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经典短篇小说金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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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经典短篇小说金榜-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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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妻子三年来卧病在床,儿子最近悄悄学吸烟,我四十五岁,她比我年轻十五岁。
  既然决定分手,那么这是最后的幽会,我不是想漂亮地分手,而是因为对她有感情,希望干干净净地分别。
  昨晚拜托了柜台,七点稍前,床头电视铃把我们叫醒。
  她从短短的睡眠中醒来,困倦的眼睛看到我,像少女似的露出羞涩的微笑,再度闭上眼睛,柔情地抱着我。
  晨光从窗外流泄入。
  床的谷间,我的身体自然地触及她那暖暖的腿,她也许又寻入梦乡了,再温一温将醒之际的梦。
  〃起来吧!〃我一边起床一边轻声说,床垫的晃动,从我们之间静静的早晨里描出起伏。
  她化妆时,换衣服时,我还觉得她是自己的女人。我喝着咖啡,等她打扮,那时我心里尚未感到与她分手的悲哀和寂寞。交往两年熟识的,一如向来准备回去的女友。
  她一向不多说话,只我问话她才回答,但是这时她说:〃下次,什么时候?〃她站着这样问,端起咖啡。
  我没有回答,伸手按呼唤服务生的按铃。
  车子大概已来了吧。
  她的细手指一根一根慢慢戴手套,这时我看了她的侧脸,心里开始有点难过不舍。

  B

  我想车子先送她到逗子她家附近,然后我乘车到横滨上班。
  虽然晴朗,但外面冷风很大,浮云的影子从山后匆忙地通过的天气。
  汽车里开了暖气,我们两人各自背着左右隅,耳朵听见车子逆风由箱根驶下的速度。
  〃到横滨吗?〃三十四、五岁的司机礼貌地这样问。
  〃是的,请绕到逗子。〃
  司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在镰仓下吧。〃她说:〃那样比较好。〃我转头看她,她便这样加了一句。
  也许是这样比较好吧。她已经是〃独立自主〃的女人,但小地方,她不愿意被人看见。
  〃三月了,还是一直冷。〃司机熟悉世故地搭讪。
  〃也许还该冷吧。〃
  〃下去到小田原就暖多了,箱根还是冷。〃
  为了避人眼目,没有到暖和的热海而来箱根,司机也许是从这样的谈话中,与乘客做智力测验吧。
  她戴着黑手套的一只手托腮,眼睛望着窗外。
  〃不困吗?〃我轻声问。
  她摇摇头:〃给我一支烟。〃她注视着我的眼睛。
  我知道她不吸烟。
  〃烟?〃
  〃吸了不困。〃
  她细长的手指从我递上的那一包烟里取了一支。
  我用打火机给她点燃,身体稍微靠近她。
  〃哪,下次什么时候?我不喜欢不先讲好。。。。。。〃
  〃可是,你。。。。。。〃我语塞,她却说:〃不不,那个是那个,这个是这个,事情未正式决定前,我不喜欢不照约定地会面。〃
  她谨慎的不在逗子下车,要在镰仓下车,而说的话却相反。我如果把持不住,便会毁了一切。
  ―――这时车子煞住了。
  我抬起头,看见一个黑人士兵举手站在前面。穿着草绿色军服的青年,旁边停着他的汽车,车子里有两三个伙伴。等我们的车子停下,黑人士兵便走近驾驶座的车窗,司机连忙开窗,我心里有一点不快,但事情简单,他对后座的我女伴挤眉弄眼表示歉意,然后露出白牙齿对司机说:热海,热海,他是问到热海的路怎么走。
  〃他几岁?看来像十八、九岁的小伙子。〃
  司机启动车子笑着说,黑人士兵进入他们自己的车子前座,他向我们挥手致意。
  〃。。。。。。真是黑。〃他们的车还没走,我近看他的脸,自言自语地这样说,于是司机说道:〃两三年前,我从名古屋载了这样一位乘客到东京,不过那位黑人是军官,当时有点感到恐怖。〃司机提高声音。
  〃从名古屋到东京?〃
  〃是的。〃
  〃你在名古屋营业?〃
  〃是的,在名古屋的一家汽车公司,名古屋的列车,晚间没有上行的快车,那家伙很着急,他大概是打算乘'游览车'之类的交通工具去东京,没有赶上,便到我们公司的营业所,亮出钞票,说他要去东京,大个子,穿军官服装,钱多多,公司即派我载他去,有点恐怖哦,在前座跟我并坐着,一直到东京一句话也没有说,总之,语言不通。〃
  〃开了多少个钟头?〃
  〃整整十个钟头。其间,我说这里叫蒲郡是好地方,这里是静冈,日本茶的主要产地,我夹杂着外来语向他说明,不知他听懂了或没听懂,完全没有答理我。我就像肚子旁随时会挨到手枪的那种心情,握紧方向盘一直开到东京,是半夜一点钟的时候。〃
  〃付了钱吧?〃
  〃还赏了五百元的小费。〃
  〃大概有很重要的急事吧,这一笔车费很可观呵!〃
  〃他要去的地区在五反田,我在那里绕来绕去,好不容易找到了,那是专属于一个外国人的娼妓的家,我深深地觉得这个女人真幸福,从名古屋叫车,一言不发,一心不乱直驱而来,他大概是约好了那天要到她那里,或者事先说了那天会旅行回来,那么,即使他皮肤黑,闭着眼睛不看去好好伺候他吧。而我安心了。〃
  〃真了不得。〃司机的话吸引了我。
  我想像载着黑巨汉,暗夜疾驶如一头怪兽的汽车。
  车内有暖气,暖洋洋地散发着她身上的香水味,这使我联想到黑人特有的体臭。我想跟她说话,她闭着眼睛,头靠着车座背。

  C

  车子驶经大海滨,西风越来越大。
  烈风中,耸立着覆雪明媚的富士山。我们的车背山沿着海滨公路行驶。
  S字形延伸的道路中,有些地方风突然停了,下一个转弯风与海滨的沙一起袭向车来。
  〃在镰仓车站前下车吗?〃我问她。
  〃从镰仓有一条穿到杉田的路,在那里下车比较近。〃
  〃逗子也吹着这样的风吧。〃我望着汹涌的海这样说。
  〃傍晚我也许打电话到你公司。〃
  〃不打也罢了。〃
  〃好嘛,不过到了傍晚一定会打电话,我最讨厌这样有风的傍晚。。。。。。〃
  〃到了傍晚,也许风就止了。〃
  〃风止后,寂寞哦。〃她眼睛注视着我试我的反应。
  〃这可不行。〃这时司机自言自语地说:〃瞧,那沙。〃司机减低速度,以下颚指示。
  道路转弯处,堆积着从海滨刮来的沙堆。
  汽车慢慢驶过沙堆旁,沿松林转弯时,光景鲜明地映入我的视线内。
  路面散乱着无数的橘子,不是一眼我就看出来,对那映入眼帘的色彩我困惑了一瞬才说:〃。。。。。。糟了。〃
  车轮陷入松林的洼地,一辆三轮汽车完全翻覆了,道路埋入沙里,油光的橘子散乱一地。
  两个男人忙手忙脚地捡拾起橘子放入木箱里。
  显然载着橘子的三轮汽车,在沙上失控翻覆了。
  左边松林延续,右边是波浪汹涌的海,而道路上浴着阳光的一颗一颗橘子耀眼。
  司机下车走向那两个拾橘子者。
  〃我也去帮忙捡拾,不捡起,车子无法通过。〃我说着弓腰起身。
  〃很好的橘子,拿两三个来吧。〃
  〃别说傻话了。〃
  〃外面有风,你不冷吗?〃
  〃不冷。〃
  让她一个人留在车上,我正要下车,她接着说:〃那个黑人军官的故事很有趣。〃
  〃你不是睡着了吗?〃
  〃我做了跟那个军官一起开车的梦,大概只睡了一两分钟。〃
  〃大概是你羡慕他吧。〃
  〃也许是吧。〃她伸长腿换脚跷起,我微笑。
  她的鞋尖触到我的脚,第一次是无意的,第二次她有意地碰触我的脚。
  下车走到外面,冷风使我缩着身子。
  春天的橘子皮稍厚,摸着感觉柔软。
  〃把木箱子也拿到这边来吧。〃
  我一只手抱满了捡起的橘子,对司机这样说。
  〃现在风并不大,沙大概是天亮前刮来的。总之,只捡拾可容汽车通过的路面的橘子。。。。。。〃司机迅速捡橘子。
  我回头向坐在车内的她招呼。
  我希望她下车,在这冷风里站着,但她大大地摇头。
  风从海面吹来,我面对着海站立了一会儿。
  傍晚若她打电话来,我不打算接电话。


范的罪行〔日本〕志贺直哉

  志贺直哉(189?~197?),日本小说家,是日本文坛白桦派重要人物,其惟一的长篇《暗夜行路》历时17年始成,一举成名。

  姓范的年轻中国特技师在一场飞刀表演中,发生了砍断妻子颈动脉的意外事件。年轻的妻子当场死亡,而小范也随即被捕。
  现场除了团长、中国助手、报幕员外,尚有三百多名观众。观众席一角的高椅子上有一位警员也目睹了现场的一切。这件意外事故顿时成为大家注意的焦点,而整个事件是故意杀人或过失杀人却无法明判。
  这场表演是让女人站到一张大约与门板同厚度的木板前,然后从两间房舍远的地方起,和着吆喝声,射出好几支菜刀大小的飞刀,以相隔不到两寸的距离,排列出身体的轮廓。
  审判官执讯团长。
  〃这种表演整体说来很难吗?〃
  〃不,对熟练者而言,根本没有困难。只是,在进行表演时,一定要有健全和一丝不苟的心情。〃
  〃这么说来,这次的意外不能算是过失了?〃
  〃当然,如果没有这么精密的准确度的话,我们也不容许他们出来表演。〃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故意杀人?〃
  〃不,不是的。虽然这是一种需要熟练且凭直觉表演的技术,可是中间隔了两间房子远的距离,即使是用机械做事,也不能保证绝对没有错误。但,我的意思是说,像这种过失是不太可能发生的。然而,今天如果你们以我的意见来判定这件事情,则非我本意。〃
  〃那么,综合观之,你觉得小范到底有没有罪?〃
  〃我不知道。〃
  审判官有些迟疑。这确是件杀人案件,但到底是故意杀人或谋杀(如果是谋杀的话,没有比这更巧妙的了,审判官想。)却无据可考。于是,审判官传唤小范在加入剧团前即有的一名中国助手,开始进行问话。
  〃他平常的言行如何?〃
  〃他是个素行良好的男子。不赌、不嫖、不喝酒。而且他从去年开始就信奉基督。英文造诣不错,有空的时候,几乎都在看圣经。〃
  〃他妻子呢?〃
  〃她也是个行为检点的人。诚如您所知道的,旅行艺人并非都是些品行端正的人,常常还会发生诱拐别人妻子私奔的事呢!小范的妻子是位个子娇小的美女,应该也有这种诱惑,但却绝对未曾出过问题。〃
  〃他们俩人的个性呢?〃
  〃他们俩人对别人都很温和、亲切,而且自制力很强,不会对人发脾气。但是(说到这里,那个中国人突然打住,考虑了一下后才又继续说话)―――虽然我担心说出这件事可能对小范不利,可是对于这两个待人亲切而又律己甚严的夫妇,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说呢?〃
  〃我不知道。〃
  〃你一认识他们时,小范夫妇的感情就已不太好了吗?〃
  〃不,事情是在两年前,范太太生产以后才有变化的。婴儿早产,仅仅三天就死了。从此后,我们都知道他俩的情感就开始恶化,经常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执。那个时候,小范马上苍白着脸,一言不发。不论什么场面,最后总是他沉默下来。他不会对妻子动粗。小范的信仰也不容许他那么做,不过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强忍着怒火的。我曾经劝过他,既然感情不睦又何必再厮守下去呢?但他回答我,虽然他有离婚的理由,但却没有主动要求的理由,小范是个任性的人。他还曾说,他无法爱妻子,妻子也不爱他,俩人愈来愈不能容忍对方,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他读圣经的动机,大概是为了缓和自己憎恶没有理由让他憎恶的妻子的心情,并改正自己粗暴的意念吧!范太太是个可怜的女子,和小范一起四处旅行卖艺了三年,家乡的大哥是个浪荡子,家产都被他败光了。
  我想,假如她和小范分手,没有哪个男人愿意相信一个卖了四年艺的女子,并且和她结婚的。虽然夫妻不和,可是除了与小范在一起外,她也别无他法呀!〃
  〃你对这件意外事故的看法如何?〃
  〃你是指过失杀人或故意杀人吗?〃
  〃是的。〃
  〃其实,自从发生这件事以来,我就想了很多,可是却愈想愈迷糊。〃
  〃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事实就是如此,我想大家都会认为这是必然的结果。我也问过报幕的那个男人,他说他也不太明白。〃
  〃在发生意外的那一瞬,你有什么感觉?〃
  〃我当时想:杀人了!〃
  〃是吗?〃
  〃但是报幕的男子却好像想着:糟了!〃
  〃那个男子并不太了解他们俩人平常的关系,所以用单纯的观点来想这件事吧?〃
  〃也许是吧!可是我在想'杀人了!'这句话时,也是以了解他们俩人平日的关系,从单纯的观点出发来想这件事的呀!〃
  〃当时,小范的样子如何?〃
  〃小范'啊!'地叫了一声。等我发觉出了问题时,看到那个女人的脖子上已经涌出大量的血来了。她就那样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膝盖一弯,身体则被刺进喉咙的刀子吊住,刀子掉落后,她的身体才整个向前瘫倒了。当时,除了呆愣在那里,没有人有动静。可是,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当时根本没有想到要去看看小范的表情。但,我想他那时候大概也和我们一样吧!后来,'终于杀人了'这个念头浮上我的脑际。那时,小范苍白着脸,紧闭眼睛站在那里,帘幕随即放了下来,等到我们扶起女人一看,她早已死了。小范由于激动,骇着脸说:'怎么会出这种差错!'然后跪了下去,默祷了很久。〃
  〃他看起来很惊慌吗?〃
  〃有一点。〃
  〃好了,如果还有其他疑点,再请你过来。〃
  审判官让中国助手退下,最后传来肇事者本人。小范一脸紧张,是个老实的男子。审判官一眼即看出他患有严重的精神衰弱症。待小范一坐下,他马上说:〃我已经询问过团长和你的助手,现在轮到你了。〃小范点点头。
  〃你从来没有爱过你的妻子吗?〃
  〃从结婚那天开始到婴儿诞生之前,我全心全意地爱着她。〃
  〃为什么后来会不和呢?〃
  〃因为我知道妻子生的孩子不是我的。〃
  〃你知道是哪个男人的吗?〃
  〃我只是猜测而已―――那是我妻子的表兄。〃
  〃你认识他吗?〃
  〃我和他是很要好的朋友,也是他促成我们俩的婚事的。他一直劝我结婚。〃
  〃你妻子和他的关系是发生在你结婚之前吗?〃
  〃应该是的。孩子在我们结婚八个月后就出生了。〃
  〃你的助手说是早产。。。。。。〃
  〃那是因为我这么告诉他的。〃
  〃听说孩子很快就死了?〃
  〃是的。〃
  〃怎么死的?〃
  〃被乳房挤得窒息而死的。〃
  〃你的妻子是故意的吗?〃
  〃她说她是不小心的。〃
  审判官缄默了一会儿,直直地盯着小范的脸看。小范抬着脸,但眼睛却向下看,等待下个问题。审判官又开了口:〃你的妻子曾向你坦白过整件事吗?〃
  〃没有。我也不想问。因为那个孩子的死已经赎了很多罪,而且我也必须尽量学习宽恕。〃
  〃但是,最后你还是无法宽恕她?〃
  〃是的。婴儿的死留下了一笔无法赎清的感情债。分开的时候,我知道自己要宽恕她,但是,当妻子出现在我眼前,我一看到她的身体就难掩不快。〃
  〃你没有想过离婚吗?〃
  〃我经常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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