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来传旨的太监正是李势銮身边的随身大太监段更。段更一来,先遇到李药师与徐世绩二将在外营整备兵卒,尝试按照定北守备团的方式,训练这些兵马。
二将听到段公公的呼声,立即从营内现身,过来迎接。
段更对着李药师道:“陛下这旨意是给定北守备团两位团长。不知他二人现在何处?”
李药师闻言,面露难色,低声道:“段公公,你可曾听说,守备团这位副团长”
段更点点头:“吾曾听孙儿说过此事,也曾当面见过这位副团长。咱家理会的,李将军不必忧虑。”
李势銮的圣旨,在定北守备团就跟废纸没什么两样,先前来传旨的小黄门,没少受冷遇。段更作为太极宫中辈分最高的大太监,自然听过下面的孙儿们诉苦。
徐世绩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说罢,二将继续带着段公公前往内营宣旨。
到了内营,李药师直接被拦在了门外。此时训练已经结束,内营全是守备团兵卒,自然岗哨森严,严守门禁。
“站住!来者何人?”
“还请通报两位团长,陛下有圣旨到。”
李得一正拾掇东西呢,就听到传令兵来报,说是营门外平唐国皇帝来了圣旨。
“又要干啥?这眼瞅着大军就要开拔,李老二要是今天再闹事,俺就去找他算账。”李得一不满地嘟囔着,从营帐中走了出来。
小刘团长早已收拾完提前出来,李得一主要是铁蛋零碎太多,所以麻烦些。现在他已经迈入俱五通境,就开始自己给火麟石灌输原气。满桌子火麟石碎片,必须得小心翼翼收拾妥当。
来到营门口,李得一张嘴问道:“李老二今天又有什么事?”
幸亏大太监段更早已经见识过这位副团长,所以听到这句话,就当自己暂时性耳聋,朗声道:“圣旨下,定北守备团团长刘益守,副团长李得一接旨!”
“有话就说,有”
小刘团长伸手一拉师弟,把他后半句给拽住了。
大太监段更露出一个无奈的神情,装作没听见,继续自顾自大声读诵道:“御封定北守备团团长为兵马大元帅,定北守备团团长为兵马副元帅,赐金玉带。另赐紫绡五十匹”拉拉杂杂又是一长串礼物,听得出来,李势銮这次挺大方。
李得一撇了撇嘴道:“俺头顶上还有个平唐国虢国公的头衔呢,这又来个兵马副元帅。怎么这些当皇帝的,都爱搞这些虚名?再者说,俺前番就说过不稀罕他这平唐国的兵马元帅,李势銮怎么还厚着脸皮硬封?”
满天下能这么说的,估计也就是面前定北守备团这两位团长。
旁边李药师则是满脸羡慕,三十几岁的兵马大元帅,二十几岁的兵马副元帅,全天下恐怕也就这俩人。
真是有的人丝毫不知道珍惜,捞不着的人羡慕嫉妒恨。
虽说这“大元帅”一职只在战时授予,可这也是无上的荣誉,平唐开国以来,除了李寺乃曾自任兵马大元帅,还没封过任何人。
小刘团长面无表情说了一句:“谢陛下。”伸手把圣旨抓了过来,连个臣字都没有,在场众人谁都能听出这话里的不耐。
小刘团长可是个实在人,“这些兵马现在本就听我指挥,还用皇帝来啰嗦?你倒是反对一个我看看。”
段公公苦笑一下,就要回去复旨。
“等等!来而不往非礼也。接着,这是我送给你们陛下的。就说当年他曾与我定北守备团并肩作战,鉴于他作战勇猛,特发这块乌木牌给他。”小刘团长随手摸出一物,凭空丢了出去。
段更公公随意就接下这块木牌,显示出他其实身手不凡。
那是一块乌木牌,上面没有刻名字。定北守备团的兵士,有了这块乌木牌,就相当于有了最高荣誉,一等战兵资格。
段公公沉着脸回去复命,心说:“陛下,老奴可是尽力了。那守备团团长就给您一块黑漆漆的破木牌子,希望您待会儿别把气撒在老奴身上。”
回到太极宫,段公公战战兢兢跟李势銮复命。当段公公提到守备团团长送与陛下一块木牌时,李势銮忽然间提高嗓门,大吼道:“当真!?速速拿来与朕。”
段公公一脸懵b,从袖子里掏出那块乌木牌。他被皇帝这幅样子给吓坏了,手哆哆嗦嗦的,差点就把乌木牌掉到地上。
“蠢材!摔了这块牌子,朕砍了你的脑袋!”李势銮急速从龙椅上冲下来,一把抢过过这块乌木牌,拿在手里反复摩弄。看那神情,简直好像得到什么稀世珍玩。
“那守备团团长可曾说过什么?”李势銮摸弄一阵,抬头问道。
段公公别看岁数大了,记性依旧很好,把小刘团长的话原封不动,重复一遍,就连语气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李势銮闻言大喜!当即把这块乌木牌挂在了腰间。
昨天大阅兵时,李势銮已经见识过经守备团训练一月的一万精锐的模样。他以前曾短暂与守备团并肩作战,更是深知守备团一等战兵是什么样的精锐。
尽管他身为皇帝,已是人中极尊。但他还是为自己能得到这块乌木牌感到高兴。
因为这块乌木牌,是定北守备团一等战兵的象征。这是天下最精锐,最厉害的一支兵马。
即便李势銮身为皇帝,还是为能得到定北守备团的承认而由衷欣喜。
李势銮在太极宫中欣喜之际,定北守备团已经拔营出发,向着下河省杀去。
定北守备团这次东征,首要目标就是清除下河省突辽人所占据的最后七座城池。
把这七个钉子拔了,突辽人的势力就将彻底退出下河省。李家就能趁势占领下河省多半的土地。北面有三城已被刘败夷侵占。
定北守备团大军出动的消息,很快传到突辽国。听到定北守备团这次居然来了十三万大军,突辽皇帝连着三天都没露个笑脸。
上次作战,定北守备团兵不过三万,就能硬生生打灭他五万精锐金狼骑兵。退回来之后,突辽皇帝破格选拔,也只勉强又选出两万金狼骑兵。
这回,定北守备团居然来了十三万兵马,这可如何是好!
遇事不决,找范国师准没错,这已经是突辽皇帝的固定思维。
突辽皇帝连夜召范国师来到自己的金帐。
突辽皇帝至今依然不喜欢住在城中,总觉得帐篷里才是最安全,最舒适。
其实范国师此时早已得到情报,知道定北守备团的兵马当中,打着平唐国旗号。
定北守备团虽然要求节制平唐国兵马,但并未要求他们易帜。范国师手中掌握着一支厉害的情报系统,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观察到了这支大军,并且用飞鸽传回信息。
而此时,突辽皇帝派出去的斥候,才刚刚开始上路。所以突辽皇帝尚不知道这定北守备团的十三万大军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国师虽然知道,但也绝不会现在就说出实情。如今的突辽皇帝,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部落酋长,他是皇帝,就无法容忍臣子手中有比自己更强大的力量。
范国师深知此理,故此只是摆事实讲道理,说:“短短一年时间,定北守备团绝不可能有这么多兵马,陛下无须担忧。待来日斥候传回消息,自然一切皆知。”
突辽皇帝虽然忧心忡忡,但看到范国师说的如此肯定,也只好姑且信他一回。
翌日,突辽斥候传回军情,突辽皇帝看后拍案大喜,“果如范国师所料!这定北守备团乃是故弄玄虚,拉来十万平唐国兵马凑数。胆大妄为的贼子,居然敢欺朕!”
得到准确军情之后,突辽皇帝连夜召集一干将领,商议如何应对。原本次次军事会议从不缺席的范国师,不知怎么,这回突辽皇帝却没叫他来。看来突辽皇帝已经有意让范国师慢慢脱离兵事,专心政务。
突辽皇帝拉着阿史那家的一干权贵将领,再加上几名世家大族的将领做陪衬,连续商议两天怎么对付定北守备团。
阿史那家族依旧不改草原上的野蛮作风,打仗就会喊打喊杀,高声嚷嚷着,“派金狼骑兵去,踏平了他们!”
突辽皇帝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早就骂开了:“那定北守备团可是连续两次大败金狼骑兵。你还要派金狼骑兵去送死?你要不是姓阿史那,朕今天非要抽刀砍死你!”
(。)
四百三十五章 枭雄迟暮;连失七城夜未央()
阿史那贵人就会喊打喊杀,毫无建设性意见。
其他突辽各级将领,大小统领,也提不出什么好的建议。
一干平周世家将领,根本就是一言不发。这种场合,哪里有他们插嘴的份,能列席就算不错。
两天讨论下来,就没什么实际进展
突辽皇帝几次发言,满满一大帐篷的人,都是:“陛下说的对,就该这么办!”一点补充都没有,完全就是瞎应和。
突辽皇帝已经有些后悔,没找范国师来商议。“若是国师在此,哪里会是现在这种场面。”
阿史那家的将军们高声吵吵着,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派金狼骑兵去砍死他们!”
“让我突辽骑兵把他们踏烂!”
“砍死他们。”
除了这些口号,一句实的都没有。
其实若是面对面打起来,这些突辽将领,临战应变能力都很强,只是在战略层面上,比较缺乏。毕竟不久之前,他们还是草原上一个小小的部落,短短二十年内迅速崛起。很多将领整天就是忙着打仗,搜刮缴获,哪里有心思琢磨战略上的问题。
突辽皇帝看着满帐篷自家人,惆怅无言。他再次深深感觉到浑身上下涌出一股无力之感,或许是最近老了,身体有些下滑。
晚上,突辽皇帝特意把几个不足十岁的小儿子召集到一起,举行了合家欢乐的晚宴。宴会上,看着几个幼小的儿子说笑打闹,突辽皇帝仿佛觉得自己也年轻了几岁。
正在此时,一名斥候狼狈撞开帐门口的守卫,冲了进来。这名斥候拼死喊出一句:“兀秃牙哩哈紧急军情”就此气绝身亡。
突辽皇帝大惊失色,匆忙从胡凳上站起,冲到下面,伸手抢过这名斥候手里的军情。
打开看了几眼,突辽皇帝整个人都变了脸色。这名斥候,是为数不多的学会突辽文字的斥候之一,突辽皇帝甚至认得他,还曾当面给他发过一支红蓝色的硬炭笔和一个本子,作为表彰。
一名优秀的族中年轻人才死了,还送回来一段非常糟糕的军情。突辽皇帝整个人瞬间就有些失态,六十多岁的身体,忍不住就开始颤抖起来。与此同时,他满脸都是狰狞,仿佛一头苍老的狼王,正在拼命狰狞咆哮,试图守护自己的王位。
突辽皇帝忽然想起,此时正在家宴当中,一群幼年的儿子还在身边。
他抬头望去,发现果不其然,年幼的儿子们都被自己这副样子给吓坏了。
突辽皇帝是标准的马上皇帝,崛起的整个过程,屠杀平周朝亿万无辜。这一层层怨气叠在身上,他这一惊怒,那股煞气,这些几岁的幼子怎么受得了。
突辽皇帝立即高声喊喝,让女么把自己的幼子都带下去,送到他们母亲那里。
幼子一个个被女么抱走,突辽皇帝转身就要叫人来议事,这次事情太过严重,必须请范国师来一趟。
刚一转头,突辽皇帝赫然发现,有一个小儿子,仍在桌子上不慌不忙的拿着小银刀割肉吃。女么要抱他,被他胖壮的小手一挥,打在一边吓得不敢再动弹。
其他的幼子都被吓坏了,唯独这个仍在不紧不慢地吃着,对比之下,突辽皇帝顿时大感兴趣。他拦住想要抱起这名幼子的女么,不理吓得浑身哆嗦的女奴,走过去,亲自一把抱起这个幼子。
突辽皇帝把这个独特的幼子放在腿上,亲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不能怪突辽皇帝连自己儿子的名字都记不住。毕竟这时候不兴计划生育,穷人家都连生五六个孩子,多的甚至十一二个。
突辽皇帝女人上百,儿女加起来,少说也得四十几个。成年的儿子十几个,幼子一共九个。
突辽皇帝整天这么多大事儿要忙,突辽国新成立不久,也根本没有专门的太监记下皇帝某年某月某日临幸哪个女人,什么时候生子等等。
没人记录,自然也就没人提醒皇帝。成年的儿子整天露面,还能记得名字,但对于不常见面的幼子,突辽皇帝基本不知道叫什么。
这名幼子看着不过才五六岁大小,对着堂堂突辽国皇帝,还是个浑身怒气爆管的皇帝,却丝毫不显慌张害怕,朗声答道:“黄吉。”
突辽皇帝用心记住这个名字,随即哈哈大笑,紧紧抱住这个幼子,然后命人去喊范国师来。
黄吉看到他爹有事,乖巧地就要离开。
哪知突辽皇帝一把抱住他,轻声问道:“乌达小宝贝,你为什么不害怕爸爸发火?”
黄吉小小的一个人,不过三岁半,扬起大脑袋,看着自己的父亲,用清脆的童声说道:“我为什么要害怕?”
突辽皇帝被小儿子这么一反问,反倒有些愣住。寻思片刻,张嘴说道:“可你的哥哥们都怕我,为父可是没少惩罚他们,你难道不怕?”
黄吉奶声奶气道:“哥哥们做错了事,就该受罚。我听话好好吃饭,好好长个,为什么要受罚?女么说,我最近又长高了,也胖了一点。”
“哈哈哈”突辽皇帝搂着自己这个胖墩墩的小儿子,开怀大笑,此刻真感受到了好久没有感受过的天伦之乐。
范国师一来,正好就看到金帐内,突辽皇帝父子天伦的这一幕。
范国师没说话,静静站在下面,等着皇帝高兴完,把孩子送走。
哪知突辽皇帝看到范国师来了,直接把怀里的儿子往旁边一放,高兴地对着黄吉说道:“从今天起,你就跟着父皇一起住。”
黄吉答道:“那我会好好吃饭,好好长个,不让父亲罚我。”
突辽皇帝没来由加了一句:“还要好好听话,学习突辽文字。等你再长大一点,父皇就让国师为你开蒙修原气。”说完,突辽皇帝让黄吉坐在一旁的小胡凳上,扭头开始与范国师议事。
范国师看到皇帝居然留下这个幼子在身旁,心中顿时大为惊异,但面上丝毫不显,迈步沉着接过突辽皇帝递来的军情,仔细阅读起来。
此时此刻,范国师心中骇浪翻腾,思绪电转。在今天之前,突辽皇帝对着年长的几个儿子,从来都是严厉之极,动辄打骂,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范国师对此很理解,这是皇权独占,决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突辽皇帝成年的儿子从理论上来说,都是皇位的潜在继承人,自然也就是皇权的潜在染指者。突辽皇帝身为皇权的现任所有人,自然会下意识有所警惕。这种对权力独占的警惕,甚至能压倒父子天性。
因此,突辽皇帝几个成年皇子,一直都被突辽皇帝打压着,丝毫动弹不得。
突辽皇帝没修过原气,又征战一生,受伤颇多。按照范国师估计,皇帝寿命不会太久,估计就在这几年间。人生七十古来稀,突辽皇帝已经六十多岁,再活五年,就已经很了不得。
因此,范国师已经在几位皇子之间留意许久,想要看出皇帝到底中意哪个儿子继承皇位。
可此时,突辽皇帝居然把这个小儿子留在了身边,继续与自己商议军国大事。这事看着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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