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噗通”精锐步卒开始接连有人倒地,不大会儿工夫,过半步卒都倒在了地上。小刘团长立即喊过十几名受伤较轻的背嵬军,临时组成急救小队,抓紧抢救身边重伤倒地的袍泽。
幸亏守备团兵卒训练时,都学过伤兵营卫生条例与军中急救,轻伤的兵卒都会自己急救。
小刘团长此刻浑身浴血,头部似乎被爆箭伤到,血迹正顺着面颊流下。他却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一心一意全力抢救身边的袍泽。
剜出箭头,用医用酒精清理伤口,撒上止血药,掏出随身绷带为其包扎。
“谁还有止血散!快送过来!”受伤较轻的几名兵卒纷纷拿出各自的止血散,递给团长。重伤的兵卒实在太多,守备团兵卒随身携带的绷带根本不够用,止血药和医用酒精都开始不够用。最后,迫不得已,小刘团长只能选择先抢救那些看着还能活下来的袍泽。
有些弟兄实在伤得太重,眼瞅已经活不下来,看到团长过来,竭力伸出手,比划一下,想快些结束自己的痛苦。
小刘团长蹲在一位袍泽面前,颤抖着双手检查他的伤势,其实这名兵卒胸腹已经被爆箭炸成了蜂窝,根本不可能活下来。小刘团长心里很清楚这名兵卒不行了,但他还是认真检查着,想尽自己的努力,给这名弟兄最后一丝希望。
“团长,我不行”
“别说话,许大林,让我看看伤势。”小刘团长知道已经无法救治,但他脸上却一点异样也不敢露出,只是手抖得更加厉害。每一名兵卒,小刘团长都清楚记得他们的名字。但在这一战过后,恐怕其中大半都不会再叫出口。
许大林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团长的手,却已经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传出自己的意思。那是在恳求团长早早结束他的痛苦。
小刘团长双目闪动着泪光,哽咽道:“你再坚持会儿,等着副团长带回突辽皇帝的死讯。有个皇帝给你做伴,纵也是值得!”那个死字,小刘团长怎么也说不出口。
抬眼看着地上那些已经死透的弟兄,小刘团长心中悲痛之极。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每一个兵卒,都是他亲手从新兵开始教导,一点点慢慢训练培养起来。
这些年来,小刘团长亲自教导他们刺杀,教他们列阵,看着他们一天天成长,从初上阵的颤抖新兵慢慢成为陈伟老脸的精锐战兵。
小刘团长亲自将他们晋升为一等战兵,带着他们所向披靡,纵横天下。
小刘团长甚至还清晰记得他们初上阵时脸上那惊恐慌张的表情;清晰记得他们第一次战胜强敌时脸上兴奋的笑容;记得晋升一等战兵那天,他们笑得灿烂无比。然而那咧嘴大笑的神情仿佛就在眼前,一转眼,他们却已经永远地躺在地上,就这么悄悄没了声息。
这些战死的定北守备团一等战兵个个都是好样的,他们死前虽然身受重伤,痛苦异常,却都咬着牙,没一个哼出声。他们怕自己的痛苦叫喊引起身边袍泽担忧,将袍泽害死。
小刘团长强迫自己去统计死伤的弟兄。两千精锐步卒由于受到数万爆箭集中招呼,战死一千两百有余,剩下的,也个个带伤。其中还有一百多重伤无法救治的步卒。
这一战,还活着的那些兵卒虽然个个带伤,却没有人发出任何一点痛苦的声音,甚至哼都不哼一声。
金狼骑兵与突辽王庭的贵人们都已经仓惶撤走,此时此刻,整个战场突然变得静悄悄没有任何声息。
还能活动的少量轻伤守备团兵卒全都在来回奔走,给受伤较重的袍泽施展军中急救术,给他们简单止血,清理包扎伤口。医用酒精洒在伤口上,兵卒们死死咬着刀柄,不发出一点声音。
这一战,是定北守备团自从成立以来,损失惨重的一战。带来的两千精锐步卒战死过半,三百背嵬军也战死五十多骑。
甚至连李得一的五十三个气壮境学生,也个个带伤,柳重四身批十余创,受伤最重。成大器为了掩护师弟,一只眼睛被狼牙箭射中。他也是生猛,当场就将箭拔出来,如无事一般继续奋勇作战。
赶走金狼骑兵之后,李得一骑着悍马,以最快速度赶回。
远远看到师弟回来,小刘团长立即起身迎了上去,有些弟兄就快支撑不住了,他必须尽快让师弟说出那个消息,好让弟兄们能走得安心。
“突辽小皇帝呢?”小刘团长运起原气,一路向着师弟疾跑,嘴里大声喝问。
“师哥!这小狼崽子在这儿呢!”说着话,李得一伸手去悍马背后,将突辽小皇帝的尸首高高举起。
黄色龙袍上绣着金线飞龙,在阳光下格外刺眼。突辽皇帝独特的青巨狼头形式的皇冠,歪斜地戴在已经死透的小皇帝身上。
“众弟兄!突辽皇帝已经被咱定北守备团杀死!”小刘团长运起全力怒吼一声,似乎想要让那些已经战死的弟兄,也能够听到这个消息。
李得一在师哥示意下,骑着悍马,举着突辽小皇帝的尸首,绕着周围跑了一圈。
连绵不绝的欢呼声,开始响起。活下来的守备团兵卒开心地放肆大笑着,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上百名已经重伤垂死的弟兄,听到这个消息后,嘴角微微咧开,就此含笑而去。
李得一原本还挺高兴,但一圈跑下来,脸上也没了笑容。这一次战死的弟兄太多,他心里难受。尽管杀死了突辽国的皇帝,一圈跑完,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些战死袍泽,他的心情变得沉重。定北守备团已经许久未曾遭受这样的重创。
李得一最后来到师哥身边,压低了声音道:“要是俺刚才不去追那突辽皇帝,是不是这些弟兄就不会死。”话音中透着浓浓的自责与后悔。
“别胡说,这趟咱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杀这突辽皇帝。若是让他跑了,那才是功亏一篑,到时候兄弟们也就白白牺牲。你告诉弟兄们,收拾一下,把战死的弟兄抬上马车。受伤不能走路的弟兄都上车,能走路的弟兄辛苦下。咱们必须马上撤走。”小刘团长此时已经重新恢复冷静,开始有条不紊地下令后撤。
这里毕竟是突辽金帐王庭所在,若是金狼骑兵去而复返,以守备团现在情况,到时恐怕会陷入绝境。现在还不到高兴的时候,必须立即后撤,与南面的主力汇合!
带来的二百两新式四轮马车,在路上跑坏十几辆,经过这一战后,近半马车已经彻底毁坏,无法再用。时间仓促,小刘团长也来不及让兵卒修车,只能烧掉那些已经报废的马车。
好在这一战,还缴获不少突辽战马。战事刚开始,突辽贵人们就争相逃走,根本没来得及带走多少突辽战马。毕竟是突辽王庭所在,上好的突辽战马有的是。这些战马可以作为守备团步卒的代步工具使用。
至于缴获的财物,小刘团长根本没带,弟兄们都已经受伤,哪有体力带这些多余的累赘。
还有不少牛羊,倒是可以一并赶着,留在路上给弟兄们吃了补充体力。
赶在天黑前,总算是拾掇利索。小刘团长立即下令后撤,李得一带着还能作战的学生和剩下的背嵬军骑兵,留在队伍最后面负责殿后,让步卒先撤。
最后一缕阳光彻底消失在天际,黑夜笼罩了大地。
返回的路上,小刘团长专挑没有人烟的荒野行军,小心翼翼打探着周围情况,防止被突辽斥候发现。阿史那豁耳的十几万大军,可还在北冀省作战。一旦被其发现,阿史那豁耳必然不会放过小刘团长这支损伤严重的肥肉。
当晚,定北守备团大营当中,孙老医官通过与小刘团长的秘密通信,提前得知突辽皇帝已经被杀死的消息。
孙老医官立即指挥全军开始行动,摆足架势,大张旗鼓向着东北挺近。表面看上去,此时定北守备团主力似乎是想切断阿史那豁耳十几万大军的退路。
与此同时,定北守备团骑兵趁着夜色脱离大营,全速北上,接应小刘团长一行。
两天之后,小刘团长守一行终于安全与自家骑兵汇合一处。
看到自家骑兵那一刻,小刘团长立即下令全军歇息。弟兄们带着伤连续赶了几天路,早已是极限,必须歇息一番,不然好些弟兄可能会支撑不住,就此倒在回去的路上。
把缴获的牛羊杀上几百头,简单地在火上一烤,先让弟兄们吃顿热乎的饱饭。恢复些力气再说。
不少守备团兵卒守着温暖的篝火,不等肉烤熟,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他们实在已经太过疲惫。
这次突袭金帐王庭,从出发开始,就是不眠不休地行军,途中仅仅歇息过不足五个时辰。接着又是一天恶战,兵卒们个个带伤,当夜就开始紧张撤退。若不是平时定北守备团吃得好,兵士们体力充足,恐怕这一路上已经累死大半。
饶是守备团兵卒精锐彪悍,可勉强坚持到现在,在看到自家骑兵之后,不少弟兄心里紧绷的那根弦顿时松开,难以抵挡的困意直接席卷而来。
小刘团长不忍心弟兄们叫醒,安排自家骑兵在外围警戒,将睡着的弟兄围在中间。
这天夜里,小刘团长尽管自己也是疲惫异常,但他坚持亲自站第一班岗,第二班是王壮彪,李得一第三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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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三十七章 天崩地裂,天下居然无人敢信()
身边篝火不时发出噼啪声,似乎这一点轻微的响动,就扰了李得一的好梦。按说经过这一场恶战,他也该疲惫才是,按照往常,躺下就该呼呼睡死。
但这次,李得一躺下之后,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尽是那一片片倒在地上,浴血战死的袍泽。李得一几乎要忘记上一次死伤这么多弟兄,是哪次战役。
这仗伤亡一千多弟兄,是自打守备团成立以来,极为重大的一次伤亡。
尽管师哥没有责怪他,但李得一这一路上就一直陷在深深自责当中,无法自拔。他认为是自己抛下弟兄们不顾,去追杀突辽皇帝的行为,才导致如此多的弟兄被爆箭炸死。若是有他在,爆箭哪里能杀死如此多的弟兄,只需几枚铁蛋丢过去,就能让金狼骑兵反被爆箭炸死。
睡不着觉,对李得一来说,可是稀罕事。当年他识海崩裂,天天头疼欲裂,每晚还是能照样呼呼大睡。
想来想去,李得一还是无法从这种自责当中摆脱,最后不得不坐起来。看到师哥正在不远处篝火旁站岗,他起身走了过去。
旷野中,夜晚格外宁静,只有篝火里木头烧裂的劈啪声偶尔传出。这片旷野,其实是突辽骑兵入关之后,硬生生杀出来的。整个北冀省千万百姓,早已被突辽人肆意屠杀一空。这曾经的天下第一大省,如今除了那些城池,野外是赤地千里,根本毫无人烟。
夜里偶尔有风呼啸吹过,若是凝神仔细听,像极了百姓濒死时的惨嚎声。
小刘团长注意到师弟走过来,伸手招呼他坐下。
李得一摇摇头,与师哥并排站在一起。
“怎么不抓紧时间歇息?”小刘团长低声问道。
“师哥,俺睡不着。”李得一压低了声音,低头道。
小刘团长看着周围,静静站在那儿,不再说话。说实话,他自己也睡不着。这两天,小刘团长在反复思索,这次行动到底值不值得。
这次虽然成功杀死突辽国的小皇帝,但他还有十几个已经成年的兄长,随便一个人都能再当皇帝。万一突辽国没有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分崩离析,那这一千多弟兄的性命,就是白白牺牲。而自己,必须为这些弟兄的死负起责任。
小刘团长皱着眉头,再次仔细回忆起那天在金帐王庭所发生的一切。尽管这一路返回途中,他已经将那天发生的事反复分析过无数次,但还是忍不住一遍遍重新分析,仿佛这样做,就能减轻些心里的沉重。
忽然,小刘团长扭头问道:“那天是王壮彪最先发现突辽皇帝逃了?当时是怎么个情况,你再详细跟我说一遍,不要有任何遗漏。”
李得一仔细思索一番,又把那天自己所遇到的情况详详细细重复一遍。
听完之后,小刘团长眉头皱起,快步走到篝火旁,抽出一根尚未烧完的树枝,借着火光在地上划拉起来,“据王壮彪说,那天是范国师先发现咱们。后来范国师却又不知耍了什么手段,逃得无影无踪。”
“以范国师的本事,在二里开外发现咱们,绝对有办法及时组织金狼骑兵防御。毕竟守卫王庭的金狼骑兵虽然不多,但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那点时间足够他们反应过来,临时组织起一道防线。”说着,小刘团长用树枝在地上划了一个圈,代表突辽王庭金帐,又在一步外划一道横线,表示守备团发起冲锋的位置。
李得一仔细看着。
“若是当时突辽皇帝有金狼骑兵护卫,咱们想要杀他,绝不会如此容易。即便你仗着悍马硬冲过去,金狼骑兵也完全能够用性命拖住你,支撑到其余数万金狼骑兵赶来。”小刘团长在代表金帐王庭的那个圈外划了一道弧线代表金狼骑兵从未组织起来的那道防线,沉声道。
“但据你所说,在咱们还没冲到近前时,突辽小皇帝已经仓惶从金帐内孤身逃走?突辽小皇帝并没有选择相信自己的金狼护卫,而是仓惶选择单独逃走?”小刘团长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疑问。
身为一名皇帝,尽管继位时间不久,但绝对应该彻底掌握自己身边的护卫金狼骑兵,并且将之吸纳为自己的心腹。在最关键的时刻,突辽国这名小皇帝居然选择孤身逃走,而不是相信身边的护卫金狼骑兵,这实在是难以说通。
“除非”小刘团长经过这几天反复思考,终于想出一种可能。
“师哥你的意思是,有人暗中帮了咱们一把?故意诱骗小皇帝孤身逃走?”李得一说出这句话之后,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推断。
“也只有这个说法,才能解释为什么突辽小皇帝会仓惶逃走,而不是等待他的金狼护卫赶来护驾。突辽国能对小皇帝施加这么重大影响的人物,可不太多。”小刘团长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师哥,会不会那个小皇帝想先逃到安全的地方,再回来汇合金狼护卫?”李得一道。
“也有这个可能,但即便如此,小皇帝依然会与他的金狼护卫分开一段时间,同样非常危险。我刚才已经想到一个人,最有可能是他将小皇帝骗得孤身仓惶逃走。”小刘团长把手里的枯枝丢进火堆,看着那枯枝慢慢烧红,烧干净。
“是谁?”
“那位范国师。”
“是他?这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帮我们害死突辽小皇帝?”李得一诧异道。
“他与咱们打过多次交道,很熟悉你胯下的悍马。他很清楚,整个天下,没有马能跑过你胯下的悍马,小皇帝若是孤身逃走,必然会被你追上杀死。再者说来,他在突辽国身份极高,有传言说他是突辽小皇帝的师父,亲自给小皇帝开蒙。这范国师必然对小皇帝影响极大。最要紧的是,他首先发觉咱们守备团的到来,也只有他有时间在金狼骑兵赶来之前,将小皇帝单独骗走。”小刘团长沉声分析道。
“范国师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害死这个小皇帝,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李得一忍不住追问。
“这个眼下却是难说,且等以后的消息吧。”小刘团长抬头看看月亮,等着王壮彪来换岗。
王壮彪按时赶来,替下小刘团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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