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那样,把人给判了,自己这边得不到足够的赔偿,公司不是更亏了吗?因为,那两个小伙子虽然可恨,但确实和自己也无怨无仇,就是喝多了酒。真要把他们判个五年六年的,而自己也没有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何必哪?想到这里,她有些犹豫了:还去不去物价局?自己如果把发票往物价局一送,再想改口可就难了。她又想到了谈志刚,应该征求一下他的意见,问问他现在应该怎么办?于是,她让出租车在路边停下,下了车,赶紧给谈志刚打了电话。
谈志刚正在家里四处打电话联络演艺明星呢。河南有一个县要搞什么“大蒜节”,想组织一台文艺晚会,通过一些渠道找到了他,他当时夸下了海口,说自己可以把宋祖英请过去。县里领导一听说宋祖英来,都很激动,说只要能请到宋祖英,演出费上好商量,他们现在一天一个电话催他,问宋祖英一事的落实情况。说实话,请宋祖英是谈志刚顺口说的,因为他知道地方上的个别官员都迷恋宋祖英,所以当时就有些吹牛地说了一句,没想到他们当了真。宋祖英那么大的腕,又是军队的演员,不归他们市文联管,他怎么能说请到就能请到呢?但既然已经把大话说出去了,就得去努力争取,为此,他正在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关系,四处联络,想方设法地去联系宋祖英呢!正在谈志刚焦头烂额的时候,于锦打来了电话,他烦躁的心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听于锦说了最新情况,他立马放下了自己手头的工作,让于锦在路边等他,他马上开车过来,和她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谈志刚很快就赶过来了。这一阵子,谈志刚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对学妹于锦的事情这么在意,这么上心,只要她需要,他随时可以放下自己的事情来为她效劳。那种感觉很奇妙,朦朦胧胧的,模模糊糊的,想也想不透彻,说也说不清楚。
于锦上了谈志刚的车,还没有坐稳,谈志刚就着急地问她:“有了什么新的情况?你给我好好说说,刚才在电话里我听得不太清楚,有点稀里糊涂的。”
于是,于锦就把她怎样领着物价局的同志清点损失情况,侯标和律师怎样去找她,跟她怎么说的,原原本本地跟谈志刚说了一遍。
谈志刚听了,没有说自己的意见,伸手向于锦要侯标的名片:“拿过来我看看。”
于锦就从包里把侯标给他的名片找了出来,递给了谈志刚。
谈志刚接过了看了看,说:“还真是他?”
于锦问:“怎么,你认识他?”
谈志刚说:“我倒不认识他,可他的名字实在是如雷贯耳?你不知道,本市的几个有名的楼盘都是他们标氏房地产公司开发的。”
于锦问:“看来他这个老总真不是冒牌的,那怎么办呢?”
谈志刚说:“别管他名气多大,打官司咱不怕他,是他们违了法,是他们的人在里面押着,现在是他求咱们,主动权在咱们这一边。”
于锦说:“那就不要理他们了,按法律程序和他们法庭上见吧!”
谈志刚想了想说:“不过,他们说的也是个理,如果真把他那两个外甥给判了,就是能够附带提起民事诉讼,我们得到的赔偿也是很少的,顶多能把被砸坏的电脑的损失找补回来,其他像营业损失、误工损失就不好说了。再说了,人都给判了,民事赔偿他们不赔了怎么办?他们如果破罐子破摔,就说家里没钱,侯标也不管了,法院也没有什么办法,总不能为这点事跑到东北他们老家去强制执行吧?就是能去,他们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有钱吗?要是家徒四壁没有执行能力怎么办?”
听谈志刚说了这一席话,于锦又开始担心了,不知所措地说:“那应该怎么办呀,谈哥?你得给我拿个主意啊!”
谈志刚看了看于锦,真诚地说:“主意还是得你自己拿。要按我的意见,你们公司也不会在乎他们赔多少钱,就该把那两个猖狂的小子狠狠地给判了,要不然我们这口恶气怎么出得来?再说,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他们出来了还是改不了,没准又犯什么事,怎么办?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具体怎么办主要还是看你们了,毕竟受损失的是你们公司的财物。”
于锦听了谈志刚的话,想也没想地就说:“那好,我按照你的想法做,就不理他们了,到时候让法院狠狠地判那两个小子吧!我这就把发票给物价局送去。”
谈志刚说:“不管怎么样,物价局的发票你都要送去,这个不能耽误,现在形势越是严峻,对方越是着急,我们和对方谈判越有主动权,如果我们现在什么也不主张了,对方肯定就不着急了。你只管先把发票给物价局送去,待会儿我再带你去找一个法院的朋友,也是咱们一中的校友,到时让他帮帮忙。”
在去物价局的路上,于锦的心里一直在进行思想斗争,她觉得真是不能和侯标私了。那两个小子砸店时的狂妄和嚣张的样子,一直在她眼前闪现。对于他们,不能有丝毫的同情。就像谈志刚大哥说的,如果自己同意私了,把这两个人放了出来,他们没能接受教训,说不定又要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呢。于锦主意已定,就又给谈志刚说了自己的想法,谈志刚很高兴,说这样才是正确的选择,他说刚开始听于锦说想私了时,他忍了几忍没和她翻脸,主要念及她是学妹,又是初来乍到,怕她在老板那里不好做,才耐着性子帮她分析利弊,要她自己拿主意。他跟于锦说:“窃以为,虽然现在是干什么都以经济利益为中心,但做人的原则和骨气还是要有的,自古士可杀不可辱嘛,店子被砸成那样,为了几个铜板就放弃对坏人的追究和严厉打击,实在有损尊严!”现在于锦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感到很高兴,车开得也快了起来。
从物价局出来,已经快下班了,谈志刚就带着于锦又去找了郑平,一起吃了汉拿山,领郑平看了现场,要郑平到时候尽量帮一下忙,把那两个小子狠狠地判了。
与郑平分开后,谈志刚开车送于锦回公司。于锦觉得,她有必要把这个最新情况向老板汇报一下。虽然老板已经授权她去处理,但这毕竟是公司的事情,毕竟这件事关系到公司的利益,她还是有必要把这些情况向老板汇报一下。给老板打通电话,老板正好还没有走,正在公司加班,于是于锦就叫谈志刚送她直接到公司来。
到了公司,于锦让谈志刚先回去了,自己来到老板办公室,简明扼要地把侯标找她的事情汇报了一下。还顺便把去安北区法院找了老乡的事情也说了说,说案子如果起诉到了法院,准备让老乡狠狠地判那两个小子。
于锦的本来意思是想让老板知道自己处理这件事情的力度和进展情况,没曾想老板一听说标氏地产老总,一下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要求于锦尽快把侯标约到公司来,就他开出的条件好好谈谈。于锦心里不是太乐意,因为她实在忘不掉那两个小子在砸店子时的狂妄和嚣张。对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谈的呢?怎么能够心慈手软呢?要按于锦的意思,恨不得给他们判了死刑立即执行才能解恨。
但老板不是这样想的。老板的意见是,做什么事情都是要讲最终目的的,如果真的把那两个小子给判了,公司能得到什么好处?到时候恐怕连基本的赔偿金也难以拿到手。老板也很清楚,现在法院的判决有好多都是一纸空文,好多刑事附带民事的案子最后的民事赔偿部分都难以执行。你想啊,人家人都进去了,谁还给你赔偿啊?爱咋咋的吧。所以,还不如趁早私了,向对方多要点钱,这样公司不但没有了经济上的损失,还可以趁机赚他一把。老板开导于锦,做生意,什么时候都要把利益放在第一位。至于那两个小伙子违不违法,判不判刑,与本公司的利益没有关系。再说了,开出条件的可是堂堂标氏地产的老总啊!常言道,打狗还得看主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标氏地产的老总可不能轻易得罪的,没准将来公司还有求于人家呢!
标氏地产怎么了?老总怎么了?自古“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地产公司老板!于锦心里在嘀咕。和谈志刚在一起说话多了,她也会说“自古”了。
于锦正在这里和老板较劲,老板的办公电话响了。趁着老板接电话的工夫,于锦就走了出去。
于锦刚回到自己办公室坐下,老板就追了过来,跟她说:“小于啊,你不要走远了,电话正好是标氏侯总打过来的,他们一会儿就过来,你也一起和他们谈谈。”
于锦说:“老板,谈判我就不参加了吧,你就和他们谈吧,你谈好了我执行就是了。”于锦的话里显然带着情绪。说出这样的话来,于锦自己也感到有点吃惊,她可是一向都很服从老板的领导的,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样跟老板说话?
老板看出了她的情绪,也就不再勉强她,只好说:“那好,你不参加也行,但是不要走开了,你就先在屋里呆着,万一有什么事情需要你,我再叫你过来。”
于锦尽管心里不情不愿,但还是点头答应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作为公司的员工,老板的意见她必须听,老板的指示她必须执行。
大概过了一个来小时,老板给于锦打来了电话,掩饰不住喜悦之情,叫于锦速到他办公室来。
“他们走了吗?”于锦不想与那个结结巴巴的侯老板还有那个讨厌的许律师见面。
“他们已经走了,你快过来吧!”老板的声音里仍然透着兴奋。
“35万哪!”于锦刚把一只脚跨进门里,老板就站在自己的大班台里面向她说道:“咱们那点东西,恐怕连10万也不值的,可是他们答应赔给咱们35万哪!”
然后,老板就兴奋地把刚才与侯标见面还有和许律师谈判的情况向于锦说了一遍,边说边一个劲地感叹:“还是人家侯老板,真是财大气粗啊,出手大方,有钱哪!早知道他们这样好说话,刚才我真应该多向他们要点。”
那一刻,于锦突然对一向敬重的公司老板产生了一种厌恶之情。平时老板在公司多么威风、多么自信啊,怎么见了比自己钱多的老板竟然是这样的表现?没有了一点风度,简直是奴颜媚骨。心里这样想着,于锦就不想再在这里听老板说下去,就跟老板说:“要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家了,已经不早了,今天我也是折腾了一天。”
老板倒很通情达理,对于锦说:“好好好,你赶紧回去吧!辛苦了啊!”还是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
回到办公室,于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还在生气。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向敬重的老板做人竟然这样没有原则,对一个比自己名气大的老板竟是那样一副嘴脸,实在是让人太失望了。
于锦收拾好了东西,刚要准备出门,老板的电话又追了过来。不过这一次老板的兴奋却变成了气愤,很不高兴地问于锦:“你已经把发票送到物价局了?”
于锦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的,今天下午已经送过去了。”
老板又追问:“你还托了人找公安局的领导了,说是要严办人家?”
“是啊,刚出事的时候就找了。”于锦说。
老板的声音已经有些不一样了,厉声说:“小于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我一再说你要考虑公司的利益,考虑公司的利益!你考虑了吗?不能光考虑你的委屈!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向我汇报呢?你怎么就擅自做主了呢?”
于锦既生气又委屈地说:“是你叫我做主去处理的呀!再说了,刚出事的时候,不找人能行吗?要不找人恐怕那两个人早就出来了,我这样做难道不是为了公司利益吗?”
老板听了于锦的话,也觉得她说得有一定的道理,就缓和了一下语气,对于锦说:“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说了,你现在赶紧想想办法,再跟公安局的领导说一下,争取把人给放了。人家标氏那边说得很明白,必须保证砸店的那两个小伙子按时给放出来,我们才能得到这笔35万的赔偿。也就是说,这笔钱能不能到公司账上,现在还是个未知数,关键看我们怎么做工作。”
于锦知道老板现在也在气头上,就顺着他的意思说:“要不,我去找物价局把发票要过来?”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她知道,发票既然已经送过去了,怎么可能要得回来呢?
老板也很明白这一点,就说:“要什么要?物价局都已经把估价结果报到公安局了,还怎么要?”
于锦就显得有点无可奈何地说:“那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只有按法律办了。”
老板一听于锦这个态度,火气一下子又窜了上来,声音陡地高了八度,说道:“小于你搞什么搞?那可是35万啊!我们卖出去多少台电脑才有35万的利润啊?”
于锦嘴里嘟囔着说:“事已至此,那该怎么办啊?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老板说:“你不是认识公安局的领导吗?你再找他说说,要他把人给放了不就行了?”
于锦说:“亏你想得出来老板,找人家一会儿要抓人要严办,一会儿又要人家放人,你以为公安局是干什么的?是专门为咱自己开的?再说了,公安局的领导我也不认识,是托了好几层的关系才递上的话。现在再去求人家放人,这话我说不出口了。”
老板想了想,觉得于锦说的在理,就说:“对了,你不是还说过有个老乡在安北区法院吗?你再去找找他,让他通融通融,尽快满足侯总他们的要求。”
于锦不假思索地就回绝了老板,说:“我那个老乡在法院,要放人必须在公安或者检察院这里解决掉,现在跟他们法院没什么关系,找他有什么用呢?”
老板的态度突然变得好了起来,耐心地跟于锦说:“小于,这个你就不懂了,从来公检法都是一家的,他们互相之间的关系都很密切的,有了事情都是会互相关照的。这么小的一个问题,在他那儿根本不在话下的,他只要跟公安那边或者检察院那边打个招呼,一切就都解决了。”
于锦见老板这样没完没了,就想尽快打发掉他,只好敷衍他说:“那我试试看吧,不一定行的!”
老板一听于锦答应找人了,就高兴地说:“行,行,一定行的!”
于锦说:“就是找人也得要等到明天了,现在太晚了,人家恐怕都休息了,我也得赶紧走了。”
老板说:“明天也好,明天你什么也不要做,不来上班也可以,抓紧时间就找人,把这个事办好。小于,今天你辛苦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于锦挂掉了老板的电话,并没有急于回去,也没有给郑平打电话,而是赶紧给谈志刚打了电话,把老板的态度和事情的最新进展情况说了,谈志刚在电话那边很生气,说话都带起了口头语:“妈的,我们正在想法找人重判那两个小子,你们老板却好,又要找人放人家,这算什么事呀?”于锦也觉得不好意思,把自己的难处讲了,想请谈志刚给郑平说说,看能不能跟公安或者检察院那边的朋友讲一下,把那两个人给放了。谈志刚叹了口气说:“这个忙我确实帮不了了,要说你自己说去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于锦知道谈志刚生气了,她不怪他,她知道他的脾气。这事搁谁身上谁都不会好受。她坐在那里,找到了郑平的电话,犹豫了好大一会儿,还是没有打这个电话。
临出办公室的门,于锦把刚刚给老板写的一个报告撕碎了扔在了废纸篓里。那是关于给物价局的2000块钱的事,她本来想找老板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