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他俩本事相近。可李得一本事差郭无常太多,所以他根本就看不清这一招是怎么向自己攻来的,只能看到个模糊的槊影。李得一心知不妙,大叫一声:“完!俺要交待了!”却只来得及把军刀横栏胸前,紧护住胸腹要害。
“郭无常!休伤老夫的徒儿!”紧随着这声呼喝到来的是一支利箭。这支箭不偏不倚,正好射穿了郭无常持槊的右手。
郭无常”啊呀“一声痛呼,右手上传来的剧痛迫使他撒开了紧攥的马槊,这必杀的一击也随之落空。李得一正闭眼等死呢,忽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赶紧把眼睁开一瞅,在旁边山坡顶上,看到了师父,随即高兴地大喊道:“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孙老医官一箭射伤郭无常,立即从山坡顶上骑马冲到李得一近前,面带怒意道:“两个徒儿正在战场上搏命,为师岂能枯坐家中。你也真是胆大,这郭无常岂是你能追的?方才若不是为师来的及时,你这条小命就要交待在此地。”李得一小脸一红,不好意思道:“嘿嘿,俺刚才追猛了,追猛了。”孙老医官抬手就给李得一脑门来了一下,佯怒道:“以后记着点,技不如人就不要逞能!”
右手被射穿的郭无常郁闷地看着这师徒俩旁若无人的说闹,真想开口提醒他俩,自己还在旁边。这郭无常能从区区一介流民,混到如今的一军主帅,那也是成了精的人物。方才被这老者一箭射穿右手,郭无常就知道,遇上高人了。此人实力必然在自己之上,不然怎能一箭正中自己持槊的右手。要知道,刚才自己正在骑马冲刺,一槊刺出,如此高的速度,还会被这老者一箭射穿右手,可见来人原气修为之高,必然远超自己。
能混成一军主帅,在无数次大小败仗中死里逃生,郭无常这逃命的本事,当然也是一绝。眼见这俩人没空理自己,郭无常调头催马就逃。
“师父!那郭无常要逃了!”李得一焦急地提醒师父。“算啦,穷寇莫追,让他去吧,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尔。”不知为什么,孙老医官把这话说的很大声,好似故意要让逃走的郭无常听见一般。李得一刚要问师父为什么,却忽的瞪大了眼睛,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原来孙老医官嘴上说着放他一马,却偷偷张弓搭箭,瞄准了正埋头猛逃的郭无常。嗖一箭射出,直奔郭无常后心而去。
此时的郭无常,听到身后那老者说什么穷寇莫追,提到嗓子眼儿的心顿时松懈了下来,全力只顾拼命打马,加速猛逃。他正放心地闷头逃着呢,忽然就听到背后有利箭破空而来的呼啸声。郭无常死里逃生经验丰富,顿时就知道不好,电光火石间,只来得及在马上猛一低头,尽全力俯下了身子。这箭咣当一声,却是射中了他的头顶的金盔,金盔被箭矢巨大的力量直接射飞了出去。郭无常惊出一身冷汗,发疯一样抽打胯下枣红乌蹄马,一溜烟急速逃离,顷刻就跑没了踪影。
怪不得孙老医官当年跟李有水拜了把子,结义金兰,果然是人以群分。孙老医官战场上使出鬼点子来,那是丝毫不比当年的李有水差着多少。简单的几句话,先让郭无常放松了警惕,再使暗箭偷袭,差点就要了郭无常的老命。这花招使的,简直天衣无缝,不落一丝痕迹,让你不知不觉就着了道。啧啧,姜果然是老的辣。李得一耍那点心眼,与他师父这一比,简直笨得要死。不过考虑到李得一的年龄,再跟孙老医官学个几年,还是有很大上升空间的。嗯。
李得一老远看到郭无常逃了,故作老气地感慨道:“哎,这箭居然让他躲了过去!可惜了(liǎo)了(le),可惜了了。”孙老医官看不得他这个样子,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赶紧去把那金盔捡起来,为师留着有用!”李得一催着“悍马”跑去捡起那金盔,返回时忽然抬头看到,师父刚才下来的那个山坡顶上,出现了一溜骑兵。
“师父,这是?”李得一把那郭无常落下的鎏金头盔递给孙老医官,开口问道。“这些都是咱们威北营成了家的那些老兵。这次大战非同小可,若失败了,咱们威北营数年的经营都要化为乌有,咱们的好日子也就得烟消云散。这些老兵知道咱们威北营现在没有骑兵,因此特来请战,要为咱威北营出最后一分力,也是为了保住他们现在的好日子。”
听了师父的话,李得一兴奋道:“师父,你带来了多少这样的老兵?”孙老医官摸着胡须笑道:“整二百骑,咱们现有的战马为师这次可是一发都调了来,连种马都全用上了。县城中剩下的那些,但凡还能上阵,能骑得马的老兵,为师也一发都带了来。”
李得一美滋滋乐道:“哈哈,有了这些骑兵,咱们这回可办事了,能逮住更多的俘虏,那石麦州就等着大出血吧!”听了李得一这话,孙老医官把脸一拉耷,训斥他道:“为师平日怎么教你的,凡战,未虑胜先虑败。这仗才刚开始打,你就琢磨着打赢了?如此轻佻,日后怎能让为师把这威北营上万弟兄身家性命交予你手?!”
李得一赶紧跟师父认错,“俺错了,俺错了,师父您别生气。再说不是还有师哥呢嘛。”“胡闹!你怎可如此不求上进,是要气死为师么?!”孙老医官怒道。李得一赶紧上来拍着师父的前胸后背,讨巧卖乖道:“俺以后一定好好地,稳稳沉沉的,师父您放心吧。树大自直,树大自直。”孙老医官被小徒弟这一番自卖自夸的话“安慰”的差点仰倒,怒喝道:“少废话,速速去与你师哥汇合,待会儿还有郭无常的三千步卒并着那些杂兵要打!”
手里擎着郭无常的那个鎏金头盔,李得一找到小刘医官,“师哥,你看俺手里这是啥?”此时威北营已经彻底把郭无常的人马打散,由于威北营这仗全是步卒,因此并没有逮住多少俘虏,杀伤也不多,算上郭无常的骑兵,一共才击杀了七八百晋军而已,俘虏了不到三百晋军,还都是受伤跑不动的伤兵。
小刘医官正在安排兵士快速打扫战场,准备继续迎战后面要来的晋军三千步卒,抬头看到师弟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个特制的鎏金头盔,笑道:“怎么,你逮住郭无常了?”李得一撇了撇嘴,低声道:“那倒没有,俺只捡到这个头盔。郭无常太厉害,俺打不过他。”
小刘医官当然知道师弟不是郭无常的对手,正要出言安慰,一抬头,看到了师弟身后尾随而来的师父,提高了嗓门说道:“师父!你怎么来了?”孙老医官呵呵笑道:“此战关系到咱们威北营的生死存亡,为师岂能安坐家中?你看为师带了谁来?”说着往自己身后一指。只见一队精锐骑兵缓缓走了过来,这些骑兵中,年纪最小的,头发也都带着白丝,年纪大的,已经跟孙老医官差不多岁数,胡子都现着花白。
虽然年岁已高,但这队精锐老兵一出场,立即凭空生出一股子百战犹生的铁血之气,那股子彪悍气息,绝不是新兵能有的。只看了一眼这队骑兵,小刘医官心中立即就增加了几分必胜的把握。
小刘医官骑在马上,向着这些老兵认真行了个军礼,问道:“师父,待会儿还有三千晋军步卒要打,您看”孙老医官笑了笑,招手让李得一把那个郭无常留下的鎏金头盔递了过来,把这头盔拿在手中打量一番,说道:“待会儿就要借这郭无常的‘人头’一用咯。”
第一百四十八章 师父的三十六计之诈唬()
“师父,咱就捡着个郭无常的鎏金帅盔,又没弄死他,哪来的人头?”李得一不解道。孙老医官耐心给小徒弟解释:“刚才你看那郭无常往哪边跑了?”李得一挠挠头,略一寻思,说道:“俺瞅他应该是往晋军大营那个方向跑了,他该是跑回去搬救兵去了。”
孙老医官点点头,“这郭无常丢下身后押着补给车队的三千步卒,一路直接逃回晋军大营,他怎会就此甘心。为师料定,郭无常回到大营之后,势必会点起所有兵马,再来与咱们决一死战。所以,咱们必须迅速打垮身后这剩下的三千押粮步卒,免得待会儿被晋军前后夹击。”李得一认真的听着,用心记着师父的话,可少年人到底是心急,忍不住就问道:“师父,你还没说咱哪来的郭无常的人头呢,再说,要他的人头有什么用?”
孙老医瞅着自己这个小徒弟,呵呵一笑,说道:“先别急,待会儿看为师是怎么做的。要想学本事,就不能心急,慢慢看着。现在他郭无常是逃了,可他留下那三千护粮,尚不知道自家主帅的生死。所以咱们拿着郭无常的鎏金帅盔,正可一诈那三千晋军护粮兵。”说着话,孙老医官招过一个兵士,让他去找个四十多岁的晋军兵士,不管死活,把人头砍来,然后把那鎏金帅盔往那人头上一戴。
“把这带着金盔的人头挑在枪头上,待杀到那三千晋军面前,齐声高呼‘郭无常已死,尔等何不投降!’‘降者免死’。徒儿,现在你就去把这两句话教与兵士知晓,时间紧迫,咱们必须立即出发。”孙老医官吩咐完两个徒弟,自己带着那队骑兵仍旧按兵不动。这支骑兵孙老医官另有打算,现在还不到动用的时候,必须小心藏好。
小刘医官按照师父的吩咐,让兵士拿长枪挑着那‘郭无常的人头’,留下些兵士看护受伤的袍泽,把战死弟兄的身份木牌摘下带走,尸体就地堆柴点燃火化,又留下些兵士专门收集骨灰。然后集结起两千兵士,小刘医官带着他们,浩浩荡荡奔着后面负责护送补给车队的三千晋军步卒杀了过去。
接下来的战斗,对威北营来说,简直是这些天以来,最轻松的一仗。有王壮彪,李得一,李无敌,小刘医官这四人带头冲阵。威北营还挑着晋军大帅郭无常的‘人头’。这双管齐下,晋军的三千护粮兵根本没做什么像样的抵抗,接战不久,直接就溃败奔逃。
对面威北营如狼似虎,自家大帅的‘人头’都让人家挑枪杆上了,这还打个屁啊!赶紧跑吧,跑不动的干脆就跪地投降,人家不是大喊着“投降免死!”么。这次威北营打这三千晋军护粮兵,过程顺利的很,一个冲锋就给打垮了。由于威北营攻势太过凶猛快速,晋军护粮兵还来不及点燃焚毁粮车,就已经溃败。威北营兵士赶上来,顺手就扑灭了刚燃起来的小火苗。仗打赢了,小刘医官却下了军令,严禁兵士追赶抓捕俘虏,任由溃逃的晋军兵士漫山遍野跑远了。
在李得一眼里,这些溃逃的晋军都是俘虏,等仗打完了,可是能换回不少钱的。他忍不住就嚷嚷道:“师哥,这么些俘虏,不抓可惜了。”小刘医官把眼一瞪:“你就知道瞅着眼前这点小利!刚没听师父说么。待会儿还有郭无常的精锐兵马要打,那才是真正的大鱼。打赢了接下来那仗,你要多少铠甲兵刃,就有多少。现在必须节省兵士的体力,留待后头大战。”
“哦!还是师哥有远见,嘿嘿”李得一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
“少废话,你去看看那些补给车队,找找里头有什么好东西没有。”
仗打赢了,这晋军的补给自然是落到了威北营手里。王壮彪在那补给车队周围,伸着鼻子仔细闻了闻,然后奔着一辆大车就去了,掀开蒙着的油布,下面居然是几坛子上好的美酒。王壮彪找到这酒后,哈哈大笑,伸手拿起一坛子就要拍掉上面的泥封。1
小刘医官瞧见了,马上厉声喝止道:“不准喝!待会恐怕还要迎战郭无常的近万精锐,现在远未到庆功的时候!”王壮彪小声道:“洒家就尝尝,尝一小口。”“半口也不行,给我放下!这是军令!”小刘医官丝毫不留情面,高声喝令。王壮彪无奈,又把那坛子酒放了回去,末了不忘大声嘱咐周围的兵士:“都把这车给洒家看好了!等打粘了那些土狗般的晋军,洒家再来痛饮!若是打碎了一坛,休怪洒家的拳头不认得你们!”
小刘医官吩咐众兵士先把那几车运的肉干等上好的吃食拿下来,分与打了一天仗的兵士,让他们吃了个饱,然后开始押着这补给车往回走。路上又汇合之前留下的那些负责收集骨灰,看顾伤员的兵士,直到天彻底黑了,众人才回到那个之前在山上扎下的营地。
安排众兵士吃过晚上饭,又去看望了一圈受伤的兵士,小刘医官忙完这些事儿,单独跑去找师父孙老医官秘密商议了一番,把那个戴着鎏金头盔的人头又交给了师父,目送师父带着两百骑兵趁着夜色远去。
小刘医官才回到自己那个小帐篷,刚想坐下歇歇,李得一就跟了进来,开口问道:“师哥,明天你有什么打算?”小刘医官略一寻思,道:“明天?明天先安排人把这些俘虏送到大营看管起来,咱们这儿可没有地方看着他们。咱们人手不够,留下来也是个祸患。”
李得一点点头,又摇头道:“师哥,俺不是问这事儿。俺是想问问你。明天该咋打郭无常?”小刘医官不假思索道:“你问这个?郭无常的粮道现在被咱们截了,明天他定然会不惜一切,以图重夺粮道。不然没了补给,用不了几天,他的兵马都得饿没了士气,到时候就慢慢等死吧。”
李得一点点头:“那要这么说的话,明天咱就得跟郭无常拼死一战?”小刘医官点点头,“赶紧回去歇息吧,明天一仗就定胜负了。今晚好好养足了精神,明天用你的地方可多了。”李得一立即回去歇歇去了。
第二天一早,天不亮,小刘医官就起身,安排兵士吃了从晋军那儿缴获的吃食,拾掇一番,分出五百受伤的兵士,押着那不到三百俘虏绕路赶回自家的大营。剩下的两千兵士列好阵势,开始朝着晋军大营行进。
威北营的兵士现在一分为二,小刘医官这里有两千步卒,大营李把总那里统领着其他兵士。一路上李得一有点担心,不停问小刘医官:“师哥,咱们就这么些人,去晋军大营外叫阵,能行么,晋军到现在可是仍有近一万兵马。”
小刘医官早被师弟这一路念叨的不耐烦了,没好气儿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晋军跟咱威北营不一样。晋军听着还有一万人马,可其中不少都是辅兵,平时负责押运粮草,搬运辎重,干那些粗活累活。晋军现在战兵定然不足七千之数,而且他们连番败在咱们手里,大将也被咱们干掉几个,士气早就低落到了极处,现在根本就不是咱们的对手。”
李得一点点头,“哦,哦,俺这一着急,倒忘了这些。”小刘医官听了这话,伸手就把李得一耳朵揪了过来,训斥道:“我跟你说多少次了,为将者,每临大事需静气。即便山崩于面前,亦当面不变色,这才是身为一军主将该有的气魄。这晋军不过才万把人马,还是连战连败的败军而已,你就慌乱成这样?连我平日跟你讲过的那些都忘了?你说你该不该打?”李得一这时候倒也老实:“俺是该打。师哥,能下手轻点不?俺还想问问,这山要是真塌了,俺能跑不?”
小刘医官抽出刀鞘,“啪!”就给了师弟后脊梁狠狠一下,“打轻了你能张记性么?你是不是傻,我说的是脸色不能变!该跑当然要跑,但你不能慌乱,你得跑的潇洒,跑得就跟自己要赢了一样,懂么?身为统兵大将,一举一动,都得考虑军心士气,你就是装,也得装出自信满满地样子来。”
其实小刘医官这下打的看着挺狠,其实极有分寸,当时打得李得一挺疼,若是掀开衣裳看看,不过是稍微有些红肿,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