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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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岁-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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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会儿吧,我去取一下礼物。”
    我这样说着,便一个人走出了房间,坐电梯下到一楼,来到医院大楼的外面。外面是一片耀眼的阳光。我一边望着右边的圣路加护理大学和日刊体育新闻社,一边走向筑地车站的出口。她在!她就是里香琳!同先前一样,她还是穿着同样的学生制服,依然靠在台阶的一侧,而且正在抽着细长杆儿的巴基尼亚香烟。
    “等了好久吗?”
    听到我这样说,她在瞬间便抿起了柔软饱满的嘴唇,还配合
    着一脸默契的微笑。
    “那间病房有淋浴吗?”
    刚刚和我并肩走起来的时候,她就开始问到具体的问题了。于是我回答说:“淋浴和厕所都有,另外还有电视和录像。”
    “嗯……”
    “然后,希望你能把这个交给他。”
    我把在“松屋”地下商场里买的巧克力递给她。她默默地接了过去。我们紧张地向前走着,转眼就到了医院大楼。大楼门口的玻璃自动门上,映照出了我们两个人的身影,这看上去很像是一个高中生姐姐和一个初中生弟弟。然而,她的眼神显出百般无聊的样子,更像是来探望一个讨厌的亲戚。
    我们乘坐电梯来到了七楼,穿过走廊,就到了病房前。我从圆圆的窗子窥视了一下里边。帘子紧闭着。我敲了下门。
    “礼物到啦!”
    我用力拉开了滑动门。我把食指放在嘴巴前面,向她示意一定要保持沉默。我们两个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进了房间里面,布帘子的那边传来了阿润的声音。
    “这次的生日礼物的的确确是最好的,直人,我真想代替你啊!”
    就在阿大为我们拉开布帘的时候,女孩子将系着丝带的巧克力盒子用双手捧在了自己的胸前。在床上,直人惊得张大着嘴巴,显出傻傻的表情。这时我介绍说:
    “这位是里香,是我们送你的生日礼物。当然比起物来还是人好啊,而且又是非常可爱的小女孩儿呐,这回你没意见了吧?”
    里香突然现出一副柔和的职业式的微笑。
    “请多关照呀,直人君。”
    我也一直张着嘴巴不能合拢。不愧是专业的。即使是看到了直人白发苍苍的脑袋,里香也没有浮现出丝毫的吃惊表情来。就在这个时候,阿润说话了:
    “我们这就出去一会儿,之后请跟我们说说情况。还有,里香,完事之后,请打我的手机吧。”
    随后,阿润把自己的背包用脚推进了病床底下。他究竟是要干什么呢?我们三个人把还不明就里的直人丢在那里,刷地拉上了那个布帘子,然后从病房里退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阿大和阿润两个人都显得急不可耐,脚步匆匆地走过了走廊。一走进电梯,阿大就马上从挎包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只见手机的接收信号在闪闪发光。
    “医院里应该是禁止使用手机的吧?!”
    阿大并没有理会我,迫不及待地按下了通话按钮。阿润接着说道:
    没问题,没问题。阿大,能不能听到啊?”
    阿大按住传声口小声地说:
    “已经没问题了。喂……哲郎,别说那么固执的话吧!我们已经交付了一万五千多日圆啦!也就只是听听声音而已嘛!”
    “那么,刚才,阿润你……”
    “是啊,把我的手机调到处于呼叫阿大手机的状态,然后塞进床下面去了啊。”真是令人震惊!不过,细细想来,听自己朋友的第一次性爱体验,的确很是刺激。我们三个人走出了医院的后门,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我们急不可待地飞跑了起来。就这样,我们飞奔着跑向圣路加塔。登上自动扶梯,穿过二楼的通风大厅,来到圣路加塔后面的隅田川岸边的高地上。在岸边高地和河道上的散步道(经常进行电视剧外景拍摄的地方)之间有一条一直向下的长长台阶,我们就在这个台阶的中间地段围绕着阿大的手机坐了下来。由于来自正上方的阳光的直射,河面仿佛丝绸般光滑。就在这个时候,阿大突然说道:“喂,等一下。”
    说着,便从挎包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原来是机上可以听音乐,而且带小扩音器的喇叭。阿大把小喇叭刚一接在耳机插孔上,就马上把音量调到了最大。
    “……原来是这样啊?大家一起凑钱,让里香来做我的生日礼物啊!”
    在背景杂音里清楚地响起了直人沙哑的声音。
    “最初我还在想呢,这个奇怪的小崽子!可是,当我听了他的话之后,就想,这不是也很不错吗?我虽然也做了很多援助交际,但是,这种奇特的方式,也还是第一次呐。那么,我可以借用一下淋浴啦!”
    喇叭里传来了水哗哗流淌的声音。现在,直人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倾听着这种水流的声音呢?这么想的时候,我的心感到了一阵痛。不用贴着手机都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可是阿大却把他那个肥硕的大脑袋凑了过来。突然,阿大疯狂地大吼起来:“受不了啦!行了!行了!让我也住一回院吧!”
    “浑蛋!安静点儿!”
    阿润这样喊过之后,我们三个人在接下来的整整五分钟的时间里,只是静静地专注地倾听着淋浴的声音。那声音简直就像音乐一般和谐悦耳!仿佛是过了很久之后,才传来了打开浴室门的声音。在我刚刚咽下嘴里积攒的许多口水的同时,喇叭里就传来了里香的声音:
    “想看吗?”
    微妙的间断,似乎可以感觉到直人在深深地点着头。
    “不是给谁都这样做的哦!况且还是在这种明亮的地方。”
    里香的声音有些害羞似的变得低沉了。这时喇叭里又传来一声很大的浴巾落地的声音。
    “真美啊……简直太美啦!
    “你真让我不好意思呐,我能不能上你的床啊?”
    “嗯……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要向里香说明一件事情。”
    “是什么呢?”
    于是,直人简直就像挤牙膏一样慢吞吞地说了起来。这是一种如同真的衰老了之后的老人的声音:
    “……我,不行啊!……从去年的年末开始,我的那个地方,简直就不中用了……我试了很多方法,但是,还是不行……就是现在,看着里香的身体,都这么让我激动兴奋了,可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啊。”
    在说完的时候,可以想象得到直人的眼睛里一定是浸透着泪水了。就听里香轻轻地温柔地说道:
    “我明白了,可是,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待在被窝里呢?”
    没有听到直人的回答,只是传来了床单和床布之间相互摩擦的声音,还有床架吱吱呀呀的声音。
    “再靠近一点儿也可以呀。我的胸部虽然不是很大,但是都说形状很好呐。把你的手伸过来吧。”
    “真的谢谢你!可是,我希望你替我对他们三个人保密呀。”
    “那我是知道的啦。”
    “还有……”
    “还有什么?”
    “能不能让我把头放在里香你的胸上呢?”
    “可以啊。”
    过了一会儿,喇叭里静静地传来了直人的哭泣声。我们也沉默着静静地听着这哭泣的声音,而我们的眼前展开的却是春光明媚的隅田川。午后的阳光将在河边散步的人们柔和的身影投映在散步道上,对岸的高楼大厦都以洁白的颜色齐整地直插云霄。阿润抬起头来望着我,我点了点头,就将自己的目光移向了阿大,阿大也回应着点了点头。于是,阿润伸手关掉了手机。
    之后,我们默默无语地眺望着头顶的天空与眼下的河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大的手机响起了振铃声,阿润接了电话,回答说:
    “好的,知道了。”
    “说是已经完事了,现在正要离开病房。哲郎,你把剩下的钱交给里香吧。我们俩先去病房。”
    阿大一边拍打着穿着牛仔裤的屁股一边站起来说道:
    “天啊,我都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直人啦!”
    阿润说道:
    “如果是因为阿大的缘故,而把我们偷听的事情败露了的话,那就处罚三个月好啦。实在是危险了,你就胡乱把什么东西塞进嘴里,装作是在嚼东西吧。”
    我们三个人慢吞吞地回到医院。阿大和阿润两个人通过连接二楼大厅的步行桥直接进入了病房,而我却穿过树丛中缓缓弯曲的人行道,走向了医院大楼正门的入口处。医院大楼前面铺着石板的广场上,一棵巨大的樟树突兀地立在那里,形成了一片浓浓的绿阴。而里香就站在那片绿阴下面,她那洁白的衬衫依然是敞开到第二个纽扣。从她的嘴里又升腾起一缕烟雾,而且依然是先前那种百无聊赖的表情。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对她说些什么才好,便径直走了过去,还是里香先开口了:
    “看来还真不是故意染成的白头发呀。直人君很棒啊,我都已经感觉到火辣辣的啦!”说完,还是一脸配合默契的笑容。我抬起头来望着里香的眼睛,她却好像漠不关心似的望着别的地方。
    “真是谢谢你啊。”
    我向她低下头行了个礼。我从心底里感到高兴。这时我慌慌张张从背包里取出信封来。里香用指尖夹着信封,把它折叠了一下,之后就塞进了胸前的口袋里。
    “再见吧。我的手机是用用就扔的那种,虽然只能用三个月,但是在这期间,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就打这个电话吧。”
    说完之后,她就在闪闪发光的皮鞋尖儿上捻灭了烟头,径直向街道那边走去。她叫了一辆出租车,动作十分麻利地坐了进去。在阳光的照射下,向银座方向延伸着的柏油马路泛着耀眼的白光。我目送着出租车消失在那片光线里,心里还在想,离去的里香一次也没有回过头来看看我。
    这之后的生日派对,我们三个人也总算是巧妙地应付过去了。直人很奇怪地又吵又闹,还说什么女孩子的阴毛没有男孩子的那么硬。“那可太棒了!”阿大叫喊的声音丝毫没有演戏的成分。阿润也没有忘记打开已经湿了的淋浴室的排气扇。
    下午五点,直人的妈妈回来的时候,病房里的情形也都恢复得跟原先没有什么两样了,淋浴室也很快就变得干燥如初了。然而,阿姨还是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
    “好像有什么好的事情发生了呐,直人?”
    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并没有回答什么。
    在那之后的三个月里,我好不容易积攒了一些零用钱,于是就想要给里香打电话。那张粉红色的名片一直是我拿着。可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最终还是没有打这个电话。这时候,我们大家都已经升入初中二年级了,还是常常逃课,当然,直人也同样和我们在一起,而且色情杂志的传看也仍然在继续着。尽管我也很想使自己再另类一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会伸手去拿那些登载着清纯类型女孩儿的比较保守的杂志。或许我是个疯狂热恋清纯型女孩子的人吧。
    到了暑假,当我下定决心打电话的时候,正如里香所说的那样,先前的那个手机号已经成为“现在已经停止使用”了。八月快要结束的一天,我背着大家独自一人去了趟涩谷,也去了号的地下二层那个索尼广场里边看了看,而且还在厕所旁边的那个台阶前站了会儿。当然,那里已经什么人也没有了,只有幽暗的安全通道的阶梯还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在蓝色的荧光灯下,只有那阶梯的第三层台阶令我感到耀眼而且炫目。当然,那一定是我的错觉在作怪吧。
    第二章  月光草
    我所在的班里竟然出现了第三个逃学的人,这件事发生在新学期开始后一个半月左右的时候。面对陌生的森林,既有适应的人,也有不适应的人。这是新势力结构形成之前的最为可怕的一个时期。最初逃学的那两个人在升级以前还没有来这个学校,因此,他们是我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如同幻影般的同学。所以,第三个逃学的立原瑠美娜实际上应该算是第一个拒绝去学校的。其实像这样的学生在全日本的初中生中大约有五十万人左右,完全没有什么令人感到稀奇的地方。
    关于立原瑠美娜,我能够想起来的,就是她那双大而灵活的眼睛了。但是,如果要你像联想到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以及快餐店广告那样,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毕竟像“加藤爱”呀“上原多香子”呀等等那样的美少女,在我们这个月岛中学里是绝对不会有的。而且瑠美娜的眼睛并不是那种显眼出众闪闪发光的感觉,却像是被放在辽阔原野上的松鼠和布莱利鼠狗那样,惟恐它们的天敌黄鼠狼以及大枭等会突然来袭击似的,总是高度戒备地东张西望。立原瑠美娜是个身高只有一米五的小个子女生。我觉得她穿着学生制服时前胸非常大,然而对我来说,就连这种记忆也似乎变得有些模糊了。这是因为她是个不太活泼从而不引人注目的女孩子,甚至不会有人想起她在班里可爱的女孩子中能否排得上七八名。五月中旬的一个星期二,我上完课后就走出了月岛中学的大门。与往常一样,还是与阿润、阿大和直人在一起。学校的正门似乎是由一位喜欢安东尼高迪的建筑师设计的,那门就像是健美运动员的肌肉,高低起伏,立体地堆积着,是一种有些令人不爽的设计样式。在光滑的钢筋混凝土的表面上,镶嵌着学生们各自手绘的陶制盘子。上面多是些花啊动物啊以及电脑游戏等等毫无趣味的绘画。
    我的书包里装着原本应该寄送给立原瑠美娜的年级通讯和家庭作业的复印件。在我们学校里有一个规定,一周两次,班里被指定的人要给那些逃学的人传送年级通讯和家庭作业。不幸得很,我家的旁边就是那个正在逃学的立原瑠美娜家的公寓。
    我们穿过清澄街,慢悠悠地在柳树阴下走向西仲街。白天,铁板烧烤店的气味儿弥漫在整个街道。阿大粗声粗气地说道:
    “真是没有办法呀。哲郎和立原都是中产阶级家庭,而且两家又离得很近。跟像我这样的普罗大众可就扯不上什么关系啦!
    也不知道是谁开始提出来的,基本上是模仿《少年竞技》杂志里比较受欢迎的忍者漫画,把我们班学生的家庭经济状况分成了上中下三个等级,分别叫做上等社会、中产阶级和普罗大众。或许是距离银座这一日本首屈一指的繁华街道比较近的缘故吧,月岛地区的贫富差距达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中产阶级是指居住在隅田川沿岸中等水平的公寓以及旧有的单门独户的商品房里,像我和立原瑠美娜还有阿润等等。我们的父母大都是一些白领阶层的上班族。直人总是喜欢用科罗拉多落基山队的棒球帽遮住因患病而发白的头发,这时他说话了:
    “能不能不说那些什么中产阶级啊普罗大众之类的话题呢?就因为我的父母碰巧是有钱人,我都有点儿被你们歧视的感觉呢。”
    直人戴着的那顶帽子是今年正月里他们全家一起去北美滑雪旅行的纪念。直人当然是上等社会的成员了,因为,位于河边水岸都市天光塔三十四层的直人家,在泡沫经济时代曾经价值三亿日圆以上。阿润抬眼捕捉我的视线,然后微微地笑了起来。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直人家那一带的公寓一个月的管理费就够阿大一家人整个冬天的生活费了。忍者的道路还是比较艰辛的啊!
    直人耸着肩膀说道:
    “可是,就像一定在忍受着什么的忍者一样,在这一点上,我们大家不都是一样的吗?”
    “说的也是啊!
    阿润和阿大一齐应声喊道。
    不管是上等社会还是普罗大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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