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大宅,那老者径直进去,取出五十枚金钱与我。我本待不要,他却强塞与我。随后老者并大开家门,将其家中藏书尽数与我随意取阅。从那以后,我常去这老者家中借阅书籍,偶有疑惑,便与这老者讨教。那位老者一身学问通天彻地,博览古今,实乃我平生仅见。那老者虽说常常指点于我,却不许我拜其为师,只说与我宿世有缘。”王猛将自己过往娓娓道出。
“那你这一身原气修为,又是从何而来?”三叔接着问道。
旁边李得一和小刘团长都静静听着。虽然李得一要杀这王猛,但仅从之前王猛那些话中,就可知此人却有经天纬地之才,对天下大势了若指掌,不是空言妄谈之辈。
李得一对王猛的来历,也有些好奇,他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能教出这么厉害的徒弟。
“某日,我正在那老者家中藏书阁读书,饿了就随手取用旁边一盘果子。哪知吃完两个,就直接昏睡过去。醒来之后,已经开蒙成功。此后,我自行照着那老者家中所藏的典籍,慢慢修习至今日。”王猛也不避讳这些,一一如实说出。
“呵!你还是自学成才,厉害,厉害。”李得一忍不住惊叹。
“未必,老汉我就曾听说一种开蒙方法,便是要事先喂下一种稀世珍果,名唤九阳甘果。一般人吃下之后,就会昏睡过去,在此期间识海被这甘果大大增强。这时若有人从旁引一丝原气入昏睡之人识海,便有极大机会给其开蒙成功。你不必说了,老汉我已知你来历。那老者家可在隐华山中?”三叔道。
王猛点头道:“正是。后有一日,我将老者家中所藏之书尽数看完。那老者便道,王兄如今已经学成,可不必再来矣。话说,那老者一挥手,我顿觉天旋地转,醒来之后,赫然发现自己在一深山之中。找来当地百姓一问,才知身在隐华山中。后来我走遍整个隐华山,却再也寻不到那老者宅院所在。甚至连当地猎户,都不曾听说山中有这么一位隐士。”
“这老头居然如此隐秘。”李得一咕囔一句。
“嘿嘿,那老头虽然神神秘秘,却瞒不过老汉我。他叫白眉叟,与另一人黄石公,并称天下二隐仙。此二人皆是藏在深山老林中的隐士。”三叔道,看一眼王猛,接着道:“他二人从不随意收徒,那白眉叟居然肯教你本事,显然你小子来历也不寻常。”
“那黄石公可有弟子在世?”小刘团长在旁边问了一句。
“有,昨天来那个张子房就是黄石老儿的徒弟。那黄石老儿当年为试张子房,设计刁难,故意几十天没洗脚,让张子房给他穿鞋。幸亏张子房自幼患有鼻炎,当时正逢冬季,他鼻炎发作,闻不见那股子冲天臭气,这才若无其事给那黄石老儿把鞋穿上。黄石老儿不明就里,认为张子房本性纯良,终于收其位徒,将一身本事尽数教予他。”三叔道。
“行啊,三叔。您老可没白活这一百年,真是见多识广。这么隐秘的事,您都知道。”李得一笑眯眯与三叔调侃。
李得一也是够可以的,一边要用酷刑杀人,一边还有心思与三叔调侃。
“嗨,这不算啥,不算啥。等你啥时候也活上一百岁,知道的隐秘事,比老汉我只多不少。”三叔摆摆手,复又正色道:“小李子,你卖三叔我个面子,这王猛就别杀了。教他那白眉叟在六十年前,与我有旧。王猛也算我故旧的记名弟子,老汉我总不好看着他死在面前。”
“三叔,今番若是放了他,万一日后他再变成下一个范国师咋整?这天下,可再经不起折腾。突辽国兴起不过五十年,平周朝安稳六百年才繁衍出的百姓,就几乎被其屠灭大半。这王猛一旦再找到一个突辽开国皇帝那样的夷人酋长,这天下恐怕又是一场浩劫。”李得一把难题甩给三叔。
三叔闻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又蹲了下去,袖起双手,皱着眉头开始苦思。
小刘团长也想听听三叔如何解决此事,站那儿静静等着。
蹲在地上,三叔抓耳挠腮,三叔心绪翻腾,三叔左思右想。好半天,三叔终于低声道:“要不你就听他的,打下这天下,索性做了那龙椅,当一把皇帝如何?”
李得一闻言,气不打一处来,道:“俺要不是瞅着三叔你已经九十多岁,今天非抽刀砍你!”说着话,又要动手接着杀王猛。
“小李子,你别急,别急。你让三叔再想想,再想想。”三叔慌忙拦住李得一,又蹲回地上,咬着牙开始想主意。
想了好一阵,三叔站起身来,问道:“小李子,你为啥不愿当皇帝?”
李得一反问道:“当皇帝干啥?”
三叔道:“当了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这天下的美女任你选。还有,到时候天下权势尽在你手中,你要谁生,谁就生。要谁死,谁就得死。所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难道不是男人羡慕的快意人生?大丈夫在世,当如此才”
“打住,打住。三叔,你当俺是三岁孩子,还用这些事儿来蒙俺?还天下美女任皇帝选。据俺所知,平周朝那末代皇帝窦弼在位时,世家大族皆不愿女儿入宫。每次皇帝选妃之前,就争相将女儿定亲。就连天下百姓,也多如此。哪来的美女任选?还有,当了皇帝,当真是大权在握?让谁死,谁就得死?那平周末代皇帝窦弼咋不让当时的突辽大汗死?反而眼睁睁瞅着突辽铁骑攻破中神城,将其王朝覆灭?”李得一戏谑道。
“额”三叔被李得一这番话好一顿顶,直接哑口无言。李得一说的都是实话,平周朝那位末代皇帝,确实惨。不光外面有突辽大汗攻打,内部诸子争嫡,各大臣拉帮结派,也是闹得满朝风雨,乱作一团。
“你不是最喜读太祖定乱演义么?那书中所写,平周开国太祖当年,可是风光的很”三叔眼珠子一转,想起李得一平时总是喜欢读太祖定乱演义这书,下意识认为李得一崇拜平周开国太祖,他看李得一尽力模仿那书中事物。故此,三叔提起这书,想要诱惑李得一答应当皇帝。
“俺是常看这书,但俺可当不了平周开国太祖。俺刚才问这王猛,他亲口说,俺远不如平周开国太祖。”李的一道。
“你可以使劲儿努力么,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谁能说得准。说不定你就”三叔接着说道。
“打住,三叔,打住。平周开国太祖的嫡亲后代前不久刚被人杀绝,俺可不想学他。三叔你让俺学那平周开国太祖,是不是打算也将俺后代坑的被人杀绝?”李得一面色一变,佯怒道。
“那哪能,三叔我可没这么想。嘿嘿,嘿嘿”三叔把脸上的皱纹拧成一朵花,尴尬地笑着给自己解围。
“李副团长此言差矣,大英雄怎能只顾一己之得失?我方才听汝所言,甚是关怀天下万民。那平周开国太祖当年,平定天下之后,保这世间万民六百年太平!李副团长口口声声心系天下百姓,何不一统天下,为百姓再造数百年太平!”王猛忽然大声抢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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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五十二章 拼却一身绵薄力,势要砸碎生死轮()
王猛这番话说的,精彩!
三叔听后,立即眉开眼笑地大声夸赞道:“小王说得好!”扭头对着旁边李得一道:“你听小王这话说的,多有理!小李子,你既然心系天下百姓,就该一统天下,为他们再造数百年太平。虽说百年后可能王朝衰败,天下再燃战火,但起码你能安定天下百年,使百姓安居乐业百年。”
李得一听王猛和三叔异口同声劝自己当皇帝,忍不住开始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然笑出一滴泪水:“为天下百姓再造数百年太平,然后?然后看着俺的后世不肖子孙将这天下慢慢败坏,让这天下万民,再受一次眼下这场浩劫?此举无异于鸩酒止渴,虽然眼前能使得天下安定,百姓安乐,但终究要遗祸后人。这天下已经如此兴亡轮回不知多少朝代,俺虽然没什么本事,可就是有那么点志气,不想再走这条前人走过无数遍的老路!”
小刘团长听了这话,忍不住为师弟拍手叫好:“说的好!什么当皇帝,什么一统天下。无非是走前人旧路,陷入个人权利之中不能自拔。这有什么稀奇,又能称得上是什么伟业?实在无甚意趣,做人若只知因循前人旧路,也敢妄称英雄?呸,终不过是个贪恋权势富贵享受的无耻之辈尔!”
李得一伸手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看看三叔,扭头看着王猛道:“俺知道,在你心中,总认为男人大丈夫就该争霸天下,面南背北君临天下。然后再安抚庶民,重铸太平。然而你心中所认为的英雄之举,不过是已经被前人做烂的旧事。更何况,纵然一统天下,御极称帝,也终不过带来数百年之安稳。以俺之能,纵然建立王朝,恐怕也只能延绵二百余载,短命王朝尔。这世上,已经出过多少皇帝,又有过多少朝代?代代皇帝都自称圣君,代代皇帝都号称爱民。最终还不是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亡皆是百姓苦。”
三叔不说话,蹲那儿静静听着。
王猛亦是哑口无言。
六百年平周朝覆灭恍若就在昨日,那中神城耗费民力无数建起的广厦千万,都已被烧成了焦土。
“二百余年后,天下必然复归战乱,百姓再遭涂炭。那时节。似你这类胸有锦绣计谋,寻找明君一统天下的人,又能跳出来再干一回。妄你还自称胸怀天下,壮志凌云。自以为自己满腹经纶,身怀经天纬地之才。殊不知,你所欲做之事,早已被前人做烂,而且不过是又一轮生死轮回,毫无新意可言。你自己扪心自问,你与之前那些扶主定国能人异士,有何不同?你还敢称自己以天下为棋盘,纵横山河肆意落子?不过是干些前人旧事,有何值得夸耀?”李得一双目紧盯王猛,厉声质疑。
王猛闻听此言,几度张开口,最终却未发一言。
“更何况,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若只干些前人旧事,醉心于当皇帝,或当权臣,摆弄些权势名利,这些终不过是被人玩剩下的渣子,难道不是枉活一遭?纵然一时太平,对天下万民,也无异于饮鸩止渴,暂时得以安稳百年,终究仍要遭受王朝覆灭的残酷磨难。你王景略自以为才略无双,智谋过人,然而终究不过是在这死循环中逛荡个来回。你算什么男人真丈夫?又怎么敢自称多智能谋?不过是犹如一只堵在鼠道中的蠢鼠,只知来回乱窜,自以为本领高强很能折腾,实乃一愚夫尔!”李得一越说,声音越大,最后,直变为一声声振聋发聩的怒吼,将王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狂傲,自以为通天彻地的智谋,彻底捻入烂泥之中,斥其一文不值。
听到这儿,一直蹲在地上的三叔忽然站直了身子,忍不住拍手赞叹:“说得好!小李子,然而你又打算如何?如何才能走出这天下兴旺衰替的死路?”
李得一豪迈道:“俺要拼一把,豁出去试一试。真真为万世开一次太平!俺要这天下百姓,人人能安享太平,永无战乱。俺要这世间能人,皆烟消云散,不能再搅乱这天下。俺要这残酷暴虐的兴亡轮回,永远终止!俺要砸碎这永无休止的生死轮回!”
听完这番话,三叔两个小眼睛闪烁着精芒,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猛听完这番话,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李得一,好半响,挣扎着双膝跪了下去,拜服道:“某自学成之后,常小觑天下英雄。自以为天下大势尽在吾胸腹当中;天下豪杰英雄皆不出吾双目之外;天下事全在吾反掌之内,皆易为事尔。万不曾想,今日遇上李小英雄,才知我才疏学浅,见识鄙陋,不过是拾前人牙慧,只知因循前人旧路的鄙夫一个。只有李小英雄,才配称得真英雄。今日听李小英雄一言,胜读百年书。前贤云,朝闻道,夕死可矣。请动手吧,能听闻此振聋发聩之言,吾纵死亦无憾!”
说罢,王猛双目一闭,浑身放松,坦然准备受死。
李得一点点头,就打算动手送王猛上路。
正在这时,三叔忽然冲上来,紧攥住李得一双臂,大声赞叹道:“好哇,小李子。三叔我活了一辈子,什么英雄好汉没见过,什么能人异士都曾听说。却也没发现一个如你这般,有大志向,真勇气的!好!好!好!”三叔满脸敬佩,连夸三个好字。
“好说,好说。三叔,你先撒手,让俺把这王猛宰咯。”李得一道。
三叔眼珠转转,又说道:“小李子,这王猛好歹与三叔我有些渊源。如今三叔我活了九十多岁,世上与三叔我有些牵扯的人大多已经死绝。你好歹看在三叔的薄面上,饶过这王猛一命。”
“这万万不能,这王猛一身本事高绝,有翻天覆地之能。今天俺若是放了他,万一被他寻到一位如突辽太祖皇帝那样的夷族酋长,恐怕这天下又是一场浩劫。俺定北守备团流了多少血,多少弟兄豁出去命去,才将那突辽国打垮。俺断然不能容忍这世上再有下一个范国师!”李得一严词厉声拒绝道。
三叔眼见李得一杀意已决,自己好说歹说,也不能劝李得一放下屠刀,回心转意。一咬牙,三叔索性松开手,直接对着李得一双膝触地跪了下去,道:“小李子,三叔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今天为这王猛,给你跪下。你放他一马,待会三叔我亲自动手,挑断其一手一臂上的筋脉,废其一身原气修为。你看如何?”
李得一急忙下手,想要扶三叔起来,却慢了半拍,三叔已经跪在地上。任他怎么使劲,也不能将三叔架起。
眼珠子转转,李得一道:“三叔,你如此维护这王猛,豁出老脸不要,给俺下跪,也要留他一条命在,莫非他是你儿子?您老活了这么大岁数,估计不知找过多少女人,你实话说,他究竟是不是你儿子?”
小刘团长本来也觉得奇怪,三叔向来不问世事,优哉游哉,为何今天非要死保这王猛?听师弟这么说,小刘团长插嘴道:“三叔,若这王猛真是你儿子。念在你曾护着我的两个儿子。今天就此算了,废其一身修为,饶他不死。”
王猛闻言,高声道:“老翁何必如此!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在下今日有此一劫,皆因我才疏学浅,狂妄自大所致。我自认有王佐之才,常以为安定天下,非我莫属。此次来到这定北县,本欲择良主而侍之,却不料得遇真英雄。能闻此振聋发聩之言,今我死而无憾,老人家不必如此,快请起。”
三叔不理会王猛这番傻话,对李得一道:“小李子,这王猛可不是我儿子。他姓王,三叔我姓三,名叔,怎会是他爹。”
三叔,您这名,打小占老了便宜咯。
“俺可不信,这王猛若不是你儿子,你会这么费力救他?三叔您活了这么大岁数,谁知道年轻时有多少风流事,这儿子,说不定是你当年偷人家媳妇,让隔壁老王喜当爹?”李得一摇头道。
三叔自忖这么求李得一没用,于是自顾自从地上站起来,道:“小李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三叔虽说年轻时风流倜傥,英俊潇洒,面如冠玉,唇若涂脂,大姑娘小媳妇都爱往三叔我身上贴。但实话告诉你,三叔我可是很有规矩,绝不干偷人媳妇这种下三滥的事儿!”
李得一脸上一副信你就有鬼的表情,道:“三叔,您老看俺的表情,就应该知道俺信你!”
“这王猛必然不是我儿子,你看他哪里与我有半分相像?”三叔边说,边一手掰着王猛的脸,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