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4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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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4年第3期-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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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一片是十几幢红墙红瓦的平房,山坡上还有圆乎乎的叫不上名的水泥包,甚至还有断断续续分成若干小节的铁轨,几乎每个山坡上都有颜色不一的三角小旗和标牌。
  这块用铁丝网圈起来的六十二平方公里的地方,也是一片军事禁区。在解放军总参ZZN部的巨幅作战地图上,标注为U—DMU,原先是一个步兵团的营房和师以上级别的战役演练场,现在是以88师为使用主体的野战训练场和炮兵靶场,也是集团军规模的攻防战役演习场。被誉为“彰原黄埔”的88师教导队和“特种部队”的侦察营就在这里安营扎寨。自从今年入夏以来,这块广阔的场地又被赋予了新的功能,88师教导队又在编制之外继续扩编。这里成了88师高科技练兵的军官训练基地。
  现在,这里聚集了88师军官中的一部分精英,分别在三个研究中心工作,这三个中心是:陆战战术问题研究中心,陆战现有装备人机结合研究中心,陆战思想政治效能研究中心。这三个中心常常灯火通明至深夜,抽调来此工作的军官是司、政、后、装四个部门经过认真考察选拔过来的,学历全部在大学本科以上,百分之九十是重点大学的毕业生,这里面还不包括函授、刊授等各类成人教育的学历,全是通过国家统考入学的纯粹的高才生。这些人在基层带兵不一定是最拔尖的,组织常规训练也未必太出色,但这些人的思想是超前的。
  按照岑立昊的观点,现在的部队干部不是太少而是太多,而真正有用的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干部越多反而越忙。他的指导思想是把现有干部分成三个部分使用,一是管理部队,组织部队日常工作的正常运转;二是集中精力搞立足现有装备和现有战术思想指导下的训练,完成训练大纲赋予的指标,迎接年度检查;这两类干部实际上都是属于维持型和过渡型的。第三种就是高学历人才,有些甚至是被看成不适应部队工作,所谓在带兵上魄力不大的干部,但经过论证是具有较大的现代战争潜力可挖的人,“伪装专家”栗奇河也在其中。
  在领导办公会上讨论这三个中心的人员名单时,路金昆和刘英博不是很同意岑立昊的观点,认为这样绝对化单纯地看学历,可能会误将庸才当人才,同时也有可能挫伤占干部总数多数的从部队基层土生土长起来的干部们的积极性。
  岑立昊说,有学历的不一定全部都有能力,但从总的趋势上看,没有学历的最终肯定比不上有学历的人。不是这些人不适应我们的部队,而是我们88师不适应时代,凡是能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披荆斩棘考上重点乃至名牌大学的学生,就一定有他的优势,把他们放在连队当连长指导员,你们认为他能力不强,我还认为没把他们用到点子上。什么叫魄力,现在没打仗,也没演习,就是个吃喝拉撒喂猪种菜,咋咋乎乎就是魄力?土生土长的干部有他们的优势,譬如能铺排,能吃苦,能以身作则,能身体力行,但这种优势只适合于在现阶段的营以下分队显示,上升到团以上,在高技术条件下作战,他们的知识结构、文明素养和对于现代科学技术的掌握运用,都不可能再有优势,到那时候,大显身手的只能是那些在现阶段被我们认为是书生气足、带兵没有经验的高学历人才。
  那些从地方大学毕业后来到军营的年轻人,虽然被集中在荒凉寂寞的洗剑山下,连买本书都很困难,但是,他们倏然感到头顶一片阳光灿烂。他们中的确有人不适应基层生活,尤其是不适应那种无所作为的忙忙碌碌,有人感到自己的理想同现实产生了距离,同基层领导的工作作风格格不入,他们希望自己能成为连排干部的老师,而领导们则希望他们成为连排干部的学生,他们希望用现代文明带兵,而有的领导希望他们能够像老班长那样,早晨起来憋一泡尿把“缴枪不杀”喊得脸红脖子粗。他们只知道师里把他们集中在这里是为了把他们派上大用场,但他们不知道这样良苦用心并不是人人都能理解的。

《明天战争》第十一章三
  按照师里的部署,从这个春末夏初起,部队实行官兵分训,连以下分队由一名副职和排长带领,就在营房西废置机场,按总部颁发的大纲施训,也就是常规的攻防战术、兵器操作、步炮协同合练等科目。
  连以上主官和师团两级参谋干事助理员,则由岑立昊亲自主持业务考核,考核成绩不好的,一律下岗,也开到洗剑山基地,成立补课轮训队。岑立昊放出话来,通过轮训,再考不及格,先编余挂起来,然后分期分批转业。成绩过差的,严重不适应岗位的,降职使用。
  轮训内容是海湾战争战例分析,Y国、F国、G国陆军营连装备、战术原则、军官训练方式等,由军区陆军指挥学院的教授和外军研究机构的专家讲课。首先是看别人的,看潜在的敌人的,然后再看我们自己的,各级横向比较,找差距,找对方的劣势,找我们的办法。
  这样的训练,从内容到形式都是前所未有的。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过去是按部就班地搞训练,上面让怎么训就怎么训,也就自然而然地理解将来的仗就这么打。现在,呼啦一下把眼光打开了,外面的大千世界扑面而来,信息如海洋般汹涌。
  军官们觉得不对劲了。委实,时代不同了,信息时代的战争已经同我们经验中的战争大相径庭。教员们介绍,两伊战争中,以色列出动14架战斗机,绕过约旦等国的雷达监视区,避开美军E…3A预警机的探测,神不知鬼不觉飞临巴格达东南20公里的空域,一举摧毁了伊拉克用5年时间、耗资5亿美元建立的核反应堆,整个作战时间仅为2分钟。同年8月,美军两架E…14战斗机为了躲避众多雷达的监视,在锡德拉湾从〃尼米兹〃号航空母舰上突然升空,用两枚〃响尾蛇〃导弹,击中了利比亚两架苏…22战斗机,时间仅为1分钟……
  我操,这仗还怎么打?见没见过,闻所未闻,没有阵地,没有后方,没有进攻防御,什么声东击西,什么诱敌深入,什么围点打援,统统没有派上用场,战争就结束了。我们的摩托化步兵呢,我们的炮阵地呢,我们一直引为自豪的主攻部队呢?
  这就不能不引起高度警惕了。88师是一支地面野战部队,假如连自己将要参加的战争是个什么模样、自己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道,那参加战争从何谈起?可事实就是这样,我们的确对我们的对手所知甚少,有些人至今还认为我们的对手就是国民党蒋匪帮那样的敌人,而且还是几十年前被我们打败了的蒋匪帮,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明天战争》第十一章四
  六月七日的训练动员大会,黄阿平也参加了,会后回来深居简出,一个星期以后,背着挎包出发了。
  到了师部,黄阿平首先跑到司令部值班室,打听师长住在什么地方,因为他搞不清师长现在的住处。值班的是侦察科的参谋栗奇河,黄阿平的大学同学和同年兵。在黄阿平的眼里,栗奇河是个臭皮匠,喜欢鼓捣些敲敲打打缝缝补补的事,自诩是发明家。栗奇河同黄阿平一样,在有些首长的眼里,都是〃不听招呼〃的角色,都不太招人喜欢。而在栗奇河的眼里,黄阿平是个假清高,不识时务还没有人味,跟他相处就得受他教育,而且开口闭口高度都很高,好像举世皆醉他独醒,只有他忧国忧民。因为彼此不以为然,所以虽然是同学同年,平时也不大来往。
  栗奇河见黄阿平全副武装,衣帽簇新,有些惊讶,说:咦,黄副主任,你背这么个破挎包,不会是给师长送礼的吧?要是,我劝你把这东西留在我这里,免得自找没趣。
  黄阿平说:扯淡,我老黄是送礼的人吗?我是来向师长汇报工作的。
  栗奇河阴阳怪气地说:黄副主任,不是我说你,你这个人啊,就是个定位问题没解决好。军事工作有团长,政治工作有政委,用得着你跟师长汇报吗?
  黄阿平愣了一下,说:我汇报个人的事。
  栗奇河说:预约过吗?
  黄阿平火了:预约过我还来找你打听干球!
  栗奇河说:那就不好办了,我不能随便把首长的行踪告诉别人。
  黄阿平说:我是别人吗?你们师机关也太老爷作风了。你不告诉我,你以为我就找不到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栗奇河连忙一把拉住,说:看你这个人,就爱瞎激动。去吧,岑师长在他的办公室等你。
  黄阿平狐疑地看着栗奇河,说:你捉弄我吧,岑师长怎么知道我要来找他?
  栗奇河说:岑师长是什么人?神机妙算也。
  黄阿平离开值班室,将信将疑地上了四楼的师长办公室,先从半掩着的门缝往里瞅,瞅见师长独自一人坐在偌大的房间中央,似乎在闭目养神。进入中年的岑立昊在独处的时候,已经不像当年那样青春勃发了。黄阿平正拿不定主意现在进去还是等会再进,里面传来声音:是黄阿平吧?请进。
  一股热流顿时涌上黄阿平的心头,他差点儿没流出眼泪来。只在瞬间,来的路上做好的那些挨批的准备,那些申辩的理由,全都荡然无存。岑师长,谁不知道岑老虎的大名,谁不知道岑师长治军一向严厉苛刻?可是,对他黄阿平,对一个曾经以一个酒鬼的姿态出过丑的小小的团政治处副主任,竟然这样宽容。他甚至从师长的声音里听出了慈祥的味道。他的脑子里倏然跳出了一段戏剧台词:我黄某何德何能,竟受到师长大人如此礼遇,士为知己者死,官为用己者当。在这样的首长手下带兵打仗,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也。
  黄阿平进门,敬礼,无语等待。
  岑立昊坐在办公桌后面没动,只是把目光调整过来了,说:黄阿平,坐下。几年没见面了,你来找我,想谈点什么?
  黄阿平轻手轻脚地走到靠墙的沙发上坐下,百感交集,说:师长,我不想转业。
  岑立昊摆摆手说:这我知道。又说:坐过来,在我对面。
  黄阿平老老实实地起立,在岑立昊写字台的对面坐下说:我为我上次的行为感到羞耻。
  岑立昊说:喝多了是吧?看来你还是不胜酒力啊。
  黄阿平有点发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岑立昊微微一笑,说:想知道在酒桌上怎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吗?
  黄阿平苦着脸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师长,我是偶然……
  岑立昊说:我可以教给你一个办法,要想在酒桌上不喝多,你平时就拼命地喝酒,把酒量练上去,把基础夯扎实。当你有了二斤的酒量,喝上一斤半也不会感到多。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当然,这样也可能会出现另外一个结果,就是你的防疫系统不行,酒精中毒而死。那就没办法了,要么战胜敌人,要么杀身成仁,你说是不是?
  黄阿平一怔,突然紧张起来,他想师长的内心恐怕正在酝酿一场风暴,随时都有可能掀起愤怒的浪潮;还有一种可能,基于对他的失望,师长已经没有了向他发脾气的激情了,所以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同他兜圈子,最后把他〃礼送出境〃,与其这样,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挨上一顿臭骂。
  黄阿平说:师长,我没想到在你回到88师,第一次单独见你我就那么狼狈,我真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子。
  岑立昊说:为什么要扇自己的耳光子?你做错了什么?你什么也没有做错。你原计划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在沙盘前指点江山?在政治课堂上侃侃而谈?在宿舍里挑灯夜战?啊,那样就太缺乏创意,太落俗套了。我告诉你……你别紧张,我不是挖苦你,我认为那天中午,你是在恰当的时机以恰当的方式去见我的,当然也取得了恰当的效果,否则,我怎么会在这里等待你的到来呢?
  黄阿平的脑门上沁出一层汗珠:师长,我不明白。
  岑立昊说:第一,我回88师工作已经一个多月了,你肯定有过找我的念头,但你从来没有找过我,说明你有难言之隐,也说明你比较注意把握分寸。第二,在我的记忆中,你对酗酒是厌恶的,而恰好在我到266团来的这天中午,你醉得丑态百出,一定事出有因。第三,那天中午你同我的见面出丑,不是偶尔撞上的,而是你主动找上门去献丑的,说明你于非清醒状态中还有几分坦然。鉴于以上判断,我请有关同志向我详细地汇报了你这几年的情况,得出结论,我们的黄副主任目前正在背时,正在走下坡路。至于原因,你我可能都知道一点,就不再说了。
  黄阿平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了,说:师长,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还说什么呢?
  岑立昊说,科技练兵动员大会上,我从你的眼睛里看见了亢奋,我分析,三天之内你要来找我,看看,这不就来了。
  黄阿平哽咽着说,师长,你太……了解我了……
  岑立昊说,立即把眼泪擦干,否则就出去。
  黄阿平的眼泪立马就中断了。
  岑立昊说:你刚才说你不想转业,我有点奇怪,听说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啊。
  黄阿平说:那是半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情况有了变化,我……改主意了。
  岑立昊问,为什么?
  黄阿平本来想说,为什么?就是因为你岑立昊回来了,有了干事业的基本条件,我想在你手下体现我的价值。但是,这话黄阿平没有说出口,尽管这确实是他的肺腑之言,但当着岑立昊的面,而且是两人单独之间,把这话说出口,难免有拍马溜须之嫌,至少也摆不脱讨好的嫌疑。黄阿平想了想说:266团政治处主任空缺,我认为我是最合适的人选,我应该当仁不让地竞争。
  岑立昊笑笑说:你倒是敢于暴露狼子野心。不过,你打算怎么竞争?军队干部又不能搞选举,只能是上级党委考察研究。你能确保师团党委成员都支持你吗?我看悬。黄阿平,听我一句话,急流勇退吧,你还年轻,早回地方早发展,也许你的路比在部队走得更顺。
  黄阿平愣住了:师长,这就是你对我的真实态度?
  岑立昊说:这只是我个人对你的建议。我们这支部队反正是不准备打仗的,为了充数而存在,为了存在而维持,为了维持而平庸。没听说吗,如履薄冰,诚惶诚恐,好像前面都是陷阱,举步维艰啊!既然如此,你黄阿平满腹经纶满腔热血,还何必跟我们一起在平庸中葬送你的大好年华呢?回到你有用武之地的地方吧。
  黄阿平明白了,他又被杜朝本和范辰光捣了一鬼。岑师长刚才说的〃充数、存在、维持、平庸〃的论调,确实是他说的,那是在他同杜朝本和范辰光争论的时候针对杜朝本的〃中心工作是保证部队不出事〃的工作指导思想说的,同样一句话,同样一个观点,在不同的时候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对象面前,所产生的效果是不同的,甚至可能是截然相反的。即便岑立昊已经清楚他的那些话是冲着杜朝本和范辰光说的,但杜朝本和范辰光是266团的团长政委,而岑立昊曾经是266团团长,266团的传统里面有许多成分是岑立昊确定的基调,如果让他认为你影射他领导过的266团,他不可能感激你,如果让他感觉到你对88师缺乏信心,那他更不会感激你。尽管岑师长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但是,这些年来担任领导,谁能担保他没有一点偏颇?
  黄阿平立即发现自己又陷入到一个尴尬的境地,只好尽最后的努力辩解:师长,那几句话的确是我说的,但那是情绪之言,也只是针对杜团长和范政委说的,不能理解是我的真实思想。
  岑立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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