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4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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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4年第3期-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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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也有与此截然不同的版本。
  版本之二:
  范辰光的答案是:关键要看怎么死,为谁死。
  岑立昊的答案是:不怕,不死。死也不怕。
  翟志耘的答案是:孬铁不打钉,怕死不当兵。
  刘英博的答案是:不怕是不可能的,怕是不行的。
  在这个版本里,翟志耘的答案既体现了传统的尚武精神,又反映了当代军人的奉献精神,而且可信,因为他用了一个众所周知的俗语,把今天的不怕同民族文化中的行为价值取向联系起来,所以这种不怕显得实实在在,而不是大话妄言。岑立昊的答案虽然不像翟志耘那样掷地有声,但是这符合他本人的性格,他是更理性地掂量了生命的价值,不怕是前提,不死是理想,而一旦战争需要,则义无反顾。这个答案因此也可以看成是当代优秀军人普遍的心理。范辰光和刘英博的态度没有那样旗帜鲜明了,而是有所保留,但也都没有赤裸裸地反映怕死心理,但总体感到底气不足。这个版本的流传者,明显地倾向于翟志耘和岑立昊优胜。
  对于以上版本的流传、而且是长期的流传、猜测直至探秘,四大金刚本人并不清楚,教导队管理严格,他们的接触范围有限,消息相对闭塞。再说,不造、不听、不传小道消息也是辛中原给他们规定的原则。尽管内心十分波澜,但表面上他们还得做出平静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训练,一如既往地吃饭睡觉放屁撒尿。

《明天战争》第一章六
  不断有消息传来,南方的边境摩擦越来越严重,战争看来在所难免。四大金刚度日如年,他们并不盼望打起来,但是他们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提干命令下来。
  范辰光在这期间比较活跃,训练之余,写了不少通讯报道,其主题是某某部队加强应急训练,严阵以待;某某团长组织部队深入研究山岳丛林地带作战方法,摸索出步兵打坦克经验;某某教导队培养高素质人才,涌现出新时期四大金刚;某某某十项全能技术创造新记录,等等。有的在教导队的黑板报上发表,有的在军区小报上发表。军区小报上发表的都是豆腐块,稿酬五角至一元,最多的一次汇款单上写着一元六角。
  范辰光文化程度不高,他自己说是初中毕业,正因为文化程度不高,所以范辰光就偏要做有文化的事。你说他没文化,他能在报刊上发表文章,这是什么文化?这是作家记者的文化。范辰光越是拿报刊说事,岑立昊和刘英博之流就越是不屑。刘英博说,发表文章算个屁,你懵得了别人懵不了咱们。通讯报道那玩意儿还不好写?具有小学五年级文化的人都能写,时间、人物、地点、事件,得了,写清楚就可以发表。那是体力活。
  刘英博一说这话范辰光就跟他急,说你刘英博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狗日的有能耐你写试试。
  刘英博说我写那玩意儿干啥?知道吗,我在写论文呢。知道什么叫论文吗?大块头,大手笔,那是对部队建设有指导意义的,不是那种不痛不痒吹牛拍马的豆腐块。
  范辰光说,你狗日的跟岑立昊一个鸟样子,自命不凡,狗屁!
  这时候岑立昊就要发言了:又扯上我?一篇文章二百个字你要错上九十九?说你没文化你还不服气。知道报纸给你发表的都是什么吗?改过来的错别字加上标点符号。你牛什么牛?
  范辰光一看岑立昊参战,立马就老实了,气呼呼地练他的俯卧撑。那意思是,你们也别牛,我不光会写报道,练技术你们也不是个。
  范辰光之所以在百忙之中还坚持笔耕,是有他的深层考虑的。文化程度确实是他的软肋。他的想法是,要用报刊发表的文章遮掩他的不足,倘若在提干的问题上因为文化程度出了纰漏,他还可以因为会写报道而作为特长骨干拥有回旋余地。
  以后的实事果然证明,范辰光是有远见的。
  就在四大金刚焦急等待提干命令的时候,266团团长钟盛英升任副师长,上任之后就到南方边境看地形去了。部队猜测,这恐怕就是要出征的兆头了。
  第一批人员南下,已经是一个月后了。当时南方形势已是一触即发,兄弟部队云集边境,上级要求抽调一批战士补充边境部队的兵员,266团去了10个。教导队多数人都递交了请战书,但被批准的只有一个,出人意料的是,这个人并不是货真价实的教导队学员,而是补充班的韩宇戈。
  韩宇戈等10名战士作为补充兵员开往边境之后的第九天,提升干部的命令终于下来了。但是,有人欢喜有人伤心。
  教导队里提起来6个,岑立昊被任命为八连一排长,刘英博被任命为五连二排长,还有赵亭庆、陈国勇等人都被提起来了。
  提干名单里居然没有范辰光和翟志耘。据说范辰光是因为在档案里把小学文化程度改成了初中,被人揭发了。翟志耘是因为同地方女青年——就是八一晚会上同韩于戈演出“人民军队人民爱”的陈春梅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被人告状了。
  命令是在大礼堂全团官兵大会上宣布的,宣布之后,范辰光的脸立马就白了,队伍带回的时候,范辰光突然离开了队伍,回头就往大礼堂跑,他要去找新任团长任广先和政委杨万辉,是去求情还是质问,是闹情绪还是表决心,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就是要去。
  但是他没去成,辛中原让人把他拖住了。
  翟志耘在宣布命令之后,也反常了一阵子,一个显著的表现就是双眼看天,不跟人说话,连岑立昊也不理睬。
  教导队从这天起就解散了,学员们各自回到原单位,当官的当官,当骨干的当骨干,迅速投入到战争准备之中。部队拉动已成定局,而且时间不会太长。

《明天战争》第一章七
  岑立昊本来是想到炮营一连的,因为那是他的老连队,干部战士熟悉,步属炮兵的业务也游刃有余,真的打起仗来,别说指挥一个排,就是指挥一个连也轻松自如。但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他调到步兵连队去。辛中原找他谈话的时候,说的是为了让他全面发展,他还是有点不痛快。步兵体力消耗大,他对那些刺杀投弹之类的不感兴趣,觉得很原始,已经不太适应现代战争了。
  在教导队学习的时候,岑立昊曾经把本团在朝鲜战场上参加几次重大战役的战例都研究了一番,从那时候起,他就发现一个问题,便是陆军地面作战的功效问题。从那几次战斗的表面结果看,本团所在的部队似乎最后都取得了胜利,也就是说达成了战役目的,该攻的攻上去了,把红旗插上高地了,该守的守住了,把敌人打退了。但是,他注意到《团史》后面附的战果统计,就作战双方伤亡情况而言,敌人的损失并不比我军大到哪里去,有时候甚至远远小于我军伤亡。也就是说,我们的胜利是建立在敌人放弃了硬拼的基础上的,也是建立在我军不怕牺牲前赴后继的基础上的,基本上是“歼敌一万,自损八千”,甚至自损更多。从朝鲜战争就能看出,我们的对手作战的目的已经不再是攻城掠地了,也不完全是疆土之争了,于是,我们就不能不考虑重新审视在未来战争的地面作战中,步兵该怎样发挥效能了。毫无疑问,随着军事科技的快速发展,远程火力不断投入战争,凭借步兵攻城掠地、对阵厮杀的情况将会越来越少,步兵的作用自然也会大大削弱。这大约也是岑立昊不太想到步兵连队的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他本来是炮兵,到了步兵分队也不太好发挥。
  想法归想法,但毕竟是当了干部,没有不服从的道理。
  到了八连之后不久,果然就觉得在步兵连队很不适应,特别让人窝火的是,还跟连长孙大竹把关系搞得比较紧张。
  孙大竹在当连长之前是副连长,副连长之前是排长,再往前说就有点文不对题,孙大竹当排长之前是炊事班长。炊事班长怎么能发展成为一个连长呢?孙大竹自然有他的绝活,他会摔手榴弹,别人摔手榴弹最多摔五六十米,他能摔七十六米,不仅在全团,而且在全军都没几个。更绝的是,他还不仅能右手摔,左手也能摔五六十米,不仅能从上面摔,还可以倒提着摔。这么七摔八摔,就摔出了个训练标兵。
  岑立昊到八连之后,连队组织新兵应急训练,岑立昊不是很积极,让一个班长带着新战士练习射击、刺杀、投弹三大技术,他自己则成天看地图堆沙盘,那架式不像个初出茅庐的排长,倒像是久经沙场的师长旅长。孙大竹批评他好高骛远,他振振有词地说,在发达国家里,像三大技术这种原始的科目,从来都是军士负责教练,当军官的哪能把精力耗在这上面?军官要研究战术而不是技术。
  这句话就把孙大竹得罪了,因为孙大竹起家靠的就是技术,具体地说就是投弹,而到了岑立昊这里,他最得意的本钱大大地贬值了。
  有天连队集中起来听防化课,让岑立昊讲,这是岑立昊到任后第一次讲课,自然也比较重视。那天岑立昊穿了一身崭新的四个兜干部服,里面是雪白的确良衬衣,皮鞋擦得锃亮。讲课的时候,首先强调纪律,不管干部战士,一律都要记笔记,他要抽查。孙大竹也坐在下面,手里倒是端个笔记本,但他一个字也没记。两个小时,岑立昊侃侃而谈,旁若无人,直到下课,也没有请连长做指示,更没说〃不当的地方请连长纠正指导〃之类的话,使孙大竹很不自在,但岑立昊当时的身份是老师,他是学生,而且开课之前他自己向连队提出要求要尊重教员,所以也不好说什么。
  这段时间,参战应急训练还在搞,但终归时间拖得太长,没有前两个月紧张了。
  元旦前,政治处下了通知,要组织篮球比赛,各连都要派代表队。孙大竹让岑立昊负责组织。岑立昊说,让我负责可以,但人得由我挑,方法得按我的来,作息时间由我定。孙大竹心里一阵不痛快,手下有这么个牛皮哄哄的排长,真是活见鬼。但他不想同岑立昊的关系搞僵,一来因为岑立昊是排长,他是连长,排长经常跟连长叫板,说出去不好听,尤其显得他无能。其次,岑立昊是团里的训练尖子,军事素质明显高他一筹,闹将起来,反而会被人认为他嫉贤妒能。
  孙大竹说,行啊,你只要把红旗给我扛回来,我摆酒给你庆功。
  岑立昊于是就在全连网络人才,组织球队,分成两拨,他自己亲自兼任甲队队长。
  谁知道训练只搞了两天,就有几个队员找孙大竹〃辞职〃,甲乙两队都有。乙队说岑立昊野蛮,老是骂人。大家都是业余的,可是他按专业队要求,一个三步投篮,他让人投一百次,骨头都快累散了,他也不让人休息。甲队反映说,我操,这哪里是打球啊,简直是打仗,整个场上就听他在吼。他打中锋,球风霸道至极,投篮基本上被他包了,抓住球就要传给他,要是不传给他,球没投上,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这个鸟球还有什么打头啊!
  听了球员们的控诉,孙大竹心中窃喜,心想也好,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让这狗日的不可一世,惹了众怒,他在八连就威风扫地了。孙大竹对大家说,一排长也是恨铁不成钢,为了给连队争取荣誉,所以大家要坚持坚持再坚持。
  大家见连长没有撤换教练的意思,也只得忍气吞声地坚持。别的又有什么办法呢?
  八连的球员虽然一肚皮怨气,但考虑要为连队争光,跟别的连队打球,还是同仇敌忾的,没有给岑立昊添乱。训练了一个礼拜,就开始打全营淘汰赛。四个连队,他们打掉了三个。然后就代表营里到团里打。但是到了团里,第一场球就出了个纰漏。
  跟八连对阵的是二连。二连球队是个老球队,一向是在全团拿冠军的。岑立昊是八连场上队长,又是中锋,一看对方实力太强,就拿出了拼命的劲头,猛打猛冲。打到十分钟的时候,分数还是忽高忽低难解难分,再往下走,八连的战术就有点乱了,中锋老是得不到球。岑立昊要求暂停,把担任左锋的三班长朱白江骂了狗血喷头,说你这个猪八戒你自己不行,还不赶快把球给我,今天的分都是你丢的,这场球要是打输了,你就自杀。朱白江不服地说,我十个球有八个球都传给你了,你也不是百发百中,你也丢了四个。这场球要是打输了,我看你更有责任,主要是你的个人英雄主义造成的。
  岑立昊暴跳如雷,说,还他妈的狡辩!我丢了四个,你丢了七个。这个账我以后再跟你算。说完,又转向众人,狠巴巴地说,再上场,尽量把球传给我,谁失误,我就开除谁。
  再往下,八连就打疯了,披头散发,横冲直撞,结果犯规的次数也增加了。到了下半场快要结束的时候,双方比分是五十五比五十六,二连比八连多一分,而且球在二连的手里。就在对方要上篮的时候,八连后卫四班副出其不意地把球断了过来,传给朱白江,岑立昊一看形势急转直下,兴奋狂呼:稳住稳住,给我给我!可是朱白江觉得自己的进攻路线更好,就一直带了下去,把岑立昊恨得牙痒。朱白江把球带到对方的篮板的正前方,眼看就要投进,被对方盖了帽,好在岑立昊动作敏捷,凌空跃起,将球揽到手上,接着单手翻腕,准备来一个远距离吊篮,岂料球刚出手,哨子响了时间到。球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刷地一声,空心落篮。岑立昊本来认为这个球要加分的,没想到咬着哨子的裁判两只手在裤裆下面来回交叉摇摆无效。
  岑立昊一肚皮怒火终于有了去处,二话没说,举起篮球就向裁判砸去。裁判没防备会有人砸他,躲闪不及,脑袋上挨了重重地一击,顿时眼冒金星,晃了好几下才站稳。
  裁判挨了砸,自然要告状。队员打裁判,无论如何说不过去,必须处理,这是没话说的。关键是还有孙大竹告状。孙大竹找到政治处,只说了一句话,岑立昊这个排长我领导不了,要么把他调走,要么把我调走。

《明天战争》第一章八
  翟志耘退伍了。
  在新诞生的四大金刚里,翟岩堂是个美男子,几乎所有的器官和部位都符合或者说接近符合传统的审美标准,高大魁梧,浓眉大眼。他本来还有一脸可以和团长钟盛英乃至关云长媲美的络腮胡子,但是,只要不离开教导队,那些被人千古传颂的美髯就只能在翟岩堂的脸皮内部生根,绝无破土发芽之可能。就是那些隐隐约约的青根,也给翟岩堂的仪表增添了许多雄性的魅力,使得这个来自湖北乡村的老兵多了几分神奇的魅力。终于,这副好皮囊给他带来了麻烦。
  就在那次八一晚会之后不久,翟志耘接到了西郊区文化站女干部陈春梅的“革命来信”,约他在9月16日那天到赵王渡桥头“面谈革命友谊”,翟志耘本来拿不定主意,就跟岑立昊说了,岑立昊说,女人又不是老虎,见见何妨?
  翟志耘比较信服岑立昊,有岑立昊这一句话,他就大义凛然地赴约了。见面的过程很通俗,陈春梅提议散步,翟志耘同意了。话题一打开,越说越投机。后来走到一个汽公共车站,陈春梅说,往前三站就是彰河大桥,那边就是邻省了,桥头有集贸市场,很热闹,咱们去看看。翟志耘这时候有点忘乎所以,又点了点头。
  那时候才是上午十点钟。两个人到了彰河桥头,一起吃了一顿饺子,关系就变得亲密起来了。在此之后,书信来往,忙里偷闲,约会三次。再往后,就出事了。团里收到一封信,告了翟志耘一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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