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翠英冷笑道:“少庄主用心至险,愚姐妹焉有不知之理,像少庄主如此口蜜腹剑,反白辩冤,叫人齿冷。”
伍梦龙心头不禁火发,却面现黯然之色,长叹一声道:“在下对二位姑娘爱慕不渝,愿长伴妆台,永作裙下之臣,怎奈不获二位姑娘青睐,反道在下用心叵测……”
欧阳翠英苍白脸色上泛出一丝红晕,不待伍梦龙说完,叱道:“你胡说什么?你究竟是爱我妹妹还是爱我!”
伍梦龙不禁一怔,答道:“如今令妹已归泉下,当然是爱姑娘了。”
欧阳翠英冷笑道:“你道我妹妹已死么?她不过是用力太过晕厥过去。”
伍梦龙闻言更是一呆,佯作微笑道:“娥皇女英,共事一夫,千古美谈,在下何幸能得二位姑娘垂青。”
欧阳翠英目蕴怒光,叱道:“得陇望蜀,已是人所不齿,
妄想一箭双雕.更属无耻之尤,想不到威望中原柏树庄少庄主竟是个卑鄙之徒。”
伍梦龙再也按忍不住,怒道:“姑娘最好不要出口伤人,在下哪点比不上奚凤啸。
藏在长草中的陆曼玲闻言一怔,暗道:“难怪,奚凤啸心中已有心上人,所以对我不屑一顾。”
只见欧阳翠英厉叱道:“奚少侠胸襟袒荡,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不似少庄主口是心非,外貌恭顺,内藏险恶。”
伍梦龙微微一笑道:“奚凤啸弃两位姑娘重伤于不顾而去,在下千里随侍,谁是谁非,自有公论。”
欧阳翠英冷笑道:“我不怨奚少侠,那是我娘逼他走的,你知道什么?”
伍梦眼中泛出一抹异样的光芒,哈哈大笑道:“反正奚凤啸不爱两位姑娘是无疑的。”说着竟持剑向欧阳翠英缓缓走来。
此刻,欧阳翠英巳无动手之力,见伍梦龙以不怀好意逼来,不禁心神一颤,喝道:“站住!”
伍梦龙微笑道:“在下不得姑娘,死不瞑目,恕在下无礼了。。说着身形未曾停顿,继续逼前。
突然,草丛中冒出一个蒙面少女,叱道:“狂徒,还不滚开!”纤手一扬,拍出一股劲风向伍梦龙打去。
其实,伍梦龙下体巳中应天铎牛毛飞针,虽封住穴道,但巳微感麻木不仁,怎还有与人动手拚搏之力,不禁吓得魂飞胆寒,人都未瞥清,忙向一侧翻了出去。
身形才一站实,突感两支足被人抓住,未及出声呼叫,即为巨力抛起半空,遥闻一个苍老语声入耳道:“我老人家越瞧越有气,伍维岳孽种竟是如此不成才的东西。”
身形如断线之鸢般坠下,摔得委实不轻,那里敢稍事停留,亡魂遁去。
陆曼玲飞身掠在欧阳翠华身前,只见嘴角尚自溢出一丝鲜血,伸手一扶心口犹温,知尚有救,探手入怀取出一颗丹药喂服而下。
欧阳翠英盈盈一福,道:“姐姐拯救愚姐妹于千钧发之际,仁心厚德,当有所报。”
陆曼玲娇笑道:“你也别说话啦,耗损一分元气,恢复伤体就增加了一分困难。”伸手递过了一粒丹药。
欧阳翠英谢了一声,接过服下,望了一眼躺在地下的欧阳翠华,凄然道:“请问姐姐,舍妹还有救么?”
陆曼玲略一沉思.笑道:“我这丹药可保伤体无虞,但我不明两位姑娘是受了何种内力所伤,不能施治。”
欧阳翠英一摇螓首凄然笑道:“小妹是受了不知名的蒙面老叟拂脉震穴旷绝手法所致。”
“什么?”陆曼玲惊讶道:“蒙面老叟!”纤掌一击。
草丛中忽冒出八个青衣女婢,四个彪形大汉及风尘神乞长孙琰。
只见陆曼玲道:“此处非谈话之所,两位姑娘伤体沉重,跋涉不宜,我命女婢背负,赶往前途客栈,我尚有事向姑娘请教。”
不由分话说,示意两个女婢将二女背起,串众如飞奔去。
鲁北冀南,万山丛中有一丁家凹,仅数十家民户散居于凹中,四山环绕,长满修竹翠篁,韵涛过处,簧吟悦耳。
这丁家凹并非交通孔道,地势极为幽秘,凹内有一条宽仅三丈溪水,蜿蜒奔流,因溪中怪石嶙峋,激湍如电,水花飞溅,数十家民户就散建于溪水两边,由三道石桥沟通,居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无异世外桃源。
瞧着两面溪畔弯道处有一家矮檐黝黑不造小客栈,并无店名,门首贴着一付对联:
“未晚先投宿
鸡鸣早看天”
纸色已褪旧,字体斑剥不清,门左矗立一方三丈许花岗石,上镑:
“泰山石敢当”五字。
左邻开着一家药肆兼营杂货,香烛布疋,针线花粉,一应俱全。
右侧是一屠店,每三月才开屠一次,由店主鸣锣周知,平日门可罗雀。
客栈内陆曼玲等人巳赶至丁家凹,投宿其内,傍晚时分,欧阳二女经过陆曼玲喂药施治,伤势已大致无碍,熟睡甚浓。
陆曼玲偕着风尘神乞长孙琰漫步走出店外,店主正与左邻药肆主人坐在石凳上对奕,一见两人走出,即肃然起立,面色恭敬。
长孙琰微笑道:“两位请便。”偕着陆曼玲步上石桥上。
陆曼玲仍是面蒙纱巾,风动罗衣,飘飘若仙。
她望了四外一瞥,道:“形势隐秘,可谋发展。”
长孙琰诧道:“莫非贤侄女有意角逐武林?”
陆曼玲默然不答。
长孙琰咳了一声,道:“此处是老化子昔年无意偶经,适解救居民一步危难,故居民视老化子如万家生佛,老化子如贤侄女与令尊性情一模一样,鹏融振翼,志在万里,外和内刚,嫉恶如仇,尤其令尊生死成谜,虽然外闻传言令尊仙去,但老化子并不深信,贤侄女此来中原必有原因……”
陆曼玲秀眉微蹙,道:“伯父,何必唠叨不住。”
长孙琰不禁一怔,深深望了陆曼玲一眼,笑道:“老化子当助侄女如愿,先去四外察看形势。”双肩一振,穿空腾起,几个起落没入幽竹翠篁中。
暮瞑渐合,晚风振拂陆曼玲罗袂,瑟瑟出声,鬓发飞扬,而陆曼玲恍若无觉,目光凝向如奔雷的溪流,心底泛出一片惆怅,脑中历历往事走马灯般重泛眼前。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觉耳后响起欧阳翠英语声道:“姐姐。”
陆曼玲“哦!”了一声,回面望去,只见欧阳二女并肩立在身后,微笑道:“二位好些了么?”
欧阳二女盈盈一福,拜谢救治之恩。
陆曼玲谦辞不敢,寒喧了数句,三女就在桥栏上坐下。
这时,陆曼玲重提起伍梦龙之事,询问原委。
欧阳翠英用手一理为风吹乱的云鬓.凄然一笑,道出鹿角堡之事。
陆曼玲倾听后接道:“令堂是否认为上官相师兄梅六所知白阳图解隐秘最多,故命二位前往鹿角堡。”
欧阳翠英颔首称是,道:“料不到上官相命人先我姐妹而至,武林群雄亦在堡外窥视,太极双环刘文杰,丰都鬼王滕文星等人为其中巨擘,故我姐妹难担大任,尤其谣言盛传铁翅蝙蝠是我骊山之物。
陆曼玲笑道:“所以二位诈死,以绝群疑?”
欧阳翠华笑道:“诈死亦为了摆脱伍梦龙的纠缠。”
陆曼玲道:“我看伍梦龙玉面朱唇,英俊不凡,竟不获二位垂青?”
欧阳翠英粉面一红,道:“其人心地不正,阴诈善变。”
陆曼玲忽道:“奚凤啸如何?”
两女闻言不禁粉面通红,垂首难以出口。
陆曼玲道:“是否丰神俊逸外另有一种吸引的气质,使人难以自己。”
欧阳翠英聪明慧颖,闻言察出其意,不由失声惊道:“姐姐可是途中曾遇奚凤啸么?”说着幽幽叹息道:“我姐妹违忤母命,万里追踪,陆姐姐知他下落,告我姐妹当不胜心感。”
叹声幽幽悱侧,入耳心酸。
只见陆曼玲别过面去,低叹一声,竟无言相答。
二女不禁一怔,欧阳翠华以目向其姐打了一个眼色。
欧阳翠英憬然悟出陆曼玲也爱上了奚凤啸,但奚凤啸冷漠如冰,绝裾而去。
世上唯独情字最能理解,尤其少女心中爱慕,也最难捉摸,欧阳翠英暗道:“倘真如我所料,她与自己姐妹竟是同病相怜。”一时之间,无法启齿,亦无言相慰。
蓦地山谷中响起一声长啸,啸声愤激,谷鸣回应,久久不绝。
陆曼玲心中一惊道:“这是老化子遇上了强敌,二位请回,待我赶去。”
声犹未落,只见一条人影疾如流星奔来,须臾奔近,现出长孙琰满身血污。
陆曼玲惊道:“伯父相遇何人?”
长孙琰道:“老化子相遇龚焕翔及贺姓老鬼率众搜觅你我下落,一时不慎为他们发现老化子行迹,引起一场生死拚搏,老化子招施大力手法连毙七人,但因众寡悬殊……”
说着面色倏地一变,与三女疾速隐去。
星光闪烁下,七条条黑影纷纷飞落在石桥上,贺姓老者目光如电四外扫视一瞥,冷笑道:“我就不信老乞鬼飞上了天去,必藏在民家内……”突然咧嘴惨叫出声,面色惨变,身形向前栽下。
龚焕翔大惊失色,忙伸手抄住,赫然只见贺姓老者背上嵌着一支铁翅蝙蝠,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突然感到“命门”穴上一麻,跟着一阵痛彻心脾,惨叫方出口中,喷出了一股泉涌鲜血。
弹指之间,随来盗党纷纷闷哼倒地。
石桥上横尸八具,血腥刺鼻,死状狰狞,星光映射下,令人不寒而栗。
陆曼玲四人掠落桥上,目睹此景,不禁骇然道:“此是何人暗助?”
长孙琰眼力锐利,发现龚焕翔背上铁翅蝙蝠,心神大震,叫道:“三位姑娘,瞧这是什么?”
翻开贺姓老者的尸体,亦为铁翅蝙蝠致命。
两支铁翅蝙蝠俱深嵌在“命门”穴上,部位奇准,不爽分毫,手法甚准,显然打出铁翅蝙蝠之人距离甚近。
由此忖出此人尚隐在近处窥伺,不禁同时心神大凛,四人忙运功护体,目光巡视四外。
忽闻十丈开外一丛翠竹旁“刷啦”一声微响,随着腾起一声阴沉的冷笑。
长孙琰一声大喝出口:“朋友,何不现身相见?”两臂一抖,身如离弦之弩扑去,双掌推出一股潜猛的劲力,排空怒啸,威势骇人。
三女防老化子遭受不测,如影随形纷纷疾射扑去。
只听一声“哗啦”巨响,十余株碗粗径巨竹为老化子劈空掌力摧折,竹叶溅飞如雨,漫空雾障。
老化子身形疾落,那有半个人影,不由愣住。
三女随之沾地,亦不禁面面相觑,此人身法之快,诚然不可思议,委实令人难信。
陆曼玲心细如发,暗道:“莫非此人施展调虎离山之计?定是贺姓老鬼身内藏有什么重要物件!”
心念乍起,回面一望,果然有一条迅疾人影腾空拔起,不禁娇叱道:“还不与我留下!你走得了么?”
反身疾腾扑去,纤手虚空一扬。
欧阳二女与老化子长孙琰亦巳发觉,纵身扑去。
只见那条人影凌空晃了一晃,斜飞落下,沾足屋面,又穿空而起。
欧阳翠华瞧得此人身形甚熟,不禁出声娇呼道:“奚少侠!”
那人影去势如电,瞬眼杳失夜色沉沉
陆曼玲闻声一呆,飘身落地,诧道:“真是他么?”
欧阳翠英道:“妹妹,不要认错人了。”
“决错不了。”欧阳翠华正色道:“除了他,并无第二人。”
长孙琰喟然叹息道:“显然他并未忘情于三位姑娘。”
三女粉面暗中一热,陆曼玲凝目望去,突发现二尸上铁翅蝙蝠已失,恍然大悟道:“原来他是为取回铁翅蝙蝠施展调虎离山之计。”
长孙琰慨叹道:“奚少侠行事真个谨慎,为防铁翅蝙蝠沦为妖人邪恶之手,使线索混淆,更不易找出真主。”
陆曼玲怒道:“我等亦是凶邪么?”长孙琰忙摇手笑道:“别误会老化子话意,他此举是不得已而为之,为防我等不敌重力魔掌,故情急施展铁翅蝙蝠,拳拳之谊,令人心感。”
陆曼玲道:“他既念故人之情,为何不愿与我等相见。”语气似是不忿。
这话使老化子甚难答复,踌躇须臾,佯咳了声道:“大概他有难言的苦衷。”
陆曼玲冷笑道:“伯父几时又为他说话了。”
长孙琰不禁僵住,泛出尴尬的笑容,暗道:“这位侄女真难侍候,喜怒无常,意向难测。”
只听陆曼玲喃喃自语道:“他今日不愿与我等相见,日后他也别想见我。”
欧阳二女装作未听见,姗姗向客店走去,只觉陆曼玲性情刚烈,非女人所应有,亦非其福。
殊不知陆曼玲纱巾蒙面,两颗晶莹泪珠夺目而出,自负绝世容颜,竟遭冷落,心情哀怨,可想而知。
口口 口口 口口
燕京,刚过了端午,就进入初夏了。
这日,天气依然凉爽,阳光照在身上有着暖和地感觉,不带半丝炙热,是燕京的好天气。
居民永远是不慌不忙,悠闲来往,架鸟龙、搓铁弹,哼着小调,大摇大摆地逛街玩票。
彰仪门,牛街口上熙攘行人中,有一身着团花夹衫,领口敞开的三旬左有的少年混混,右手架着一支鸟笼,一摇三晃向北口路南大森茶叶铺走去。
大森茶叶铺在燕京极具盛名,买卖兴旺,故开茶叶铺准赚不赔。
茶的好处,不待赘言,尤其酒后睡醒,远路歇足,好好地泡上一壶茶,真是沙口解渴,醒酒提神,一时愁解,两掖生风。
这少年混混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大森茶铺后面的一间茶座,往—付空座坐下,将鸟笼往桌上一拦,向四座打了一个哈哈道:“各位早!”
泡茶的伙计赶紧上来泡上一壶香片,道:“卜大爷!这两天怎么没看到您光临小店?”
少年混混立时拉长孔,道:“这两天大爷帮中事忙,没空!”
有—熟客笑道:“卜大爷,你在玉虎帮定是位居枢要,在下意欲求大爷帮忙一件事。”
少年混混一拍胸,面现得意之色,道:“兄台但说无妨,我卜虎只要力之所及,无不如命。”
那人道:“在下要见贵帮主,有好心奉献。”
卜虎闻言神色一变,道:“目前事有碍难,过两天再说吧!”
那人故作诧容道:“卜大爷不是说在展帮主面前,言无不听,计无不从,怎么这点小事,竟会令在下失望?”
卜虎一张脸涨得通红,道:“兄台究竟有什么好心奉献?非要面见帮主不可。”
那人大笑道:“此虽小事,但在贵帮堪称惊天动地,卜大爷如此穷根究底,恐展帮主甚难情愿,算了吧!你卜大爷在玉虎帮中也不是什么叫得响的人物,狐假虎威,充的什么字号?”
这出言讥刺之人,是一四旬开外,身穿绸布短装的胖子,笑口常开,在彰仪门地头是吃喝玩乐的朋友,认识他的人管他叫汪胖子。
卜虎恍然悟出汪胖子有意取笑,不禁面色铁青,凶睛一瞪,伸掌一拍木桌,霍地起立,大喝道:“兄台可是有意找碴?咱们出去交待一个清楚。”弦外之音,是想打一场架,争一个面子。
忽闻座客中忽响起一声阴侧侧的冷笑。
卜虎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神色阴冷沉重,面如珠砂老者缓缓立起,由不住面色死灰,战栗张口,宛如雨中寒鸡。
面如珠砂老者跨出座中,目中两道如刃冷电注视在汪胖子脸上。
汪胖子神色一变,掉首往店后奔去。
老者大喝道:“那里走!”右掌一伸运劲欲待拍出。
忽闻一声咳音,咳声强劲,送入面如珠砂老者耳中,如闻霹雳,震耳欲聋,不禁面色一变,目光落去,只觉心神在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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