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芷小心翼翼搀扶起王娡,将她送到太子妃身边的黄花椅上坐定。
程喜月恨恨地看着王娡,目光几欲噬人。
到底是太子妃以云袖做掩,轻轻握了握王娡冰凉的手。
一餐饭工夫,便遥遥看见寻欢带着几名侍女走了回来。
一时间众人目光皆聚于她们身上。王娡瞧得青寒面色不豫,便心知不好。
果然,寻欢似乎极得意的样子,朝着粟婉容拜倒:“回姑娘的话,奴婢在王姑娘的内室找到了好些东西。”。
说罢转头让一个小丫鬟捧了几个细白纸包上来,一一解开给众人看。
待到王娡看清楚纸包中为何物,不由得呆住了。
几个纸包中,赫然是细细的红花粉末,还有一个略小些的纸包,里面明明白白竟是一块乌墨似的麝香。香味浓郁,闻者色变。
“如此明白,王娡你还有什么要辩?”粟婉容断喝一声,柳眉倒竖:“你居心之毒,断难为人容忍!”。
王娡还未来得及开口,便看见程喜月几步冲到面前,紧紧揪住王娡的衣袖:“你我之间何怨之有,你要这样害我!”。
她力气极大,王娡被她推搡的坐不稳。
却是容芷上前拼命拉开了她,焦急道:“姑娘没事罢?”。
王娡理一理袖口,几欲流泪,道:“我没有事。”。
她转向青寒:“这些脏东西,是在哪里搜出来的?”。
青寒语带恨意,似刀锋凛冽:“奴婢无知,咱们厢房被人放进去这些脏东西这样久竟不知道!这些脏东西,在小姐的榻子底下不知放了多久。”。
粟婉容冷笑连连:“你们主仆何必在这里做戏给旁人看?真当着大家都是憨儿么?依我看这事情是极明了的了。还望着太子妃姐姐,能够好好治了罪,换程妹妹一个公道。咱们太子府,是断断容不下这般蛇蝎心肠的。”。
太子妃素来和婉的声音中带着几不可闻的哀痛,她看向王娡:“可真的是你么?”。
王娡摇一摇头,也不答话,转头看向寻欢:“青寒方才说,这些红花与麝香是你们从我的榻子下面搜出来的?”。
寻欢坦然面对,不卑不亢:“正是奴婢亲自搜出来的,断然不会有错。”。
王娡低头苦笑了一声,再抬起脸来已是满脸清泪:“若真如此,此事便决不会是我做下的。”。
粟婉容声音尖利:“如此清楚明白,怎容的你一张嘴颠倒了是非去!”。
王娡俯身深深拜倒,眸子里已是有了一些清冷之色,她微微笑道:“因为妹妹已经有孕在身,将这些东西放在榻子底下,于自己是半分好处也没有。”。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粟婉容似是极不肯相信的样子,目光慑人,紧紧逼住王娡。
身后的容芷微微叹一口气,仿佛无奈又安慰。
王娡说完这句话,心口一块悬了多时的石头终于是落了地。
只以平静的目光扫视着众人惊疑交加的面庞。
太子妃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极其欣悦:“可找大夫看过了?若是真有了,可谓是天降的喜事。”。
王娡对她微笑道:“已经找了大夫,妹妹不敢诓太子妃娘娘。”。
第三十八章 刑罚()
粟婉容犹自怔怔,倒是万静田声音清脆:“如若这样,想必红花的事情也是有人陷害王姐姐的了。我自是觉得姐姐素日温柔和善,断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话锋转得太快,王娡当下只微微一笑,也不多言。
倒是坐在她身边的许云欢轻轻扑哧一笑,清冷的脸上似是有几分不屑之情。
太子妃嘱咐了花枝去给王娡端牛乳蜜来,和蔼道:“刚才叫你受了好大的惊吓,吃些甜食也是能助你安胎定神。”。
王娡诚恳谢过,将目光依依转向面色赤红的粟婉容和早已瘫软在地的墨儿。
声音清越:“程妹妹这胎落得不明不白。当日几位妇科圣手竟半点用处也没有,生生不曾看出这红花粉末,满嘴胡扯些什么寒凉之物侵体,已是令人生疑。而今这丫鬟又红口白舌地污蔑于我,竟骗得粟姐姐也生了气,好端端的伤了我们姐妹情分。依妹妹之见,这件事情倒是不能不查个明白。”。
她这番话说得极厉害,明着嗔怪墨儿搬弄是非,却也是清清楚楚道尽众人心中的疑惑。
粟婉容究竟是个强势的,不过一会儿工夫,已是转过了神色:“王妹妹说的是。这小蹄子满嘴胡言乱语,我竟是不知真假。不过,”她拉长了声音:“这红花与麝香确实是在妹妹的内室中搜出来的,妹妹不能不给一个交代。”。
“这必是极容易的了,”万静田年纪轻说话快:“比试这小蹄子早早存了害姐姐的心,趁人不备搁置了去。也幸得今日粟姐姐要查,否则王姐姐不知情,还生生被这麝香与红花害了去呢。”。
王娡心知事情必不会这样简单,暗暗递了一个眼风给青寒。
面上却是和婉的笑意:“万妹妹这话说得不错。想来也是因祸得福了。”。
说话间她的手一直紧紧按在小腹上,语气虽是平和的,心内却焦急难当,暗暗寻思这几日神思昏聩小腹滑凉不知是不是麝香侵体的缘故。
这样一想,便对下手之人深恶痛绝,面上却还是宁静和气的神情。
眼角余光看见青寒极轻微地对她点了一点头,知道事情已是办妥了,心下稍稍安定。
太子妃皱眉望向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墨儿,语气不复往日的温和,含了几分责怪之意:“究竟是何人指使你?”。
墨儿怯怯抬头,目光在众人面前扫过一圈,落定在粟婉容脸上。
粟婉容当即变了脸色:“有话回话,没得拿你那贼眼珠子乱瞟做什么!”。
王娡听得她训斥,也不发一言,玉白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秘色梅花碗。
墨儿啜泣半晌,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抬起头道:“未曾有人指使奴婢。奴婢自己昏了头,看着姑娘受宠心有不甘。奴婢只是想,只是想着,若是姑娘犯了事,兴许太子爷便能注意到奴婢……”。
话音未落,便听得许云欢嗤笑一声:“满嘴胡扯。”。
王娡心知墨儿未曾说实话,却也明白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只安静垂了眼,将一切心绪深藏在眼底。
粟婉容听得她这样说,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转头对太子妃道:“这贱婢犯下这样大的事情,断断是不能让她活了。还请姐姐不要过于慈悲,该以儆效尤才是。”。
太子妃闻言,终是面有不忍,侧过脸去:“既然她害了喜月的孩子,便交给喜月处置罢。”。
程喜月闻言,当即站起身来,发狠地踢了墨儿好几下,她穿的是极高的玉石底鞋子,又用足了力气,墨儿疼得连哭都不会了,只紧紧缩成一团。
程喜月犹嫌不足,对着侍奉在侧的几个宦官道:“拖下去,给我打断了她的四肢再扔井里头。”。
她说得太过可怖,万静田早已低低惊呼出声,便是王娡,也深深被她的恨意骇住。
说罢程喜月冷冷扫过殿中诸人:“这一世有谁要害我的孩子,我便是要她死了也不得投胎做人。”
第三十九章 为人父()
几名宦官不敢耽搁,急急走上前来拖了已无力起身的墨儿下去。
王娡念及她终究服侍过自己一场,到底不忍。
遂低声嘱咐了容芷道:“给她家里人几个钱,做些安慰罢。”。
容芷目光一动,点头应了。
如此一场闹剧下来,众人皆有些乏了。
饶是太子妃命人端了败火镇静的菊花茶来也无人有心去动。
王娡除了跪了半日身上疲乏之外,与众人相比更有一重烦难在心里。
她万万想不到,如此苦心隐瞒的自己怀有身孕的消息,竟以这样的方式逼不得已说了出来,闹得人尽皆知。
她几乎可以感觉到粟婉容的目光死死盯在自己身上,不觉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太子妃见得众人皆是懒懒的样子,便也不勉强,只温和吩咐大家散了,独独把王娡留了下来。
王娡乐得她这样安排,此时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应付诸人的疑问,早早避开众人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因此极恭敬地应了。
待到人走散了之后,太子妃方才转向王娡,徐徐微笑了出来:“今日叫妹妹受惊了,原是我不中用胆子小,遇上这样的事情竟是慌了神。”。
王娡闻言急忙起身欲拜:“姐姐这样说可算是折杀妹妹了。妹妹很好,并未受到惊吓。”。
太子妃闻言方才愁眉得展:“难得你有这样大的喜事。程妹妹的孩子这样没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你这也算是冲喜了。中午太子从宫里回来,你便和我一同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如今宫里宫外烦事诸多,想来镇明必定会很高兴听见这个消息。”。
王娡注意到,在提起太子名字时,太子妃白玉般的脸庞上染上了浅浅淡淡的一点粉红,似是白荷尖上的一点羞意,不觉莞尔,轻轻答应了。
太子妃小心翼翼地摘下了手指上的几枚宝珠戒指,伸手轻轻覆在王娡的肚子上。
她的手柔若无骨,动作又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太子妃眼睫轻轻垂下,目光是无限的疼爱慈悲:“妹妹一定要好生将养着,平平安安为太子诞下孩子。无论男女都不打紧,只要健康便是极好的。”。
她的手一遍遍抚摸着,似是一片羽毛拂过。
再开口时,声音也略略染上了几分凄凉:“姐姐无福,至今不得生养。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传授,妹妹饮食起居万万不可大意,凡事多问询大夫们再做定夺。万万不要和程妹妹一般。”。
王娡见的她自伤,有意引她高兴,便含了欢欣的笑意道:“姐姐还年轻,且不说日后必定多子多福,就是我肚子里这一个,日后也是要把姐姐当作亲生母亲看待的。”。
太子妃闻言果然极喜悦的样子,又吩咐了花枝去取了好些子名贵的补药来让容芷带回去收好了。
二人正絮絮间,却是有宦官的声音响起,告知太子打宫里回来了。
太子妃与王娡急忙起身迎接,王娡见太子妃起身时还特特伸手扶着自己的臂肘,不觉极为动容。
想来是宫里有些烦心事,太子进来时眉目间隐隐有些忧色,见到太子妃和王娡却收敛得极好,只露出了和煦的笑意。
他伸手虚扶一把:“巧慧与娡儿不用多礼。”。
太子妃轻轻谢过,牵过王娡的手笑道:“王妹妹有一桩极好的喜事要和太子说呢。”。
太子正用小勺子舀了枸杞羹,闻言便放下勺子笑道:“什么喜事?”。
王娡羞赧地低头,声音愈发含羞带怯:“回太子的话。妾身有了三周的身孕了。”。
太子闻言大喜,将勺子撇至一边,伸手攥住了王娡的手指道:“可是真的?”。
王娡大是不好意思,轻轻点头。
太子似乎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眉眼间春风一片:“如此说来真正的是极大的喜事。父皇龙体欠佳,喜月的孩子也没了,幸而有娡儿你的喜事……”。
见他提到程喜月的身孕,王娡与太子妃对望一眼,面露难色。
终究还是太子妃开口了:“殿下方才所说的程妹妹的身孕,其实原因并不是她自己贪嘴。”。
太子一震:“那是为何?”。
太子妃将上午所发生的诸事细细说明,听到王娡被冤时太子眉头紧锁:“婉容性子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娡儿怀有身孕,如此细作的手段,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谁担当的起?”。
王娡见他动怒,急忙软语道:“妾身并没有事,粟姐姐也是一时急躁。”。
太子妃赞许地看向她,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没有确凿的证据,王娡自然不想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只暗暗捏紧了藏在云袖里的手指,直到掌心见疼也没有松开半分。
听到墨儿已经被沉了井,太子轻哼一声:“倒是罪有应得。此事太子妃处置颇有不力,惹得合府惊动,险些污蔑了娡儿。”。
太子妃听的他有薄责之意,慌忙跪下:“臣妾愚钝,请太子责罚。”。
王娡微有愕然,此事原是粟婉容一手引起,怎的竟会怪罪到太子妃身上。
不过须臾,她便明白过来,更觉心寒。
不忍太子妃无端被斥,王娡急忙俯身:“此事原不是娘娘处置不力,实在是当时诸多慌乱,娘娘一意维护,妾身感激不尽。”。
太子伸手拉她起来:“既然有了身孕便不要讲究礼仪了罢。若是如你所言,倒也不能十分怪罪太子妃。”。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太子妃:“罢了罢了,你也起来罢。”。
太子妃方才静静起身,冲王娡露出一个极感激的微笑。
因着王娡有了身孕,太子便道陪她回寝殿。
二人走出太子妃寝殿极远,王娡回首见得太子妃清瘦的身影仍静静立在前殿门口,不觉暗暗叹了一口气,心内诸多怜悯。
第四十章 伤情()
一路上太子执着王娡的手,她大是不好意思,几度欲将手抽回。
惹得太子偏了头看向她道:“这有什么害羞的?”。
王娡低头道:“妾身是觉得这样太过打眼。”。
太子轻笑一声:“有谁敢妄论?”。
他见王娡只是低头不言,眉头不由得皱起来:“你可是听见了什么闲言碎语?”。
王娡只摇着头,似有泪意。
太子果然着了急:“有了身孕,这样子做什么。”。
说罢转头看向跟在后面恭敬不语的青寒:“你是娡儿带来的丫鬟,你来说。”。
青寒得言,也不敢十分隐瞒,便道:“小姐受太子宠爱,性子又温和,少不得听见些闲言碎语。”。
话未说完王娡便轻声呵斥:“不许胡说。”。
青寒不无委屈地低下头揉着裙子上碧绿的丝绦,再不敢言语。
太子一脸疼惜,夹杂着一分隐隐的怒色:“你不必这般隐忍。我自是知道那些人说了些什么,如今你有了身孕,便更是让人艳羡,想来必定不会是什么好话了。”。
王娡闻言,拉住太子的衣摆道:“太子不要动怒,原是没有什么事情的,不过是妾身多思罢了。”。
太子见的她一意哀求,到底是沉默了半晌,只紧紧握住了王娡的手。
一时间二人回到厢房,容芷见机,端了茶水点心后便领着众人退了下去,只留他们二人独处。
太子一直看着王娡笑,王娡忍俊不禁:“太子为何这样看着妾身?”。
太子攥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笑意愈浓:“我早说过,你唤我镇明即可。”。
王娡轻轻唤了,太子的目光无限柔和:“我是真心欢喜。咱们的孩子,更是特殊些。”。
王娡闻言侧头笑道:“哪里特殊了?”。
太子声音极温和:“这个孩子的母亲,是我真心喜爱之人,怎么能一样?”。
王娡不意他会如此说,愣了一愣,心中不是不感动的。
她瞧着太子认真的神气,反手握住他的手:“镇明……”。
太子轻轻拥她入怀,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低沉:“如今父皇病着,府里也没有个高兴的事情,我真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可是即便不说王娡也知道。
她伸手抚摸着太子眼下淡淡的乌青,心疼不已:“想必你昨晚不得好睡,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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