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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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择路-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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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地起了三层楼,高的很。我听酒楼的小二说,有一回蔡太师路过在得月楼一顿饭点了道菜,要一百条鹌鹑舌头。”李得一听着直咂舌,“这么多舌头,那些鹌鹑咋办?”赵三撇撇嘴:“扔给下人吃呗,那小二说蔡太师走后他连吃一个月的鹌鹑,到后来都腻歪了。”李得一听到这简直不敢相信:“吃鹌鹑还能吃腻歪了?我一顿饭吃仨,顿顿吃也行啊。”

    “一听这话小哥你就是没吃过,这你就不懂啦。”赵三摸了一把唾沫星子,接着拉起来:“我听说那些大官,每顿饭都是红烧肉,白馍馍管够吃。要不然你看他们一个个挺着个大肚子,这要不是吃多了油水,怎么长起来的肚子?”说到这儿,赵三忍不住自己先摸了一把口水,“我还听说,有个大官每天都吃一只鸡,乖乖,俺家一年到头也舍不得吃只鸡,都等着鸡蛋换点盐巴,哪舍得吃咧。天天有鸡吃,那是个啥滋味啊?”赵三抬起头看着天,啧啧有声的啦着。李得一被这位赵三哥说的也流了口水,“你问俺啊,俺也知不道啊。”“小哥,我看你这么上进,以后肯定能当大官,说不准也能过上一天一只鸡,顿顿红烧肉白馍馍管够吃的日子。到时候别忘了跟老哥哥说说是啥滋味。”赵三用期盼的目光看着李得一,可惜这会儿天黑,李得一没注意到。

    “俺记着啦,到时候肯定告诉你啥滋味。”李得一的馋虫也被勾了上来,心里想着,“俺以后要是当了大官,肯定顿顿吃红烧肉,每天也吃一只鸡!对,就着白馍馍吃!管够!孙爷爷说了,以后要想有出息,现在就要好好练。”拉开架势,又冲着一棵树使劲练上了。

    这一夜,李得一过得挺充实,孙老医官也没闲着,在营帐里分析着飞鹰带回来的情报。老人越看越生气,忍不住就破口大骂起来,“突辽人果然破了残阳关,围住了京师。狄大帅您在天有灵,看看这群当年逼死您的朝廷忠臣如何收场!大帅您才走了不过十五年,天下军兵就糜烂至此。京师里的朝廷忠臣们夜夜笙歌,高唱太平,排挤武将,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太平,哪里有什么太平!”孙老医官越说越气,啪的一声居然直接把硬木制成的书案掰下一角,小刘医官在旁边静静的站着,抿紧了嘴,也不说话,神情里却透着一丝畅快。“小刘啊,坐坐,你说说这次事态会严重到什么程度?”孙老医官泻出这股邪火,长舒一口气,一挥手,招呼徒弟。

    小刘医官搬了把椅子坐下,缓了口气说道:“当今皇上乃是靠文臣支持,这才得登大宝,并未在军校学习过,更是没上过战场的,这就不符太祖留下的祖训。即位之后为了稳固帝位,更是排斥武将,重用文臣。大帅当年也是因此受到文臣排挤,最后郁郁而终。我朝素来文武分治,互不干预,这是太祖创立的定制。今上登基后,打破此例,用文臣统御边镇。其任命的历任边关总督,都在任上毫无建树,只知耍笔杆子排斥异己,安插亲信,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谎报军功。这些年我朝军队可谓彻底败坏,狄大帅耗尽心血营建的边军防御策略更是毁坏的彻底。现如今边军除了咱们威北营仅存的这千把弟兄,其他各营可以说毫无战力可言。今次突辽人入寇,一路长驱直入,不到一月便兵围京师,就是证明。”

    “嗯,说的不错,接着说。”孙老医官点点头道。“此次中神城被围,今上别无他法,我估计最终只得下诏召集各军勤王。勤王令,听着威风,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小刘医官也忍不住爆了粗口,“你呀,还是气盛。”孙老医官指指自己的徒弟,摇摇头。“师父,您刚才不也掰断了书案么。”“你,你哈哈哈哈”孙老医官反被自己徒弟气的乐了出来。

    小刘医官接着说道:“这些年各军被文官糟蹋的差不多了,即使进京勤王的兵马再多,恐怕也不是突辽人的对手。我估计中神城下必有一场大败!”孙老医官神情忽然严峻起来,“你是说?!”“不错,今上本就软弱,如今兵临城下,勤王大军又被杀的大败,定然会忍辱求和。”小刘医官信誓旦旦分析着。孙老医官忍不住扯着胡子,说了一句:“如此一来,天下恐怕要大乱啊。哎,果真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太祖早在遗训里就交代过,‘其后世子孙不割地,不纳贡,不和亲,不称臣,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若有违此训,各路英豪可群起而伐无道’。这城下之盟一旦陛下同意,到时天下各路英豪必然摩拳擦掌,闻风而动,这是太祖在遗训里交待过的讨伐无道昏君,正所谓师出有名,明正言顺!”一句一顿,小刘医官说的清楚无比。

    孙老医官摇了摇头,缓缓说道:“陛下,这是一杯鸩酒啊,饮鸩止渴,非不暂饱,死亦及之。陛下您却又不得不喝下这杯鸩酒!不知他日您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我平周朝六百年传承,一朝毁于你手啊!”说到这儿,孙老医官忍不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双目无神,枯坐在椅子上。

    半响,孙老医官忽然惊坐起,哭道:“狄大帅,您在九泉之下睁开眼,看着这昏君如何败了这六百年基业,看着这满朝的忠臣、能臣,如何对突辽人卑躬屈膝。狄大帅,我无能啊,威北大营如今只剩这千数人。眼瞅着天下危亡,百姓即将陷入火海,我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做。”孙老医官抬起头,早已是鬓发散乱。老人一把拽下头顶的发冠,披头散发,对着徒弟高声喝到:“拿酒来,今晚老夫要一醉方休,你陪着老夫一起喝个痛快!”

    城外树林里,正忙着拿树练刀的李得一此时忽然觉得天变得更冷了,雨下也下的更急,远方隐隐的居然还有雷声传来。

    负责守卫的王壮彪低声说道:“这天,恐怕要变了。”钱把总也担忧的说道,“此次突辽人来打草谷也不知要多久才能结束,到头来倒霉的总是老百姓和我们这些当大头兵的。”

    李得一摸了摸额头的汗水,继续对着树使劲,忽然就听到林子里有人喝道:“什么人?!出来,别鬼鬼祟祟的!”

第八章 风起() 
“风起!”来人赶忙回答出口令,“云聚!”一听口令接上了,守备的兵士走就上前搭话。“俺是刘伍长,韩把总派我回来探探路,我们在草原上已经弄到了头一批羊,有上千之数,你们的路开好了没有?两天之后这一批羊就要进入清源山了。”钱把总回到:“你回去让老韩放心,两天后路肯定能通,我们后两天准备日夜赶工。今晚上你也没法进城了,我让他们给你倒个帐子歇歇,明一早你再回去报信给老韩。王壮彪,给拿俩饼子,你藏的肉干也拿出块来给刘伍长,大老远跑这一趟怪不容易的。”“是!”王大胖子痛快的答应着,“这么说两天后就有羊了?!上千只,这是大买卖啊,今年的草原真肥啊。”王大胖子俩蒲扇大小的手不停地来回搓着,满脸的肉都在兴奋地乱颤。

    城中,伤兵营,一点灯火闪烁着。这点灯光说不上明亮,看上去随时都会熄灭,却足够照亮整个军帐。孙老医官喝的酩酊大醉,却紧攥着徒弟的手腕子,一遍又一遍的问着:“徒儿,你说,陛下会不会强硬一次,不向突辽人低头,不签这城下之盟?”小刘医官紧紧的抿着嘴不肯再答,脸上神情严峻。孙老医官终究是年岁大了,再加上这些年在军中操劳,得不到良好的休养,到如今身体被伤病折磨的越发虚弱,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天蒙蒙亮,城外伐木的民壮就回了城。虽然劳作了一夜人人都疲惫异常,一个个脸上却都带着笑。等会儿就能喝上热羊汤了,每人还都背了一捆柴火,怀里还揣着饼子,能不高兴么。李得一这回连热汤都没喝一口,就直接赶回了伤兵营,整个人直挺挺歪在床上,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李得一迷糊着眼,忽然鼻子里就闻到一阵羊肉的香味,肚子里饥饿感直接把人完全弄醒了。四下一打量,发现桌子上不知何时摆着俩饼子和一碗羊肉,还写了个‘吃’字。李得一扑到桌前,甩开腮帮子就是一顿猛吃,吃罢了饭,李得一才注意到旁边桌上还摆着几张纸和一张字帖,一丝不苟的把手洗干净,李得一坐到桌前开始练字。

    这两天顿顿都有羊肉吃,偶尔还能吃个白馍馍,长这么大头一次顿顿吃这么好,李得一嘴上不说,心里有数。这肯定是孙爷爷给自己安排的,小孩家心里觉得暖和,越发练得认真。

    眼一眨,两天飞快过去了。李得一记得清楚,今晚上第一批羊就要到了,今天山间的小路就通了,连着定北县一路直通清源山北面。清源山北侧的一片林子里,伐木的民壮都在这里集合,等着林外来人或者说来羊。林子外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原,草都有半人多高。

    钱把总命众人原地歇息,自己则带着几个兵士亲自蹲在林子外放哨。民壮们都知道这是关键的时候,一个个屏住了气,大气都不敢喘。近二百号人沉默的等待着,寂静的林子越发沉静,静的让人发慌。

    沉默的等待持续了没多久,忽然有人闻到了羊骚味儿,先是林子外放哨的兵士站起身来,抬头望草甸子上张望,然后由外到里,众人纷纷站起身,朝林子外张望。

    一只头羊率先拱开半人高的草从,现出了身形,接着越来越多的羊群从草原中走了出来,从高空看,一个个的白点慢慢的汇集起来,在草地上形成一大片白云。

    钱把总跟赶着羊来的三个兵士交谈着,这三人一人双马,不用说了,都是从突辽人那儿抢来的。王壮彪咧开大嘴哈哈笑着,吩咐人把道路让开,把羊群赶进林子。上千只羊,只要赶着头羊进了林子,其他的羊都会跟进去一点也不费事。林子中的兵士举着火把,沿着开出来的小路走着。回去的路由钱把总带队,王壮彪带着十几个兵士留在北边靠近草原的林子里继续守着,等着接应后面的兄弟。晚上干活的民壮也一起帮忙赶着羊往回走。一路上,大伙都不说话,忙着赶路,赶羊。李得一看着周围的民壮,虽然他们不说话,脸上却都带着笑,那笑容跟庄上秋日里收了粮的庄户一样。李得一看着看着,觉得这笑有点刺眼,来打草谷的突辽人,脸上也是带着这种笑。浑身打了个哆嗦,李得一不敢再想下去。赶紧跟上大队,脸上也挂上笑容,一起连夜往城里赶去。

    李得一边赶着羊,心里也美美的,这么多的羊啊,敞开了吃,也吃不完啊,今年冬天不用挨饿了。傻小子这会儿光想着这么多羊足够自己一人吃的

    城内伤兵营中,孙老医官刚收到最新传回来的军情,喊过徒弟道:“我岁数大了,最近眼开始花了,你帮我看看。”“师父您都修成神目通了,自己不忍心看直说就是。”小徒弟揭破师父的心思,接过纸条开始念:“兵围京城,用百姓填壕,死伤无数。城未破,勤王兵马畏缩不前。”孙老医官听完,老泪纵横:“京城的护城河十多丈宽,这要死多少百姓才能填上!陛下,您敢不敢上城头看一眼,看看您治下的子民如何惨死。事到如今,陛下您可有一丝悔改?”孙老医官站起身,正正衣冠,对着京城方向一揖到底,满眼的泪水就此洒在地上。

    “师父,您明知故问,当今陛下从未上过太祖亲创的扶**校,不通兵事。更兼胆小如鼠,只知享乐,任用的大臣都是听他话的磕头虫,如何敢登上城头观战?至于百姓的死活,当今圣天子自登基二十年以来,加赋一十三次。百姓因此破家者不计其数,更甚还有插草卖儿卖女的。天子可有停止加税?师父醒醒吧,这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小徒弟满脸悲愤,说道后面,嗓子已哽咽。

    “为师岂能不知啊,岂能不知。为师哭的是我平周王朝六百年传承,如今亡于无知蠢儿之手。想太祖当年英明神武,于乱世中提三尺青锋,凭着亲创的长枪军阵,扫平八方诸侯,一合寰宇,再造太平。更是亲自制作出马镫,马蹄铁,自此我平周朝骑兵打的草原蛮人骑兵抱头鼠窜。就此驱逐占据中原百载的北方蛮族,建立我平周王朝,而后兵出塞外,破灭强盛一时的匈奴汗国。征讨四方蛮夷,扫除无数胡虏,草原蛮族始称太祖为天可汗。”

    歇了口气,孙老医官接着唠叨太祖的丰功伟绩,“太祖扫平寰宇之后,回朝亲创扶**校,自任校长,我军中由此代代人才辈出,边关更是稳如铁璧。政事上也是高瞻远瞩,首创三权分立,军政分开,严禁军人干政,文人统军。如此种种英明决策,开千年未有之盛世,保天下天下数百年之太平,四夷宾服,万邦来朝。未曾想后辈小儿一番胡为,便让太祖一生心血付诸流水。”孙老医官越说声音越大,身体也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小刘医官一看不对,赶紧上前扶住师父,把师父扶到床上躺下。转过身找来安神药酒,“师父,喝点酒,歇歇吧,您这几天太累了。”孙老医官喝了药酒,又唠叨了一阵,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小刘医官看师父睡安稳了,转回身走到桌旁坐下,开始一条条整理这些天的军报,从突辽人破北门关,一直到兵临残阳关,破残阳关兵围京师。一条条按日子罗列起来,数数日子居然仅用一个月多了一点。“北门关到京师,上千里的路程,突辽人骑兵昼夜前行都要半月之数,这一路上大小关隘六七处,北门关,大散关,残阳关三处大关,突辽人居然只用一月有余便悉数攻下!”倒吸一口凉气,小刘医官暗忖道:“突辽人此次攻城快如闪电,多有‘爆箭’之功,我朝猝不及防,伤亡必定极大。以我朝军队现在的模样,这么大的伤亡,肯定立马四散溃逃,哪里还能挡得住突辽人南下。话说回来,天下兵马近年越发不堪,早已腐烂透顶,陛下又多派不通兵事的文官领军,败的如此迅速倒也不足为奇。”此刻伤兵营的那一点灯光随着吹进营帐的一股冷风不停摇曳,看上去随时都会熄灭。

    李得一跟着大队赶着羊,美滋滋的来到城下,虽是深夜,因早有商议,西城门并未关闭,知县带着几名衙役也守候在此,连人带羊绕道西门开始入城。入了城,县令带着人分走事前商量好的的部分羊,剩余的在军营中就地宰杀。一时间军营中羊骚味混着血腥气弥漫开来。到了地方已有安排好的军士过来亲自指导李得一学着杀羊,这也是孙老医官早安排下的,为的是让李得一见见血。

    第一次杀羊,一刀子扎下去,李得一被羊血溅了一头一脸,虽然吓得腿肚子打转,好歹没当场软倒。到了此时,天也快亮了,山林子里负责殿后的军士也陆陆续续回到兵营中,火头营也开始鼓捣早饭,就地取材做起了羊骨头汤,刚杀的羊骨头,撒上点盐,熬上片刻,香味就飘了出来。那些跟着威北营进山伐木的民壮,今天每人都分了一碗带着羊骨头的肉汤,好些民壮不舍得吃,把羊骨头偷着从碗里拿出来,用嘴嘬干了上面附着的羊汤,然后揣进了怀里,打算拿回去给家中父母,老婆孩子也尝尝。

    李得一自然是有小灶的,照例是一大碗带肉的羊汤,就着几个饼子,美美地吃了一顿。吃完饭,抹抹嘴李得一就要睡下,小刘医官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弓,“从今儿开始,你每天还要练习射箭,以后与突辽人打仗不会射箭可不行,这是专门给你准备的一石弓,平日练习用的。”李得一耐着性子听完,等小刘医官一走,顿时睡意全无,从床上蹦起来两手捧着弓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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