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惊昆仑-王度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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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惊昆仑-王度庐-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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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凤杰一听江小鹤这个名字,不由地怔了怔,似乎是在哪里听人说过,随说:“久仰!久仰!江兄是从哪里来?”
  江小鹤说:“我是从许州来,到这里特来见太无禅师。刚才我到白松寺,一访问他,据那庙里的和尚说,他到岳前村下院去了,指点我路径,叫我下山去找他。走在这里正遇见老兄你惩治那个狂徒,老兄的身手俐落,真叫我佩服,敢问老兄你的名号怎么称呼?”
  李凤杰通了姓名,江小鹤就更喜欢,说:“啊呀!原来你就是蜀中龙的高徒李凤杰,在江南我就听人谈说过你真做了不少侠义之事。”
  李凤杰笑著说:“过奖!”
  江小鹤就说:“李兄,你既与太无禅师相识,就请你赶快带著我去见他。因为我有个朋友在许州被人杀伤,伤虽不重,可是都肿了起来,化了脓。听说太无禅师这里有‘金刚更生散’,那是一种神药,我打算向他讨些,赶紧回去好救我那个朋友。”
  李凤杰慨然说:“这一定成,金刚更生散确实是妙药。上月我也负了一点伤,亦被他的药给治愈了。只是太无师父对这种药很为珍惜,轻易也不肯给人,要花钱买他更是不卖。可是我替你说话,他一定不好意思不给你些。”
  江小鹤说:“我那受伤的朋友是个江湖人,太无禅师在早先也是走江湖的;现在他当了和尚,更应当以慈悲为念,一点药在他还算甚么的。”说著,李凤杰在前,江小鹤就牵著马跟随,二人往山上走去。
  随走随谈,李凤杰就问江小鹤的来历。
  江小鹤却连他的籍贯都不愿说明,只微笑了笑,说:“我是孤身一人在外面流浪,武艺也不会甚么,不过走江湖上还不至于被人欺负。现在,我是由江南来,走到许州遇见了一个旧交,他正受了伤,我这才来向太无禅师求些药。把药到手送往许州,我还要到关中去会几个朋友。”
  李凤杰听了,就惊讶著说:“关中?……不知江兄在关中的朋友都是件哪一行的!”
  江小鹤说:“不过是几个干镖行生意的。”
  李凤杰问说:“关中镖行多半是昆仑派中的人,江兄你可跟他们是朋友?”
  江小鹤点头说:“略略相识,并无深交。”
  李凤杰一听,立刻态度变了,认为江小鹤也是昆仑派的党羽,心中便十分不高兴,冷笑了笑,说:“昆仑派,那都是些无能之辈,并且卑鄙阴险,只仗著他们的人多。最近,倒是有个龙门侠的嫡孙纪广杰,此人的剑法还可称为高强。他到了关中,帮助昆仑派那些人,葛志强、鲁志中等就把他奉为天神了。”
  江小鹤似乎惊讶著说:“龙门侠之孙?”
  李凤杰说:“闻说此人是龙门侠之孙,谅不是假。他的剑法确实有几手精妙之处,年岁也与我等相仿佛。不过以一少年侠客,却给昆仑派那些人助威长势,也未免太可耻了!”
  江小鹤又问说:“李兄曾与此人较量过吗?”
  李凤杰迟疑了一下,才说:“较过几合,但我也羞于再与他争持了!”
  一路说著,到了嵩山的最高峰,此次江小鹤的那匹马就不能再往上走了。
  李凤杰就说:“马匹系在这里,不至有人偷去。”
  江小鹤随将他那匹马系在一棵松树上,却将行李和随身的宝剑全都背在身上。然后随著李凤杰,攀树登岩,就像两只猿猴似地,上了绝顶高峰。
  江小鹤今天是二次来到这烟雾茫茫的白松寺内,李凤杰先请他在自己的屋中休息,然后李凤杰便到太无禅师的方丈室中。
  太无禅师正在翻阆经卷,李凤杰就问说:“是个名叫江小鹤的人来找你讨药,你可知道吗?现在此人又来了。”
  太无禅师把一张淡黄色的脸沉下来,现出不悦之色,说:“怎么那人又来了?刚才他曾来过一次。我那金刚更生散原是为防我庙里的人上山下山跌伤用的,岂能给他江湖人?给了他们,治好了伤还是寻殴争斗,为非作歹!”
  李凤杰说:“我看给他一点走了就是,那人虽似昆仑派中的人,可是他由很远之处来到此地,总算不容易。”
  太无禅师一听昆仑派,便更摇头,说:“昆仑派中的人我更不能够给了。总归一句话,我那金刚更生散,决不施给江湖人。你若不是与我早就相识,连上次剑伤我全不管治。”
  李凤杰说:“那么我就叫他走吧。”
  太无禅师说:“你说我云游四方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药也不知放在何处。”
  李凤杰就说:“何必那么告诉他?只说你的药早已施舍完了。”
  太无禅师点头说:“也好,本来我的药也没有多少了。”
  李凤杰随去回覆江小鹤。
  此时江小鹤在屋中已等候了半天,心中十分焦急,而且生疑。他看见李凤杰屋壁挂著的宝剑,又看见桌上放著的书本,心说:这人倒是文武全才。
  李凤杰回到屋来,就说:“江兄你来得不凑巧,太无和尚的药已施舍完了。”
  江小鹤一听,不由得发怔,就问说:“药已施舍完了?可是……能否求太无和尚那药方借我一用,我下山配上一两剂便原方奉还。我江小鹤对神发誓,决不抄下方子来传人,只是为救我那受伤的朋友。”
  李凤杰却劝说:“江兄,我劝你走吧!四方尽有名医,赶快去请来疗治,不要耽误了你那个朋友伤势。太无和尚他这药也是由别人那里得来的。”
  江小鹤一听,却翻了脸,摆手说:“我不相信!李兄,我来并不是向你讨药,药也没在你的手中,你又不是庙中人,与你不相干,我去找和尚理论!”说时他用手一推,就走出屋去。
  李凤杰被江小鹤推了一下,觉得他的力气极大,便不由得诧异。
  江小鹤跑到院中,就大声叫著说:“太无!你不必躲避著我,出来咱们讲讲理。你早先也是江湖人,现在我的朋友受了伤,冲江湖的面子,你也得把药拿出来。再说你又当了和尚,出家人讲得是以慈善为本,你藏著那点刀剑药,也不能成佛作祖。可是,你若给我一点,就能把我的朋友治好了,先叫他不至于受罪!”
  李凤杰追出屋来,把江小鹤拦住,说:“江兄,你是我领你前来的,你这样大闹,是给我面上难看了!”江小鹤说:“姓李的,你别管!没有你的事,我没遇见你的时候就到这庙里来过一趟了,他们把我给支到别处。现在我也不是找太无和尚打架,我是要跟他讲讲理。太无和尚,你出来!”
  他跺著脚这样喊叫,只见方丈室中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黄脸和尚,江小鹤就问说:“你就是太无吗?”
  那太无禅师面现怒色,斥道:“你在我这里咆哮甚么?药是有的,可就是不能给你们这些江湖人!”
  江小鹤向李凤杰说:“啊!他有药,你却帮助他撒谎!”随近前两步,向太无说:“你别急,我江小鹤现在不愿跟人打架,你骂江湖人可也不对,难道你早先就不是江湖人吗?”
  太无禅师说:“早先我走江湖是行侠仗义,现在你们这些江湖人却是些奸盗邪淫。我给了你们金刚更生散,你们治好了伤也是再去为非作恶!”
  江小鹤跳起脚来问道:“怎见得?”又抡著胳臂扑奔太无禅师,说:“今天你若不给我药,我就不走,搅得你不得清静!”
  太无禅师却微微冷笑,突地一掌向江小鹤打来。江小鹤却并不闪避,等他的掌快要打上了,趁势用手抓住太无的腕子说:“啊!好呀!你金脸菩萨还真要跟我斗一斗吗?”
  他揪住太无的腕子,往旁一抡,太无那铁塔一般的身体竟不由自己地跑了几步。
  旁边李凤杰看了不禁吃惊,赶紧把太无拦住,说:“师父你不要跟他惹气,我看此人颇有来历,倘或败在他的手里,未免不值得!”
  太无禅师说:“我宁可败在他的手里,也不能给他金刚更生散!”说时他甩去了长袍,一个箭步蹿过去,向江小鹤抡拳就打。
  江小鹤却也反扑上来,握定他那两只铁锤一般的拳头和太无禅师一来一往。
  这金脸菩萨太无禅师早先原是蜀中龙的膀臂,现在是河南省头顶头的好汉。他的身大臂粗,力狠拳硬,普通人一两著便要被他打倒在地。
  可是江小鹤如今却毫不退缩,只见他的身躯轻快敏捷,宛转飞腾,有如盘鹰扑虎。太无却是沉著稳健,拳脚往来,十余个回合,李凤杰就摆手说:“别打了!”
  江小鹤志在索药,无意寻殴,他便收住了拳势,刚要讲和,却见太无又趁虚一拳打来。
  江小鹤真忍不住了,就右手上托,左手握拳,猛向太无胸前打了一下。只听“咚”的一声,太无那铁塔一般的身躯就向后一倾,幸赖有李凤杰把他托住,才算没倒在地下。
  江小鹤跳到了一旁,并不喘气,只伸手说:“你还要打吗?把药给我吧!”
  太无禅师立定了身子,他的面色愈显得金黄,把江小鹤从头到脚地又看了一眼,问道:“你是谁传授出来的武艺?”
  江小鹤说:“你不必细问,我跟师父学艺十载,连我都不知他性甚名谁。”
  旁边李凤杰见江小鹤拳脚精绝,而且形迹仿佛很神秘,他便过来劝说:“不必打了。大概江兄的武艺确不是从昆仑派学来的,细谈起来,一定都是内家。”
  江小鹤狠狠地说:“昆仑派?昆仑派那些人都是我的仇人,我十年学艺就为的是要杀尽了他们!”喊出这两句话来,他喘了喘气,又向太无禅师说:“和尚,咱们都是无冤无仇;今天你若是讲些情理,给我一点药,我也决不能跟你打架,因为我江小鹤不是那不讲理的人。现在,没别的说了,你还得给我点儿药!”
  太无禅师绷著他那张金脸,呆了半晌,他使点头,忿忿地说:“好!把药给你!”他两三步就进到方丈室内。少时拿出四五包药,一齐都扔在地下,然后皱著眉,双目迸出来一种愤怒的火焰,他说:“这是我所有的药,尽数给你,随你去给甚么人。你再看!……”
  太无禅师的左手中拿著一张字纸,说:“这是药方,没有方子我也不能配药,现在咱们从根本上毁坏了它。我是世外的出家人,不是专为给江湖人配药的!”说时,“嗤嗤”地把那药方扯得稀烂,又说:“拿上药快走,这回算是你的本事高强!”
  江小鹤的脸色更变,但他却极力忍住气,冷笑道:“我不要你这许多药,有一包我就够了,剩下的你可以趁著山风把它扬散了!”说著,他拣起来一包药,到李凤杰的屋中取了行李,出庙就往山下走去。
  这里太无禅师却十分懊丧,回到方丈室中长叹不语。
  李凤杰却将其余的几包药全都拾起来,到尾中取了宝剑,也急忙出庙往山下去走。
  行至半山,就见江小鹤骑著那匹黑马,奔越著跑下山去。李凤杰要喊叫他,要追他,都已来不及,就赶紧蹿岩跳涧,抄著便道先至鸣琴涧去取马匹。
  到了胡二怔的家中见胡二怔进城去卖柴还没有回来,李凤杰解下自己的马匹就走,出门上马往东。还没有出村子,忽见一棵大桑树的后面有一个破烂的篱墙,有个女子闻见马蹄之声就赶紧出来观望。
  李凤杰一看,原来是刚才自己在山中所救的那个女子。女子脸上的血迹泪痕此时俱已洗净,显出十分清秀,但仍穿著那件褴褛的衣裳。她倚著破篱墙,向李凤杰望著,脸上现出一种感谢之情。
  李凤杰不暇多顾,便策马离开村子,奔上大道,向东飞驰。
  越过了登封县城又往东这下二十多里,才追著那匹黑马,李凤杰就在马上招手,向前高声喊道:“江小鹤兄!站住些!”
  前面的江小鹤立刻收马回首来望。李凤杰飞马赶了上去,离著两三丈这,他就抱拳说:“江兄,我追上你来特为向你道歉!刚才在山上庙中,我并不是帮助太无骗你,是因那药非我所有,他说不给,我也无法。那时我又疑你是昆仑派中的人,所以我对你颇为怠慢。现在我由你的武艺上才看出来了,你决不是昆仑派,你一定是受过名师的真传!”
  他的马来到临近,江小鹤也扭身拱手笑道:“李兄你也太客气,你在江南的侠义之名,我早知道。今天在山中巧遇,我又得睹你那精绝的武艺,我本应与你多谈谈,可是在许州我还有那受伤的朋友,我得把药给他送去。随后我还要往关中去,大约不出十天,我必再来此地,那时咱们再深交。李兄你日后就知,我江小鹤是个最爱交朋友的人。”
  李凤杰听了,十分欣喜,说:“江兄,你再来时不必到山上去了,免得又同那太无禅师惹气。你可以到南边鸣琴涧那个村子,村里有个樵夫胡二怔,你就叫他去找我好了。”
  江小鹤拱手说:“好,好,再会!再会!”说毕,他催著马驹在炎天大地之上,飞驰往许州而去。
  在马上江小鹤对于李凤梁的丰采、行为、武艺,都颇为敬佩。但是想到名震南北的金脸菩萨太无禅师,武艺却是那么不济,未免又觉得可笑。
  江小鹤乃是自从十年之前,在子午镇酒肆里遇见那位老先生。老先生因见他年幼诚恳,而且听他说了那段悲壮的遭遇,所以便跟随著他,并在他的面前故意显出奇技。
  后来在秦岭山谷之中,江小鹤被困于葛志强、鲍志霖那些人,老先生一时义愤,便将葛志强等人镇服,把江小鹤救走了。
  江小鹤本来志在寻投名师,见了老先生这样超人武艺,他如何肯放过?所以就极力哀求,叫老先生收他为徒。
  那老先生仿佛对江小鹤也非常有缘,他便微笑著点头说:“那么你就跟著我吧!”
  于是江小鹤就随从这位老先生出秦岭,过长安,越函谷,走豫院大地,最后老先生就带著他过了长江到了池州九华山。
  这位老先生原来在山峰最深之处结有一座草庐,并有几亩山田,栽种些茶树,雇著一个又聋又哑的仆人给他经管。老先生孑然一身,便以此为生。因为那哑巴不会说话,老先生自己又不肯称道姓名,所以江小鹤始终不知道他的师父名号。
  不过他确认老先生是当世一位奇人大侠,本领不但超过了甚么蜀中龙与龙门侠,或者简直比神仙的本领还要大。鲍振飞若跟他们相比,这老先生就像是那巍峨的秦岭、这座奇秀的九华山,而鲍振飞不过是一块破烂石头而已。
  老先生对待江小鹤非常之好,但却并不认真传给武艺。起初一年,老先生只叫江小鹤采樵种茶,没事时叫他搬运石头。搬了有一年,大小石头堆得简直像一座小山,老先生又嫌太占地方,又限他十天之内搬走。
  一年多积攒的石头,要在十天之内搬完当非易事。可是江小鹤现在已练得膀粗力大,一手抱个百来斤的石头不算甚么。而且别的事不干,日夜地搬,不到六七天,他就把一年所费力堆积的石块全都送回高峰上,扔在山涧里。
  老先生看了就十分欢喜,于是才教给他蹿山跳岭,暇时并教他识字。
  又一年后,老先生就指点了他几套拳法。到第三年老先生就离山走了。这一年之内,江小鹤就专门练习老先生传给他的拳法,拳法的著数虽然不多,可是都极为特别,极为难练。
  江小鹤练过有两个月之后,他就觉出这几套拳法原来变化无穷;再把他早先从昆仑派马志贤所学的那几套拳,用现在这拳法去破那拳法,真是容易。他竟由此研究出来无数的精炒拳术。
  到一年多之后,老先生回来了,给他带回来一口份量极沉重的宝剑,又交给他几本书。这书上所写的都是些剑法秘诀,老先生便命江小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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