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弄人,石青在一起为武王抚琴时看到了上官家的小姐,她却已经是武王的淑仪了。”杜暮祯讲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杜暮祯突然停下来不说话,吊足了我的胃口:“然后呢,然后呢?”
“后来这位上官家的小姐一路从淑仪做到了贵妃,最后生了一位公主,做了王后”
“等等,你等等。”我懵了,“你的意思是,这位上官家的小姐,就是、就是陛下的母亲,当今上官太后?”
“所以我可不敢说她的名字啊,这是要杀头的。”杜暮祯眨眨眼。
“上官太后还有这么一段往事?”我惊讶不已。
“是了,石青后来也经常给上官太后抚琴,只是武王并不知道他们两个先前认识,不知道莲花落里的上官小姐就是上官太后,本来这事知道的也只有上官太后跟着嫁到宫里的丫鬟,只是那丫鬟有一次不小心说漏了嘴,就有别的宫娥知道这事儿了,具体是谁,也已经过去太久,没法追究了。是以韩苻一要玉碟,国师就猜想,韩苻也知道这桩旧闻,想拿陛下的身世来做文章了。”
我想了想,不寒而栗:“你的意思是,韩苻想篡改玉碟,造出陛下不是武王亲生,而是上官太后和石青偷情所生的伪证?”
杜暮祯点点头:“和你说话就是轻松许多,一点就透。”
“这、这,韩苻居心也太险恶了!”我道,一旦他造出这份伪证,陛下就不再是正统的皇室血脉,御文王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讨伐平王,韩苻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当上辰王了。
“所以,玉碟你一定要保管好,我这次去巳国,想点办法让巳王和韩苻的利益关系破灭,说不定就能阻止御文王南下。”杜暮祯笑道,“不过我需要你的信物,我在巳国可能会需要陆英的帮助,上次我嘲讽了他,若是没你这个小舅子的信物,他可不会帮我的。”
我想起六姐在走之前,做的那件有七七四十九颗扣子的内衫,就让在门外候着的秋茗去取来:“六姐一看到这个,就知道是我了,六姐开口,陆英自然也会帮你的了。”
“这样我就放心了。”杜暮祯笑道,“后来石青郁郁而终,锦衣也是被韩苻害死的,锦瑟是锦家唯一的孩子,也是石青唯一的传人,是以与旁人不同,加上锦瑟的本事,不仅仅在于音律,她留在你府里,是国师为的多一个保障,就怕韩苻对你动手。”
我正想说何允晟就在隔壁,杜暮祯就道:“你也别去指望何允晟,真针锋相对起来,一边是你,一边是他亲舅舅,你说他帮谁呢?”
我仔细一想杜暮祯说得竟也在理,就不再搭话。
我彼时不知道,我这儿和杜暮祯在说着,隔了一条街,侯府里何允晟也在和韩苻喝茶呢。(。)
第三十三章·一人得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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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侯府。
韩苻自静安公主过世后就不怎么来侯府了,如今过来,侯府上下都忙不迭迎接这位王爷。何允晟小时候,韩苻经常会来侯府,何允晟拜范骋愈为师也是韩苻敲定的,何允晟闹到八岁不肯上学,也是因为韩苻宠着,老侯爷也拿他没办法,是以何允晟小时候特别乐意韩苻来。长大后,何允曦和静安公主都过世后,何允晟也就没怎么再见到韩苻。
软青给韩苻端了茶来,笑道:“舅舅喝茶。”
韩苻接过茶杯,打量了软青几眼,对何允晟笑道:“如今你小子,没有你爹管束,什么美人都往府里藏了。”
“舅舅明鉴,我可就这一个美人。”何允晟笑道,“一个就够了。”
“你这话说的,可一点都不像你爹。”韩苻笑了。
何允晟耸耸肩:“我爹这方面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榜样话说舅舅怎么突然来我府上了?”
“哦,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最近怎么样。”韩苻漫不经心道,“你最近没有和周彧蓝在一起?”
何允晟似乎没有想到韩苻会提到周彧蓝,愣了一下,道:“最近周彧蓝好像事儿很多,芍药娘娘祭典之后我们就几乎没见过面。”说着何允晟又想起上次周彧蓝家里刺客的事,还是决定不告诉韩苻,“毕竟他也做了丞相了,我兵部也有些差事,大家都大了,自然不能****再凑在一起玩了。”
韩苻点点头:“你日后,最好不要再和周彧蓝联系。”
何允晟眉毛抖了一下,软青在一旁听到也吃了一惊,表面还是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给韩苻捏肩。
“为什么?”
“人心险恶,小心为好。”
何允晟一听就笑了:“舅舅。你说人心险恶,这我也同意,如今世道确实不如以往,但是周彧蓝和我青梅竹马长大。对对方知根知底,他又不会害我。”
“这可说不好。”韩苻神色复杂,“如今他做了丞相,****往紫金阁跑,难说已经做了国师的狗腿子。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何允晟是后辈,不能顶撞韩苻,但是他对于韩苻说周彧蓝是国师狗腿子这句话,心里还是非常不舒服,既然说不出来,只能在脸上表现出来。
“侯爷,你怎么了?”软青立刻会意,开口问。
“我肩上突然很痛,你过来给我捏捏。”何允晟表情狰狞,软青立刻过去给他捏肩。
韩苻看出何允晟心里多少不痛快。道:“忠言逆耳,你也知道,国师和陛下并不放心我,总是想尽办法地打压我,觉得我要起兵谋反,我不与你联系,也是怕你受牵连。周彧蓝如今不再是小时候的他,你换位想一想,若你是周彧蓝,何允晟是我亲外甥。周彧蓝难道就不会疏远你吗?”
何允晟不回答,反问:“舅舅,你真会起兵谋反吗?御文王反叛和你有没有关系?”
韩苻似乎没料到何允晟会问出这样惊人的问题,软青也十分吃惊。手上力道故意重了些。
“晟儿,你和我,注定是一条船上的,无论我有没有谋反,你都流着和我一样的血,注定要被陛下和国师打压。像你爹一样,一辈子抑郁不得志。男子汉大丈夫,一辈子就做个没任何实权的闲散侯爷,你乐意吗?”韩苻也不回答何允晟的问题,反问他。
“做个闲散侯爷也没什么不好的。”何允晟满不在乎道。
“你武功高强,又有军事才能,甘心就此埋没?”韩苻叹气,“我和你说句实话,不管是周彧蓝,还是你经常一起喝酒的那个杜暮祯,都有很多事瞒着你——杜暮祯是阎王,你知不知道?”
何允晟瞪大眼睛:“你说什么?杜暮祯?阎王?”何允晟笑了起来,“不可能不可能,杜暮祯他爹还活得好好的,而且杜暮祯虽然说是很聪明,但是身子底子那么差,怎么做阎王?再说了,杜暮祯因为凤歌的事被他爹赶出家里,哪里还轮得到他做阎王?”
“那你觉得,周彧蓝为什么会把殷解蠡给他的玉佩,给了杜暮祯?”
何允晟心里一惊,周彧蓝给杜暮祯玉佩的事情,为什么韩苻会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应该只有他、周彧蓝、杜暮祯、凤歌和殷桑落、水无意四姐妹知道,三号四号到死都以为那天在央日宫里的人就是周彧蓝,韩苻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周彧蓝、何允晟自己、殷桑落自然都不可能告诉韩苻,听韩苻的语气似乎不喜欢杜暮祯,杜暮祯自然也不会告诉韩苻,难道是凤歌和水无意四姐妹中谁告诉了韩苻?
何允晟表面上没有任何的变化,心里已经翻江倒海,顺着韩苻的话说下去:“自然是怕杜暮祯在游历各国的时候受伤了。”
“只是游历各国,能受什么伤?若杜暮祯不是阎王,不需要和密探、江湖人打交道,又何必担心性命?”
何允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心里其实已经认可了杜暮祯是阎王的事,上次杜暮祯突然出现在央日宫里他就觉得不对,只是杜暮祯的理由他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加上多年好友,何允晟也就没有问下去。玉佩的事,他也没觉得周彧蓝和杜暮祯的理由有什么问题,也倒不是觉得周彧蓝不关心自己,确实以他的功夫,根本不需要什么玉佩保命。
“就算杜暮祯是阎王,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杜暮祯没告诉过你他是阎王?”
“既然杜暮祯是阎王,他自然不会轻易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别人了。”何允晟笑道。
“但是周彧蓝却知道,却也没有告诉你。”
“阎王班子本就是国师手下的组织,周彧蓝身为丞相,知道也很正常,告不告诉我又有什么关系?”何允晟嘴上说着不在意,不过心里已经把有秘密不和他分享的周彧蓝诅咒了几百遍,“舅舅,我知道你关心我,说这些也都是为我好,但是我已经是大人了,谁对我好谁要害我,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再说了我也不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你就放心吧。”
韩苻看了他几秒,叹气道:“如今你也大了,不再听我话了。”
“舅舅——”何允晟奉上一杯茶,“若是周彧蓝要害我,他早就可以害了,何必等到现在?你就别担心了,我答应你,我这边一有情况,立刻和你汇报,行不行?”
何允晟给软青使了个眼色,软青立刻笑道:“说了这半日,厨房也该准备好午饭了,舅舅就留下一起用吧。”
韩苻自己没有孩子,对何允晟视如己出,虽然对何允晟不听自己的话有些懊恼,但是也没法对他生气,只好笑道:“那就吃饭吧。”
吃过午饭,何允晟又和韩苻下了一下午的兵棋,韩苻才走。送走韩苻后,何允晟瘫在床上,眼睛看着房梁,不知道在想什么。
软青走进来,道:“心里不痛快?”
“也不是。”何允晟叹了口气,“就是在想起以前,周彧蓝不是丞相,我也不是侯爷,杜暮祯也不是阎王的日子了。”
“你信了舅舅说杜老板的话?”
“杜家也确实只有杜暮祯能胜任这个位子。”何允晟拍拍身边的位子,示意软青也过来躺下。
软青笑着走过去,只坐在边上,道:“但是我总觉得,相爷不是舅舅说的那样,他也不会害你的。”
“这个自然,我八岁就和周彧蓝认识了,他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小时候连杀鸡都不敢看,哪里敢害我?凤歌那事儿算闹得大了的吧,甚至凤歌还威胁过彧蓝呢,结果他不还是帮人家把一切都解决了?他心太软,做不出害人的事来。”何允晟笑道,“他上一次和我生气,好像是因为我冷落你的事,这种人,像是会害人的样子吗?”
“这我都知道,我就怕你在意舅舅说的,相爷有事瞒着你的事。”
何允晟挑挑眉:“心里多少还是有不痛快,觉得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他什么事都跟我说了,不过有什么办法呢?这些,他没得选,也许他说出来,就是丢掉性命的事,我也不能逼他吧?我和杜暮祯不一样,杜暮祯祖上数三代都是给国师办事的,我家无论数多少代,都是被排除在权力中心之外,国师防着的,能一样吗?当年灭诸侯,多少同姓侯都被屠尽,何况是异姓侯?”
说着何允晟突然伤感起来:“我小时候,四姐和我说,灵王年间,开始清诸侯。第一个被动刀子的就是受封晴州的平侯,是灵王的六弟,但是平侯一家被屠尽,连一条狗都没有活下来。后来,一个接一个地,诸侯渐渐被干掉,只剩下我们家。”
软青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何允晟说这些,目不转睛地看着何允晟,眼里充满了哀愁和爱怜。
何允晟说着转头去看软青,笑道:“其实我也是有点小野心的,不甘心做个闲散侯爷,只是我怕我这么说了,舅舅就会让我远离周彧蓝,以后对付他呢。”
“侯爷的野心是什么?”软青笑着问。
“封地不封地的我倒是无所谓,我很喜欢戊城,没有封地也没有关系,只是我想让何家重新掌握实权。”何允晟认真道,“我窝囊可以,不想让我的孩子继续窝囊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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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别有用心(上)()
一。
相府,东厢房。
赵师师对镜梳妆,懒懒道:“慧儿,把眉笔拿过来。”
慧儿默默地取了眉笔递给赵师师,赵师师接过眉笔,笑道:“把衣服脱了。”
慧儿神色慌张,结巴道:“小、小姐,你要做什么?”
“你的肩上有颗痣吧,不给我看清楚我怎么往自己身上画呢?”赵师师笑得千娇百媚,“不画上,若是被丞相夫人发现了,那可不好了。”
慧儿似乎要哭出来一样,紧紧抓着自己的领口:“小姐,你放过我吧。”
赵师师啧了一声,刚伸出手来,慧儿就连忙跪下:“我知道了,对不起小姐。”
赵师师点点头,慧儿眼睛里含着眼泪,慢慢地把领口解开,露出肩上的痣来,赵师师仔细看了一会儿,拿眉笔在自己肩上相应的位子上也画上了一颗。
慧儿跪在地上抽泣,赵师师皱眉道:“还不擦干眼泪站起来,要是有人进来,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慧儿立刻站起来,擦擦眼泪,站在一边。
赵师师继续对着镜子梳妆,淡淡道:“你也该知道,是谁在你快死的时候救的你,你当初做过什么承诺,既然做出了承诺,就得履行,不然,就算是死了,也是应该的。”
慧儿浑身发抖:“是、是,小姐,我知道了。”
“也亏得你命好,和姚冬葵是邻居,不然也活不到现在。”赵师师对着镜子满意地打量自己,“一会儿我要回趟子夜楼,你去和姚冬葵说。”
慧儿应了一声,又在脸上抹了一把,推开门出去,因为低着头,刚好撞上路过的锦瑟。
慧儿忙不停地鞠躬道歉:“对不起锦姑娘,是我该死。是我没看见你”
“起来吧。”说这话的却不是锦瑟,而是八小姐周彧黛,她语气温和,道。“不过是不小心撞到了锦瑟,不至于为这个就哭了的。”
赵师师听到外面的阵仗,觉得是该表表态,就清了清嗓子,从屋里懒懒喊道:“慧儿。发生什么事儿了?”然后就起身走出门去。
赵师师一出来,慧儿的眼泪又挨不住了,虽然慧儿立刻在脸上抹了一把,但还是被锦瑟看到了。周彧黛却没有在意这个细节,道:“慧儿不小心撞到了锦瑟,并不是什么大事。”
“慧儿,还不赶紧给锦姑娘道歉。”赵师师厉声道,不顾因着她脸色惨白,这声命令听起来也十分温柔似的。
“不必了。”锦瑟开口道,“姑娘有事先忙吧。”说着就先行走了。周彧黛挑挑眉也走了。赵师师瞪了慧儿一眼,慧儿立刻就往姚冬葵那儿去了。
赵师师望着锦瑟的背影,心里十分不舒服。
子夜楼,青龙间。
慧儿撩开帘子,赵师师略施粉黛,从外面走进来,看见里面人已经坐在那儿,点上了香品茶了。赵师师笑道:“王爷来得好早。”
“与你有约,自然要早来。”坐在那儿的人正是韩苻,只是他寻常富家老爷打扮。还贴了两撇胡子,倒是一下子也认不出他就是韩苻来。
“我刚到相府还没有半个月,王爷怎么这么心急就联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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