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着逃了,要么老老实实跟我一块儿守城,要么赶紧挂冠滚蛋。
这样一来,明天朝议之时,就不会有第二个声音出现,到时大家众志成城,也好方便接下来的行动。若是这时皇帝犹疑不决,态度不定,第二天朝堂上准得吵翻天,撤退派和主战派非打起来不可,那可就真要了命咯。
李寺乃也是老辣的很,事情一发生,立即能先抓住最要紧的。他管不了突辽人怎么打,怎么攻。与其操心突辽人何时打过来,还不如抓住自己能办的,把身边的文臣武将拧成一股绳,劲儿往一处使,这才是当务之急。
第二天,朝议,李寺乃把消息一说,底下文臣们一个个当即义愤填膺,个个慷慨激昂,发誓要与国同休,坚决抵抗到底。看到这个情景,李寺乃在心中暗暗得意,当初自己慧眼识英才用对了人,把王右军立为宰相果然没错,这统御百官的职责确实到位。
王右军昨晚与皇帝告辞之后,当夜立即动用腰牌出宫,随后就把家中五个儿子全叫了出来,让他们连夜赶往其他几位宰相那里传信,同时派家奴去通知自己的门生,传达了皇帝的态度。一传十,十传百,天亮之前,满朝文官都知道了皇帝的态度,自然不敢起二心。
至于武将么,这乱世正是用兵之时,要你拼死效力。突辽人一来,你这武将敢提出放弃城池,这官也算干到头了,非得撤职查办,治你个通敌之罪不可。所谓文死谏,武死战。武将只要管着打仗的事就行了。
当然了,现在洛都城里真能打的,除了李势銮的黑甲长刀营,也就李寺乃御驾亲征。不过如今突辽皇帝已经打到了他家门口,他就不用折腾了,不亲征也得亲征。
面对这场早已预料的战事,李寺乃四个儿子的表现也各不相同。老四李无敌满脸欣喜,跃跃欲试。喂喂,你爹被人打上门了,你还这么兴奋,没搞错吧。
兄弟,这李无敌虽然瘦干干满头黄毛,看着跟营养不良发育不全一样。但他股子里跟王壮彪却是一类人,同样的天赋异禀,同样的嗜战如狂。他许久没有上阵厮杀,加之刚迈入俱五通境,正是盼着上阵一展身手的时候。
老三李佩松则略有些惊恐,不时拿眼神看着大哥,希望大哥给点提示。这位算是没救了,一辈子跟人背后吃灰。
老二李势銮则是一脸镇定,让人丝毫看不出变化,但他在背后死死攥成拳的右手,还是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激动。
这位兄弟,金狼骑兵就要打过来了,突辽皇帝亲自坐镇来打你家,你激动什么?
李势銮:你不懂啊,这样一来我又能上阵杀敌。只有上阵厮杀,才有机会立下足够的多的军功,才能不用整天看着那个鼻孔冲天的大哥受气,才能让偏心爹多看我两眼。
行了兄弟,别说了,你的苦我懂,万年老二么。干,啥也别说了,都在酒里了。
至于李欣孝,则是一脸便秘相,心里不住地咒骂突辽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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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一十九章 困愁难行苦无路()
他这是在恨突辽人来的不是时候,坏了他的大事。他本来已经联络的差不多了,几名重臣都漏了意思,表示支持他当太子。现在他就等着找个风和日丽,父皇心情愉悦的日子,让一名自己提前安排好的吏部右侍郎上书请早立太子。
结果现在突辽人一来,他的全盘计划直接就被打乱。突辽人现在已经打上门了,他爹正为了自己家的生死存亡拼命,忙着调兵遣将,谋划战略。你这时候在他耳边不停唠叨着要确定早早遗产继承权,这不是找别扭,等着挨骂么。
李欣孝虽然心眼有点小,气量窄,但好在不算傻,分得清轻重。也就没再闹腾,而是帮着他爹调运粮草,整备军械,调派兵卒,准备守城。李家的后勤事务,长久以来都是李欣孝在负责,他也是个有本事的,一直把后勤打理的井井有条。大军粮草器械,军马,历来是繁复杂乱,最为难办。
你想,要征发军马,除了自家马场养的,还要地方供来一批。可地方也有地方的难处,供应来的战马可能就好赖不一,甚至有可能弄头骡子滥竽充数。你总不能为了一头骡子,跑几百里去到山间偏僻村庄,把人打一顿吧。只能自己派人重新整理筛选,挑选出适龄可用的战马,分发给骑兵。其他的或做驮马,或裁汰。这些活可都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办好的,你必须得懂相马之术,才能办妥,不然手下人偷懒糊弄你,耽误了大军作战,到时你可就百口莫辩,难辞其咎。
李寺乃自从起兵一起来,就一直放心把后勤交给长子李欣孝总责处理。这么多年来,李欣孝也兢兢业业,从无差错,从这点上来看,他确实本领不小。也难怪李寺乃会一直这么偏爱他,给他更大的权威。
至于李欣孝联络上的那些大臣么,虽然表态支持他当太子,但大多不过是碍于礼法正统。他是嫡长子,天生就是最合法的继承人,文臣最注重礼法,当然得表示支持他。
至于武将,则是比较喜欢李势銮勇猛善战的二皇子,对于偏向文臣的大皇子不太热络。
对于四个成年儿子的表情,李寺乃一点不漏全部看在眼里,但他不动声色地继续与群臣商议着对策,好似全然没看到自己儿子们那丰富多彩的面部表情。李势銮虽然正在学他爹的面瘫绝技,但此刻才刚入门,使劲儿保持面瘫的结果就是,让人一眼就看出脸上不自然。
金狼骑兵对现在的李家来说,还真是个相当棘手的对手。面对金狼骑兵这种实力冠绝天下的对手,确实很难打。首先来讲,硬拼肯定打不过。就只能用计,可想要用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眼下的情况来看,想要使计谋算计金狼骑兵,基本不太可能。
就比如诈败诱敌深入,然后埋伏围攻这种最常见计谋。李家面对金狼骑兵,就很难使的出来,因为两家兵马差距实在太大。你派步卒去诱敌,那不是给骑兵送菜么?步卒跑不过骑兵,怎么引着骑兵来到埋伏圈?半路就被骑兵给杀光了。派骑兵,跑倒是跑的过,但是金狼骑兵会骑射啊,他不用追上你,只要跟在你屁股后面一直射箭,就能把你杀光。没引到埋伏圈呢,诱饵就被金狼骑兵吃光了,计谋自然也不攻自破。
又或者你分兵合围。你的兵马全加起来都打不过金狼骑兵,还分兵?就不怕金狼骑兵给你各个击破?然后给你来个横扫千军。
想来想去,自家兵马战力差着金狼骑兵太多,已经不是计谋能弥补过来的。这仗目前就俩字“难办”。
至于正面硬刚就更不用想了,面对金狼骑兵,李家兵马只能据城死守,根本不敢出城野战。勉强拉出去,也就是给人送菜,起不到任何积极作用。所以想要反攻金狼骑兵,只能指望洛都城高城坚墙,死守几年拖到金狼骑兵疲惫。等金狼骑兵人困马乏,李家派出骑兵一哄而上,将其击溃。
可是说老实话,平唐国的骑兵虽然装备精良,但比起金狼骑兵,还真是不够看。或许再与金狼骑兵交手个两三年之后,经历强敌磨砺锤炼,让战火洗炼之后,这些骑兵也会成长为优秀兵,但现在,他们还差得太远。
李家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洛都城倚着黄浊河而建,不怕突辽人围攻。突辽人在路上骑兵无双,但并没有水军,所以洛都城即便被围,也可以从容走水路继续运送粮草军械,马匹。依仗洛都城这一优势跟突辽国拼消耗,是众臣商议半天,唯一得出的结论。
群臣议了半天,发现自家兵马不如金狼骑兵,不管你千般计策,万般运筹,都只能老实憋着。这是真办法啊,比如你使计埋伏金狼骑兵,步兵不顶用,就只能用骑兵埋伏。埋伏金狼骑兵一万,平唐骑兵至少就得有五万之数,才敢行此计策。
但是这洛都城附近,还真找不到能容纳五万骑兵埋伏起来的地方。藏在山里?兄弟,骑兵要是能大规模进山藏匿,这事儿就好办了。山里林木茂盛,骑兵怎么发起冲锋?地上树根盘错,不怕绊了自家的马腿?
至于在平地埋伏金狼骑兵,到时候,五万骑兵还不一定打得过金狼骑兵一万。
也有一位读过两天兵书的文官提议道:“何不把金狼骑兵引到北面山地,用步卒埋伏围困之?”兄弟啊,要么说纸上谈兵害死人。
现在金狼骑兵首要目标是攻打洛都,路上只为扫清障碍。你引诱金狼骑兵?拿什么引诱?什么东西比洛都诱惑力都大?想的挺好,可惜现实太残酷。平唐国都城洛都近在眼前,金狼骑兵怎么会在这时候分兵他顾,肯定是先杀到洛都城下,以攻城为首要目的。别的,都是小事情,肯定不会在意。
你要是兵马往北面山里跑,突辽人肯定会高高兴兴地抓紧机会攻下洛都,而不是傻乎乎跟你一块儿跑山里去。
金狼骑兵现在是奔着平唐国的全部家产来了,你抛出去一块儿镶金的砖头,就想吸引人家放弃你的家产?可能么?突辽人现在又不是以前穷疯了的时候,一口破铁锅都能引起两个部落抽刀对砍。突辽人现在富得流油,眼光自然水涨船高,你抛出去的这点小利,人家是再也看不上咯。
最终李寺乃拍板决定,还是先命令在外五将背靠洛都城结下硬寨,打呆仗!想办法把战事拖住再说,决不能让突辽人现在就攻到洛都城下,好歹也要拖到冬季。等到天寒地冻时,守城也便利许多。
别误会,这不是说突辽人怕冷,而是到了冬季,战马就没有随处的草料可吃,必须吃粮食。到时候粮食运输,就会成为突辽人的一大负担。突辽人长久以来作战都是赶着牛羊群,吃着牛羊奶粉,这使得他们的后勤格外轻松。
但现在,为了保持战马在冬季的战力不减,就必须喂粮食,运送粮食就成了突辽人的一大难题。突辽人以前从没干过运粮的活,他们很不熟悉。好在范国师出了主意,用平周人搬运粮食。但由于缺乏专业的后勤人员,突辽人的粮食运输,至今仍是一塌糊涂。
命令发给五将之后,李寺乃好在不是那种抠门的老板,知道想让马儿跑,就得多给马喂料。他大手一挥,发下军令,再次给五将增兵五万,并且后续还会再支援五万兵马。
当然了,五将兵败,也不能不责。李寺乃令尚书省发下公文,斥责五将此战失利,但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先不予追究,许五将戴罪立功。平唐国虽然多仿平周朝制度,但李寺乃并未成立枢密院统管兵事,他自己一手把持所有兵马调动的大权。
与此同时,李寺乃还秘密写了一封上谕,在里面宽慰五将之心,告诉他们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诸位都是朕的爱将,不必为此小败忧恼,还当齐心协力,共御强敌才是。末了,李寺乃又大加许诺,击退突辽人之后,封妻荫子,与国同休,如何如何。
果然是个黑心老板,黑锅都给宰相背,自己偷偷装好人。这下五将必然对皇帝感激涕零,拼命效死,仇恨全被尚书省宰相给拉走了。当然了,几位宰相都是老滑头,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这是替皇帝背了黑锅,但这个黑锅他们不背也不行,不背就得被皇帝疏远,早晚混不下去,卷包滚蛋。
本来么,给老板打工,当着宰相高官,在其他官员面前也是作威作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天居高临下,人上任当着,高额俸禄发着,大笔外快吃着,给老板背背黑锅,也是应有之意。
李药师得到五万新血补充之后,再次发挥他惊人的谋略能力,多插旗帜,略布疑阵,实际趁夜色迅速带着大军后撤,等范国师反应过来,他已经带兵后撤了四十多里。
这是入侵平周天下以来,范国师头一遭被人给耍了,他在心里暗道自己之前小看了天下英雄,以后还得谨慎才是。但他也没急着追赶李家的兵马,而是从容发下军令,让撞令军继续前行,狼牙都随后策应,金狼骑兵则略作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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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二十章 正是英雄奋起时()
打仗这回事,不是说胜仗越多越好,有时候胜十次不赢,败一次则全军尽殁,身首异处,一生功名化作了尘土。这世间,古往今来,只出现过一人,他一生从无败绩。不管大战小战,还是街头跟人打架,甚至床上跟那么多老婆们打架,以一敌百,都从未没输过。这人就是,也只能是传说中至今无人能出其右的平周朝开国太祖。
世间其他人虽然仰慕钦佩平周开国太祖一生的丰功伟绩,但却不敢效仿。不为什么,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这世上打仗只管带兵往前冲,什么计谋也不使,最多就是一招倒卷珠帘,就能横扫天下所有英雄,踏平所有敌人的,也就只有平周开国太祖这一位而已。平周开国太祖一生的战绩,对后世猛将来说,实在是只能远观,不能学。学不来,也没资格学。
其他世间良将,都是先为己之不可胜,然后待敌之可胜。就是先做好防御工作,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看着对手乱动,等待破绽出现,将其抓住,再一举击溃对手。
范国师目前隐隐算是天下第一良将能臣,自然把这套东西都玩熟了。李药师带着兵马趁夜色仓惶撤退,看似走的狼狈,实则完全出乎范国师意料之外。在斥候带回足够准确的消息之前,范国师选择了最稳妥的办法,主力金狼骑兵按兵不动,只派炮灰撞令军去追击。
接下来战事的发展,也果然印证了范国师的料算。
李药师带大军后撤同时,派秦双锏与尉迟勇两将在沿路山林中设伏,专等着伏击匆匆追来的金狼骑兵。
结果没等到金狼骑兵,反而又等到一群走狗。秦双锏和尉迟勇二将合力,将这群无耻走狗一顿痛打。获胜之后二将不敢恋战,迅速撤回大营,依托营寨固守起来。他们也怕金狼骑兵来个黄雀在后,用撞令军做诱饵,趁机掩杀。
但范国师似乎不屑于这么做,只是派些撞令军来送死。当然了,这些撞令军也都是些临时抓来的壮丁组成。吴开关身为名义上的撞令军统帅,这种摆明送死的活计,是绝不会上的。吴开关带着骑兵在外乱窜,谎称夜间追丢了,就是不肯中这烂计。
没埋伏到金狼骑兵,李药师也没在意。若是范国师这么容易中计,他也就不必苦战至今日,早就已经杀入突辽金帐,生擒突辽皇帝,献到皇帝马下。
李药师不愧是一时名将,绝不是那种布置下一个计谋,就得意洋洋坐在军帐里,干等着传来战胜消息的浅薄之辈。李药师这种良将,每时每刻都在做着许多布置,撒下许多网,当期收获之时,浅薄之辈或许会鄙夷道:“哼,不过是运气尔。”却永远不会知道,李药师为了这一网的收获,空做了多少准备,又多耗了多少心血。
那种布置一种计谋,就干坐那儿等着成功或失败的人,不是良将,而是赌徒。久赌必输,凡是赌的,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除非你像平周开国太祖一样,碾压众生,统兵作战,挣钱做生意,发明新事物,房事,样样都是天下第一。
而真正的良将,就像李药师这样,他知道成功其实总会发生,只要自己不停地做准备,不停地料敌谋算。十次计谋,十次谋划,只要能成功一次,天下人就全都会盯着你成功这次,称赞你是当世名将,绝口不提你那九次无用白费的计谋。
李药师早在之前高歌猛进时,就已料到今日这番撤退局面,他居然提前偷偷派出两千兵马,在洛都东面三十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