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景皇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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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景皇后传-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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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娡手指轻轻叩着樱桃木的榻子,忽的想到一事:“你可还记得,昨日在太子妃姐姐的寝殿内,太子似乎是极不耐烦粟婉容的样子?”。

    容芷静静思索片刻,方才道:“奴婢记起来了。只是这气生得也甚是没有来头。”。

    王娡轻轻摇头:“想来太子也是知道喜月并非胡言乱语,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发作罢了。终究她是长子生母,事情传出去与长公子名声也不好听。”。

    容芷了然:“粟婉容出身不好,最大的筹码不过是一个陵城长公子。”。

    王娡好奇道:“我见她样貌虽生得极美,言行举止却是善妒粗俗,不知她究竟是什么出身?”。

    容芷似乎极隐晦的样子,低声道:“太子府里原是不允许议论她的出身的,既然姑娘问起,奴婢也只说与姑娘一人知道。粟婉容的父亲原是南街的一名屠夫,最是粗俗不堪的。只是他的幼女自幼便以美貌闻名于长安城,四年之前遇见太子,彼时太子年少气性,竟是不顾皇后娘娘一意劝阻,迎她入府。为此皇后娘娘生了好大的气,如今虽慢慢转圜过来了,到底是不喜粟婉容,连带着长公子也不甚得她的眼缘。”。

    王娡略有些惊讶,她早知以粟婉容的言行举止,必不是大家出身,却也未曾想到竟是这般出身市井。

    容芷又道:“姑娘如今知道了,便存在心里,不必往人前说去。”。

    王娡点一点头:我心里有数。”。

    如此一般繁琐工夫做完,待到出门时已是平旦时分。

    一路上鸟雀啾啾,清风徐徐。王娡笑道:“今日日色倒是好,不比前几日寒冷。”。

    青寒笑着说:“如今也是荷月了呢,天气自然热些。再过几日进了首秋,想来更是溽热。”。

    王娡闻言却有些恍惚,已经是荷月了么,她嘉月离家,想来不知不觉竟已经是小半年光景了。

    在家时常常憧憬着,俗儿入了暑便该会说话了。

    如今想来已经是咿呀学语了罢,只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再也看不见了。

    想着便是一阵心酸,眼角湿润,急忙低了头掩饰。

    如今外人看自己有孕有宠,万事顺遂,自然是不能露出一点哀怨之色让人疑心了去。

    到了太子妃寝殿,众人大半已经来了,正徐徐谈笑喝茶。

    王娡轻轻一扫,便见得粟婉容今日来得倒早,只是没有了平日里那股子骄矜之色,只安静喝着茶。

    心下觉得明白,想来早上的事合府传得沸沸扬扬,她也必定觉得十分没脸。

    然而痛快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王娡便明白过来,以她的手段性格,兼之在府中生活多年,这一时半会的失意必然不会长久。

    只是不知她预备如何翻身呢?王娡想着,柔柔地笑出来。

    向太子妃行了礼,王娡便转而坐到姁儿身边:“妹妹昨夜睡得可好?”。

    姁儿笑得动人:“姁儿昨夜睡得很好,劳烦姐姐挂记着。”。

    王娡尤未答言,便听得万静田脆生生的声音,似是黄鹂般娇俏:“果然是亲姐妹,王姐姐一来便挂记着自己的亲妹妹,倒冷落了我们去呢。”。

    王娡笑着转头看她,想来是昨夜太子不曾抛下她的缘故,今日万静田便似乎格外得意些。

    一张莹白如玉的秀脸被明黄色的银丝刻字百福衫衬得愈发娇俏动人,眉眼盈盈,自是数不尽的妩媚含羞。

    王娡因她年纪比姁儿还小上一岁,格外偏疼她些。

    虽是日前墨儿一事略有龃龉,到底也不曾放在心上。

    因此含了笑道:“妹妹这样可人疼,我如何不怜爱呢?且不说姐姐,这府里的诸人哪一个不是对你多疼爱几分?”。

    万静田咯咯笑着,对旁边兀自沉静微笑的柳语嫣道:“柳姐姐你瞧王姐姐多会说好听话来哄我。”。

    柳语嫣笑得和婉:“你王姐姐说的自然不是哄你的,且不说我们,便是太子也是颇喜欢你呢。你自己说说可不是这个理?”。

    王娡听的她提到太子,心内暗叹不好,只怕粟婉容被人揭了痛处要吃心。

    于是暗自去看粟婉容,果然她听得柳语嫣说起太子宠爱一事,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眼风斜斜扫过众人。

    声音慵懒:“柳妹妹这话我听了倒是替王妹妹抱不平呢。如今府里上至太子妃娘娘,下至洗扫房里的小丫鬟,哪个不知道太子现今最疼爱的就是王妹妹了,任谁如今得了一夜两夜的宠,到底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

第五十三章 举荐() 
她的话说得露骨,既拂了柳语嫣的面子又将王娡抬到了众人面前。

    王娡心内知道不好,想来众人更要嫉恨于自己,抬眼看见万静田也慢慢收敛了喜色,只沉着脸拨弄着衣服上的流苏。

    不过是一瞬间的慌张,王娡便已经极快地转过神来,含了温顺的笑意:“粟姐姐谬赞了。左不过是妹妹运气好,怀了孩子,太子看在孩子的分上多怜惜我几分罢了。若是搁在平日,妹妹姿容粗陋,断断是入不得太子的眼的。诸位姐妹都年轻貌美,日后也必定多子多福。”。

    她这一番话到底是略略将众人的怨气平息了几分。

    太子妃也微笑着道:“太子仁厚,对诸位妹妹都是一样的疼爱。咱们不要分出高低上下来,伤了和气便不好了。”。

    如此一来,众人虽还有些忿忿,到底顾忌着太子妃的身份,口上也还是顺从地应了。

    请安回来,王娡只觉得累得慌。

    虽是轿子来去接送,不曾下轿行走半步,身子自是无碍。

    只是每次都得留心应付着诸人,不能落了错处和话柄去,也是着实费精神。

    青寒见她懒懒得不爱说话,便有心想逗她高兴,亲自端了一盏珍珠桂圆炖官燕上来。

    那官燕色泽雪白,桂圆粒粒饱满,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青寒笑着替她端在了玉石桌上:“这是奴婢看着小厨房做出来的,是太子妃娘娘给赏得上好的官燕,炖了这三四个时辰,绵厚多汁,最是滋阴补气不过的。小姐用一些罢。”。

    王娡见她殷勤,虽然没什么胃口,却也不愿意拂了她的好意。

    便拿过小银勺舀了一些,赞道:“果真味道是极好的。”。

    青寒替她散开发辫,柔声道:“小姐吃得欢喜便好了,奴婢这几日瞧着小姐日日食欲减退,当真是急得不住。小姐即便不为了自己,也为了腹中的孩儿着想,万万不可伤了身子。”。

    她这样说着,王娡倒是想起一事:“昨日夜里我嘱咐今早请邓大夫来看看,可去请了?”。

    答话的是伺候在一旁的义忠:“奴才看见姑娘回来,便让弟弟去请邓大夫了,想来片刻就能到。”。

    青寒笑着道:“如今越来越会当差事了,小姐平日里总算没有白疼你们。”。

    义忠笑得憨直:“姑娘对奴才们的好奴才们都记着,怎么的也不能太粗笨给姑娘丢人。”。

    王娡见他这个样子也是喜欢:“粗笨些倒不打紧,重要的是得忠心,别歪了心思动错了脑筋就好了。”。

    两人忙诺诺应了。

    果然不过半盏茶工夫,便见得义勇领着邓铭庭提着药箱子匆匆而来。

    王娡见窗外天气有些炎热,二人头上皆是晶亮的汗意,便急忙打发了义勇下去喝些冰水。

    又吩咐青寒取了冰绿豆汤来,笑道:“原是我的不是,未曾想太阳竟这样大,倒劳烦邓大夫受累跑这一趟。”

    邓铭庭接过容芷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汗,闻言急忙起身道:“微臣不敢,服侍姑娘原是微臣的本分。”。

    王娡笑得越发亲和,只道:“我初次有孕,总觉得闷的慌。饮食也难以下咽,长久以往担心于胎儿有损,不如请邓大夫替我把把脉?”。

    邓铭庭听她语气郑重,把脉时更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

    沉吟片刻方才道:“姑娘倒无甚大碍,只是近日心思用的太多,难免伤神。且微臣冒犯,姑娘这几日似乎是受了惊吓又存了气,须知受惊受气乃是孕妇大忌,最是损伤母体与胎儿的。微臣会写几个方子替姑娘好生调养,也恳请姑娘断断不能操心太过。”。

    王娡面有忧色:“邓大夫好脉息,一切劳烦大夫费神就是。”。

    邓铭庭急忙道了不敢,俯身写起了方子。

    趁着他写方子的工夫,王娡似是不经意地问道:“邓大夫医术高明,想来在大夫院也是颇受器重的罢。”。

    邓铭庭闻言赧然而笑:“微臣不才,资历尚浅。入大夫院一年未到,自是有别的大夫医术更精妙些呢。”。

    王娡听得他气息有些不顺的样子,心下便有了数。

    嘴上却仍是淡淡的闲谈一般的语气:“大夫院虽然清静,到底也是小半个官场。古来官场上,讲求的可不仅仅是学识。邓大夫自然也该明白,做大夫好脉息自然是顶要紧的,可是除此之外,人情世故也是极为重要的呢。”。

    邓铭庭何等乖觉,当下便收敛了神色道:“微臣能得到姑娘提携,实在是感激不尽。”。

    王娡点一点头道:“你医术极好,若是为人勤恳,我自是会提携你。如今你们大夫院的当职不知是谁?”。

    邓铭庭道:“是韩朝晖韩大夫。”。

    王娡笑道:怎的提起他来有几分郁郁之色?可是你与他有什么矛盾?”。

    邓铭庭皱眉道:“无甚矛盾,只是微臣斗胆,与韩大夫志趣不合。”。

    王娡心下了然:“我瞧着韩大夫似乎是有些医者不仁呢。”。

    邓铭庭点一点头道:“为医者首要的便是医者仁心。故而微臣时时刻刻提点自己,断断不敢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他虽未明说,王娡也是个极聪明的,当下便明白他话中所指。

    却只作不觉,微微笑道:“大夫肯如此善良行事,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命容芷送了邓铭庭出去,青寒见四下无人,轻声道:“小姐对邓大夫所言可是信了?”。

    王娡靠在椅背上微微闭上眼睛:“一半相信,一半不信。终究我与他相识不久,不敢轻易托付。可是瞧他说话的样子,也不像是那起子眼中除了名利俸禄再无其他的,终究要再等些日子。”。

    青寒闻言了然地点一点头:“那奴婢会好生嘱咐了义忠义勇继续看着他。只是……“。

    她似乎想到一事,犹豫了半日未曾说出口。

    王娡见她迟迟不开口,便睁眼看了她笑道:“如今只你我二人在此,有什么话不好说的?”。

    青寒闻言皱眉道:“奴婢素日在乡间就听得传闻说,经验丰富的接产婆子只消给姑娘们诊一次脉便可知姑娘是否有过身孕。而这邓铭庭是大夫,岂不是……”。

    王娡明白她言下之意,自己倒是疏忽了这一层。

    如此一想,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沉默了许久,王娡方才道:“如今我对他终究了解不深,也不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我瞧着他如今很有些郁郁不得志的样子,想来我若是允诺提携他,他倒是不会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来。”。

    青寒忧色不减:“想来暂时也只好如此,只是如此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到底是有些辛苦。”。

    王娡套上一件外裳,淡淡道:“自打入了府,我便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哪里在乎多这一桩心事呢?”。

    青寒见她脸色不大痛快,越发不敢多言,只诺诺服侍她用了吃食,方才悄悄退下。

    午后辰光漫长,因着身孕又不敢随意走动,王娡索性命人取了砚台墨汁来写字打发时间。

    毛笔是极好的玉石狼毫,根根细腻柔软,清晰分明。

    蘸满了饱满的墨汁,便是在纸上晕开一朵朵小小的墨色梅花。

    雪白的纸张被墨汁浸得柔软,连带着王娡的心也平和了几分。

    “烟雨锁重山,不过汴州终不还。想来人道断肠处,青烟里,庭落椿灰颜色故。”。

    她慢慢地一笔一画写下这些文字,一颗心似乎是放得极远,再生不出这许多悲喜来。

    写了一顿饭工夫,便听得容芷匆匆打了帘子走进来。

    王娡搁下笔在清水里轻轻浣着:“什么事情这样着急?”。

    容芷到底不敢隐瞒,只尽量平和了语气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方才太子去瞧粟婉容姑娘了。”。

    王娡微微吃了一惊:“怎么这样快?”。

    太子念及陵城年幼,不会长久冷落了粟婉容她是知道的,只是这复宠似乎也太快了一些。

    想来她竟这般受宠么?王娡心气倒是灰了一些。

    容芷冷冷笑道,目光中似乎含了极大的不屑:“也是赶巧的事情。今日中午长公子在承光殿附近诵读《孝鸟赋》,被太子听到了便喊他进去问了几句话,不多时便往朱鸟殿去了。”。

    王娡冷笑一声,将笔掷开:“她倒养的一个好儿子!”。

    《孝鸟赋》她是知道的,借由乌鸦之嘴叙说父母之恩,养育之情,闻来倒是颇令人触动情肠。

    在承光殿门口诵读,自然是合情合景,触发太子为人父的情怀了。

    容芷蹲下身子捡起笔,柔声劝慰道:“姑娘莫要生气,小心身子。”。

    王娡犹自恨恨:“这般拿着父子情分作文章,倒不知她能得意到几时。”。

    容芷静静地把笔插回笔架子上:“姑娘冷静想想,可知粟婉容最大的胜算是什么?”。

    王娡皱眉道:“左不过她生育了长公子罢。”。

    容芷点一点头:“正是如此。长公子年幼,不可没有母亲的教拂,因此太子无论如何便都不会太冷落了她。如今府里上上下下出生了的只这一个孩子,奴婢冒犯说一句,若是将来也只有这一个皇子,论谁都不会太为难了粟婉容去。”。

    王娡心头一惊,手指紧紧握在一起,如玉的手背上青筋毕现。她冷笑道:“你所言不假,若是以后大家都没福气不曾诞下皇子,那么她粟婉容的儿子便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子了。”。

    容芷静静抚一抚她的背,温柔道:“姑娘莫要生气,别的不说,姑娘肚子里现成就有一个呢。也不要太妄自菲薄了才好。”。

    王娡冷笑连连:“我自是不会拿我的孩儿作争宠的工具,没得从小教坏了他。无论男女都是我王娡的孩子,便是个公主,我也不会待她差了一分一毫。”。

    容芷点一点头:“姑娘仁厚。”。

    说罢目光似乎有些闪躲,欲言又不敢言的样子。

    王娡问道:“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你我不必拘礼。”。

    容芷闻言方才低声道:“姑娘可曾想过?如今姑娘的身孕尚才三个月,还不打紧。若是以后月份大了,姑娘不方便服侍太子,那么……”。

    王娡见她说得直白,脸色不禁红了一红:“你是担心粟婉容会趁虚而上?”。

    容芷点一点头,复又道:“姑娘如今缺的是一个可信牢靠的人,方才能长长久久地留住太子。”。

    王娡沉吟半晌:“这府里到底谁算是可信牢靠?”。

    容芷闻言跪下道:“恕奴婢冒犯,若是奴婢有失言之处但凭姑娘责罚。只是无论什么人,谁比得上亲生姐妹连里一心,同出同进呢?”。

    王娡微有愕然:“你是说姁儿?”。

    容芷点一点头:“正是二姑娘。”。

    王娡思忖许久,入府这许多日,日日里行事小心,自己竟也是从未关心过姁儿是否得宠。

    她伸手拉容芷起来:“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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