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肢解分尸啊!”小俞吃了一惊,不是吓得,是真的好想有些吃惊似的,扭头对一旁的一个脸色有些蜡黄的年轻男子说,“唉,钱正浩,你之前跟我们说什么来着?这种事儿居然也能被你说中,你妈不会是个巫婆吧?”
“你们说什么呢?我有啥事儿说中了,而且你开玩笑说我归说我啊,别扯上我妈,那么大岁数的人了,你好意思那她开涮啊?!”被叫做钱正浩的黄脸男子似乎对小俞的调侃有些微微不悦,但是却不发作,依旧半开玩笑似的回应。
方才戴煦一进办公室,小俞就迎上前去打招呼,所以两个人对话的时候声音都不大,这个叫钱正浩的黄脸男子的办公桌又偏偏比较靠近办公室里面,所以没有听清楚他们到底在谈论什么,小俞便对他说:“这几个人是公安局的,上次主任带他们过来看画像的时候你有课,没在办公室里,可能不知道,快期末了也估计别人也都忙,没跟你说,鲍鸿光不是好久都没来上班了么,他出事儿了,死了,叫人给杀了之后还肢解分尸,啧啧啧,你这算不算梦想成真啊?”
小俞的口气依旧是调侃,然而这话一说出来,办公室里的其他几个人都只是笑了,估计鲍鸿光失踪这么多天,凶多吉少的结果已经是所有人都有心理准备的事,所以没有人因为听到鲍鸿光的死讯而表现出过于震惊的反应,就连小俞开玩笑似的说钱正浩“梦想成真”,似乎也同样没有人觉得存在什么问题,也只是一笑置之,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玩笑之前就有过什么前期铺垫是戴煦他们不知道的。
别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不代表被调侃的钱正浩本人也是一样的想法,虽然之前的玩笑他的反应还是很习以为常的,可是听了小俞这句话,他却忽然之间板起了面孔,非常不悦的狠狠瞪了小俞一眼,说:“你别胡说八道了,什么梦想成真,你这么说是几个意思,想让人家觉得我怎么着啊?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这人,开个玩笑你跟我急什么啊,”小俞被钱正浩这么一说,面子多少有些挂不住,脸色不有些不好看,“而且敢作敢当,自己说过的话没胆承认?”
“平时说话没深没浅的,大家都是同事一场,在一个办公室里,我这个人心胸宽广,什么都不计较,这种时候我可不能由着你随便乱说,人家警察来调查鲍鸿光的事儿,一条命没了,你张嘴就说我梦想成真,你干脆让他们直接拿手铐把我给铐走算了!”钱正浩一点不肯服软,声调也提高了很多。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在走廊里就能听到你们这屋嚷嚷!”正好这个时候,一个三十岁上下,不高不矮,皮肤白净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办公室就直冲小俞和钱正浩摆手,“你们都小点儿声吧,校长就在楼上呢,一会儿保不齐就下来了,要是让他看到你们在这儿吵架,你们肯定的挨批!这大白天的,学生来来回回的都能听见能看见,你们吵得欢,就不想想学生背后会怎么议论?”
“不是,你不知道,钱正浩他——”小俞觉得很委屈,想替自己解释。
那人打断他的话:“行啦行啦,不管是他的不是还是你的不是,一人少说一句不就得了么,有啥事儿私下里解决去,犯不上在这儿嚷嚷。”
“张哥,是这么回事儿,你听我说,咱不吵,咱就心平气和的让你给评评理,我们年级那个鲍鸿光,你不是也认识么,他好多天没来上班了,联系不上他本人,后来就报警了,现在警察调查了一圈,说确定他死了,连尸体都找到了,是被人杀人分尸的,然后那天你应该也在场吧,咱们学校开教职工大会,钱正浩他当着咱们好多人的面说的……”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啊?那我要是说你不爱吃饭,就爱吃屎,那你也去吃?!什么是玩笑什么不是玩笑你这人是不是分不清楚?”一听小俞还继续往下说,钱正浩有些急了,变得口不择言起来。
小俞被他这么一说,脸涨得通红,眼见着就要回嘴,那个被称作是“张哥”的人却一脸诧异的看了看他们,说:“啊?鲍鸿光死了?”
“是啊,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么,警察说了,是被人肢解了。”小俞被他这么一打岔,也顾不上对钱正浩回嘴了,先开口对他说。
“肢解?这么狠啊!哎哟……”这个张哥似乎被吓了一跳,然后立刻又问,“这事儿,该不会还是因为之前那个小卜吧?鲍鸿光就在学校里上个课而已,跟谁能有那种深仇大恨啊,不过小卜那事儿也过去挺久的了吧,照例说不至于啊。”
“这个小卜,是个什么人呢?”戴煦在旁边听他们说了半天,终于插嘴问。
被小俞叫做张哥的男人好像原本根本没注意到办公室里有陌生人似的,听到戴煦说话,吓了一跳,扭头看了看他,又看看他身边跟着的马凯和方圆,见他们都身着便装,分辨不出来身份,便开口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他们就是警察,这不,为了鲍鸿光的事儿过来的,这都来第二次了。”小俞对这位张哥说,然后才给戴煦他们作介绍,“戴警官,这是我们学校总务科的张哥,张阳朔,平时我们都挺熟的,他跟鲍鸿光也认识。”
“我就是过来统计一下备品,没什么太重要的事儿,我也不知道有警察在你们这儿办正经事儿呢,你看,这事儿闹得,还有你们俩也真是的,有外人在呢,也能吵成那样。”张阳朔有些无奈的对小俞和钱正浩摇摇头,“那你们先聊着吧,我就不在这儿添乱了,备品的事儿,我回头折回来在到你们办公室统计啊。”
“没事儿,不会耽误我们的,顺便我也想跟你问问,你刚才说那个小卜是谁啊?他也是你们这儿的?跟鲍鸿光有什么矛盾?”戴煦哪能就这么放张阳朔走,连忙拦住他,询问起来。
“没没没,我随口那么一问,刚才仔细那么一想吧,我好想是把事情给记混了!我说那个小卜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家都不是我们这儿的,上哪儿能认识鲍鸿光去啊,我这脑袋啊,现在总是打错神经,不好意思啊,胡言乱语的给你们添乱了,那什么,你们慢慢聊着,我先转一圈去,把别的办公室的先统计上来,不然回头科长该找我了!”张阳朔却并不打算和戴煦深谈下去,摆摆手,拍了拍自己手里的一沓表格,一脸歉意的对戴煦点点头,扭头走出了办公室。
张阳朔来的时候,办公室里争吵成一团,现在他一走,这里却静悄悄的一片,一个主动开口说话的人都没有,一片令人尴尬的安静,钱正浩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拉开抽屉,认认真真的皱着眉头,好像着急想要找到什么,但又好像永远都找不到,却还死心眼儿的在那个不大的抽屉里不停的翻,而方才还很积极开口的小俞,现在也坐下去低头摆弄起了自己的手机,看样子张阳朔的推脱让他们意识到,在这种时候给警方提供线索,极有可能是等同于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就干脆都沉默下去。
戴煦逐个把他们打量了一圈,等了一会儿,发现他们三个人被晾在那里了,这才清清嗓子,说:“各位,手里的工作先放一放,我说几句吧。”
第二十九章 趋利避害
别看那些人不愿意开口主动说话了,戴煦这么一出声,他们还是立刻把注意力投向了这边,眼巴巴的等着听戴煦到底要说些什么。
“我知道大家可能是真的不知情,也可能是忙工作没有闲暇去留意一些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或者是不想把自己跟这种不想干的麻烦事儿扯上关系,这几种想法不管是哪一种,我都能理解,”戴煦用一种寻常聊家常的口气,不带任何立场和指责态度的对办公室里面的人说,“所以我也不想让大家伙儿觉得为难,那这样的话,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你看,刚才就因为我们在这儿,都耽误你们备品统计了,这是我的名片,我给各位没人留一张,希望你们能够妥善保管,咱们抛开什么唯心的忌讳不去谈,这一次杀害鲍鸿光的凶手,可以说是非常的穷凶极恶,手段极其凶残,具体的情况一来是因为有纪律约束,我就不好详细给你们讲了,二来也是免得给你们造成不必要的心理负担,目前为止我们还不能确定凶手对鲍鸿光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老师下手,到底是出于个人恩怨,还是对这个职业群体有什么恶意,所以给大家留个名片,也是出于稳妥考虑,假如大家发现了什么让你们觉得不太寻常,而且也不太放心的迹象,请尽管和我们联系,不用担心虚惊一场什么的,这样做一方面保障你们的安全,另一方面也对我们确定犯罪分子的作案动机会有一定的帮助。我的手机是全天候二十四小时开机状态的,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联系到我。”
说完,他拿出自己的名片来,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发了一张,并且每个人都是他亲自递到手里面,直到给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发过了名片之后,戴煦才客气的同这些老师们打招呼道别,带着方圆和马凯离开办公室,下楼准备回局里。
“唉,一无所获,真让人失望,这些人怎么一个个的那么胆小怕事呢,再怎么说也是身边的同事被人给杀了,他们就不觉得震惊?就不觉得气愤?怎么就连点儿血性都没有啊,除了那个总务科的人没头没脑的说了那么一句,什么小卜还是什么的,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依据,别的就什么干料都没有弄到呀,老戴,咱们这一趟算不算白跑了?”下楼上了车,马凯开口抱怨起来。
“假如昨天鲍鸿光还在上班,今天咱们过去通知他被人杀了的事情,估计他的同事肯定会非常震惊的,现在,这人都失踪了那么久了,咱们之前也来调查过一次,估计最坏的结果早就被猜了个遍,对于他们来说,现在不管知道实际情况是什么样的,也不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你会对早就猜到结果的事情震惊么?再说,趋利避害本身就是人的一种本能反应,更何况他们是老师,尤其是初中的老师,面对的正好是一群热血沸腾的青春期少男少女,你觉得他们平时是需要发扬自己的热血精神,还是尽量去保持低调冷静,免得学生被他们的热血情绪感染到,也热血得一发不可收拾?”戴煦反问。
马凯一愣,挠挠头,想了想也笑了:“还真是,我想一想,自己上初中那会让也挺愣头愣脑的,还冲动,要不是在家里有爹妈关着,在学校里头老师的气场也压得住,估计那个年龄段的孩子脑子一热,多好多坏的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来!对了老戴,你说,那个姓钱的,是不是和鲍鸿光有什么过结啊?我感觉这俩人关系好像不怎么样,你觉得从他入手能有调查价值不?”
“有没有价值这种事儿哪能猜得出来,想知道就得试一试。”戴煦回答了马凯的问题之后,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方圆,“方圆,你是什么想法?”
方圆原本在一个人默默的出神,听到戴煦忽然问自己,愣了一下,最近这几天,比起最初来实习的时候,戴煦对自己的态度似乎略微显得疏远了一点,为什么会这样,她也觉得莫名其妙,自认为没有任何主动得罪了这个大个子的地方,所以最初的几天心里面多少也还是有些不舒服的,这两天倒是有些习惯了。
不敢怎么样,被人家问到头上了,自然不好不回答,方圆正好也在自己琢磨这些事情,便开口把想法说了出来:“我觉得钱正浩和鲍鸿光之间肯定是有点什么不算特别融洽的地方,但是这条线索我个人认为就算追出来,也未必有多重要,因为太明显了,从刚才的对话内容,还有办公室里其他人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就算咱们不知道钱正浩之前到底说过些什么,总之是对鲍鸿光有点攻击性的,说不定是类似于口头诅咒之类,这件事不光是小俞,其他人也都知情,所以方才小俞说出来这件事,其他人也没有谁好奇或者惊讶的,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认为钱正浩可能不是特别重要的线索,我觉得真的要是钱正浩和鲍鸿光之间的矛盾特别严重,严重到了想要杀了对方的程度,谁也不会傻到满世界的去张扬吧,弄得人尽皆知,谁都知道他恨鲍鸿光不死,然后鲍鸿光就真的死了,这也太明显了。”
“说不定是之前他和鲍鸿光刚闹矛盾那会儿说过什么狠话,但是说的时候也就是随口说说,没有真的起了杀心,后来慢慢又产生了那种念头也说不定嘛,再说了,你会觉得动机太明显了,不可能,别人也会那么觉得啊,你怎么救知道钱正浩不会抓住了人的这种心理,故意反其道而行之?”马凯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听到方圆不赞同,似乎有些不太开心,说起话来也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
戴煦一边开车一边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等马凯说完,他又看了看方圆的反应,似乎等着她继续说下去,而方圆却对马凯略显敷衍和妥协的笑了笑,说:“现在不管是你的看法还是我的看法,都是凭自己的视角去猜的成分比较大,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后慢慢就知道了,也许你是对的也说不定。”
听到她这么说,马凯似乎心里舒服了不少,而戴煦却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一句话也不说的继续默默开车,马凯等了一会儿没看到戴煦开口,又凑上去问:“我和方圆的立场不太一样啊老戴,你支持哪一边儿?”
“我没看出来你们两个人立场不太一样,我只听到你们当中有一个人没怎么坚持自己的观点就妥协了。”戴煦好像不太愿意回答马凯的那个问题,意兴阑珊的说,“你们想不想打个赌?”
“好啊,打什么赌?赌注是什么?”一听这话,马凯立刻来了精神。
“我刚才给他们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都留了一张名片,咱们就打赌到底有没有人会私下里联系我,给我提供线索,怎么样?”
“所以就是打赌会还是不会喽?”马凯问。
“无所谓,假如觉得会,还愿意猜最有可能联系咱们的是谁,那猜中了就赌注翻倍。”戴煦随口回答说。
“好,那我先说啊,我觉得没戏,你看方才那几个人的反应,连话都不愿意说,生怕跟自己扯上什么关系似的,就别说他们了,别的行当的人,有几个没事儿愿意和咱们这种所谓的‘衙门口’扯上关系的呀,收了名片估计也就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不要罢了。”马凯迫不及待的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方圆,你呢?”
“我觉得应该会有人打电话吧,”方圆说,“刚才发名片的时候,我一直有在一旁留意,那几个人虽然是没有当面配合咱们的工作,但是拿到名片,都比较仔细的收起来了,没有一个随后扔进抽屉或者随手丢在桌上的,这说明他们认为名片保管好是会有用途的,这个用途到底是因为担心自己也会有风险,还是说想要私下里提供线索,我就不敢确定了,也说不定两种想法都有,因为觉得自己可能有风险,所以愿意提供线索,所以我认为有可能,但是不敢猜是谁。”
“老戴,那该你说了,你什么想法?”既然是打赌,就只有立场不同才能成立,所以这一次方圆和自己的观点又不一致,马凯倒是完全不介意。
“我觉得啊,有戏,肯定有戏,百分百,不会让咱们等太久,不过呢,联系我的时间也不会太早,我还敢说,至少会有一个人联系咱们的话,那个人应该就是方才的那个小俞。”
“不会吧?如果那个小俞愿意配合,方才就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