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神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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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神宝藏-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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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铁艺”两字,袁方想,读报男子说的陈老头的铁艺作坊一定就是这儿了。单从那座古旧的白石楼房,他就敢断定,这个铁艺作坊跟刘汉唐所说的白头老屋应该是一回事。
!未知部落!
    刚走到那扇虚掩的木门前,一阵馥郁的花香就扑鼻而来。无疑,院子里种着不少花草。袁方不免对这个陌生的地方生出些好感来。应手之处,木门“吱哑哑”地开了。
 院子里很安静,一个人影也没有。虽然是周六,但似乎并没什么人来“参观购买铁艺”。穿过一大丛盛开着黄白相间花朵的忍冬花和一丛丛不知名的葱绿灌木,袁方进入了宽敞的庭院之中。院子很大,遍植着各类花草,还有几株挺拔青翠的柏树。那栋白色石屋位于院子的中心,它后面是一排红色的砖房,砖房旁边露出一扇通向后院的月亮门。

    又向前走了几步,袁方能够更真切地观察白石屋了。它通体由白色石头砌成,可能是因为建成的年代比较久远了,石质已经变成晦暗的灰白色。石屋坐西朝东,大概有两层小楼那么高。拱形的门楼相当别致,而门楼上方一个奇特塑像引起了他的兴趣。

    那塑像看样子是只大鸟,身体两侧平展开一对宽大的翅膀,屁股后拖着硕大的扇形尾巴。翅膀和尾巴上的羽毛雕琢得格外细致,可谓分毫毕现。唯一遗憾的是,塑像的头部已经破碎。袁方猜想,那个位置肯定是只鹰头,那样的话,整个塑像恰好是一只展翅翱翔的苍鹰。但他随即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塑像竟然向前方伸出了一只手臂,手里还握着一只圆环。

    无疑,这只半人半鸟的塑像更加强了袁方对这里的最初印象——神秘。

    在这个时候举起相机对袁方来说是一种最自然不过的习惯。选好角度和景别,对着石屋门楼一连拍了十几张照片。拍完照片,他才开始担心,这别是私闯民宅吧?又一想,有门口那块牌子垫底,要是有人问起来,就用“参观铁艺”搪塞好了。他觉得自己之所以感到不自在,完全是这里太安静的缘故。怎么连树上的蝉也不叫一声?

    既来之,则安之。袁方要进白石屋里面转转。石屋的大门敞开着,似乎并不拒绝任何的来访者。可屋子里面却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袁方迈开脚步轻轻走了进去。
原来,石屋正对大门口的地方,有一只巨大的铁架子,只不过在阳光强烈的院子里无法看清。它支支棱棱地占据了很大一块空间,犹如一扇屏风阻隔在大门和石屋大厅之间。说它是铁架子其实也不太准确,更准确地说它应当是一只用废弃的铁料焊接而成的“山峰”。袁方觉得它完全可以与自己参观过的任何一件抽象派的作品媲美,不知道为什么它的主人会把它扔在这里。

    转过铁山,袁方稍稍吃了一惊。屋子的尽头,有两个人正背对门口交谈着。从背影看,其中一个是个腰身宽大、穿着连衣长裙的妇女,另一个则是个佝偻着脊背的老年男子。两人窃窃私语,声音很低,以至于袁方在转过“铁山”之前完全没有察觉。

    他四下打量着。石屋里的光线很暗,主要的光源是屋顶侧壁上几扇小窗中透射进来的阳光。窗棂把有限的阳光分割成一条条光束,照亮了石屋内的一小块区域,而大部分区域则隐蔽在沉沉的黑暗中。袁方的眼睛一时不适应昏暗,无法看清室内的一切。除了窗外的日光,室内还有另一处光源,那是一点摇曳的火光。火光是从老人和妇女前面的一个石台上发出来的。袁方猜测,石台上可能点着煤油或者蜡烛之类的东西。火光微弱飘忽,把老人和妇女长长的影子投射到粗糙的石板地上。

    见有人在,袁方不想贸然前行。可踌躇间,脚下一没留神绊到从“铁山”上突出的一根铁条上,发出一声轻响。响声不大,但在这空寂的大厅中却很清晰。那老人和妇女一齐回过头来。由于逆着火光,袁方很难看清两人的面貌,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两人并没有对他的到来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又转回身继续交谈。

    这两人一定是来“参观和购买”铁艺的人。袁方暗想。

    趁着视力恢复,他再度扫视周围。只见石屋大厅的地板上摆了很多的铁艺制品,包括烛台、衣架、花盆托盘、雕花装饰等很多品种,上面都贴着价签。尽管那些铁艺的做工堪称精美,但是袁方对于铁艺的兴趣远远小于他对整个建筑的兴趣。环顾大厅,他发现这里的空间十分开阔。除了空地上摆放的那些铁艺制品以外,在大厅的正中心还有一个石砌的长方形池子。池子里面横七竖八地堆放着几个涂着蓝色油漆的钢瓶。

    他还注意到,大厅东南角的一块区域围着护栏,护栏里面有一张小桌。他向小桌走去,忽然一股清香沁入心脾。香气是从桌上的一个篮子里发出的。近前一看,篮子里盛着几块切削成片的木头。再闻一闻,他断定那些木片应该是檀香木。视线离开篮子,他又有了一个新的发现,小桌下的地面是一块圆形的木板地,和整个大厅的石质地面全然不同。那一圈护栏正好把这片圆形的木制地板围在当中。
“可我还是想在这里许个愿?”耳畔忽然响起那个女子的声音,音量比刚才高了许多。
    过了良久,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才予以回应:“这里只是个仓库,许愿的事就算了吧。”
    袁方不禁诧异,原来那两人谈论的竟然不是铁艺。“许愿”——又是什么意思?且那女子说话的腔调怎么怪怪的,像是一个外国人讲中文。
    “哈德利亚先生说过,就算是这地方今非昔比,但在此许愿也还是很灵验的。”女子说。
    “那是传说,还是不要如此执著了。”老人叹口气道。
    “没关系,我只想试一下。”女子仍充满兴致。
    “请不要说尝试,那不过是在功利心与游戏心之间摇摆罢了。”老人沉吟片刻,又说:“不要轻易许愿,贪奢或是懈怠,这些错误的愿望会把人折磨得痛苦不堪。人的身体会变胖,灵魂却会更加饥饿。”
    女子像是被老人不着边际的话吓住了,半晌没再说话。袁方只听到大厅内火焰燃烧的“呲呲”声。
    “看见那火焰了吗?”老人又开口了。抬手一指石台上的火焰。
    女子点头。
    “如今它的光芒已经黯淡很多了……”老人声音提高了些,似有怆然之意。
    袁方假意拿起一支铁烛台观赏着,耳朵却支棱着,想听清两人交谈的每一个字。他无法抑制心中的好奇。
    “唉,最可哀叹的是那神伤的胜利之神,他的火焰已经黯淡,而那永恒的火种却难觅行踪……”老人像是在吟诵什么诗句,又轻叹了一口气,“当火焰的光芒随着岁月衰减,我们的愿力也将随之衰弱,最终归向虚无。”
    袁方悄悄换个位置,在这里他能看到二人的侧面。
    火焰将两人面部的轮廓勾勒得很清晰。他发现,老人和女子的鼻梁都很高,老人长长的眉毛和女子上翘的睫毛分别凸显了各自面目的轮廓感,只是二人容貌依旧模糊不清。
    “陈先生,我的愿望很简单的,也很真诚。”女子又开口了,“我没有任何奢望。”
    过了片刻,老人忽然以振作的语气道:“我似乎不该低估这一切。无论伟大的火种能否找到,存于内心的火焰永远都是强盛的。”说完,低头沉默了一阵。然后转头望向那燃着火焰的石台,道:“好吧,就像那火焰说说你的愿望吧。——不过,请牢记,从此你将和判别善恶的神灵结下契约。”
    老人的话说得越来越玄乎,袁方只觉得荒唐可笑。
    听了老人的话,女子没再说话,转身朝向那团倏忽飘荡的火焰,双手握在一起,低垂下头颅。
    “记住,”老人再次以低沉的声音叮嘱道,“善愿的守护者不在别处,就存于内心之中。”
    大厅里异常安静,除了火焰燃烧声,袁方只听见自己腕上手表的滴答声。这样的寂静让他觉得很不自在。时间似乎变得黏稠得难以移动。
    终于,女子抬起了头,转身对老人说道:“谢谢,我已许下了心愿。”
    老人点首不语。
    “其实能在这火焰前许愿,本身就是我的一个强烈愿望。”女子说。
    袁方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老人手里忽然多出了一把长柄勺子。老人用勺子从石台着火的凹槽中舀出一些东西,示意女子把手摊开,将那些东西倒入女子的掌心。接着,又舀了一些,伸出手蘸了一蘸,涂抹在女子的额头之上。这个过程中,老人口中一直喃喃叨念。
    “保留这神圣的灰烬吧。”老人放下勺子,对女子说,“它将为善良者带来好运。”
    女子忽然发问:“刚才您说这火焰的光芒已经黯淡,人们的愿力也不再强大。”她的声音压低了一些,“那么,是不是只有找到胜利之火才能……”
    袁方使劲想听清女子的话,可女子却和老人低语起来。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又回复到起初那种窃窃私语的状态。袁方实在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见两人一边说,一边绕过石台后面的墙壁,消失在大厅深处漆黑的阴影里。
 石厅内,只剩袁方孤零零地站着。老半天,他才缓过闷来。看看真的没有旁人,他悄悄挪步到燃着火焰的石台前,想看个究竟。
    原来,那只石台就像一只伫立在地面上的巨大石头奖杯,上面有一个凹槽,火焰是从凹槽里升腾起来的。燃料是几块木柴,大部分已化成了灰烬。石台前方的墙壁颜色一片乌黑,显然是长年被火焰燎烤所致。这片石壁是从整个灰白色的墙体上向内凹陷形成的,他觉得,这块石壁很像一个供奉神像的龛位。
    又端详了一阵,他忽然想起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自己既不是来买铁艺的,也不是来闲逛的,任务是帮刘汉唐拍照片。那个驼背老人也许就是陈阿明呢。于是,急忙走到石台后墙的拐角处,想看看刚才那两人的去向。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小门洞通向外边。
    穿过这个低矮曲折的门洞,出了石屋。白亮的阳光立时将刺得眼睛生疼。院子依然那么寂静,刚才的两人一时都没了踪影。
    正踌躇间,忽听一阵“嘶嘶”的声音。循声望去,好像从不远处的那扇月亮门里传来的。
    袁方走过去,向月亮门里探头张望。
    月亮门内是个封闭的小院子,院子当中,一个人单腿跪在地上电焊。他头戴防护面具,一手拿焊枪,一手拿一只铁马,焊枪的火花四溅。在他旁边,横七竖八堆放着一些铁料和几件铁艺半成品。
    看来此人应该是这个作坊的工人,袁方打算向他问明情况。此时,焊工好像听见袁方的脚步声,放下手中加工的铁马,站起来,抬头望向院门处。袁方看到一个头戴面具,身穿黑色防护皮裙,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立在院子中央。
    就在这时候,一只如枯枝般消瘦的手掌拍在袁方肩头。
    “找哪个?”一个苍老的声音问。
袁方被肩上的一拍吓了一跳,回头又是一惊。

   一个独眼老人正冷冷地盯视着自己。他灰白的头发稀疏下垂,掩盖了半边额头。右眼只余下一层干瘪的眼皮,左眼则藏在深深的眼窝之中,闪动着浑浊的暗蓝色眸子。就在这一霎,袁方只觉得老人那只独眼似有一股强大的穿透力,在这样的目光逼视下,一切的秘密都会被发现。除了眼睛,那张爬满皱纹的脸,高耸的鹰钩鼻子,以及浓重的扫帚眉同样都让袁方过目不忘。

    老人穿一件因漂洗过度而发白的衬衫,手里拿了一只喷壶,像是正要给草木浇水。从佝偻的身形判断,他正是刚才在白石屋中和女子交谈的驼背老人。

    袁方定定神,忙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其实也就是转述刘汉唐短信上那点内容。老人听罢,并没有再盘问他,说道:“我就是陈阿明。”然后,一挥手,示意袁方跟他走。

    袁方跟在老人后面,进了白石屋西南侧一间红砖小屋。

    小屋简陋狭小,虽然有张小床,却像个储物间。屋内摆着陈年的家具,地上码着几只空花盆,到处塞满各式的铁艺制品。袁方坐在一把雕花铁椅上,老人弓着背对着他,在一个柜子里窸窸窣窣地翻找着。

    过了一会儿,老人把找到的一个油布包裹放在袁方面前,慢腾腾地一层层展开。两只约有半尺长的木刻人像露了出来。袁方顾不得问老人和刘汉唐之间到底什么关系,瞪大眼睛看着即将拍摄的对象。两只镂空雕刻的人像是两个形象近似但不同的武士,那些纹理细密的铠甲、胡须和衣带,说明这是一对很不错的艺术品。

    “这就是门神木刻?”袁方抬头,不大放心地问。

    老人微微点了一下头。

    袁方这才感觉心里踏实了。既然这对木刻被称作“门神木刻”,那么两个武士肯定就是两个门神了。其实对门神的传说,他也略知一二。过年贴门神是中国古老的民俗,那一左一右两个武将,一个是秦琼,一个是尉迟恭。据说这两人把守大门,能驱灾避邪,祈福迎祥,保证一年过好日子。至于说这两个唐朝武将怎么成了门神,那他就不大清楚了。

    眼前的这对木刻可比他以前在人家大门上见到的年画都要精美。那个手握两根铁鞭的雕像一定是尉迟恭尉迟敬德了,胡须卷曲,眼睛瞪得跟一对铃铛似的。另一个拿方头双锏的自然是秦琼秦叔宝了。他跟尉迟恭比起来温和了不少,颔下几绺长髯,一双细长的丹凤眼。这两人都背着弓箭,腰间系兽头腰带,身后插护背旗,足踏厚底战靴,完全一派传统武将造型。
袁方摸摸两只木刻,说不上用的是什么木料。细细观察,还发现除了木料本身呈现的红棕色之外,尉迟恭像有点发黑,而秦琼像则略微发黄。很可能两只木刻刚做好时涂有不同颜色,但经过很多年之后上面的色彩脱落了。他想起评书里的尉迟恭是个黑脸大汉,而秦琼是个黄脸,所以两只木刻的着色和两个人物的特征完全一致。

    事不宜迟。袁方选好光线和位置,抓紧时间给木刻拍照。闪光灯在昏暗的小屋中一通闪烁。驼背老人呆坐一旁,淡漠地瞅着正忙活的袁方。
“这对儿门神木刻是您收藏的?”袁方被老人盯得有点发毛,随便搭讪道。

    “不,是霍老师送给我的礼物。”

    “霍老师?哪个霍老师?”问题一出口,袁方就觉得不妥。他不该表现得对此事一无所知。

    “刘记者没说么?”袁方的话果然遭到老人质疑。

    “哦,我只是代他拍照,其他一概不知。”袁方脸色尴尬,只好实话实说。

    老人干瘪皱巴的脸上毫无表情,又回到沉默不语的状态,用独眼注视着袁方。

    袁方看看拍得差不多了,快速收好相机,准备走人。他可不想像只实验室里的小白鼠被人观察。老人也不答话,起身把木刻包好,放回柜子,拎起喷壶就往屋外走。袁方一边道谢,一边跟在老人身后出了小屋。

    就这么离去,袁方又有点不甘心,他抬眼看了看白石屋,忍不住问道:“老伯,这座白石屋是教堂吗?”

    老人摇摇头。“不。那是我们的家。”

    “屋顶上那个塑像是谁?”袁方顾不得唐突,又追问道。

    老人没回答。

    袁方仍不肯罢休,又问:“为什么屋子里要点火?”

    老人停住脚步,转动着暗蓝色的独眼打量着袁方。半晌,才用嘶哑的声音缓缓说道:“看来你有很多问题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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