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悠悠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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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悠悠馆-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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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兰说罢,向悠悠馆跑去,看来她真是一个活泼伶俐的少女。由于芳兰过于急切,反而使那须觉得过意不去。
  “小姐!别那么着急,慢一些没关系!”
  那须大声说。
  那须原本是善意地嘱咐芳兰,不料却产生相反的效果。因为声音是从芳兰背后传过去的,结果弄得她不知所措,她急忙停下来。可是,她没站稳,打了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由于她反应敏捷,只有一只手轻轻着地。这只手像个转轴似地跐溜一下,她很灵巧地站了起来,又恢复原状。
  芳兰没料到自己会因此险些摔倒,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站好之后,回过头去向那须他们羞涩地笑一笑。
  “唉呀!真对不起!我只不过说别那么着急。”
  那须道歉说。
  芳兰一边拍掉手上的砂土,一边解嘲似地对那须说:
  “哦!是这么回事啊!”
  说完,她慢慢地走了。这时,离悠悠馆的大门不过五步远。
  她走到门前使劲敲门。
  悠悠馆虽是一座西式房子,可是大门却从中间向左右两边分开,两扇门之间用金粉写着一个“寿”字。芳兰就站在寿字底下敲门,
  她略微停了停,又敲了起来。
  馆内似乎全无反应。
  “怎么回事?”
  那须也走上前来。
  “真奇怪呀!”芳兰回过头来说,“我使劲敲,不会听不见的。”
  “是不是他埋头工作没注意?”
  那须说。
  “可是咱们出来还不到五分钟……就说他在工作吧,也不过是在裁纸。不论怎么快,还不至于用水浸纸呢,还没到需要集中精力搞的时候哪。”
  芳兰说完,又继续敲门,而且比刚才敲得更使劲了。可能用力过猛,她把手都敲疼了。
  如此这般,乱敲一阵之后又停了下来。室内依然毫无动静,一点儿也听不见开门栓的声音。
  “是不是睡午觉哪?”
  那须问道。
  “我家老爷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你说的是平时吧?今天或许是例外呢。他了却一件大事,可以心定神安了……”
  那须讲到这儿,感到自己的话有些矛盾,立即缄口不语。。
  这时,策太郎也随着那须走到门前。
  策太郎觉得思绪混乱,暗自思忖道:“难道发生什么意外事故了吗?那须说了却一件大事,可以心定神安了,实际上工作尚未结束啊。二十万巨款还放在悠悠馆里呢,无论文保泰如何胆大,白昼他也无法高枕无优啊!”
  “谁去叫个人来,好吗?”
  那须忽然严肃地说。
  此刻,他像追溯往事似的,也感到有些不对头。
  芳兰紧锁柳眉,肩膀开始有点儿发抖了。估计她也觉得事情有点蹊跷。
  就像古代美女西施一样,芳兰眉头一皱“百媚具生”。她那柔软丰胰的面颊春风胎荡,令人难以捉摸。当她朱唇紧闭、眉梢紧锁,她的表情就显得严肃刚毅。
  刚才她被那须叫回去,正好有个男人走过。芳兰用双手拢着嘴呼叫着:
  “老刘!老刘!”
  老刘四十岁左右。策太郎第一次旅居北京,老刘就在文保泰家里干活了。他干起活来略嫌缓慢迟钝,却很有力气,搬运笨重的东西少不了他。策太郎依稀记得当时听说过他是看门老人的亲戚。
  “什么事啊?芳兰。”
  老刘不慌不忙地问道。
  “老爷也许出什么事了。”芳兰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我敲了多少次门,不管怎么敲也听不到他的回音。”
  “大概他忙于涂墨,不想让别人打扰吧。”
  老刘边说边呱嗒呱嗒地迈着大步向芳兰走了过来。
  大门旁边只有两扇安装着铁栅栏的小窗户,里面挂着窗帘。作为密谈的场所,大概需要这些吧。
  把老刘叫来也无济于事。他虽然有力气,但在这种情况下,他既不能出什么主意,也使不上劲儿。
  那须又跑到悠悠馆的后面巡视了一下,结果还是摇着头回来了。
  悠悠馆后面也有两个小窗户。这两个窗户比前边的两个高,手臂伸直才能勉强摸到。何况安装的又是不透明的毛玻璃,即或搬张椅子来站上去,也无法看到馆内的情况,
  那须缩着脑袋说:
  “唉!真糟糕里毫无办法。后面的窗户、装的是毛玻璃,看不到里面,前面的窗户玻璃虽然是透明的,却被窗帘挡住了,照样看不见。
  悠悠馆的窗户是根据取拓本的采光要求按主人文保泰的意图设计安装的。它的特点是窗户小,前面的窗户相当低,后面的则很高。文保泰是个拓本狂,一切都是经他精心设计安装的。
  “哎呀!”
  策太郎发现靠近大门的窗户的窗帘下端翘了起来,那里约有两三厘米的空隙。他从那微细的缝隙里隐约地看到窗帘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于是,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
  “怎么回事啊?”
  那须听到策太郎哎呀一声,急忙走过来问道。
  “这个窗帘的下边略微卷起一点,通过这个空隙能不能看到里面的情形呢?’’
  策太郎指了指那里。
  “这很难哪。那么小的缝隙,能看见什么呢?”
  “不过,要是蹲下去呢?……”
  于是,策太郎蹲了下去,从窗帘的缝隙向室内看。
  “你这么看,也不过像是从钥匙孔里看一样,只能看到极少的一部分。”
  那须在策太郎头顶上嘲笑地说。
  这时,策太郎突然使劲抓住那须的裤子。
  “怎么了?”
  那须问。
  “正像您说的那样,只能看到一点儿。”
  “不出我所料吧?!”
  “可是,我看到了文保泰!”
  “嗯?”

七、毒刃
  这么一来,文保泰的尸体终于被发现了。
  不,也许此时还不能算是尸体。
  文保泰的上半身依在放倒了的石碑上。像是搂住石碑一样。
  不过,他的姿势不像是在取拓本。
  窗帘缝隙极小,就像从钥匙孔里看室内一样,是看不清的。虽然他的身体被石碑挡住一部分,然而看样子,他是没有动静的。
  “咱们不能再磨蹭了。”
  策太郎站起来,他发现在崭新的石碑上有鲜红的血迹。
  那须也立刻蹲下身子,从窗帘缝向里看了看。可是,他说没有发现血迹。如此看来,策太郎的视力比那须强多了。
  不过,策太郎这时并未想到文保泰是被杀,他还以为文保泰吐血了。
  说不定是由于工作疲劳,头晕目眩,脑袋一下子撞到石碑的角上,以致流血了。
  “要去请医生!不过,怎么才能进去呢。”
  策太郎一边叫着,一边环视四周。
  “怎么了?”
  芳兰问道。
  “你家主人好像受伤了,血流得相当厉害,一点也不能动。”
  “哎呀!真的吗?”
  芳兰骤然变色。
  “不管怎么说,赶快想办法进去抢救!”
  策太郎急切地讲。然而着意也没有角,首先得想办法进屋。
  窗户都安装了铁栅栏,即使砸碎玻璃也是进不去的。是破门而入,还是爬上屋项打破天窗钻进去呢?此外,看来再没有其它办法了。
  正在从窗帘缝向里看的那须站起来说:“他那样子好奇怪啊!”接着又急切地讲:“现在看来只好砸门进去了。有没有圆木头?”
  芳兰听了眉头一皱,然后,立刻指挥说:
  “老刘,你赶快把猴椿子拔出来。我去叫人……还要赶快去请大夫啊!请土井策太郎先生去告诉我家老爷的家眷,那位先生,请您暂时留在这儿。”
  猴椿子是指拴马的圆木头,一般都安放在大门外面,是一种很普通的木棒。文家并没有将这种木棒加以固定,随时都可拆卸下来。
  文保泰家里有十几个佣人,由芳兰把他们集中起来。在这种紧急情况下,芳兰充当了临时召集人。
  然而,通知文保泰家眷的事在等级制度极为严格的社会里,还是需要考虑具有同等身分的人出面比较合适。在这种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一个仅仅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依然能头脑清醒地处理这类问题,的确令人钦佩。
  策太郎赶紧跑去正房。
  策木郎第一次旅居北京就是文家的常客,和家保泰的家眷都很熟。最近一肆时间,他拜访文保泰几乎都是在悠悠馆相会,但也曾去过文家。所以,由策太郎去通知是非常合适的。
  事后策太郎会对芳兰让自己做这件差事感到不满的。可是,当时他没有思考的余地,甚至没有想到文保泰可能已经死了。
  这时,专门侍候文保泰夫人的侍女正在闺房前的廊檐下。
  “赶快通知夫人,你家老爷在悠悠馆受伤了。”
  这位年过三十的侍女突然听到策太郎的通知,有些沉不住气,像孩子似地惊叫了起来:
  “真的?哎呀!”她立刻跑进夫人的房间。
  这间房由挂着的薄绸子隔成两半,外面的作为休息室,里面是卧房。没有其它隔音设备,里面的交谈听得很清楚。
  “老爷受伤了!是重伤啊!太太,怎么办哪?……是土井策太郎先生来告诉的,。他在外面等着呢!”
  侍女显得惊慌失措,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其实,策太郎并未说受重伤,大概侍女从他的表情察觉到这一点了吧。这位侍女惊慌失措,讲起话来显得六神无主。
  “别慌!镇静些。”
  文夫人极其沉着地责备侍女。
  大概为了显示一下做太太的威风吧?!可是,也未免过于冷静了。
  转瞬间,夫人出现在走廊。她若无其事、慢条斯理地问策太郎:
  “听说老爷受伤了,伤势怎么样啊?”
  “这倒不清楚,我们只不过是从悠悠馆窗帘缝里看到的。只看到一点,不清楚……门是从里面扣上的,进不去……现在只好让大家把门砸了。”
  策太郎不安地说。
  “这么做太过分了吧?”
  文夫人听后说道。
  “嗯?怎么?”
  “干嘛要把门砸坏啊?”
  “不过……”
  策太郎感到夫人尚未了解事情的严重性。
  他又重新审视夫人的表情。她大概以为文保泰只不过是扭了一下脚脖子,或是腿部蹭破了一点皮而已。
  “我是从窗帘缝里看见文先生流血了。”
  “血?……果真……”
  说也奇怪,佣人过分惊慌失措,夫人却过分沉着。如果从急忙前来报告消息的使者的角度看,这倒是值得庆幸的事。不过,策太郎总觉得夫人的态度实在是不可思议。
  策太郎回到悠悠馆,大门已被砸开了。
  悠悠馆大门不太牢固。文夫人又姗姗来迟。妇女走得慢这是事实,然而,当夫人听到丈突受伤后,为什么不尽快赶来呢?
  策太郎跟着她慢腾腾地走来,心里急不可耐,真觉得有说不出的气恼。
  文夫人是满族人,自然不像汉族妇女那样缠足。可是,她穿的是木头高跟莲花盆底鞋,无法走得快。
  她的发型梳成满族妇女特有的“两把头”,这种发型将头发从头的顶部向两边分开来,呈鸟羽毛状。梳这种发型,单靠自身的头发是不够的,很多人要添加假发。为了不使头发散落,还要在里面放些有份量的东西,走起路来还得保持身体的平衡。
  在砸破了的门前,芳兰正在拼命阻止聚集在门口的佣人们拥入悠悠馆。
  “你们不要进去。大家安静地等大夫来。”
  人们给文夫人和策太郎让路。佣人们留在门外。
  那须和老刘已进到馆内。
  那须蹲在文保泰身旁,老刘呆呆地站立在一边。
  “怎么样?”
  策太郎悄悄地问。
  那须缓慢地站起来说:
  “医生来了也没用。”
  “这么说……”
  “脉搏已停止了跳动。而且瞳孔也……”
  “是心肌梗塞,还是脑溢血?”
  “都不是。”那须摇摇头说,“是手法高超的杀人案件。”
  “真是这样吗?”
  “你看文保泰的左肩下面。”
  那须说。
  文保泰的尸体未被椰动过。那须在旁守着,打算一直等到医生的到来。
  策太郎看了看文保泰的左肩,果然不错,在文保泰左肩下面有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
  看来,利刃部分最多长一厘米。其实,与其说是刀,莫若说是一根粗针。
  在他的肩胛骨上,不知刺进去多深。看起来,整把利刃不过长五、六厘米。
  “这利刃真像小孩的玩具。”
  策太郎不由得联想起来:
  当日俄两国形势告急之际,日本国内掀起了战争热。甚至连一般点心铺子都卖枪啦、佩刀啦等儿童玩具。有些佩刀的大小与文保泰身上的利刃十分相似。
  然而,插进文保泰左肩的毕竟不是玩具,而是凶器。血从伤口流出来,洒在石碑上。
  “用这种利刃刺人,就必须像拿着筷子那样,捏着插进去才行啊!”
  策太郎搔着脑袋思索着。
  这把利刃像根粗针,没有柄。
  相当于柄的部分只有两、三厘米长,呈圆形,当然,不能安装刀刃。这根利刃的顶端像铁钉,有个略微宽平的“钉子头”。
  “真是奇妙的凶器啊!”
  策太郎自言自语地说。
  此刻,那须怒气冲冲地讲:
  “少罗嗦。应该想想改手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他们讲的是日本话,文夫人是无从明白的。
  当文夫人看到仆人们聚集在悠悠馆门前,她突然觉得不安了。可是,直到她走进悠悠馆,还面带微笑呢。
  在那须和策太郎两人短暂交谈的过程中,文夫人走到丈夫身边。当她看到文保泰左肩下闪闪发亮的利刃,以及石碑上的鲜血时,不由得哀叫了一声:
  “哎呀!”
  在此之前她一直保持沉着镇静,当她突然显出惊慌失措的神态时,反而使人觉得异常。
  那须急忙抓住她的衣袖。
  “怎么了?他死了!”
  文夫人说完,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昏暗,当场倒了下去。
  “糟糕!她昏过去了……根本不应该把她带到这儿来。”那须责备说。
  “可是,当时文夫人很镇定。看来非常平静的啊。……”
  策太郎解释说。
  “老刘!”那须叫站在自己旁边的那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赶快让芳兰和两三个女佣人把太太扶到什么地方躺下来。”
  “是!”老刘慢吞吞地走出悠悠馆。
  人们把不省人事的文夫人暂时安置在日本席子上。她一只手直伸着,二只手抓住丈夫的脚。
  过了一会儿,芳兰和两个女仆又把夫人背了出去。
  “真奇怪!”
  那须边讲边环视馆内。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不该发生的尸
  策太郎说罢,也看了看四周。
  他和那须不同,他来过多次,对室内的情况比较熟悉。他早就知道,悠悠馆的大门一关,这所房子就变成了密室。
  “咱们离开时,的确是听到后面传来了扣门栓的声音吧?”
  那须问道。
  “一点没错,我也听到了。他已经习惯了,他一个人在屋,是一定要把门拴上的。”
  “这也是怪脾气。……暂时不管它。咱们仔细回忆一下,当咱俩,不,还有女佣人呢!我们三个人离开他房间,走到住宅的后门,不过一分钟左右。当咱们再转回去,总共也就是两分钟。然后,那个女佣人去敲门。她是跑步去的,不过用了半分钟。不,仅仅是二、三十米长的路,恐怕也用不了那么长时间……我是说,文保泰大概是在三分钟以内被杀死的。
  “刚才文保泰还很精神呢。他的心情也很舒畅啊!”
  与那须相比,策太郎和文保泰的交情更深一层。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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