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方蹲下,盯着地上那个亮晶晶的物体,郑海也凑了过来。那是一块形状奇特的白色石头。袁方小心翼翼将那块晶莹剔透的白石拣起来,细细观察。白石是一个缺失了一部分的石环,上面装饰着一种连绵不绝似云朵状的花纹,隔着手套,袁方能感觉到花纹微微凸起,却又光滑圆润。石环的外环半径差不多有小拇指长,内环应该只是一个小孔,只因缺失了一部分而看不到原貌。
会不会是玉石?袁方忽然冒出这个念头。他想起董老先生讲过的话,远古时代,古人在霍山周围曾有过“山前埋玉祭祀”的习俗。眼前的这只白石环会不会是哪个古人遗留下的祭祀玉器呢?从白石的质地和人工加工情况看,不能排除这种可能。难道槐树岗一带是一个古代一个祭祀地?这口枯井的地位在袁方的心目中骤然神圣起来。
又走了几分钟,两人再次来到一条砌道尽头。这次情况有了变化,砌道尽头一左一右各有一个砌道入口。袁方害怕这样的岔路会让两人迷路,他打算示意郑海和自己各探索其中一条砌道。忽然,郑海在他的肩头拍了一下,指指呼吸器,又指指手表。袁方明白,郑海是在提醒自己注意氧气存量。他看了一下呼吸器指示器,氧气存量最多还能用二十分钟。现在返回才是最保险的,可就这么空手而回他实在是不甘心。他想了一下,向郑海指指腕上的手表,伸出五个手指,最后指指两人停留的位置。这是在示意郑海,五分钟后两人在此碰头。郑海点头表示同意
郑海冷不丁捅了袁方一下,指指砌道的侧壁。袁方转头,只见在砌道一侧墙壁上有个向内凹陷的方形石槽,在方形石槽的正中又有一个三层石台。石台中心有一个圆形石槽,里面荡漾着一汪清水。
袁方看看那个石槽,又看看手中石环,似乎明白了两者间的关系。他将手里那只并不完整的石环放进水槽。刚好吻合!很明显,假如石环是完整的,那就可以填充在整个石槽内。
他正懊恼石环的残缺不全,郑海却像个魔术师一样举着一个东西在他面前一晃。正是那另一半块白石环!原来郑海也有收获。真不知这个石环是怎么分为两半的,难道是被地震震断的?袁方没时间多想,劈手拿过郑海手里的石头,也放进石槽。这下,石槽完全被填充。
就在一霎时,石槽内的水流“汩汩”冒出,渗漏进石台。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石台对面的墙壁突然发出“骨碌碌”的声响,随后缓缓向一旁移开。原来石台和上面的水槽竟是一个机关!
一切来得实在太突然,袁方和郑海不自觉向一起靠拢。
打开的石壁内,“腾”地亮起两团火光,一间被火光照得敞亮的长方形石室呈现在两人面前。跳动的火焰来自石室两壁上两个石头火盆。两人惊愕地环视整个石室,里面的石头地面略有些凹凸,正前方,竖立着两块犹如屏风般的大方石板。
袁方和郑海隔着黑色面罩对视。相互点点头,一前一后缓步进了石室。
石室的墙壁是由一块块白色岩石拼接而成。岩石拼接处并不是直线,可衔接得却是严丝合缝。走到跟前,两人看清了,那两块“石屏风”是两块一人来高,很规整的长方形白石板,上面布满犹如水波纹般细密而微微突起的纹理。
一绕过“石屏风”,郑海猛然倚靠在袁方身上。袁方感到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抬头一看,也是一惊!就在闪动不止的火光映照下,地板正当中停放着一口颜色惨白的石头棺材。
袁方稳定了一下情绪,拉了拉郑海,示意继续前进。然后迈步朝石棺走去。
石棺放置在一个三层石阶构成的底座上,它的存在说明这里是一间墓室。石棺的棺体是个长方形,棺盖呈拱形。棺体和棺盖上都布满了细密的纹理,那些纹理就像盘绕成股的绳子。
郑海在愣了一阵,看袁方已站在石棺旁边,也只好壮着胆子上前。
袁方绕着石棺细细察看。发现在棺盖上有些细密的刻纹,在这些纹路中夹杂着几行不甚清晰的字迹。数了数,字有十几个,铭刻得很均匀,字体曲曲折折,犹如蠕动的虫子。这像天书一样的文字谁能认得!可是,就在这一刻,他的心里忽然有了想法。这墓室、这石棺以及这石棺上的铭文,似乎都指向一个答案――蜚廉墓!只是他无法确认,这些铭文是不是那句什么“赐尔石棺以华氏”。
那么石棺里又会有什么?一具骷髅,一具木乃伊,还是一具吸血僵尸?他胡思乱想着,双手竟不自觉地推了推冰冷的棺盖,沉重的棺盖纹丝不动。
绕到石棺另一侧的郑海忽然挥手招呼袁方。袁方走过去一看,在石棺一边的侧壁上,在细密的纹路中隐藏着一个线条简约的图案――那是一只展翅飞翔的鸟儿。从飞鸟分开的双尾判断,袁方猜它应是一只燕子。
此刻,袁方更坚信这里就是蜚廉墓了。昨晚上网查阅资料后,他曾有一个假说:蜚廉是远古时代一个部族的图腾物,而这个图腾物又有三个形态。其一是怪物,即具有羊、鸟、鹿、蛇混合特征的“四不象”;其二是飞鸟;其三是昆虫。石棺上出现的酷似燕子的飞鸟,恰好和第二点吻合。
他真想向郑海大声宣布这个发现,可烦人的面罩和呼吸器不许他这么做。这才想起该赶快用相机拍照。于是,闪光灯在石室内闪烁起来。
就在袁方拍照的当口,郑海又有了新发现。
在照相机闪光灯频繁闪动之下,郑海注意到石室后墙上的一个古怪之处。
在这面墙壁正中,紧挨着地面的位置有块长方形的白色岩石,这块石头对闪光灯的反光明显强于墙体其他部分。他靠近一看,这块岩石上竟有一幅阴刻的鸟形图案,图案和石棺上的完全一样。伸手摸了摸那幅石刻,又攥拳在上面轻轻敲击,感受到的是空洞的回声。再敲敲旁边的岩石,却是沉闷的回声。
――这块岩石竟是中空的!
郑海举起工兵铲,想用铲把击打这块不一般的岩石,忽然被人出手拉住。原来袁方已经注意到郑海的新发现。他蹲下身子,看了一看那块岩石,然后双手按在上面用力一推。石块居然向内移动了少许。郑海立刻醒悟过来,两人一起用力推动岩石。在四只手掌的作用下,石块平滑地向内移动,一条新的石砌秘道露了出来。两人对望着点点头,一同俯身进入这条秘道。一边推动石块,一边前行。
行进大概五六米远,石块“咔哒”一声停住。就在靠近袁方的一侧,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空间。两人举目观看,这里居然有一个开阔的山洞。
借助石室透过来的火光和矿灯,尚能看清山洞内的情况。这里的景象与规规矩矩的石室完全不同,嶙峋如剑的山石遍布四周,逐渐向上缩窄最后与山体融为一体,形成一个倒漏斗状的空间。洞中央是一块像是被人平整出来的圆形空地。刚才的石室内全是白色石头,而这里到处都是黑色的岩石。特别是在洞底靠近中央的地方,两块横亘的黑色大石更是显眼。
两人轻手轻脚下了石阶,向洞中心的空地走去,很快来到横亘在路当中的两块黑色大石前。这两块巨大而光滑的石头就像是两只卧在水中只露出脊背的河马。袁方注意到,两块大石的侧面均被切削去约有两米见方的一大块。他伸手摸摸其中一块岩石,似乎想到起了什么。
再向前行,他们发现在乱石之中,歪斜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有两行文字,其中一行是楷体字,上书:“波斯国大首领南昧修真炼丹洞天”。在楷体字边上,是一行奇形怪状的文字。这行怪字的字体和石棺棺盖上的怪字字体还不一样,像是某种外国文字。袁方猜它的意思应当和楷体字的意思相同。
又一次见到“南昧”两字,袁方心里好生奇怪。自从昨晚在兴唐寺村从金老板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后,他似乎就和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物结下了不解之缘。他没望了铁佛寺藏经阁上的图画似也出自南昧之手。此外,他还发现一个特别之处:无论是日月光女菩萨画像上的“南昧”,还是眼前这块石碑上的“南昧”,在它前面总会冠以“波斯国大首领”。这又是怎么回事?莫非南昧是波斯人?他还记得,据那个金老板讲,南昧是个僧人。那么,南昧到底是波斯国的大首领呢,还是一个僧人?最让他搞不明白的是:无论南昧是谁,他又怎么跟蜚廉墓和伏火之丹搅在了一起?
郑海拍一下袁方的肩膀,示意他抬头上看。袁方又吃了一惊,只见头顶岩石间分布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是一团团一蔟蔟纠缠在一起的白色棉絮状物体。在那些絮状物中间,又包裹着或大或小,或长或短的黑色豆荚状物体。就像是生长在黑色岩石间的一种奇怪植物。
两人不及多想,抓紧时间继续向前,来到那片地势平坦的中心区域。同时注意到地面上大片大片焦黑的印记,像是有人曾经在此燃烧过篝火似的。就在这片平坦区域的一角,有个小水坑,里面积着浅浅一汪水。走近水坑,又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水坑中浸泡着一只黑色石头匣子。
郑海迫不及待地俯身去拿那只匣子,用力一扳,把它端了起来。石匣下面露出一个小小的涵洞,地上那一汪积水好像就是从这个涵洞里渗出来的。
两人都注视着石匣。石匣由黑石制成,约半尺见方,上面镌刻着卷曲的花纹。郑海向袁方做了一个要打开石匣的手势,袁方点头。郑海将石匣放在空地上,轻轻掀开盖子。里面斜放着一只暗绿色竹筒。
郑海小心地捧起竹筒。竹筒很细很轻,两头均用白蜡封死。他把竹筒放在耳边轻轻晃了晃,“沙沙”作响,像是装了很多细沙。
就在这时,忽听一阵“哗哗”声响。两人低头一看,原来石匣底下的涵洞一直在汩汩地急速向外冒水。不知不觉间,山洞中的积水就已没过脚掌。水正向周边岩石缝隙中渗透,发出声响也越来越大。袁方比划着,让郑海把石匣重新放回到涵洞洞口。郑海照着做了,可是涵洞中涌出的水流把石匣冲得东倒西歪,石匣再也放不到原处。
袁方又一挥手,示意撤退。郑海将竹筒放入自己防护服的口袋,拉好拉链。虽说两人谁也不敢肯定竹筒中一定有他们寻觅已久的伏火之丹,但此时已经不可能继续逗留。两人趟着没过膝盖的水一前一后沿原路返回。
袁方走在后面,一边走,一边不忘随手拍照。那两块黑色大石又一次进入视野。他猛然想起为什么会对这它们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了。对!门神石像!同样的质地,同样的颜色。再看看每块巨石缺失的那部分,恰比两只石像略大一些。这让人不得不怀疑,两只门神石像的石料就取自于此。
郑海回身向袁方挥手,示意他快走。袁方不敢再耽搁,两人俯身穿过密道,重新回到石室。当他们直起身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不知从何时起,在白石棺的四周升腾起一个个似烟非烟、似雾非雾的紫色光团。那些光团犹如染成紫色的柳絮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闪着光芒,缓慢地向四处弥散开来。整个石室仿佛即将开始一场动人心魄的激光舞会,奇异的光电效果已经布置就绪。
“啪哒”一声。两人低头一看,地上出现了一只白色小虫。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接连又是“啪哒”几声,又有几只白色小虫落在地上。
小虫是从石棺棺盖的缝隙处爬出来的!
二人不敢再犹疑,冲过迷雾,向石室出口奔去。从石棺中爬出的白色小虫越来越多,爬满棺盖,然后再爬向地面和墙壁。还有些在空中飞舞,遇到墙上火焰的顿时化作一缕轻烟。虫子还在增多,一只只落在身上、面罩上,还有的绕着头顶的矿灯打转。
袁方挥手扫落面罩上的几只小虫。这一瞬,他也看清了小虫的样子,像是大个白色蟑螂,有的虫子在白色外壳上长有黑色斑点。
两人拼了命冲出铺天盖地的虫子群,他们此时才意识到这一身防护服是多么有用。
在砌道中快步走一段,光雾已经散去。沾在身上的白色虫子也多被抖落,有的被踩死,压死,流淌出白色的汁液。袁方又是一惊,原来这种像蟑螂似的昆虫血液是白色的。他敢断定,上次在干街村山洞中出现的也是这种虫子。这已经是他和虫子们第二次亲密接触了。他扭头看看郑海,郑海一边快速弓腰前行,一边手忙脚乱地在周身乱扫,手舞足蹈的样子有些滑稽。
正当袁方为躲过一劫暗自庆幸时,却感到自己的呼吸一阵比一阵急促。他还以为是紧张所致,突然明白过来,呼吸器的氧气不足了!憋闷窒息,无法喘气。可是现在摘掉面罩根本不可能。他只好像在水中一样摒住呼吸。
就在这时,一阵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紧接着,两人就像两只木桩一样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了出去,席卷他们的是一阵狂暴的水流。在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下,郑海手中的工兵铲立即飞了出去,袁方依然紧握着套在脖子上的相机,并尽力将它举高,但这个举动完全徒劳。就像上了水上乐园里的滑梯,二人被奔涌的水流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前方。一前一后从横洞洞口抛出来,重重跌入井底的泥潭。
袁方挣扎着腾出手,掀掉面罩,在劈头盖脸的水流中大口喘着气,顾不得水滴呛入气管。
“抓住绳子!”头顶上一个声音大喊道。
陷在淤泥里的两人同时抬起头。一条绳索垂了下来。
“通缉令都发了?”沈剑问潘翼。他的目光停在一张仍散发着油墨味的纸上,上面印着陆泳飚、彭超两人的照片和体貌说明。
“今天早上天没亮就发了。”潘翼说,“没想到折腾了半天,这个案子还是跟朗月有关。要说他们的手伸得可真够长的。”
“不但手伸得长,而且知道的也比我们多。”沈剑揉着脖颈站起身,“你看他们既去了孤儿院,又去了白头老屋,这说明他们很清楚时飞和陈岩两家的联系。可我们在对这个问题的了解上到现在还是一片空白。”
他打开窗子,想散一散满屋子的烟味,早晨的阳光照进来,很是明媚。他心里还在回想这一夜得到的各种消息。
小卫在从西安飞赴上海的飞机上打来电话,说那个曾调阅过孤儿院“陈石”档案的男子的情况已查清:此人用的是化名,经西安警方配合查证,确定他很像是网上通缉的文物走私犯彭超。就在得到小卫的消息不久,上海警方也传来消息:他们找到一条重大线索,了解到在白头老屋失火前后曾有三名男子乘一辆别克轿车出现在案发现场。通过查阅车辆资料和当日各宾馆酒店的监控录像,警方发现,别克车系一辆被盗车辆,而三个乘车人是已经上网通缉的文物盗窃和走私犯彭超、陆泳飚和聂文龙。这下,两边的情况对上了茬。将石像失踪案与白头老屋失火案并案调查的条件已完全具备。同时,朗月的狐狸尾巴也终于露了出来。因为彭超等人全都和朗月组织有着或深或浅的联系。
潘翼打个哈欠,说道:“朗月怎么有这么大的神通?他们怎么会知道时飞和陈岩家的联系?”
“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