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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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择路-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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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刘医官抬手给李得一脑袋一巴掌,打断了这小孩没用的忧愁,说道:“别废话了,先把能学的本事学会了再说,从今天开始每天多教你几个字。”

    不知不觉间一个月匆匆过去。李得一这一个月过得是极其充实,早晨天不亮就起床,去火头营帮着王大胖子杀羊,切羊肉,顺便吃顿带羊肉的早饭,然后回到伤兵营开始复习昨天学过的字。上午学习一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就帮着小刘医官整理伤兵营的卫生。整个军营,伤兵营卫生要求最严格,活也最累。吃罢了晌饭,下午跟着小刘医官学习新字,晚饭之前再练几趟三爷爷教的刀法,若是下午学字学得好,晚上饭还能再吃顿羊肉。

    等到了晚上就去听孙爷爷讲以前的战事。李得一私下觉得孙爷爷比三爷爷讲得好多了,这会儿识字多还是很有用的。三爷爷讲到打仗,总是那么两三套,要么是大家伙一拥而上,各自拼命,然后就赢了。要么是他老人家灵机一动想了个什么点子,带着大家伙绕到敌人背后来个什么倒什么帘,然后就赢了。孙爷爷讲的就详细得多,战前如何侦察敌情,如何观察地势地貌,如何掌握天气变化,雨雪风如何判断,如何鼓舞士气,如何设置战术,战时如何指挥等等,事无巨细,都能一一道来。

    李得一小小的人,他正处在不知愁的时候,是以每天日子过得极其充实,却没注意到整个军营这一个月来都气氛低沉,大伙儿脸上谁也不见个笑脸。

    秋风一天天越刮越大,秋雨越下越凉。今天的北风格外的猛烈,带来浓重的黑云沉沉压在城头上空。孙老医官站在城头,望着京师中神城方向,喃喃自语:“京师被围已近快俩月,城破与否这几日应该就见分晓了。”地上小刘医官喊到:“打雷啦,下雨收衣服啊,师父你快下来吧,小心你那老寒腿被雨一淋,又要发作啦!”孙老医官哭笑不得望着自己的小徒弟,缓缓踱步走下城头。

    孙老医官来到小徒弟身边,正色对小徒弟吩咐道:“算算日子,最近该有京师的军情送来,你去营门口守着,若是到了赶紧报我知晓。”小刘医官抬起头看看天:“师父,待会弄不好要下雪了,你忍心让你徒弟我在今年第一场雪里傻等么。”孙老医官作势要打,小徒弟赶紧撒丫子往营中跑去,边跑边喊:“师父,我去王大胖子那儿弄壶热酒,给您暖暖身子。”小刘医官这是看着师父老人家一个多月也没个笑脸,特意彩衣娱亲,闹一闹想让师父换换心情。

    冷风吹着第一片雪花缓缓飘落在地,高空中忽然出现一个黑点在纷纷的雪花中盘旋下落,是一只信鹰从天而降,扑腾着翅膀落在威北军营中。

    韩把总颤抖着手,解下鹰腿上绑着的小筒。拿在手中掂了掂,这半指长,筷子粗细的小筒似有千金重,韩把总拿着这铜皮小筒在手,走路都颤抖起来。一路急急赶回参谋营,一进军帐门,里面两位把总并孙老医官,三人的视线直接就盯上了韩把总手中的小筒。

    韩把总把手里薄铜皮小筒往桌上一放,“你们谁来念念?”营帐里顿时安静下来,四个人围着桌子坐着,八只眼睛紧紧瞪着这小筒,谁也不愿意先动手。最后还是旁边站着的小刘医官看不下去了,上前两步,一伸手拿起小筒,拧开来,取出里面的小纸卷。

    小刘医官打开纸条飞速扫了一眼,低沉着声念道:“京师军民死伤十余万,突辽人死伤不明。突辽人爆箭用完后,京师守住。议和派到处奔走。”念完,缓缓把纸条放在桌上,一言不发回原地站好。

    良久,李把总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事已至此,各位,都回去吧。”韩,钱两位把总,孙老医官皆沉默着站起身来,往帐外走去。孙老医官走出帐外,被冷风一吹,居然打了一个趔,要不是小刘医官手快扶了一把,就摔倒在地了。

    京师中神城,老种将军迎着寒风站在城头,满头白发随着呼啸的北风舞动,双眼布满血丝,那竭力挺直的身板,却掩盖不了他老人家一脸的憔悴。身后冉屠胡,尉迟勇两员崭露头角的小将紧随在两侧。城墙几处已见破损,民壮来回搬运着尸体,伤员。到处都是血迹,呼啸而过的凌冽寒风也压不住这浓重的血腥气,呛入人的心肺。有大胆的兵士在城头来回巡逻,遇到没死透的突辽人,就上去扎一刀。

    经过这些天的血战,中神城的三面城墙皆已被鲜血染红,远远望去犹如中间那红砖砌成的皇城。

    冉屠胡开口说道:“这应该是突辽人今天最后一次攻城了,突辽人本就不擅这种硬拼的攻城方式,天黑之后攻城更是无能为力,只能射射火箭骚扰一番。”

    老种将军用疲惫的声音给两员小将分析着战况:“突辽人连日攻城,最近几日登城的皆是只穿棉甲甚至无甲之辈,必然是那些突辽小部落,被金帐王庭逼着上来送死,以消耗我军实力。你俩再看这黑云如此浓厚,若我所料不差,近日内必会下雪,突辽各部本就矛盾重重,此次能齐心攻城本是期待一举破城之后能大肆劫掠一番,以补充各部攻城的损耗。如今攻城受挫,各部落势必要起纷争,金帐王庭肯定会借机消耗小部落的实力,而那些小部落必然以下雪为借口要求回师草原。”

    “不能让突辽人这么便宜就走了,到时末将带人去攻杀一番,多砍些首级回来。”“末将愿意同往。”已经有了官身的两人同声说道。

    “怕是不能如你二人所愿了。”老种将军长叹一声,:”实话与你二人说,朝中主和派大臣最近闹得厉害,陛下也已动摇。更有言官多次上本参奏老夫守城不利,已经在罗织罪名要拿下老夫了。”

    “啊!”两人闻言大吃一惊,“老将军,这!!兄弟们死伤如此惨重,我朝十数万军民殁在城下,这城墙上的每一寸砖石都浸透了弟兄们的血,如今却要议和?!还要把老将军下狱?我们军民十几万人的血就这么白流了?就这么让突辽人安然撤回?”冉屠胡失声说道。

    “十多万人的血就这么白淌了?末将看城下突辽人已然疲敝,待其撤退时,避过精锐,突袭其薄弱,定可一举重创突辽人,这时居然要议和?”尉迟勇也忍不住咆哮起来。

    “哎,十万军民血与骨却是开了我朝与蛮族议和之先例不知太祖在天有灵,会怎么看”老种将军此时已是无言以对。

    皇城中,天子正接见一名年轻的官员,这名青衫官员跪伏在地高声答到:“陛下若用臣之谋,五年时间臣定可北平突辽,一雪今日之耻!”

第十一章 唱大戏() 
中神城,冬日的第一场雪终于徐徐飘落,洁白的雪花落在城头的鲜血上,却被这血染成了红色。十数万军民血与骨,在这天降红雪配合下,才堪堪守住这天下第一城。

    大雪降下,城外突辽人的攻势终于放缓了,今日时致晌午,居然没有发动过一次攻城。过了晌午,天子身边最亲近的魏大伴两个月来终于第一次出现在城头。魏大伴在几个小黄门搀扶下,小心翼翼避开城墙上的血地,来到老钟将军近前,低声说道:“陛下密谕。”种老将军此时才松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威北营,“飞鹰传来消息,半个月前老钟将军被御史弹劾守城不利,致使军民死伤惨重,并且擅自下令出战,害死当朝重臣,枢密副使王韶王相公等罪名,已经被下了大狱。京城都传遍了,陛下启用童买成全权负责与突辽人和谈事宜。”小刘医官给师父念着下酒的消息。旁边李得一撇着嘴插话:“这也也太急三火四了,议和也不用把老将军下大狱啊,今年的第一场雪刚过去还不到半个月。”

    苦笑一声,孙老医官溜了一口小酒,感慨道:“恐怕是朝中主和派那些大臣怕老钟将军会阻挠议和,这才偷偷下的绊子。如此重要之时,能说动陛下临阵换帅者,朝中不过这几位。”说着把手一摊,伸开五指。小刘医官满脸忿忿不平,十几岁的少年,居然把眉毛中间皱出一道竖纹,一开口更是火冒三丈:“若不是陛下心中也主张议和,谁能说动天子临阵换帅?说道底还不是当今陛下心里发虚!”

    “俺咋觉得这次换帅就跟唱戏一样,纯粹是儿戏一般?”李得一接过话头,说出来的话带着浓浓的戏谑。孙老医官被李得一这话说的愣住半天,这才缓缓说道:“确如儿戏一般。大敌当前,现在种老将军所做的,也仅仅是力保中神城不失而已。这挽大厦于将倾的功劳才刚到九十,就有人要迫不及待地来摘果子了。”

    小刘医官冷哼一声:“突辽人数十万大军尚在城外虎视眈眈。这节骨眼上,谁能力保中神城不失,谁就是擎天博玉柱,架海紫金梁一般的大功臣。这么大的功劳怎么能让西军得去,朝中东南一系的文臣肯定要暗中下绊子,做手脚换上自己人,把这天大的功劳揽在自己怀里才甘心。毕竟武将功劳太大,是会功高盖主的,到时候赏无可赏,封无可封,莫须有就是老钟将军最大的罪名!。“小刘医官忍不住戏谑道,话说到这儿,好似又勾起了陈年的旧事,小刘医官红着眼圈说道:”二十年前他们不就用这套手段对付过狄大帅么!狄再青,狄大帅当年入京之后,甚至受到小吏折辱,这帮文臣更是竭尽所能诋毁诽谤大帅,导致他老人家旧创崩裂,不到五年便郁郁而终。”

    “是啊,有困难你顶上,有功劳我先来,这是朝中东南一系文臣们的拿手好戏啊。”孙老医官点点头。小刘医官接过话说道:“要我说,根子还是在陛下身上。陛下当初是靠文官支持才得以登基坐殿,少年时又从未上过太祖扶**校,更是从未独自领军作战。所以当今陛下骨子里就不信任武人,甚至还有所畏惧武人啊。他二十年纵容文臣压制武官,如今东南一系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挽救国运的老种将军构陷下狱,也不过是苟合上意而已。”

    “这彪呼呼的皇帝,居然如此糊涂,任由朝中大臣压着武将,打仗谁来?难道靠那帮官老爷?”李得一生长于边关山里小村庄,山高皇帝远,加之初生牛犊,对着皇帝也是殊无敬意,出口就是山野粗话。

    孙老医官却被这粗话逗得哈哈大笑,心中抑郁也是因之稍去了一点。小刘医官一拍手道:“说得好!”李得一却忽然大哭起来:“就这么个彪呼呼的皇帝,坑害大将,让突辽人轻易破关,害的俺李泉庄被杀了个干净,就逃了俺一个。这次突辽人还不知道屠了多少庄子,有多少俺这样的庄户就这么被杀了。”

    孙老医官静静的看着李得一嚎啕大哭,小刘医官也冷了脸,任由李得一哭着,也不来阻止。李得一越哭越凶,哭道:“年年催缴,年年催逼俺们这些庄户服徭役,有了战事逼着俺们运粮,当民壮。现如今俺们村被突辽人屠了个干净,中神城更是死了十几万人,那彪子皇帝却议和了。这是为啥?俺们满庄的人就这么白死了?”

    李得一话说到这儿,孙老医官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一把把李得一头从桌子上扥起来,盯着李得一的眼,凝声道:“孩子,你想知道为啥。就得好好练自己的本事,只有等你本事够强了,你才有资格问为啥,你懂么?”李得一迷迷糊糊的跟着点头,“俺以后一定认真学字,再也不偷偷打瞌睡了。”“唉”孙老医官转而慈祥地摸摸李得一的头,叹气道:“你的路还长着那,孩子。”

    此时帐外来了兵士,传令道:“孙军师,李把总有请,在参谋营。”孙老医官留下小徒弟和李得一,站起身往外就走。李得一擦了把眼泪,默默的拿过习字本,开始接着学认字。

    当天晚饭的时候,李得一偷着问王壮彪怎么才能长他这么壮,王大胖子不知道他为啥忽然想起问这事儿,愣愣的回答:“使劲吃饭。洒家从小饭量就大的吓人。”

    晚饭过后,李得一是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扶着沿路的木栅栏,这才慢慢走回到了伤兵营,一路上撑得直打嗝。回来之后小刘医官看他撑成这样,没办法,给他弄了点消食药吃了下去,李得一这才缓过劲儿来。问李得一咋吃这么多,李得一咧开嘴笑道:“王大哥说了,俺要多吃饭,才能长他那么壮。才能像他一样有那么大的本事。”小刘医官看着李得一的那小模样,最后实在没忍心告诉他,王壮彪长那么壮是他家祖传的天赋异禀,只好闷声不再言语。

    当天夜间李得一学完字之后,居然又出去练了几趟刀,直到累得使不出力气了,才爬到床上睡觉。

    中神城,突辽人围城已有三个月,偌大的中神城如今只能靠着安南门这一个水门偷偷运送物资粮食入城。这三个月里城内物价飞涨,活禽,活猪等更是有价无市。如此紧张之下,今日蔡太师府上却是开了百鸡宴,宴请朝中几位重臣过府一叙。对此事中神城的街头巷尾早就议论纷纷,“到底是蔡太师,这时候还能弄一百只鸡。”“你知道么我听说这宴上用的,全是三岁不到的小公鸡,大一点的公鸡都不要,母鸡也一只不要。”“都宴请的谁啊?”“听说宴请的都是大学士,宰相这个级别的大官。”有个无赖汉猥琐道:“百鸡宴,可不是只有吃的鸡,你们这就不懂了吧。平日里这些当朝宰辅,整天自命风流,肯定还有端的鸡啊。”“哦,对对,还是刘老哥你内行。”“嘿嘿”,“嘿嘿”几个闲汉会意,跟着一起猥琐的笑起来。这是市井之人在议论。

    “哼,朝中尽是尸位素餐之辈。”“城头战事如此吃紧,突辽人不过暂缓攻城而已,朝堂重臣居然就摆出一副歌舞升平的样子,无耻之极!可恶。”“我去城墙附近看过,守城的兵士有时候饭都吃不上。这帮重臣居然在此时饮宴!”这是一帮年轻的太学生在议论。“还真是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啊。”“黄亚建,这话说得好!”“黄亚建,就冲这话,我佩服你!”一干太学生纷纷为这名叫黄亚建的学生叫好。

    威北营中,小刘医官看着李得一睡下之后,这才把灯灭了。一抬头发现里间师父那儿还亮着灯,进去一看,孙老医官仍然在喝酒。小刘医官看着师父这些天那因为饮酒过度而变得蜡黄的脸,知道师父是因为京师传来的议和消息,导致心情抑郁,只得借酒浇愁。

    “师父,李得一今儿去王大胖子那儿了,你猜他向王大胖子请教啥?”小刘医官嘴上说着话分散师父的注意,手就伸出去按住师父的酒盅。孙老医官已有七分醉意,见酒盅被徒弟按住,拿朦胧的醉眼瞪着自己的小徒弟,“他问王大胖子怎么才能长得跟他一样壮。你猜王大胖子怎么说的?王大胖子居然跟他说要使劲儿多吃才行,那傻小子,今晚就吃撑了,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扶着木栅栏这才走了回来。”小刘医官边说,边模仿者李得一当时的模样,还哈哈笑了两声,试图把师父也逗乐。

    不曾想,孙老医官听完这话忽然直起身来,扭身去身后的箱子中间开始扒拉。直扒拉的满头汗,终于找到一张已经发黄的旧纸张出来。“呼”孙老医官长出了一口气,“多亏徒儿你提醒为师,不然为师差点忘了,明日起你按着这张纸上的药方子带着李得一上山采药。”说着话,坐下让小刘医官磨墨,拿起笔把这张纸上的内容抄录下来。

    “按说应该从小就该开始培养,不过李得一底子还行,山野里的孩子吃的苦虽然多,可身子骨也折腾的挺结实的。他此时还未开始长个头,亡羊补牢时犹未晚。以后要给他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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