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悍马在山中疾驰,李得一死死盯着山下这骑手的动向。就在李得一以为这骑手要赶奔洛都城时,在山下大路的一个三岔口,这名骑手忽然转道往西北。
“不是李家的?那能是哪儿的?别管那些,俺先跟紧了他再说!”李得一赶紧催悍马转头,继续在山中遥遥跟着这山下骑手跑。
到了半晚,李得一终于看清,这名骑手应该是要赶往洛都北面的撞令军大营,就是范国师儿子所在的那个营寨!
随即,李得一让悍马开始往山下跑!他决定冒险一试,在这名骑手赶到营地之前,将其截杀,看看他到底是在来回送什么至关紧要的军情!
此处已经远离突辽大营,李得一也不用再怕范国师埋伏高手狙杀自己。
大路上,天色已黑,这名骑手骑马跑一天,此刻已是满头大汗。他全然不顾胯下战马已经口冒白沫,仍在不停催着胯下战马再加速快冲。骑手的双眼盯着前方终于出现在视野中的营寨,紧绷的心弦总算松开了那么一丝。只要进了营,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正在这时,忽然飞来一颗没把的流星!啪!一声,正中这名骑手的脑门。“啊呀”一声惨叫,这名骑手滚落下马。那匹上好的突辽马却浑然不觉,依旧在往前猛冲。
眼瞅自己躲在暗处,全力一石头砸出去偷袭,正中脑门居然都没把这名骑手打死,没有料想中的满脸桃花开,李得一也是略有些惊讶,赶紧抽出军刀,急催悍马冲了过去。
悍马冲过去时,这名骑手非但没死,还挣扎着要爬起来。本待一刀将其结果,李得一临时改了主意,让悍马猛力撞了上去!
随着骨头断裂的闷脆声传出,这名骑手被撞得飞滚出去十几步远,趴在第一上一动不动了。
李得一追上去,跳下悍马,先拿手试了试这名骑手的鼻息,发现这人居然还没死。直到此时,李得一才发现,这名骑手居然是个平周人,而且是气壮境大成的好手!
掏出捕缚绳,李得一将这名骑手手脚麻溜捆好,最终还不放心,又使刀尖将其手脚大筋都给挑了,这才去他身上搜索信件。摸了一阵,李得一找出一封使火漆封好的信件,收入怀中。然后跳上悍马,又赶紧去追那匹跑掉的突辽马。
最后,李得一牵着突辽马,将这名骑手搁在马上,骑着悍马返回了自家大营。一回到营地,李得一找到师哥,把怀里那封信掏了出来。
“师哥,俺逮了个平周人信使,给突辽人当走狗的。你看看这封军情里说的啥?要紧不?”
小刘团长伸手挑亮帐子里的油灯,接过信,拿起匕首小心翼翼割破火漆,将内里信件取了出来。大略看了几眼之后,小刘团长叹了口气道:“这上面写的我看不太懂。”
“啊?给俺瞅瞅。”李得一急忙伸手接了过来。
结果他一瞅,怨不得师哥看不懂,自己照样也看不懂。这上面写的,全是突辽文字。这突辽文字是突辽皇帝建国之后,特命范国师造的,面世还没几年,突辽人都没几个认识的,这天下更没多少人懂。别说李得一和小刘团长,就是孙老医官来,他老人家也照样看不懂。
突辽皇帝虽然一直想把这套文字普及下去,但这几年他天天忙着征战天下,还真没多少工夫摆弄这事儿。
“师哥,咱看不懂不要紧,俺把那名骑手活着逮回来了,咱问问他!”说着话,李得一随手抄起木案上一碗凉开水,走到这名依旧昏死的骑手面前,扬手把水泼到他脸上。
“啊”一声呻吟,这名平周人骑手缓缓苏醒,张开眼皮,就看到一个五官端正的年轻将军。这人眼睛鼻子分开来看,全都是正派人模样,但和在一起看,却越看越像个土匪模样。
李得一笑眯眯道:“你醒啦?还不太清醒?没事,俺帮你一把。”随即拿过一把小匕首,往这人大腿上一扎,然后拔出匕首,用自己手指头顺着刀口伸进去,使劲儿抠挖。
“啊!”凄厉的惨嚎声瞬间在营帐中响起。这名骑手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无比,疼得嘴唇直打哆嗦,豆大的汗珠直接就从额头冒了出来。
“俺问你个事儿,你要说对了,俺就抽回这根手指头。你是替谁来回传信?”李得一把眉头皱着,故意恶声恶气问道。
这位平周人还有些骨气,居然硬咬着牙不说话。
“嘿,真行。这年头,有骨气的平周人可不多了。也真是奇了怪,一投靠突辽人,当了人家的走狗,就硬气了?俺还就不信了!”说着话,李得一加大力道,更加使劲儿用手指猛扣这人腿上伤口里的肉。
“啊!我说,我说。”
“当了走狗还嘴硬,真是找死。赶紧说,不然俺有一千种死法让你挨个试试。赶紧说,你到底给谁送信?”
“给师父和师哥送信。”
“放你娘的屁!俺师哥就在俺旁边站着呢!俺师父在定北县,连见都没见过你,送什么信?你当俺傻?”李得一勃然大怒,伸手就给了这名平周人一个大嘴巴子。
小刘团长在旁边咳嗽一声,红着脸不好意思提醒道:“他大概是说他的师哥和师父。”师父,师弟这样傻,可咋办啊。
“哦,啊。不好意思,俺对不住你。这样,俺自罚一个嘴巴子。”啪,李得一还真就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说,你师父是谁?你师哥是谁?”
“我师父是突辽国的国师,家师名讳不能提及。”这名平周人吐出嘴里的血,含混说道。
“范国师的徒弟落俺手里了?!你是范国师的徒弟?!哈哈,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李得一听到这平周人的话,顿时大喜!
“你叫啥?为什么给范国师这个狗贼当徒弟?”
“住口,不许侮辱家师!”
“哦,俺的错。在你眼里,范国师确实是个好人,教你一身本事,还提拔重用你,让你有吃有穿有身份地位。你叫啥?”
“萧贵。我年幼时前在中神城沿街乞讨,那年冬天,差点被冻死在雪夜里。正好家师半夜匆匆回府,将已经冻僵在门口的我捡起。咳”这名平周人咳嗽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显然之前被悍马一撞,他虽然勉强不死,心肺也被重创。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范国师让你传递什么消息给他儿子?”
萧贵闭上眼,摆出一副任打任杀的模样,不再开口。
“嘿,还真硬气。你师父踩着亿万平周朝百姓的尸骨爬到今天这个高位上,你这当徒弟的,还真维护你师父。他是救过你一命,你可曾见过中神城那无数惨死在突辽人马蹄下的百姓?说到这儿,俺心里就来气,今天算你倒霉,俺得在你身上撒撒气。”李得一活动活动筋骨,然后出门,派人叫来一名老兵。
这名老兵现在是后勤营管事,已经快五十了,是目前最老资格的威北营精锐战兵。他有一样拿手绝活,就是整治审问俘虏,就没有他撬不开的嘴,也没有他问不出的事儿。
不一时,老兵高守就来到了帐外。虽然已年近五十,但这名老兵还是中气十足,粗声粗气报告一声,小刘团长亲自撩开帐门,请这名老兵高守进来。
进帐一看,高守顿时就明白了,叫自己来,是要撬开被绑在凳子上这人的嘴。
李得一抬头说了一句:“这是范国师的徒弟,只要能问出他这次替范国师传递的军情,弄死也不妨事。”
老兵高守闻言,浑身就是一颤,然后噗通就跪在了地上。
高守跪在地上辨了辨方向,朝着中神城方向,狄大帅的埋骨之所,邦邦邦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念叨着:“大帅,您在天有灵,今天这死仇范国师的徒弟终于落在我老高手里了。且看我如何给您老报仇!略消您老心中的怨恨。”
狄大帅当年死前,最后吩咐家人把他的尸骨埋在中神城外的定风坡顶上。他要守在中神城旁,看将来突辽人如何将其攻破,看着窦家皇族是怎么个下场,看这满城的豪门权贵,落得何等凄惨境地。
高守知道狄大帅的死是范国师在背后主谋,还是孙老医官与他们说的。
原本,在威北营仅剩的一干老弟兄心中,此生两件大憾事,一是到底也不知道狄大帅的仇家是谁,二是没法亲手给狄大帅报仇。
这些年来,定北守备团有钱之后,孙老医官开始暗中动用大把枚金银钱,把以前散落在各地的老弟兄全部联络起来,暗中调查狄大帅当年被诬陷下狱的真相。
功夫不负苦心人,已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位神秘莫测,在中神城现身数月即消失不见的贾先生。(。)
三百五十八章 灯影旧事皆成灰()
然而当初孙老医官查到的所有线索,在全都指到这位贾先生的头上之后,忽然间不知怎地就全部断了,就好似黑暗中有一只无形的手,一把将所有线索掐断。
这贾先生,正是当年范国师乔装改扮,潜入中神城时所用的代称。他当年在战场上打不过狄大帅,还被打成重伤,于是就动了心思,想要背后下黑手,整垮狄大帅。
范国师年轻时曾在中神城闯荡,想要谋求一官半职。虽然当时他恃才傲物,屡屡被拒在门外,但他确实是世间少有的人才,博闻强记,过目不忘。范国师年轻时在中神城闯荡,虽然没有谋到一官半职,却也颇了解不少世家辛密,皇族丑闻。
当时范国师重回中神城,选定的下手之处,就是当时新一代窦家皇子都已经长大,天子窦弼却迟迟没有立下储君。当时诸位皇子明争暗斗,在私底下争的厉害。有斗争,就有机会,也就有了范国师发挥的余地。
乔装改扮,带上人皮面具,化名贾桑梓,携带大量枚金银钱,范国师悄然回到阔别几十年的中神城。回到中神城后,范国师先花钱买下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子,然后只买了一个哑巴老仆当门子。
随即范国师开始天天在酒楼茶肆之间转悠,三天时间,就打听到了大量情报。
把窦弼的十三位成年皇子在心中筛选一遍之后,范国师选定了四皇子,当时的吴王窦醇极。
范国师选定这位四皇子的原因也很有意思。这位四皇子,在诸位皇子中,最能隐忍,明明脾气很大,却惯能做个面和心软的样子出来。这种人,其实平时都把火气压在心里攒着,一旦哪天找到点爆发出来,就是焚天大火。想要掀翻刚刚获得一场大胜,在朝堂上威名正如日中天,甚至有“万里长城”之称的狄大帅,非四皇子窦醇极心中这把滔天大火不可。
范国师能准确拿捏这位四皇子的脾气秉性,固然有他久经历练,眼神老辣之故。还在于这几天,他把听来的情报一桩桩,一件件仔细整理得来。丰富的人生经验与踏踏实实的实践相结合,才得出这一结论。
选定目标,范国师立即开始行动。没过三天,中神城最好的百年老馆子,齐鲁楼就出现了一位熟客,此人天天坐在三楼靠窗座位,点一份糟溜鱼片,要一壶上好老白干,每天一座不多不少,正好两个时辰,时辰一到,往桌上甩一个枚银钱,也不要回找,立即起身就走。
第三天中午,齐鲁楼终于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客人。这名客人一进来,齐鲁楼掌柜的就亲自从柜台后面,放下那个从不离手的算盘,腆着油光光的大肚子跑过来,满面堆笑:“吴爷,您今儿怎么有空来了?还是老规矩?”
“老规矩,赶紧给爷摆上,这三天可把爷累坏了。”这位吴爷也不多跟掌柜的废话,直接迈步蹬蹬蹬上了三楼。
到了三楼,伺候的小二赶紧迎了上来,“吴爷,您老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少废话,赶紧在靠窗那桌给爷摆上。”
小儿满脸为难:“吴爷,真不巧,今儿那桌被人占了。不过您放心,再过半个时辰,这位客官准走。到时候我必然给您老先拾掇出来。”
这位吴爷不是别人,全名叫吴忠,正是那四皇子吴王府上的大管家。他最近奉命外出办一件紧要的事情,一连三天,皆在路上奔波,不曾好好歇息。
这位吴忠,好歹在外头也是让人“爷”“爷”叫着吹捧着,这回在外头一天喝了三天风,早就疲乏之极。一回到中神城,交了差,就迫不及待要吃两口自己吃惯了的饭菜,然后找上老相好,美美睡半天。
结果这头一件就没捞着,他惯坐的那个桌,被人给提前占了。要是搁在平常,稍等片刻也就罢了,可今天,这位吴忠刚刚从外面风尘仆仆回来,就想迫不及待享受一番。正在这个当口被人给拦了,他要是能舒坦,那就怪了。
吴忠能给四皇子当府里的管家,当然也不是白给的。他抬眼打量一番,发现这人身量颇高,形容修长,举止有度,是个读书人的样子,但身上穿的那一身看着不是名贵的料子,不过是最普通的棉布衣裳。吴忠心里断定,这不过是个普通的读书人,不是什么世家公子哥,自己应该能与他打个商量。
这位四皇子素来谨慎,用人自然也极为严格,那是绝不许家奴打着他的旗号在外头兴风作浪,但凡有人告到府里,一律先打个半死,然后送到中神城府衙治罪。
所以这吴忠也是个谨慎的,并未打算仗势欺人。他整理下衣裳,迈步来到范国师面前。“不知这位书生,该如何称呼?”
范国师正在小酌,听到有人与自己打招呼,缓缓抬起了头。俩人就这一照面,吴忠顿时把面前这位书生惊为天人!“啊!此人周身神光内敛,风骨逸秀,真有名士风范!”
可不是名士咋地,你面前这位,可是仅用三年时间,就助突辽大汗一统北面草原的牛人。他这一身本事,放眼天下,也是数得着。吴忠不愧是久在帝京,来来往往皆是大富大贵之人,早就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看人很准。
话到嘴边,吴忠临时就改了口:“这位书生好生悠闲,可否容吴某在此一座?”
范国师一拱手“请便。”
“小二,上一壶最好的御井老酒!老醋六样。快!”吴忠招呼小二赶紧上菜。
“这位书生,独饮岂能尽兴,何不与我一齐小酌几杯?”吴忠出言试探道。
范国师点点头,痛快答应,丝毫没有书生的迂腐之气。
“此人举止豪爽,丝毫不做作,真是让人舒坦。”吴忠看面前这书生毫不做作,心里暗自赞叹一句。
这都是范国师提前捏住了这吴忠的脾气秉性,才故意如此。
酒过三巡,吴忠借机拉开了话匣子,开始说一些书生最感兴趣的时局政事,借以试探面前这位贾桑梓的深浅。两人喝过三杯之后,已经互通了姓名。吴忠此刻早已知道,面前这位书生,姓贾,表字桑梓,是海东省琅琊府人士。
这一说,可了不得了!原来面前这位书生,乃是当世大才!学究天人!吴忠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
就在这时,书生贾桑梓忽然“咦”一声,奇道:“那人顶有五彩之气,贵不可言!”
吴忠正帮着主子争太子之位呢,一听这话,当即瞪大了眼珠子,猛往楼下看去。
这一看,可了不得了,因为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主子,四皇子。
今天四皇子穿着一身便服,也没骑马,带着几名护卫,正在徒步往府里走。
吴忠为什么总来这家馆子吃饭,就是因为这家馆子坐在三楼,正好能看着四皇子府前的大街,离着四皇子府最近,方便他随时赶回去。
范国师为什么天天来这家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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