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平周人纵然在这时衰落下去,也必然再次兴起。千万年来,平周人的国土,始终不曾减少,一直在扩张。他们的丁口,始终不曾衰弱,一直在增加。他们的文明,始终不曾断绝,一直在延续。上万年了,这世上,只有平周人,还能清楚读懂几千年前老祖宗的文字,因为他们代代都留下的珍贵的书籍做凭证。
平周人的兼容,忍让,和平,正是他们文明能够代代不觉,种族能够始终延续兴旺的保证。
这,才是真正的强大!这,才是真正的大智慧。这才是真正从弱肉强食的残酷丛林法则中诞生出来的强大民族!
那些自以为强大的民族,就是杀戮,就是战争,就是掠夺的可笑民族,固然会强盛一时,但都不会长久。同样的历史,已经上演过无数次,平周人总是能屹立不倒,倒下了,也能再爬起来。
强盛一时的突辽人,显然也会如此。
这一战,范继品派出一支看起来精锐的骑兵,定北守备团也立即做出应对。
李得一带着定北守备团夷人骑兵首次参战。原本那些精锐骑兵也想来,结果被李得一给硬生生按住了。
“这种小场面,且用不着你们,你们都给俺攒足了力气。眼前可是有三万金狼骑兵等着你们去砍。谁现在把劲儿使了,到时候拼不过金狼骑兵,可别怨俺军法无情。”
这一战,双方都打得中规中矩,步对步,骑对骑,就是比拼各自的硬实力。范继品到最后也没动用金狼骑兵参战,小刘团长自然也没动用守备团精锐步兵。
夷人骑兵表现不错,毕竟会骑射,把狼牙都临时拼凑起来的“精锐”骑兵给射了个浑身血洞,惨败溃逃。
范继品在阵后看到这一幕,一整场仗直到打完,眼珠盯着这支夷人骑兵一动不动。
骑射向来是突辽人引以为傲的绝技,金狼骑兵更是号称骑射天下无双。
范继品看得出来,定北守备团这支骑兵,也全都是草原上的夷人组成,骑射本领比着金狼骑兵是差些,但已经不逊色普通突辽骑兵。
“这是个重要情报,之前一直未曾看到定北守备团动用这支骑兵,今天一看果然不凡。”范继品对今天的试探进攻很满意,又摸清了一点定北守备团的底细。
守备团新兵们打得还不错,鏖战到晌午,终于赶在吃晌饭之前,将撞令军步卒彻底打溃。
“恩,这些新兵经过这两阵,终于有些模样,勉强也可经得大场面。”小刘团长暗自点点头。
李寺乃要是看到自家好女婿这样,非得龙颜大惊不可。“朕的好驸马,你的团里这种兵才勉强可以?朕麾下的步卒若是能与撞令军打的有来有回,就可称精锐。你这要求会不会太高了一点?”
“高么?当年狄大帅就是这么传下来的规矩,我只不过是照着规矩来罢了。狄大帅说了,上过阵,见过血,还能坚守不退,令行禁止,才算好兵,还称不上精兵。”
与上次作战同样,最后小刘团长仍未追击溃败的撞令军。命令兵士警戒,打扫完战场,抬走自家受伤战死的兵士,定北守备团整齐撤回大营。
看到这一幕,范继品还有些郁闷。“定北守备团这主将真是沉得住气,两次大胜,皆能忍住不乘胜掩杀,也从来不攻我这营寨。”
谁说不想,小刘团长不过一是为了练兵,二是为了求稳,这才没急着决战。李得一倒是每次都想趁势杀过去,但都被他师哥给恶狠狠瞪住了没敢动弹。
“师哥,咱啥时候才能一口气杀过去,破了眼前这支兵马,擒杀那个范国师的儿子?”
小刘团长对着师弟翻了个白眼,没惜得理他。
李得一赶紧嘿嘿笑道:“师哥,俺就是看那范继品在阵后头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不顺眼,刚才失口喊那么一嗓子,嘿嘿。”
这事儿真不能怪范继品,得怪范国师。他这大儿子出生的时候,他已经是突辽族的国师,所以范国师从大儿子小时候,就十分注重培养他行住坐卧的规范和威仪。当时突辽大汗看到范国师把儿子教的如此举止有度,贵气十足,还十分羡慕,连连感慨自己的儿子都是些粗鲁的糙汉。
范继品从小受到这样的教育,长大了一举一动,举手投足,自然带着一股贵气,让常人望着羡慕不已。
就是小刘团长,虽然与范继品是敌手,但隔着万军看到他,还是心中暗赞其颇有威仪,举止有礼。别误会,这个礼可不是“行礼”中那个礼的意思,而是规矩法度的意思。
传说在更古以前,远在平周开国太祖建立平周朝之前,那时候的上古之国,并无律法一说。人们平时遵守的法则,唤作“礼”。那时的人淳朴厚道,若犯错,只要有人在地上画一个圈,他就不会离开,老实等着礼官来,接受惩治。
后来,人渐渐变得狡诈贪婪,有了过错,会拼命掩饰不让外人知道。到这时,以“礼”治国就变得不再可行。到了平周开国太祖时,建国之后,就定了一部“宪法”。
但后来随着人性日益自私贪婪,为了利益更加不择手段,“宪法”也不够用了。在平周太祖末年,不得已又加了一部“刑法”,专门用来惩治重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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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六章 瞎猫碰上死耗子()
再后来,随着平周朝历代帝王上台,为了方便统治,律法就越制定越多,天下的百姓非但没有因此老实,反而越发崩坏。现在,甚至连造假药的,卖有毒食品的都如雨后春笋一般,屡禁不止。
这些违法平周百姓的举动看着是为了发财,其实他们不知道,他们这样做,是在挖自己赖以生存的根本。这不,突辽人一来,好多造假药发财的,钱还没来得及花,就全成了突辽人的。
照你这么一说,好像突辽人来祸害这天下,还该这些卖假药的事儿?这帽子扣得也太大了吧?
先别急,听我慢慢给你说。这其实是个社会风气问题,一人造假发财,必然有人眼红效仿,然后就会蔚然成风,后来整个平周都沉迷造假之中不可自拔。
慢慢的,平周朝这股造假的社会风气终于蔓延到了天下各地军马当中。卖官鬻爵,虚报战功,杀良冒功,冒名顶替,冒领兵饷,这一类事情开始在各地兵马中不停发生。
没过百年,这股造假的歪风,就把整个平周天下的兵马彻底腐蚀殆尽。彼时平周朝的兵马看着虽多,其实早已毫无战斗力可言。将领都是花钱买上去的,战功都是花钱造假造出来的,根本就从没上过阵,更别提见血。兵士都是些老弱病残,街头混混,受人花钱雇佣,来军中凑数冒领军饷的。这样的兵马,如何能保卫平周天下太平?
所以,突辽人一来,不过轻轻用了点力气。平周朝这座屹立世间六百年的庞然大物,内里早已被蛀空的高楼大厦,就在一夜间倾倒崩塌。
所以前贤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不是让你扛着刀枪去前线厮杀,你也未必是那块料。而是一定要在日常生活中充满正能量,时刻警惕不要带坏社会风气,最起码,社会上的歪风邪气吹来,你不能跟着跑。
别的犹可,造假这事儿一定不能干,这股歪风邪气一旦蔓延到各地兵马,早晚会酿成亡国灭种的大祸。国都亡了,民哪里有宁日。
平周朝亡国的前事历历在目,李得一对这些弄虚作假的豪门贵族,世家公子是深恶痛绝。连带着,看他们的一举手,一投足,都特别不顺眼。装模作样,还不是当了突辽狼畜生的亡国之奴。
李得一浑身匪气,根本看不惯这些举手投足依然标榜自己遵循古礼的权贵豪门。
他心里自有一本帐:“让你们这些权贵世家,一言一行遵守这些礼法,是为让你们有权治国时,治理天下安宁,人人康乐。而不是让你天天把这套礼摆在外头,挂在嘴边,背后却把整个天下弄得生灵涂炭,无数百姓死于非命。白骨露于野,十室九成空。到现在,战火荼毒整个平周天下,亿万百姓惨死于路旁,尸首被野狗和乌鸦吃光。你们这些祸头子却还在这里摆什么举止有礼,言行有度的臭架子。早晚有一天,砍光你们这些尿泥。”
在李得一眼里,平周天下糜烂成这样,亿万百姓惨死荒野。那些只知道豪奢度日,却依旧手握权柄不肯放松丝毫,但在治国上又毫无建树的天下权贵豪门,无疑是罪魁祸首。
当年狄大帅好不容易独立撑起平周朝那糜烂的边防,打退范国师领导的突辽人第一次南侵。然而胜利之后没多久,就被这些权贵豪门因为政争和利益因素,联手整治,最终躺在病榻上含冤屈死。若当年狄大帅不死,哪里还会有突辽国的今天?这平周天下也不至于短短二十年就彻底糜烂。
也不知道当年那些联手整死狄大帅的权贵豪们,在突辽人攻破城池,踏进他们家门,杀戮他们的子孙,糟蹋他们的妻女,抢走他们的财富时,他们可曾后悔当年自毁长城?
其实李得一这样的看法是完全失之偏颇。因为他是平头百姓出身,所以想问题总是下意识把大头都甩给天下的权贵豪门。
然而残酷的事实是,滔天洪水来了,一座大坝溃堤,在修坝时趁机上下其手,大肆捞钱,导致堤坝偷工减料,工程质量不过关的那帮权贵豪门,大小官员固然会被淹死。即便侥幸不死,事后也会被问罪处斩,家产抄没。
但那些因为堤坝离着自己家近,就曾偷偷背坝上的土回家修自家房子,填平自家田地的小老百姓,也同样会被洪水淹死。
这些人的罪,其实性质一样,都是毁坏堤坝,只不过数量多少不同。
有人死后不服,跟阎王爷狡辩,我就背了一篓子土回家,至于被洪水淹死么?不好意思,你福报太小,这一篓子土的罪恶,你的福报就全被消没了,所以你只能被淹死。
这老天爷就是这么公平,万事万物都如同猪狗,一切以福报大小来衡量。
权贵世家福报大,所以可以造大恶而侥幸不死。
老百姓福报小,偷坝上一篓子土回去泥自家院墙,洪水来了就死了。
你若问谁福报大?看这世上整天修福那些就是。修福一般来说就是少造新殃,助人为善。
你若问谁福报小,看这世上整天浑浑噩噩享福那些就是。
若不会修福,你吃的每一口饭,穿的每一件衣,都是在消耗福报。若是还有其他恶事,那消耗更快。
李得一根本不知道这些道理,他就是单纯看这些做作的世家豪门不顺眼。所以李得一看到范继品那副规矩模样,就恨不得冲过去将其胖揍一顿,打得他鼻青脸肿,然后砍下他的狗头。
要么说是他是土匪呢,一点涵养都没有,看不顺眼的就是抢,就是杀,打不过就掉头跑,为了取胜什么阴招都使,简直毫无廉耻。
奈何人家有位好师哥当后台,连平唐国皇帝的面子都可以不给,你能咋样啊?
当然了,李得一虽然看范继品不顺眼,可也不傻。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
最终,李得一还是老实跟着师哥回营,没敢乱来。师哥既然已经说了,范继品本领之高不在他之下,李得一当然不会冲上去吃这个亏。
这一战获胜之后,小刘团长当夜把李得一叫到跟前,心事颇重地嘱咐道:“你去洛都东面突辽大营转一圈看看,我总觉得范国师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咱们。记住了,你这回去,只许侦察,不许动手!只要看清突辽皇帝有无大队兵马调动即可,不需凑近侦察,保命为要!那范国师肯定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单等着你跳进去。”
“放心吧,师哥,俺知道范国师厉害,上回吃过他的亏,俺这回就远远瞅着,绝不惹他。”自从李得一被范国师阴了一次,到现在他也心有余悸,哪还敢再得瑟。
小刘团长点点头,李得一趁着夜色就出发了。
再次冒险派师弟去侦察,小刘团长这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原以为这范继品不过是范国师抛出来的幌子,目的在于拖住自己,不要妨碍他的突辽大军攻打洛都。但现在,范继品已经连续与自己交手两次,皆是败阵。
虽说白天仗打赢了,可小刘团长越发摸不透范国师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若是要拖住自己,只需高垒坚寨,死守即可,何必出战?若是要与自己分个胜负,为何次次只动用撞令军?精锐三万金狼骑兵一动也不动,就跟看戏的一样?
“难道范国师这是在试探自己?”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小刘团长摇摇头,晃飞这个奇怪的念头。以那范国师的实力,何须与自己耍这些花招。若他要打,直接带兵来,不需三万,他只要带着一万金狼骑兵,自己这定北守备团很可能就会败退。
可现在,范国师派了自己儿子来,作战又尽弄些渣滓兵马来应付了事,这到底是为什么?对上范国师这样的对手,你越是摸不透他,自己越心慌。
最后不得已,小刘团长只能再派师弟去冒险侦察突辽大营。派别的侦骑去,只能是去送死,只有李得一有悍马在,还不怕金狼骑兵的精锐斥候。
李得一骑着悍马不敢走大路,只能走山路,趁着夜色一路往东,来到洛都东面突辽大营外的山顶。
李得一刚找到一处藏身之处,就看到山下有一骑沿着大路急急忙忙冲入了突辽大营。
趁着第一月色,李得一看得十分清楚,这马上的骑手穿着与金狼骑兵迥异,既没有铠甲,也有没带金狼骑兵那种特异的弯刀,头上也没有发辫。
顿时,李得一就对这个急急忙忙赶来的骑手产生了极大兴趣。他当即断定,这名骑手身份绝对非同一般,而且看他的骑马的样子如此着急,必然也是身负重要任务。
只可惜,李得一此时藏身之地离着突辽大营太远,他在山顶上,看得到,却没法动手拦截此人。
上次来吃过亏之后,李得一这次来就学精了,老实蹲在山顶,躲得远远的,没敢凑近突辽大营,打定主意不去惹范国师生气。
可现在,他眼瞅这名骑手消失在突辽大营之中,李得一脑子立马就活泛开了。
接下来一整天,李得一都趴在原地没动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突辽大营。强打精神不睡觉,吃饭就在原地干啃个光饼。要撒尿稍微一侧身,解开裤带靠着年轻有力的膀胱,把尿呲出去。当然得尽量尿远一点,毕竟有尿骚味儿。想拉屎就只能先憋着。
先贤说得好:“屎可忍,尿不可忍。”
功夫不负苦心人,那个做平周人打扮的骑手终于再次出现在李得一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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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七章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终于,在第二天晌午时分,李得一又看到了这名穿着打扮与金狼骑兵迥异的骑手从突辽大营中出来。
这回是白天,李得一总算看清楚了。这名骑手的穿着打扮,与范继品相似,都是平周人模样。这骑手一从突辽大营出来,立即就直奔西面洛都而去。
“难道是李家派来与突辽人偷偷媾和的密使?!!俺日恁酿啊,李寺乃,这回抓住证据,非先破了你这洛都城不可!”李得一瞬间大怒,赶紧爬起来跑到悍马那儿,翻身骑了上去。“往西走,俺得紧盯着山下那人,赶路就交给你了!”李得一拍拍悍马,一人一骡分工合作,沿着山路猛追。
骑着悍马在山中疾驰,李得一死死盯着山下这骑手的动向。就在李得一以为这骑手要赶奔洛都城时,在山下大路的一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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