靖出帐近前,只见那人宽袍大袖,头发打成髻子,不男不女,面貌为树影所遮,看不清楚,看打扮这人是个和师傅沈图一样的道士。
郭靖见是道士,便上前问道:“你是谁?找我干甚么?”
那人道:“你是郭靖,是不是?”
郭靖道:“是。”
那人道:“你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呢?拿来给我瞧瞧!”身子微晃,蓦地欺近,发掌便往他胸口按去。
郭靖见对方没来由的出手便打,而且来势凶狠,心下大奇,当下侧身避过,喝道:“干甚么?”
那人笑道:“试试你的本事。”说着话左手劈面又是一拳,劲道甚是凌厉。
郭靖怒从心起,斜身避过,伸手猛敌腕,左手拿向敌人肘部,这一手是“分筋错骨手”中的“壮士断腕”,只要敌人手腕一给住,肘部非跟着被拿不可,前一送,下一扭,喀喇一声,右腕关节就会立时脱出。这是二师父朱聪所授的分筋错骨功夫。
朱聪自悔当年在中原之时,未曾向精于此术的名家请教,六兄弟中又无人能会。后来转念一想,天下武术本是人创,既然无人传授,难道我就不能自创?他外号“妙手生”,一双灵之极,加之雅擅点穴,熟知人身的穴道关节,有了这两大特长,钻研分筋错骨之术自不如何为难,数年之后,已深通此道的精微,手法虽与武林中出自师授的功夫不同,却也颇具威力,与全金发拆解纯熟之后,都授了郭靖。
此后又是经过了黑风双煞的改良,更是狠辣了分!这门功夫专在脱人关节、断人骨骼,以极快手法,攻击对方四肢和头骨颈骨,却不及**。
这时郭靖斗逢强敌,一出手就是分筋错骨的妙着,他于这门功夫拆解甚熟,熟能生巧是生不出的,熟极而流却也差相仿佛。那人手腕与手肘突然被拿,一惊之下,左掌急发,疾向郭靖面门拍去。郭靖双手正要抖送,扭脱敌人手腕关节,哪知敌掌骤至,自己双手都没空,无法抵挡,只得放开双手,向后跃出,只觉掌风掠面而过,**辣的十分难受。
一转身,明暗易位,只见敌人原来是个少年,长眉俊目,容貌秀雅,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只听他低声道:“功夫不错,不枉了江南七侠十年教诲。”
郭靖单掌护身,严加戒备,想要更正说道:“我师父不是……”
郭靖语未说完,那少年又起身上前,掌随身至。郭靖凝神不动,待到掌风袭到胸口,身子略偏,左手拿敌手臂,右手暴起,捏向敌腮,只要一搭上脸颊,向外急拉,下颚关节应手而脱,这一招梅超风给取了个滑稽名字,叫做“笑语解颐”,乃是笑脱了下巴之意。
但这次那少年再不上当,右掌立缩,左掌横劈。郭靖仍以分筋错骨手对付。转瞬间两人已拆了十多招,郭靖难得遇见一个旁人对手,便也只是用了招式,没用内力,不然,那少年早就趴下了!
两人又过了十个回合,那少年突然左脚飞来,拍的一声,正中正中右胯。幸而郭靖下盘功夫坚实,体内真气又自法抵御,才没有大碍而敌人又似未用全力,当下也只是身子一晃泄了那一脚的力道之后,郭靖立即双掌飞舞,护住全身要害,尽力守御,又拆数招,可见那少年道士步步进逼,眼见抵敌不住,郭靖正要使出全力之,忽然背后一声音喝道:“攻他下盘!”
第393章 信()
郭靖听得正是黑风双煞梅超风的声音,顿时心中大喜,依照提示的挫身抢到右边,再回过头来,只见梅超风原来早就站在自己身后,只因全神对付敌人,竟全然发觉。'就上'
这一来郭靖精神大振,依着梅超风的指点,猛向那道士下三路攻去。
那人身形飘忽,下盘果然不甚坚稳,梅超风经验丰富的很,再则旁观者清,早已看出他的弱点所在,那道人被郭靖一轮急攻,不住倒退。
郭靖乘胜直上,眼见敌人一个踉跄,似在地下绊了一下,当下一个连环鸳鸯腿,双足齐飞。哪知敌人这一下正是诱敌之计,梅超风一眼看破,发声呼叫:“留神!”
郭靖毕竟欠了经验,也不知该当如何留神才是,右足刚踢出,已被敌人住。
那少年道士乘着他踢来之势,挥手向外送出。
郭靖身不由主,本能的激发出内力来,反震之下,那道士只觉一股巨力由的部位上猛然传来,透过手腕臂膀,乃至身体一个筋斗翻跌侧着飞了出去,蓬的一声,背部着地,撞得好不疼痛。那道士一个“鲤鱼打挺”,立即翻身跃起,咬牙忍痛之下待要上前再斗,只见梅超风已把那少年道士点住了穴道,僵在那里。
那道士身体僵硬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诧异,对梅超风朗声说道:“全真弟子尹志平,奉师尊长春子丘道长差遣,谨向沈道长请安问好。”
“哦?”梅超风嬉笑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有何凭证?”
“弟子身上带有两封信,要交于沈道长,和江南七侠,只要见面之后,前辈自然清楚!”尹志平尽管全身被制,可是却依旧保持着不卑不亢,让梅超风不禁感叹。
梅超风将尹志平穴道解开之后,在前方带路,路上尹志平一直打探梅超风的身份,可梅超风哪里理会,郭靖又是少言寡语的人,一路之上三人走的好生尴尬,直到走入了营地,那尹志平才松了口气,打量着那处蒙古包。
沈图所在的蒙古包在最中间,一边是郭靖和白玉蟾所居住,一边是黑风双煞夫妇居住,梅超风还未进去,中间沈图的蒙古包内便亮起了灯来,走出一身披道袍的年轻道人,面白无须,手持一盏油灯,可是,在尹志平的眼中,那道人的双眼,却比油灯更加明亮,看着他不禁低下头去,全身拘谨起来,不敢有丝毫怠慢失礼的地方,那感觉一生出,尹志平心中便是一突,仿佛是在入门时候跪拜祖师一样的心情!
听梅超风说了情况之后,沈图招呼三人进入蒙古包内,郭靖和梅超风进去之后很是坦然,虽然也是恭敬,可毕竟是相处了十年时间,郭靖更是从小在沈图身边长大,自然没有异样,可是尹志平却是有些战战兢兢,在门口整理了一下妆容头冠,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最后清咳一声,这才迈步进去。
“晚辈尹志平,见过沈道长。”说着,尹志平便恭恭敬敬的磕下头去,待沈图点头之后,这才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双手呈了上去。
趁着沈图看信的时候,尹志平用余光打量着包内陈设,感觉很是简陋,没有什么贵重的金银器具,也没有什么香烛神像,只有一些茅草蒲团,除了沈图背后挂着的一副大字之外,丝毫看不出哪里有道门高修的痕迹出来,可越是如此,尹志平就越是恭敬的很,因为他也去看过自己祖师的寮房,似乎和这里也差不多样子。
沈图自然将尹志平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可是却也没有多做考量,金庸小说中很多人物都是现实中有的,包括这位尹志平,在射雕中,尹志平就是送信的龙套,可是在神雕中却成了毁人清白的反派。
但是,现实历史中,他倒也是个称职的掌教,平生所作咏怀、遣兴、唱和、劝戒等诗词歌颂甚多,结为《葆光集》三卷。其弟子段志坚编辑《清和真人北游语录》四卷,为其平时与弟子讲道之言论。其中多勉励弟子忍让谦恭、苦己利人、行善远恶、积行累功之语。告诫弟子于教门兴盛之际,尤须努力修行,不能安享其成而无所作为。
他认为圣人设教,是为诱人为善,修道者唯有积行累功,克己济人,方能得道,勿以“小善为无多益而不为,见小恶为无甚伤而不去。”他勤于诲人,严于律己。一生不慕荣利,甘居淡泊,连当时人所共慕之掌教职位,亦持谦让态度。当邱处居长春宫,四方请谒不绝之时,以“我无功德”,不敢享此供奉为辞,而退隐于僻处;当丘处逝世,遗命其继任掌教时,则欲绝迹远遁,只因众人敦请,始勉从之;当掌教十一年后,又以年老为辞,请李志常代主教席,而隐居修炼。
沈图在《道史》看到的可能只是只言片语,也可能只是记载了伟光正的一面,尽管可能有些其他没有记录的事情为尊者讳,可是,全真教的第六代掌门怎么也不能犯下淫戒,这一点沈图是了解的。
不过这些事情也都是在沈图看见了尹志平之后,脑中瞬间闪过的一点,眼前这人究竟如何,沈图倒也不怎么关心,他将注意力挪到了手中信笺之上,仔细看了起来,“全真教下弟子丘处沐手稽首,谨拜上沈图真人当面,当日先师重阳真人羽化一别,掐指二十载矣,近日闻真人仙踪现于大漠之内,修行与域外之地,逍遥恬淡而无劳形之所挂碍,弟子与众道友详谈之间,无不击掌相顾,心生羡慕,恨天涯相隔万里,不能倾听真人法言,尤为憾事!幸闻郭家子嗣可得真人教诲,郭君九泉之下亦可明目矣!愿二载之后,江南花盛草长之日,与真人携徒相聚醉仙楼头,温酒论道,不亦乐乎?”
沈图看了遍之后,嘴角微微泛起了笑意,对尹志平问道:“听说还有给江南七侠的信?”
“是!”尹志平恭谨的答应道。
“今日你和郭靖同住吧,明日那江南七怪会来,倒是你再将信交给他们吧。”沈图笑着摆了摆手,算是送客了。
尹志平退下之后,临到了门口,只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开口问道:“道长难道对我师傅收的那弟子不关心吗?”
沈图保持着微笑,“值得关心吗?”
尹志平被这话说的一愣,看着沈图,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第394章 离雁欲归巢,沈图点愚徒()
郭靖见尹志平出去之后,也起身和师傅告辞,去自己的蒙古包内准备待客去了。
梅超风犹豫了一下,对沈图说道:“靖儿的情况……”
“怎么了?”沈图问道,“内功看着已经入了门,根基也是稳健的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梅超风道:“内功有您在,那是肯定不用操心的了,可是他的那招式什么的,简直是一塌糊涂,那七个老怪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想教,还是真的不会教,西一拳头,东一脚的,好好的武功让他们教的七零八落,尤其是那越女剑法,明显那韩小莹自己就练的不得法,只有其形,没有神态,您也不说,眼看着还有两年时间,那终南山全真派我倒也知道,当年听师傅说过,他们剑法尤为厉害,不然那《九阴真经》……”
“你是什么意思呢?”沈图看着梅超风问道。
梅超风低下头去,不敢和沈图对视,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做的恶事太多,老天爷给的报应,这么多年来,和贼汉子一起也没有个一儿半女,也就把郭靖给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看,那丘处争强好胜,江湖中哪个不知道?我怕靖儿吃亏!”
“所以呢?”沈图笑着继续问道。
梅超风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对沈图说道:“沈道长,您说,如果我将九阴白骨交给靖儿……”
“你个贼婆娘!咱们害了自己也就算了,你怎么还有心还靖儿!”陈玄风早就站在了帐外,倒不是担心头上帽子颜色,而是一会和沈图说说回中原的事情,可站了一会之后,听梅超风说这个《九阴真经》便急了,一撩门帘,走了上前,也不和沈图见礼,直接指着梅超风就是一阵呵斥。
十年时间,就是养个猫狗什么的,也是有感情的,何况是朝夕相处的人?梅超风说是把郭靖当成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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