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面色深沉莫测:“爱卿的确勤谨,前些日子皇后身孕冲撞太后一事,若不是爱卿点醒,朕也不知道呢。”
朱耀文听闻说到皇后一事,面上冷汗涔涔,却不得不应答:“皇上过奖。”
皇上淡淡道:“只是此事,朕总觉得蹊跷,因此多唤了几人来问一问,想必爱卿不会介怀。”
说罢皇上也不去看他的脸色,自顾自慢条斯理地说下去:“朕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也会有你这般如此胆大妄为之徒。污蔑国母,罪该万死,你不会不知。”
朱耀文闻言便浑身瘫软,却还勉强直起身子:“皇上指责微臣,微臣断不敢言,只是恳请皇上,切莫中了奸人离间之计啊。”
皇上怒急反笑:“奸人?你说谁是奸人?是张同,还是朕?亦或是与你狼狈为奸的李八子?”
朱耀文听到皇上口中冒出李八子的名字,便知道事情已是无可挽回,面如死灰。
皇上声音低沉:“那朕问你,你与李八子勾结谋害皇后一事,你是认还是不认?”
朱耀文没有说话,只是瘫软在地,死死抓着自己的朝服。良久,才声如蚊呐:“臣,认罪。”
帐子后面突然冲出来一人,王娡一惊,下意识道:“皇上小心!”
定睛一看,却是李陶然不知怎的挣脱了宫女,冲了出来,对着跪在地上的朱耀文便是扑上去厮打:“本宫与你从未相识,你为何这般诬蔑本宫?是何人指使的你?是不是她?”
她伸手一指,手指险些戳到王娡脸上。王娡往后退了一步,也不躲闪,只淡淡道:“不堪至极。”
她的话一语双关,皇上不会不懂。
身边早有侍卫上前,将李陶然拉开。这帮人惯会来事,如今也不会再避讳她妃嫔的身份,让她伤了王娡或是皇上。
王娡抖一抖衣襟,端然转身,目视着皇上:“李八子如此失仪,想必也是恼羞成怒的缘故。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臣妾想问皇上该如何处置?皇后娘娘这几日水米不进,伤心自责,不仅凤体违和,也怕是损伤了龙胎。李八子蒙蔽圣听,污蔑中宫,损伤龙胎,样样都是重罪。”
皇上目光森冷,看着李陶然如同在看一件粗糙的器皿,甚至目光里更没有温度:“朱耀文勾结后妃,造谣生事,朕便赐他五马分尸。至于你么,”他看着惊恐的李陶然:“念在你服侍了朕一场,朕给你留一个全尸。鸩酒或是白绫,你自己拣择一样就是。”
说罢,他似乎是很疲倦的样子,站起身啦,不顾李陶然撕心裂肺的哭喊与求饶,慢慢走过来牵起王娡的手:“朕累得很,你陪朕去你宫里坐一会儿。”
王娡乖巧地点头,二人携手而行,将一干污秽腌渍之事留在身后。出了长春宫,从西边可以遥遥的看见未央宫的一点屋檐,王娡轻轻的笑起来,到底是保住了皇后。那么只要皇后无事,自己的这一番心血也就不算白费了。
皇上并未在她宫里待许久,王娡知道他心头不痛快,有对李陶然与朱耀文的愤怒,或许还有对皇后的愧悔也未可知,毕竟当日,他那么轻易地便相信了那些谣言。
这些念头在心里转着,王娡的脸上还是一派恭敬和悦的模样,双手递过去一盏天白釉的瓷碗:“这是荷花蜜露,清心静气是最好的,皇上不妨试一试。”
皇上就着她的手饮了几口,神色松快了些许:“果然入口清甜,是好东西。”
王娡微微一笑:“不是好东西,哪里敢拿到皇上面前献丑呢?”
皇上也笑了,伸手摸着她的小腹:“今日又让你受惊吓了,以后这些事情你眼不见为净的好,快要临盆了也该蓄养体力才是。”
王娡目光柔和:“正是因为臣妾也要做母亲了,对皇后姐姐的遭遇格外感同身受,眼见得奸人陷害,更是心中怒气难平。好在今日皇上惩戒他们二人,也算是还给姐姐一个公道。姐姐那样的好性子,实在是不应该受这些委屈。”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祥()
皇上点一点头,声音沙哑:“朕这些天,是错怪皇后了。”
待到皇上走了,王娡便支撑着站起身来,唤过容芷:“咱们去未央宫瞧瞧姐姐去罢。”
容芷知道她的性子,因此也不劝阻,只是多给她带了些衣物,让义忠去寻了稳妥的宦官来抬轿子,便随王娡走了出去。
去未央宫的路是走的极熟稔的了,宦官们抬着轿子走的稳当,王娡倒也不觉得怎么难捱,不过片刻功夫,轿子便在未央宫门口停稳了。
王娡扶着容芷的手小心翼翼下了轿,早早的就有大长秋迎了过来:“娘娘来了。”
王娡温和地笑着:“劳烦姑姑去通报一声皇后娘娘,说本宫求见。”
大长秋笑了笑:“娘娘客气。”
王娡进去时,皇后正斜倚在榻上翻着书,有一搭没一搭的也没有十分兴趣的样子。见王娡来了,便露出一点和悦的笑意:“妹妹如今身子一日比一日重,还劳烦妹妹来我宫里。“
王娡笑着让青寒递上自己准备的几样点心:“成日里在自己宫里坐着也是无事。长日无聊,不如来找姐姐聊聊天。姐姐可不是嫌我烦了不成?”
皇后笑着嗔她:“你能来我比什么都高兴,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是有一样,如今我这宫里”她看了一眼四周,神色郁郁。
王娡明白了**分,只作不觉,笑着道:“知道姐姐的未央宫好静,今日皇上还跟我说呢,平日里政事繁忙,就想着在姐姐宫里坐坐才能得片刻清静。”
果然她一提起皇上,皇后的眼眸重登时就有了一点光亮,只是那光亮也很快熄灭了下去:“妹妹不必哄我,皇上如今厌弃我的很,怎么还愿意提到我?”
王娡轻声一笑,似作恍然大悟状:“姐姐说的是星宿厅那事,妹妹顾忌着姐姐有身孕没敢一进来就告诉姐姐。姐姐怕是还不知道,李八子两个时辰前被皇上赐死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皇后却是大吃一惊,慌忙道:“这是怎么回事?妹妹仔细说给我听。”
王娡嫣红的嘴唇中轻轻吐出几个字:“贿赂官员,构陷国母,其罪当诛,死有余辜。”
皇后听不明白她话中含义,王娡便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将上午发生的种种都告诉了皇后。
皇后听到后面,便是尤其惊骇,伸手按住自己的小腹:“她怎么能怎么能我待她那样好”
王娡心中有一点柔软的怜悯,她探过身去,握住皇后冰凉纤细的手:“姐姐不必痛心,人心如何可怖,咱们又不是第一次领教了。她若要害你,何必非得有理由?姐姐只当一片真心都喂了狗,不必追问自身。好在如今一切尘埃落定,皇上也明白了姐姐的冤屈。若是妹妹估计得不错,今晚皇上便会来瞧姐姐。”
皇后深吸一口气,清秀的脸上血色全无。王娡有些担心,朝大长秋使了一个眼色,大长秋会意离去,不多时便端来了一碗银耳红枣汤。
王娡亲自执了汤勺,柔声劝道:“姐姐脸色怎么这样苍白,不如吃一些银耳补补血气罢。母体有亏,孩子怎么能强健?”
皇后似乎被她最后一句话打动,便顺从地吃了几口。王娡收拾起碗,直视着皇后:“此事过后,姐姐更要时时小心为上。宫中不知多少人盯着姐姐的肚子呢,姐姐要打起精神来才是。这是皇帝的骨血,不能有一丝闪失。”
她的话似乎让皇后清醒了几分,回手握住她的手,诚恳道:“妹妹,多谢你。此次若不是你,我也不能这般顺利度过。”
王娡莞尔一笑:“姐姐与我情同亲生姐妹,这么客气做什么。只是须知,妹妹能护得主姐姐一时,未必能护姐姐一世,姐姐一定要自己小心。”
皇后点了点头,王娡看她精神好转了许多,便也放下心来,又嘱托了大长秋几句。正说着话,便觉得自己的小腹隐隐作痛,算一算也到了该喝安胎药的时辰了,便顺势起身告辞,自行回宫。
回宫的路上那阵隐痛便有逐渐加强的趋势。王娡孕育过两个女儿,经验丰富,当下便知道不好,急忙对容芷道:“你速去请邓大夫过来,本宫怕是要生了。”
容芷跟随她多时,也已经处变不惊,冷静沉稳,交代了青寒让她看着王娡好生回宫,便转身朝太医院跑去。
等到邓铭庭带着几个产婆来时王娡已是冷汗涔涔,神智却还清醒:“本宫若有个什么闪失,这个孩子你们务必要请皇后娘娘收养才是。”
青寒急得要去捂她的嘴:“小姐说什么呢,也不怕晦气。”
邓铭庭却还是轻松的样子:“娘娘不必多心,此次胎位端正,不会有太大困难。”
王娡勉强笑了笑:“那自然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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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锁清秋()
果然如邓铭庭所言,此次生产极为顺利。等到皇上赶来的时候,小公主已经被产婆抱去擦拭了。
王娡脱力地躺在刻丝牡丹酸枣木大床上,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臣妾参见陛下。”
皇上心疼地握住她垂在蚕丝被子外面的手:“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虚礼?朕听闻又是一位公主,心里高兴的紧。”
纵然早知道结果,王娡还是有些遗憾:“臣妾无能,未能为皇上诞下皇子。”
皇上摸了摸她汗湿的鬓角:“说什么傻话?公主也很好,最重要的是你们母子平安就好。”
王娡笑容略深:“皇上这样想,臣妾实在感愧。这个孩子能得到她父皇这样的宠爱,实在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皇上笑着道:“朕与你的孩子,自然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人。朕曾经答允过你,只要是公主便由你来取名字,怎么样,可有什么中意的么?”
王娡思忖片刻,笑道:“就叫清秋可好?”
皇上念了几遍:“烟雨清秋,倒是诗情画意。那么封号便叫做朝云公主罢,也有阴阳相济的意思,可以从中中和。”
王娡温柔地笑道:“皇上决定的,自然都好。”
皇上陪着她们母女二人说笑了许久,王娡心里却还记挂着另一桩事情。
眼见得天色不早,王娡便柔声提醒:“臣妾一切安好,眼下有些乏了,怕招待皇上不周。皇上不如去看看皇后娘娘?娘娘这几日也受了不少委屈。娘娘肚子里的是嫡子,皇上……不可轻慢。”
皇上皱眉沉吟片刻,道:“你说的有道理,朕去看看她。怀有身孕还这般多思,对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王娡勉强笑着道:“臣妾身子不方便,只能在床上恭送皇上了。”
皇上急忙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何必这般多礼?你好好歇息,朕明日来看你。”
王娡坚持着让容芷扶着自己支起身子,眼见皇上走远了,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重新躺下来。
容芷细心地替她掖好被角:“娘娘何必叹气呢?生了个玉雪可爱的小公主也是一件好事啊。”
王娡微微一笑:“自然是好事,本宫也会好生疼爱这个孩子。只是不知道怎么的,想到以后,总觉得愁烦的很。”
容芷轻手轻脚替她放下帐子,声音低柔:“人活着自然都是愁烦多过开怀的,娘娘习惯了就好了,不必为尚未发生之事烦忧。”
许是安神香的作用,王娡神智逐渐有些昏沉,倒也是安稳入睡了。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难熬。西南战事吃紧,北狄也时常骚扰。几个诸侯王都明里暗里招兵买马,皇上派出去的丽竞门雪片一般地将密报传进来,皇上每每阅过之后,愁眉不展。
后宫之中,太后沉疴日中,眼见行将就木。连带着妃嫔们也不敢像往日一般争风吃醋,倒是安静了不少。
当祭天使在大典上露出那般严峻忧虑的面孔来,王娡便知道,这一年都不会太平。
她的预感在二月便验应了。彼时春节刚过不久,宫中虽然一片愁云惨雾,只是被那红色的窗花灯笼装点出几分喜庆来。
人们还没有从稀薄的喜悦中恢复过来,长信宫就传来了太后病危的消息。
这一日,容芷替王娡换上一身银丝绣梅花长裱连襟衫,低声道:“娘娘今日又要去祈福,这一跪一整天的,奴婢便替娘娘将发辫梳的松一些,免得紧着难受。”
王娡嗯了一声,伸出细白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镜子里面自己的容颜:“太后这病,本宫瞧着……。怕是好不了了。”
青寒递过来一柄银簪子:“奴婢看着也觉得不踏实。邓大夫不是说了吗,太后娘娘左不过是熬不过今年蝉鸣之时的。”
王娡看着她,秀美的眉毛轻轻皱起来:“别的还好说,只是国丧期间不宜嫁娶,你的婚事,怕是要往后拖几年了。”
重病()
果然如邓铭庭所言,此次生产极为顺利。等到皇上赶来的时候,小公主已经被产婆抱去擦拭了。
王娡脱力地躺在刻丝牡丹酸枣木大床上,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臣妾参见陛下。”
皇上心疼地握住她垂在蚕丝被子外面的手:“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虚礼?朕听闻又是一位公主,心里高兴的紧。”
纵然早知道结果,王娡还是有些遗憾:“臣妾无能,未能为皇上诞下皇子。”
皇上摸了摸她汗湿的鬓角:“说什么傻话?公主也很好,最重要的是你们母子平安就好。”
王娡笑容略深:“皇上这样想,臣妾实在感愧。这个孩子能得到她父皇这样的宠爱,实在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皇上笑着道:“朕与你的孩子,自然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人。朕曾经答允过你,只要是公主便由你来取名字,怎么样,可有什么中意的么?”
王娡思忖片刻,笑道:“就叫清秋可好?”
皇上念了几遍:“烟雨清秋,倒是诗情画意。那么封号便叫做朝云公主罢,也有阴阳相济的意思,可以从中中和。”
王娡温柔地笑道:“皇上决定的,自然都好。”
皇上陪着她们母女二人说笑了许久,王娡心里却还记挂着另一桩事情。
眼见得天色不早,王娡便柔声提醒:“臣妾一切安好,眼下有些乏了,怕招待皇上不周。皇上不如去看看皇后娘娘?娘娘这几日也受了不少委屈。娘娘肚子里的是嫡子,皇上……不可轻慢。”
皇上皱眉沉吟片刻,道:“你说的有道理,朕去看看她。怀有身孕还这般多思,对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王娡勉强笑着道:“臣妾身子不方便,只能在床上恭送皇上了。”
皇上急忙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何必这般多礼?你好好歇息,朕明日来看你。”
王娡坚持着让容芷扶着自己支起身子,眼见皇上走远了,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重新躺下来。
容芷细心地替她掖好被角:“娘娘何必叹气呢?生了个玉雪可爱的小公主也是一件好事啊。”
王娡微微一笑:“自然是好事,本宫也会好生疼爱这个孩子。只是不知道怎么的,想到以后,总觉得愁烦的很。”
容芷轻手轻脚替她放下帐子,声音低柔:“人活着自然都是愁烦多过开怀的,娘娘习惯了就好了,不必为尚未发生之事烦忧。”
许是安神香的作用,王娡神智逐渐有些昏沉,倒也是安稳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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