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说了,定北守备团的兵卒,也太过傲气,好似根本不把他这个堂堂平唐国正三品冠军大将军放在眼里一般。平时李药师在守备团内营行走,四下观看时,遇到这些守备团兵士,最多就跟他行个军礼,好像与他这三品将军平起平坐一般。
对于这点,李药师非常不满意,但又不敢说什么。因为他仔细观察过,定北守备团的兵士,对着团长和副团长也都是这样,根本没有下位者那种低三下四的模样。
平唐国的兵士看到自己,哪个不是诚惶诚恐,唯恐有一点点差错,自己随便皱皱眉头,兵卒就要跪下磕头求饶。
可这定北守备团,兵不兵,将不将。平日里兵卒一个个傲气冲天,见到自家将军都毫不客气,他们是怎么做到上了战场令行禁止,绝不违命的?
在自己军中,这种刺头一般的兵卒,上了战场,往往就是最先抗命不遵的那一批。
这样的定北守备团,是如何打胜仗的,如何大败强大的金狼骑兵?李药师想不明白。
最终,李药师只能奓着胆子向李得一提出问题。别看小刘团长待人和气,但李药师还是本能地从骨子里敬畏这位驸马爷,有事儿多喜欢问李得一,尽管李得一说话粗俗,好不知礼。
听李药师问起这个,李得一根本没觉着这是多大的事儿,直接道:“行军打仗还得带着大量枚银钱给兵士发下去,忙不过来,打仗时就先记着,等回了家,到时候一起发放。俺定北守备团一等战兵身份超绝,对营中大小事务均有发言权,见到俺这个副团长,打个招呼就行了。上战场怎么办?上了战场,他们当然得遵守命令,俺定北守备团的军纪可不是吃素的。”
“副团长难道不怕兵士心中不满,就此失去战心?”李药师一脸惊讶。
“俺定北守备团自打成立那天起,就是这样,俺又不拖欠他们的饷银,也不克扣,弟兄们谁会不满?这都是当年狄大帅传下来的规矩,俺守备团不过是照着做而已。”李得一还奇怪李药师为何多次一问。
定北守备团如今能这么给兵士发饷银,那是长久以来积累起来的信用。自从成立那天起,定北守备团从不拖任何一次欠饷银,不光不拖欠,还经常给发各种补助。积年累月下来,这信用自然一点点在兵士心中积累起来。
反观平唐国,这种事就绝对难以想象。兵士每个月的饷银都要被克扣一半,部分心黑手狠的将军,甚至只给兵士发三成饷银。
在这种情况下,兵士对于将军的信用,可以说是零。所以平唐国的各支兵马,一旦超过两月不把沉甸甸的枚银钱发到兵士手中,很容易就会引起兵士哗变,炸营。
李得一虽然说了几句,但李药师很难理解信用这种事,因为平唐国将军根本不把下面兵士当人看。
虽然李药师知道为将者,有“智、信、仁、勇、严”这五种将德。但这五种,前四种都是对将军的要求,那个信,意思是将军要说到做到,不能随意朝令夕改,戏耍下属。最后那个“严”字,才勉强与兵士挂钩,说的是为将者应该严格要求下属偏将与兵士。
李药师从不知道,为将的人,还必须在兵士心中树立起诚信度这个说法。所以李药师此刻就很难理解李得一所说的答案,下意识的,他又想给自己心中的见识找个理由,好让自己能够理解李得一到底在说什么。
“敢问定北守备团饷银几何?”李药师以为,定北守备团必然是给兵士发下的饷银足够多,这才能保证兵士奋勇酣战。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等战兵每月一百枚银钱。俺还给他们家属发四季衣裳,吃食,夏冰,冬炭等等。怎么着?你想学?”李得一浑不在意,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军事机密。
等李得一说完,李药师又傻了,“什么?!一等战兵每月一百枚银钱!平唐国四品官,每月才一五十枚银钱的俸禄。我这个冠军大将军,正三品的军职,每月也不过五百枚银钱。你守备团区区一个普通兵士,每月就有一百枚银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李药师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再没了问题。
总算把二将打发了。
魏直言抓紧机会,与李得一展开了激烈的讨价还价。魏直言说皇帝要阅兵,李得一眼珠子一转,狮子大开口。
现在魏直言也摸着了这位土匪般的副团长一些脾气。这位副团长别看动辄就要勒索,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很讲道理的,而且他似乎是盗亦有道,只要收了你的钱,就会把事儿给你办好,绝不打折扣。
所谓一分价钱一分货,绝不卖水货。
魏直言这回跟李得一打交道,直接摒弃了他身为人臣的节操,眼看跟李得一不能谈拢,魏直言直接伸出一个手指头:“十万枚银钱!答应这次阅兵!”
李得一摇摇头,扭头就要去训练兵士。
魏直言咬咬牙,快步追上,又伸出一个手指道:“二十万!”
李得一直接怒了,高声道:“少废话,一口价五十万,别跟俺讨价还价,不然俺直接去找李老二要!俺现在要忙着训练兵士,没这么些闲工夫跟你废话。”
这一天,魏直言就跟在李得一身边,锲而不舍。
晚上,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李势銮站在太极宫的宮墙上,翘首以盼,终于在把魏直言给等了回来。
“事情如何?”
魏直言道:“恭喜陛下,定北守备团答应了,三天后阅兵,就在洛都城北门外。”
李势銮闻言大喜,高兴道:“好好!魏爱卿辛苦,且回去歇息,朕日后定有重赏!”
听了这话,魏直言菊花一紧,“陛下,那守备团副团长开口索要五十万枚银钱。”
李势銮顿时愣住,没过会儿,就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朕明日就让人送到他营中。这些枚银钱,换来这一万天下精锐,朕还分得清哪个轻,哪个重。”
魏直言高呼:“圣明无过陛下。”随即告退。
第二天,五十万枚银钱准时运到定北守备团。
李势銮现在可不敢赖账,拖欠,或者搞什么头款尾款支付,直接爽快地一次性付清。他知道,跟李得一这种打打不过,骂骂不过的土匪打交道,最好是痛快点,少拿对付自己臣子那套,来对付他。不然,他可会当场让自己这皇帝下不来台。
李得一拿到这笔钱时,小李团长正在旁边,惊讶道:“你又要了一笔钱来?什么时候的事儿?我咋不知道?”
李得一小脸一红,低声道:“不多,就五十万,俺昨天跟李老二要的。”
小刘团长点点头,训斥道:“是不多,可下次不许了。”
瓦擦,你这也叫训斥?还不多?还下次?!
小刘团长这两年可是见过金山银海,这次打仗临走之前,李得一搞得那个盐业生意,头一笔买卖,就是八百万枚银钱。五十万,对现在的小刘团长来说,不过是洒洒水,毛毛雨啦。
李得一嫩脸一红,趴到师哥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小刘团长顿时一惊。(。)
四百三十章 定北守备团服务到家()
“行,只要你舍得,我对这些钱财向来不在意。”小刘团长随意说道。
“那师哥俺先去忙活去了。”李得一带着身后十辆大车装载的枚银钱,还有一些酒肉,吱吱呀呀往校场走去。
“去吧,去吧。”小刘团长把师弟送走,自己也去忙活另一摊事情。
不一时,集合哨声响起。上一刻校场上还在忙着训练的一万平唐国精锐,听到这哨声,立即停止动作,跟着各自的什长,迅速分小队整队集合。
不过片刻功夫,整整一万平唐国精锐,全都整队完毕,整齐列队站在校场上一动不动,等待下一步军令指示。站在最前面的,是李药师与徐世绩二将。
一个月工夫,能把平唐国这些散兵游勇训练到这个程度,小刘团长可是煞费苦心。
为了方便训练,这一万兵士在正式开始训练之前,就按照小刘团长的要求,打散编制,化整为零。并且按照平唐国兵制,仅仅保留什长这一级低级军官职务。
因此“什长”目前就是这支兵马的最高长官,每个什长各领十丁,暂称为队长。就连李药师,徐世绩两将,也各自统领十人,当了两名什长。
把平唐国兵马彻底打散重新编制,这么做,也是因为平唐国兵马中,弊病太多,其中尤以派系林立为祸最重。
因为平唐国兵马施行府兵制,再加上洛都城设立的天子十六卫兵马,导致平唐各路兵马中派系林。兵士最讲究派系,同乡,同属某位将军麾下,等等。
平时平唐国各处兵马之中,各系兵士互相抱团,防止自己被欺负,还可以顺便欺负人。比如,上晋有个地方叫斗乌,这个地方的兵卒非常团结,作战勇敢,因此各级将军就不敢过分克扣他们的饷银,只能按例抽走三成。
除了军饷,平唐国兵卒吃饭,也不像定北守备团一样,兵士排队领饭,头一个和最后一个,保证谁都能吃得饱。平唐国兵卒全军按照“伙”分配,每伙一个灶头,兵卒们一哄而上,来晚了就只能挨饿,吃得慢就只能吃个半饱。
甚至平唐国兵士私下间,还流传一种如何吃得多,吃得饱的诀窍。
上来就给自己盛一大碗的,都是新兵,老兵们都是先盛小半碗菜饭,拿一个小饼子,快速吃完。这样一来,头一小碗饭吃完,大锅里的菜,簸箕里的饼子都还剩下不少,此时,就可以从容盛满满一碗菜,再抓三五个死面饼子在手里,慢慢吃。
由于菜里没有油水,别看盛满满一大碗,其实根本吃不饱。等新兵把碗里冒尖的一大碗菜吃完,觉得不饱,再去盛时,大锅里早就什么都没了。而老兵们,正端着第二碗满满的饭菜,吃得喷香。
平唐国的兵士,平时为了吃饱饭,都得跟袍泽同僚斗智斗勇。
在这种情况下,由于军中过于恶劣,个体的力量就不足以支撑兵士顺利熬过一场场恶战。为此,兵士们不得不抱团取暖,挣扎求活。于是,各种老乡,乡党,同一府兵,等等派系就开始出现。
李药师与徐世绩二将对军中这些事当然很清楚,但他们并未下大力气整改,只是加以利用。他们二将对那些作战勇敢的兵士团体加以褒奖,培养,最终选出最精锐的兵卒,组成自己的亲卫。
这种亲卫,平唐国每个将军都有,天下各路豪强也是如此,唯独定北守备团没有。
李药师作战时,他身边的三千亲卫,就是他最强一击,只有在战局到了关键时刻,一击定胜负的时候,李药师才会把这支亲卫压上去。
军中这些事情,对李药师与徐世绩二将来说,司空见惯,根本不足为奇。
但是到了定北守备团,这些全都行不通,必须彻底整改。
因为这些因素极其不利于训练。为此,小刘团长并未训练平唐国自选出来的一万精锐,因为这些精锐都是各级将领的亲兵护卫。
在平唐国将领眼中,这些亲兵护卫就是最精锐,最能打的兵马。但在定北守备团眼中,这些所谓精锐不过都是些老兵油子,已经定型,再也无法训练成真正的精兵悍卒。
小刘团长亲自出马,从其余九万平唐国兵马中,从新选出来一万精锐。其实这个比例已经很高,很多兵士挑到最后,若是按照定北守备团征兵标准,根本就不合格。
小刘团长把这一万即将受训的兵士挑选出来,李药师与徐世绩二将直接就傻了眼。
其中多半是刚入伍不足二年的新兵,拿刀的时候,手都还在打哆嗦。这一万兵卒,全体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胆小怕事,在平唐国营中,都是受气包,出气筒,被其他兵士欺负了,就只会老实忍着,绝不敢争吵拼斗。
李药师看到小刘团长尽挑这些软蛋怂包,把自己精心挑选出来一万悍勇敢战的亲兵精锐全部刷下来,心中疑惑简直无以复加。他再是想不到,自己与定北守备团团长挑选兵士,居然会是天壤之别。
若是换个人这么挑兵,李药师非得与他争个长短,但对上守备团团长,他是真不敢,也没那个底气。
人家定北守备团团长带着自己训练的兵卒,敢跟金狼骑兵正面硬碰硬,最终硬生生吃掉五万金狼。你李药师的亲兵精锐,从来没打过金狼骑兵不说,到最后,甚至连正面交战的勇气都没有。你凭什么跟人家争论?
军中以胜负说话,李药师对上小刘团长,是一点底气都没有。最终,李药师不得不又去请教李得一。哪知道李得一这回直接懒得跟他啰嗦,直接嚷嚷道:“你哪这么些问题,老实看着就行了。”
在训练正式开始前,小刘团长又把这一万兵士彻底打散重新编组。李药师与徐世绩二将厚着脸皮,硬要下两个什长,除了李药师与徐世绩两人,其他的九百九十八个什长,都是由老实听话,胆小怕事的兵卒担任。
即便如此,由于挑选不严格,很多兵士还是不能在一开始就做到严格遵守军纪。当然他们也不敢明着抗命,都是来软的。比如小刘团长下令整顿内务,各什长带队,把各自的营帐打扫干净。总有那么几个,会落下一些灰尘,垃圾。
对这些不服从命令的兵卒,小刘团长从不客气,立即带到一万兵卒面前,公开打五十军棍。
李药师对这事同样也很不理解,不就是没打扫干净营帐,至于打五十军棍?但这回他学精了,把问题牢牢憋在心里,没敢问,决定慢慢看着。
至于那些敢在训练中闹事的刺头,他们多半是原平唐**中大小军官,小刘团长一律重打五十军棍,然后将其赶出去,再重新挑人来补充。
在小刘团长严格的惩罚制度下,经过这一个月的初步训练,现在这一万兵士总算是都已学会严守军纪,听到集合哨声一下,立即停止手头训练,迅速按小队集结完毕。
这一个月训练结束,这一万平唐国兵马在定北守备团眼中,其实才刚刚学会站队列,连军阵都没正式开始练习,根本就不能拉出去打仗。
可是在李药师,徐世绩,甚至平唐国皇帝李势銮眼中,这一万精锐,已经彻底脱胎换骨!
令行禁止,对将令无条件服从。听到集合哨声,在一刻钟内就能集合完毕,列队齐整,这样的兵卒,李药师从未成功训练出来过,徐世绩同样如此。甚至皇帝李势銮专有的特种兵,黑甲长刀兵,也达不到这种集合速度。
平唐国的兵马,半个时辰能够集合完毕,不要求站出整齐的队列,就是所有兵卒都能按时跑到校场上。哪位能练出这样的兵卒,这位将军就可以获得赞誉。
在李势銮眼中,这一万受过定北守备团训练的兵士,却能在不到一刻钟内,就迅速集结完毕,而且是齐齐站立,列队齐整。军令“进”,则按照军鼓点齐步前进,令“杀”,则齐齐出枪猛刺。上万人,真真就如同一人般。
如指臂使,这就是如指臂使!这样的兵卒,果然才是真正的精锐。
李药师暗中拿自己的亲兵护卫与这些受训仅一个月的兵卒反复比较,最终只能在心中老实承认,“差远了”。
李得一曾经对现在这一万精锐说过一句评价:“不过是空架子,看着威猛,却没有俺守备团那坚毅不屈的铁血军魂,经不得硬仗。”
李药师和徐世绩二将听到李得一这个评价,心中齐齐不服:“你在装13!装他马最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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