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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院长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程副院长在一边问郑平：“刚才胡家辉同志介绍案情时说，在王大虎一案中，于锦是积极要求重判王大虎等人的，你既然与于锦相识，为什么还判了王大虎缓刑？”
郑平不知道如何对程副院长的问话做答。
孙院长又有点不太高兴了，看着程副院长说：“法官判案，难道要根据当事人的要求判吗？”
程副院长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就闭口不吭了。
孙院长说：“关于郑平同志的回避请求，我看可以批准。该案合议庭的组成问题，请刑庭先拿个意见，今天就不研究了。过年之后，我们再研究决定此案合议庭的组成人员。下周就是春节了，我宣布一条纪律，过年放假期间，除了正常的节日值班，各业务部门没有特殊情况一律不准安排加班，有特殊情况需要加班的，必须经过我的批准。同志们都累了一年，也都该好好地歇歇了。今天我也借这个机会，代表院党组给大家拜个早年，祝在座各位和你们的家人新年愉快，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散会！”
第二十三章
任何意外都发生在刹那之间。
放在一年之前，谈志刚想也不敢想自己的一生中会发生这么多变故和意外。
那天，当那个姓周的战友要求开一下他的车时，谈志刚心里是有过一丝犹豫的。因为他知道战友喝了酒，知道酒后驾车的后果，也知道把车借给喝酒的人驾驶应当承担的责任。但是，当战友说出了“我现在就是没钱，要不也早买了车”的话时，谈志刚就不好说什么了，他不是那种有俩小钱就不念旧友翻脸不认人的人，他也怕战友这样说他。所以，他就停了车，把车交给了战友驾驶。谈志刚也知道，这个战友是会开车的，他说的不假，他的驾龄比谈志刚还要长呢！所以，谈志刚把车交给战友时也是抱着一点点的侥幸的。
然而，正是这一点点的侥幸，彻底改变了谈志刚以后的生活和命运。
当看到一个人影在车前晃动的一刹那，谈志刚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10年的军营生活，锻炼造就了谈志刚临危不惧的大将风度。既然事故已经出来，责怪、气愤或埋怨都于事无补，只会使事情更糟，怎么样让事故所带来的损失降到最小是应当首要考虑的问题。所以，他才从容镇定地先打了120，救人最要紧。当那个战友“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时，谈志刚意识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于是，他没有多想，就挥了挥手，让那个战友以最快的速度消失掉了。
事后，谈志刚一直在为自己的这个决定惶恐着，不安着。他并不是害怕事情会败露，他不安的是，自己今后的日子恐怕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坦坦荡荡、清清白白了，说话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有底气了，不会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了。所以，在等待案子判决的过程中，谈志刚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当然，这个压力并不是尚冰和郑平认为的是什么筹集赔偿款的压力。谈志刚的压力是来自于内心的自我折磨，这种无法与外人道的压力往往更令人难以承受的。怀揣着巨大的压力，在外人面前还得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谈志刚没有了以前的乐观和豁达，简直有了度日如年的感觉。
但是，既然选择了，就要勇于承受。谈志刚明白这个道理，同时他也有这个勇气接受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交通肇事的案子判下来那一天，谈志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他想，赶紧把赔偿款交了，自己就可以努力开始新的生活了。也许，时间的良药会慢慢地抚慰他内心的自我煎熬，可以让他逐渐地忘掉这段不堪的记忆，谈志刚做梦都企盼着那一天能尽早来到。所以，当尚冰劝他想法上诉的时候，谈志刚一口就回绝了。其实，不止是尚冰劝他，也有其他朋友劝他上诉。因为关于奥托车撞死人的案子中院二审要改判的消息通过各种非正常的渠道已经传开了，他们都认为谈志刚的案情和奥托车是基本一样的，现在如果上诉，肯定也可以降低赔偿金额的。但是，谈志刚心里是清楚，自己的这个案子和奥托车撞人的案子是完全不一样的，现在对方不再上诉他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再主动纠缠下去了。案子越早了断越好，了断得越早，他的新生活也就有可能开始得越早。
当然，这些内情，谈志刚是不会跟尚冰还有其他朋友透露的。
一点点侥幸的心理，让谈志刚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但是，也正应了那句话，有得必有失，有失也必有得。正是这一个意外的事故，让谈志刚也寻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伴侣，那人就是于锦。
如果说，以前谈志刚一直是把于锦当作老乡、校友、小妹看待的，那么在处理交通事故的这些日子里，谈志刚对于锦的感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为了与他一起度过这个难关，于锦竟然果断地做出了辞职的决定，这让谈志刚心里特别感动。事故发生以后，在外人看来，也许谈志刚依然是那样乐观，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在内心里，谈志刚也是十分紧张和恐惧的。因为他自己明白，那不仅仅是赔偿多少钱的事情。也许，于锦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下定决心要留下来陪谈志刚处理事情的。那一阵子，于锦已经成了谈志刚惟一的精神支柱。在处理交通事故案件的日日夜夜里，于锦始终默默地陪伴在谈志刚的身边，虽然说话不多，但给了他心理上极大的支持和力量。
交通事故的案子处理完了以后，谈志刚的心里一方面轻松了下来，另一方面又有了一些失落。他知道，事情处理好了，于锦的任务也完成了，很快她就会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那天和于锦一起去法院交清了赔偿款，走出法院大门的时候，谈志刚一下子不知道该跟于锦说些什么了。直到于锦跟他说自己有事要办，谈志刚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耽搁于锦太多的日子了。现在案子既然已经了结，他也不能再拉着于锦不放了，她毕竟还有她自己的事情、自己的生活。所以，谈志刚就赶紧也说自己有事情要做，匆匆与于锦分手了。
脱开于锦的视线之后，谈志刚一个人在马路边的长椅上坐了好长时间。他几次都忍不住要返回来，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跟于锦挑明了，明明白白地向她表示自己的心意。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他觉得眼下还不是时候，一来自己刚刚出了事情，这样做有点企求别人可怜的嫌疑，说不准是自己把于锦的同情错当成了爱情也未可知。二来在这起交通事故中，自己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不仅是不光彩，而且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是犯罪，虽然事情尚未被发现，但也不能否认自己是罪犯的这个身份。以这样的身份去追求于锦，有点亵渎了爱情。三来官司刚刚了结，借了那么多的债务需要偿还，虽说那个战友已经把所有的债务都认领了下来，但就凭战友在部队挣的那一点点工资，要还起来还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恐怕好多的债还需要他自己先去偿还了。就是不考虑债务的问题，自己现在也已经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了，能给于锦带来什么？男人没钱，腰就发软，是有道理的呀。这样一想，谈志刚就彻底打消了要跟于锦挑明的想法。他知道，眼下最最紧要的，是要帮助于锦赶紧找一份新的工作。为了自己，于锦失去了原本在速通公司很好的职位，自己有义务在找工作的事情上也要好好帮帮她。
于是，谈志刚就动用了自己的一切人际资源，开始为于锦寻找新的工作。
但是，工作哪能是说找就找得到的。那天下午，谈志刚搬着自己的电话本，把想得到的有点能力的朋友都联系了一遍，得到的答复基本上都是一样的，说话不客气的，毫不犹豫地断然拒绝了他，说话客气点的说要再考虑考虑再研究研究。直到那时，谈志刚才真正理解了报纸电视上成天叫嚷的“就业难”到底有多么难了，同时也真正理解了于锦为了自己而辞职是多么重一份情谊了。
打完了一圈子的电话，谈志刚颓然地倒在了沙发上，这可怎么办呢？于锦不能就这样失业了呀？说什么也得帮于锦找到一份职业，自己不帮她，就凭于锦刚刚来到这个城市没两年的时间，她更没有什么路子去找工作了。不但如此，于锦的上一份工作是因为自己而失去的，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去帮助她。再说了，在谈志刚的心里面，他早已经把于锦的事情和自己的事情紧紧地连在了一起，于锦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情，如果于锦失业了，谈志刚的心里肯定比自己失业了还要难受。为了于锦的工作，谈志刚觉得自己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是，汤在哪里呢？火在哪里呢？他现在是想赴汤蹈火也找不到汤和火呀！望着电话本上那密密麻麻的电话号码，谈志刚几乎要绝望了。
正所谓绝处逢生柳暗花明。谈志刚正瘫倒在沙发上走投无路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就顺手又扔在了一边，没有心情去接。可是，那电话却响得非常执著，自动挂断之后，又坚持不懈地响了起来，谈志刚只好拿起来接了。
谈志刚问：“找哪一位？”
对方说：“我找谈志刚。”
谈志刚说：“我就是，请问您是哪一位？”
对方一听谈志刚报了家门，声音立即亲热了起来，说：“小谈呀，是我，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
经对方这样一说，谈志刚还真的立即觉得声音特别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了，只好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实在记不起来了。”
对方也显得有点失望，说：“你转了业发了财，连老领导也都给忘了。”
对方的话还没有说完，谈志刚立即就想了起来，打电话的是谢主任，他原来部队政治处的谢主任。于是，谈志刚急忙说：“谢主任哪，我怎么敢忘了您呀？只是好几年没有您的消息，您冷不丁地这么一问我，把我给搞蒙了。”
谈志刚是忘不了谢主任的，当年要没有谢主任的帮助，他还不能那么顺利地考上军校的。那年，谢主任还是政治处的副主任。谈志刚考军校因为名额问题被连队刷了下来，正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掉眼泪，偏巧谢副主任来连队检查政治思想工作，就问他怎么回事。谈志刚就把自己想考军校被刷下来的事情说了，当然顺带着也把自己立志要当一名将军的远大抱负说了出来。谢副主任当即被谈志刚的理想和激情所打动，认定他正是部队建设需要的人才。于是，他专门又向上边要了一个报考指标给了谈志刚，谈志刚才得以顺利考上了军校，成为了一名军官。谈志刚军校毕业分回老部队时，谢副主任已经把“副”字去掉当了主任了，成为了团一级的领导，对谈志刚依然关爱有加。只是没有多久，谢主任就又荣升为了师政治部的副主任，与谈志刚见面的机会才逐渐少了。谈志刚转业那年，还专门到师部去看望了老领导，谢主任对他这么快就要脱掉军装转到地方难免唏嘘感叹了一番。转业之后，谈志刚也就逐渐失去了与谢主任的联系。现在谢主任主动联系上了他，谈志刚当然显得十分激动。
谢主任对谈志刚依然是一副关爱有加的样子，问道：“怎么样小谢？听说你在文联混得不错，还当上了经理？”
谈志刚回答说：“什么经理呀，不过是一个跑腿的角色。您呢老首长，现在是将军了吧？”
听谈志刚这样问，谢主任的情绪不是太高，说道：“什么将军不将军的，我和你一样，也已经不是军人了，脱下军装做了老百姓了。”
经谢主任一说谈志刚才明白，原来谢主任也于一年前转业到地方工作了。他在师政治部的位置上干了好几年，职务上一直也再晋升不上去了，只好转业了。在部队上，不会让一个人在一个岗位上干太长的时间的，升不上去就得转业，给后来者腾出位置，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师政治部副主任是正团职，再往上升就是副师职干部了，难度是非常大的。谢主任意识到了这一点，也就及时递交了转业申请，转到地方工作了。
谈志刚听说谢主任也转了业，就急忙问：“那您现在什么单位工作呢？”
谢主任又叹了一口气，说：“我们找不到什么好单位的，年纪大了，职务又偏高，地方没有单位愿意接收我们这些老头子，不像你们转业的时候，年纪轻轻的，人家都抢着要。”
谈志刚知道谢主任说的实际情况，但他同时也知道，依谢主任的水平，也绝对不会找一个太差的单位的。况且国家又有明确规定，对他们这些团以上的干部，转业到地方之后是必须安排相应的职务的，不可能差到哪里去的。这样想着，谈志刚就又说道：“老首长您别谦虚了，就凭您的领导水平，当个市长也绰绰有余的呀，这一点别人不了解，我还不了解您吗？”
谢主任却说：“小谈你不要给我戴高帽了，别说当市长了，我连个普通的公务员也没有当上。”
听谢主任说连个普通的公务员也没有当上，谈志刚就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忙问：“那您现在到底在什么单位呢？”
谢主任就把自己目前的情况跟谈志刚说了一说。原来，谢主任转业到了市二轻公司。这个单位在计划经济时期叫京津市第二轻工业局，是个很实惠的部门。现在早已成了昨日黄花，改成了企业了，虽说仍然是市里面的一个重要的国有大企业，但机关里的那些干部，谁也不愿意到这里来。谢主任因为职务偏高年纪偏大，机关里实在不好安排，就被安排在这个第二轻工业公司做了一名分管党务和人事的副董事长，他在部队一直做的是政治工作和干部工作，市里面这样安排，倒也是人尽其才了。
谈志刚一听说谢主任在二轻公司分管人事，脑袋立即条件反射般地想到了于锦工作的事情，就毫不客气地跟谢主任说：“老首长，您可救了我，我正在这里走投无路呢！”于是，谈志刚就把给于锦找工作的事情跟谢主任说了。在介绍于锦的情况时，谈志刚故意把于锦说成了自己的女朋友。因为他知道，部队首长都是特别讲人情味儿的，把于锦说成自己的女朋友，老首长一定会好好考虑的。
正如谈志刚所料，谢主任一听说谈志刚是为自己的女朋友找工作，就说道：“要是其他人的事情我还真不想管，既然是你的女朋友，我就不能不管了。只是总公司这边可不好安排，要安排也得安排到下面的分公司去。”
分公司就分公司吧！谈志刚也了解，二轻公司下属的分公司原来都是各自独立的效益不错的厂子，因为改制才合并在了一起组成了二轻公司，但相对还都比较独立。所以，下面的分公司有的比总公司待遇还要好一些。
谢主任不愧是部队首长出身，依然保持着干练的工作作风，当即就把于锦工作的问题给敲定了，让谈志刚明天就带于锦到他们下面的一个分公司去。谈志刚激动得连连喊“谢”。
谢主任却说：“你先别急着谢我，我还有事情让你帮忙呢！”原来，谢主任的老家在湖北的一个县城，他们县里开了春要搞一个“桃花节”，想请京津市的一些著名演员去搞台演出。谢主任知道谈志刚转业到了文联，与演员明星什么的联系比较广，就想请他帮着联系几位。
谈志刚一听是这事，满口答应下来，还跟谢主任打了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