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若泪- 第1部分

　
　　　　秋末的夜晚，暴风雨来得十分意外，也十分猛烈。雷声和闪电，仿佛就在身边。马路两旁的树枝被刮得左右摇摆，满地都是树叶与吹掉的枝干。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与汽车，只有路灯还在坚守着岗位。在雨中，还隐约可以看见模模糊糊的微光。微光照耀下的马路上，有个黑色的影子正艰难地迎风移动着……
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出版　作者：采采



一




　　楔　子

　　雨夜！

　　秋末的夜晚，暴风雨来得十分意外，也十分猛烈。雷声和闪电，仿佛就在身边。马路两旁的树枝被刮得左右摇摆，满地都是树叶与吹掉的枝干。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与汽车，只有路灯还在坚守着岗位。在雨中，还隐约可以看见模模糊糊的微光。微光照耀下的马路上，有个黑色的影子正艰难地迎风移动着。

　　就算暴风雨再大，他也要努力地往回赶。老婆还在家里等着他，他们的孩子，就快要出世。这是一件令人万分欣喜的事情！

　　今夜，原本应该是由他值班的，因为老婆打来电话，所以厂里特地准许他回家。

　　不知道会是个儿子，还是女儿呢？

　　如果是儿子，一定要长得像他那样强壮；如果是女儿，还是像老婆比较好，这样会漂亮一些。

　　想到这里，雨衣下的脸上扬起一个憨厚的微笑。

　　他奋力地蹬着自行车，暴风雨真的太猛了，他都险些控制不住车把。偶尔会有一辆汽车从身边疾驶而过，溅得他满身是水。

　　〃这该死的汽车，下雨天不可以开慢一点吗？〃他埋怨地说，可是，心里还是充满幸福的。

　　忽然，仿佛有哭声传来。

　　他减缓骑车的速度，侧着耳朵听。

　　〃救命啊，来人啊，有没有人哪……〃

　　似乎真的是有人在哭喊……

　　在前面的路灯下有个穿着黄色衣服的女人，半躺着，靠在街灯下，她的一只手不停地挥舞着，另一只手扶在高隆的肚子上。

　　这……这是一个孕妇！

　　他慌忙停下车，奔到她面前。〃太太，你哪里不舒服？〃

　　女人哭着抓住他：〃快，快送我去医院，我要生了，我要生了！〃

　　〃好好，你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我去拦车。〃他脱下雨衣，披在她的身上。

　　他不停地挥手，可是没有一辆车从这里经过。

　　女人痛苦的哭声越来越凄惨……

　　他咬咬牙，抱起她放在自行车上说：〃太太，你一定要坐稳了！〃

　　女人深吸口气，点点头。

　　他一只手扶着女人，一只手推着自行车，往就近的医院奔去。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闪电狠狠地将天空撕成两半。

　　〃哇……〃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从产房里传来。

　　他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当医生推着黄衣女人从产房内出来时，一个穿着西装，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忽然出现：〃医生，我太太生了吗？我太太怎么样？〃







二




　　〃恭喜你，母子平安！〃医生说。

　　男人感动地抱住推车上的女人：〃老婆，谢谢你，辛苦你了！〃

　　〃傻瓜！〃

　　看到这样团圆的画面，他欣慰地微笑着，转身准备离开。

　　〃这位大哥……〃微弱的呼声从身后传来。

　　他转身，黄衣女人苍白的脸上露出虚弱的微笑，对丈夫说：〃老公，你不在家，多亏了这位大哥，我和儿子才能平安。〃

　　男人走上前来握住他的手，儒雅的脸上充满感激：〃大哥，真是太感谢您了！请不要走，好吗？我们一定要好好感谢你。〃

　　〃这……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客气的，而且……〃他的脸上顿时盈满幸福：〃我现在必须要赶回家呢，我老婆应该也快要生了。〃

　　〃真的吗？您的太太也是今天？〃黄衣女人惊喜地问。

　　他点点头，指着襁褓里的小孩，微笑着对男人说：〃我可以抱抱他吗？〃

　　男人将小孩抱给他，他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

　　〃真可爱……〃。

　　恐怕是因为被憋得太久，小孩的脸呈青紫色，小嘴巴嘟哝着。他心满意足地笑了，将孩子抱还给男人后说：〃将来，他一定会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呵呵，托您吉言，他将来一定会是个好孩子！〃

　　看着男人和女人满脸幸福的模样，他也欣然的笑了。不知道他的小孩是男是女？希望他（她）将来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我应该走了。〃他再次告辞。

　　穿西装的男人有些难为情地说：〃这位大哥，我们一定要好好地感谢你，可是现在，我们身上也没带值钱的东西……〃

　　〃不用的，真的不用！〃他怎么会收别人的礼物呢！一面摆手，他一面往后退。

　　黄衣女人慌忙解下胸前的项链，递给丈夫。

　　男人看着项链，赞许地看了妻子一眼，然后追上他。

　　〃大哥，请您收下吧！〃男人将项链递到急着要离开他的面前。

　　他快步走着，摇头说：〃我不能收您的东西，我救他们母子不是为了钱，我要赶紧回去！〃

　　〃我知道，我知道，可这条项链您一定要收下。您看，您救了我太太和儿子，如果不收下任何礼物就离开，我们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他憨厚地对男人笑笑，继续往前走。

　　男人仍不放弃地说：〃这也不是值钱的东西，所以为了让我们心安，请务必收下吧！〃

　　他停下脚步，目光锁在男人手中的项链上。银色的细链，链子的中心，挂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翡翠般翠绿，却又透明的四叶片状坠子，每一片的叶心都有褐色心形的图案，叶片的背后刻着〃幸福预言〃四个字。

　　〃这花形叫四叶草，在西方被称为幸运草，它会带给你好运与幸福的！〃

　　既然不是值钱的东西，又有那么好的彩头……

　　他抬头看了一眼西装革履的男人，对方的眼里充满恳切！

　　〃那好吧！〃他接过项链，憨厚地对男人笑笑：〃谢谢你们，我收下了！〃说完，就飞快地向医院外跑去。

　　男人在身后大喊：〃哎，这位大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三




　　他真是够马虎大意的，怎么会忘记问恩人的名字呢！可是，恩人已经跑得很远了。穿西装的男人懊悔地垂下手来。

　　雨依旧很猛烈，雷声依旧在身边轰鸣。

　　他骑着自行车，努力地踩着踏板。

　　雨衣落在医院里了，狂风夹着大雨狠狠地扑在他的脸上，他就快要看不清楚路了，但他要赶紧回去，老婆还在等着他，孩子还在等着他。

　　可是耳边……

　　〃嘟嘟……嘟……！〃

　　从哪里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他想分辨声音的来源。

　　他想努力看清楚该怎么走。

　　可是前面猛然射来的强烈灯光，让他不知所措。

　　〃砰……！〃一声巨响！

　　那一瞬间，街灯在摇晃，雨花在摇晃，世界在摇晃。

　　城市边缘处，乡村的一隅。

　　一声清澈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在雨声中摇曳着。

　　雨，依旧下着。

　　昏黄的街灯下，有一串银色的项链，挂在鲜红的掌心。

　　项链中心那片翠绿的，却又晶莹若泪的四叶草坠子，闪烁着哀伤的光芒……

　　？00？？00？湛蓝的天空，悠悠然然地飘过几朵棉花糖般的白云。秋风微微扫过，金黄色的银杏叶在半空中舞出美丽的弧线，飘落在地。

　　晨，十点，德筑公学。

　　高三年级A班，同往常课间一般，寥寥数人。课桌上有些没有被吃完的面包和牛奶。窗外，穿着深蓝色学生装的同学，三五成群的在走廊里聊天。

　　阳光斜射进教室，撒在一个小小的身影上。

　　有点累，常幸言换了一只手托腮，不再继续注视窗外。她拎起属于自己的那份牛奶，浅浅地吸着。这样的生活，她还不太习惯。

　　〃嘿，姐妹！〃一只小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常幸言将脸侧向手的主人。

　　那一张淡施脂粉的小脸正冲着她挤眉弄眼，小小的雀斑挂在她的鼻头，毫不影响她的表情发挥。

　　常幸言赶紧起身，低着头，对来人恭敬地轻呼：〃韩小姐。〃

　　〃初到德筑，还习惯这里的生活吧！课间餐的味道怎么样？〃

　　〃谢谢韩小姐关心，一切都很好！〃

　　见她毕恭毕敬的模样，韩小吟受不了地瞪着她，低声说：〃喂，幸言，跟你讲了好多次啦，我们之间是好朋友，不要对我这么客气啦。〃

　　常幸言抿嘴微笑着：〃这是我应该的。〃

　　韩家给予她和姑妈的恩惠那么多，就算是对韩小姐毕恭毕敬，也不够表达她的感激之情！如果没有韩家，不晓得现在的她会出现在哪个卖场辛苦挣钱呢，哪里还有机会到这样条件优越的学校来上学呢！

　　见到她脸上感激的神情，小吟悄声说：〃那，如果你觉得因为常妈曾经在我们家做过保姆，所以你就要一直对我保持距离，那么，现在常妈已经离开韩家了呀，现在我们是平等的，对不对！〃

　　在小吟恳切的眼神中，幸言拉住她的手，释然地笑着说：〃那好吧，小……小吟！〃

　　〃嘻嘻！〃






四




　　幸言温柔地看着她。这个与她同年的小女孩，有着比她尊贵万分的身份，却没有半点尊贵的架子。

　　韩家的人将她与姑妈视为自己人一般，可是，自己却不能纵容自己不去划清界限。

　　她同他们，毕竟是不同世界的人。

　　〃喂，韩小吟，你又到A班来做什么，这次是想勾引普峻，还是以舜啊？可惜哎，两大男主角都不在耶！〃一个尖锐的声音猖獗地从身后响起。

　　幸言和小吟回过头去，看见教室后门处四五个女孩子正挑衅地瞪着她们。为首的女孩，从深蓝色的学生裙下，隐约可以看见大腿上的纹身。

　　幸言心里一惊，这个女孩子不就是昨天隔壁桌同学好心跟她讲的，要她不要去招惹的F班女生杜婧凌吗？

　　听说，她家与黑道有关。单纯的小吟怎么会同她有恩怨呢？看起来，杜婧凌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谁要勾引他们啊，你不要乱讲话好不好！〃

　　幸言看见小吟脸上的委屈与惊恐，忙将她藏到自己身后，面对越来越近的杜婧凌，她说：〃她是来找我的！〃

　　杜婧凌斜睨她一眼，然后看向小吟，轻蔑地一笑：〃真没想到哎，出身那么好的韩小吟小姐，竟然认识由下级学校推荐过来的特免生耶，我还以为，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是不会同这样出身下作的人做朋友呢！〃

　　〃喂，你在胡说什么呀，幸言的出身才不下作呢！〃小吟受不了地吼了回去。

　　〃哦？据我所知，这位被学校免除学费的特免生，好像她的姑妈以前在你们家做过仆人耶。啧啧……〃杜婧凌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对身后的女孩们咂咂嘴：〃真没想到，我们骄傲的公主，竟然孤单到需要同仆人家的小孩做朋友呢！〃

　　〃哈哈哈哈……〃那群女孩闻言，笑得花枝乱颤！

　　〃像她那样不要脸的女人，谁会跟她做朋友呀！〃

　　〃除了出身也很低贱的人，才会同她成为一丘之貉嘛！〃

　　〃哈哈哈……〃

　　小吟的眼中渐渐盈满泪水，小小的身子在颤抖。

　　？0　？？0　？〃嘿，请你们闭嘴，不许伤害我的朋友！〃一个清澈，却隐隐带着强硬语气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在教室里响起。

　　所有人都怔住，教室里安静得有些异常。

　　〃幸言？〃小吟惊讶地看着她。常幸言在她眼里，一直以来都是可怜到需要被保护的对象啊。可是现在，这个常幸言却轻轻握住她的小手，对她充满勇气地微微一笑。

　　杜婧凌回过神来，该死，她刚才竟然会被这个臭丫头喝住，传出去真是要笑死人。挺挺胸，她怒吼道：〃你要为她出头吗？〃

　　面对对方熊熊燃烧的怒火，常幸言依旧轻柔地说：〃她是我的朋友，我们并没有招惹你！〃　

　　〃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讲话？一个佣人家的小孩，要不是德筑可怜你，会收下你做特免生吗？不要不知道好歹，小心我让学校开除你！〃

　　幸言咬咬唇，长长的睫毛有些挫败地垂下……

　　那张傲慢的嘴脸狠狠地刺痛了她。

　　小吟再也受不了了，歇斯底里地回吼过去：〃常妈才不是佣人，你这个讨厌的女人不要乱讲话！〃　

　　她从来都很害怕杜婧凌，可是今天，幸言那么勇敢地保护她，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杜婧凌说出伤害幸言的话。







五




　　〃呵呵，好好笑噢，她姑妈不是佣人的话，那以前在你们家算什么呢？喔……〃杜婧凌暧昧的一笑，问：〃难道，是你爸爸和她姑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你才会把她当做姐妹？〃

　　真是忍无可忍了！

　　常幸言抬起头来，白皙纯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咬在唇瓣的小贝齿轻轻松开，不卑不亢地说：〃杜婧凌，你很像个小丑哎！没有漱口就到A班的教室里来撒野，难道这是你们F班同学的习惯吗？害得我们A班教室里的空气都被你污染了！〃　

　　〃你说我是小丑？你说我口臭？〃杜婧凌尖叫起来。

　　她简直不敢相信，一个仆人的侄女竟然这样和她讲话！在德筑学校，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被人顶撞的事情，她要把这个女人揉平捏扁！……她的拳头捏得〃咯咯〃直响，教室外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

　　常幸言知道，自己惹恼了她！可是，凭什么因为她穷，所以就要忍气吞声地接受欺负呢？她才不是那种被吓吓就会哭的女生，这么多年以来，像这样的情况，对她而言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她如搪瓷般光滑白皙的脸上，轻轻扬起一丝微笑，看着怒火燃烧的杜婧凌，漫不经心地说：〃难道不是吗？没有人招惹你，你在这里跳来跳去地胡乱骂人，把你形容成小丑，我已经很有口德了呢！〃

　　围观的同学中传来一阵哄笑。

　　杜婧凌狠狠地瞪了周围一眼，顿时鸦雀无声！

　　可恶，她竟然被她戏弄了！再瞪向常幸言时，杜婧凌那张描绘精致的脸，早已经涨得通红，她张牙舞爪地大喊：〃你这个下贱的臭丫头！我要狠狠地教训你！〃一只涂着黑色蔻丹的利爪向常幸言挥来！

　　好恐怖……

　　她迅速地往后退去。然而却不小心撞到什么，呜……腰际好痛。完了，她好像撞到桌角了。这下惨了，一定会很不雅观地摔在地上四脚朝天，并且让杜婧凌一伙笑掉大牙。更甚者，她们会冲上前来把自己撕碎，然后煎了煮了吃！

　　常幸言认命地闭上眼。上帝垂怜，请让她在临死前拥有美好的感觉吧！

　　忽然，一只温暖的大手及时扶住她的肩，减缓了撞击的冲力。惯性让她跌进那个怀抱，温暖立即传递过来。

　　教室里传来一阵低呼。

　　小吟捂着小嘴巴，惊讶地瞪大了眼。

　　神哪！

　　像树一般伟岸的英俊少年，怀抱着因为惊吓而满脸茫然的少女。

　　窗外有阳光斜射进来，撒在两人身上，宛如天使的光圈。

　　哇！好美的画面噢！

　　怎么还没有与大地母亲亲吻吗？

　　一点也不疼耶！

　　怎么她们还不上来攻击？

　　气氛好像有些怪怪的安静呢？

　　好温暖噢！

　　可是，她好像不记得教室里铺有地毯呀？

　　如果这是要上天堂之前的错觉，那么，她就安心地等待死亡吧……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