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河。我对你特别有信心,你自己更应该有信心。“
金钱是可爱的,蒋对对的笑容是灿烂的,他的背影竟是那样的高大。巴立卓
回家一说,孔萧竹忽然有了底气,说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了?应该向同事求援,
再加一把劲儿……
孔萧竹的这番话很不淑女,巴立卓反复去看她,好像很陌生似的。如此大面
积的改善居住条件,必然牵扯到很多职工,在本单位找人借钱是极端弱智的想法。
人在本质上都是孤独的,此时此刻巴立卓很想找人说说话,合适的聊伴惟有林紫
叶。林紫叶有着美丽的容貌和善解人意的心灵,能理解对方的苦衷,懂得男人也
需要安慰。在巴立卓的意念深处,她是值得信赖的红颜知己。实际上,巴立卓没
法忘记林紫叶。他知道只要拿起电话,就可以听到她的声音,但是一直在克制自
己。他知道只要电话打了,就更难以自控了。这是他很长一段时间不敢与她联系
的主要原因,但这一次可以理解为忙里偷闲礼节性的问候。
第二天中午,在确信办公室没有他人之后,巴立卓打了个长途电话,他要找
平原局的林紫叶。叫通113 之前,巴立卓已经将台词暗暗演练了若干遍,但是他
还是有些紧张,至于担心什么又难以理清。巴立卓想好了,身正不怕影子斜,自
己不说过头话就不怕话务员监听。电话打过去了,对方说林紫叶不在有什么事可
以转告。巴立卓手心出汗了,嗫嚅半晌道:“我是她的同学,也没啥要紧的事儿。”
下午,巴立卓正埋头做县局的交换机搬迁方案,电话响了。话筒里流淌出来
的是热情洋溢的女声:“你好啊老同学,怎么才想起来找我?”
在这温柔又亲切的一问面前,巴立卓事先准备的种种措辞都没了用场,只好
推说:“忙,这一年特别的忙。”
彼此问问身体问问工作,都使用那种从容舒缓的口吻。林紫叶是何等聪明的
人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就问是不是遇到啥麻烦了?巴立卓连连掩饰,说只想
和你联系联系。巴立卓确实没有想向对方借钱的想法,他只想找林紫叶倾吐,至
于倾吐什么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在和她通话,并感受到她的存在和体贴。
说着说着两个人都停了下来,却都在听对方的声音,听话筒里那此起彼伏的
呼吸声。
过了很久,林紫叶才问:“你在抽烟吗?”
“是。”说完,巴立卓冲着话机吹了一口气。
林紫叶笑出了声,“这不是抽烟,好沉重的叹息!”
挂了电话以后,巴立卓更加闷闷不乐。望望窗外,茫茫的雨幕覆盖了城市,
时光显得格外冗长。绵绵雨季和滴哒的雨声本该诗情画意,而他现在的心情却一
片灰暗。
隔了一天,巴立卓正在总工办开会,门卫打来电话说有个女同学来找他。巴
立卓愣了,心脏急剧地跳荡起来,女同学?会是谁呢?巴立卓三步并做两步地飞
快下楼,转眼就到了门卫室。最盼望又最担心的一幕出现了,是她!林紫叶。
林紫叶穿身米色的风衣,手里拎着浅色的兜子,怯怯地等在门卫室里,年轻
女性的青春气息照亮了小小的房间。
巴立卓顿显慌乱:“呀,你怎么来了?”
林紫叶抿嘴一笑:“我怎么不可以来?松河邮电局又不是你家的,我想来就
能来。”
签好出入证,领林紫叶上楼,一路引来众人侧目。林紫叶似乎浑然不觉,而
巴立卓更加局促,额角上沁出了几滴汗珠。引进办的人都在蒋对对那里开会,难
得空无一人。让座之后,巴立卓忙着沏茶倒水。林紫叶并不说话,而是饶有兴致
地去看他的表情。
巴立卓不知如何是好,他原来对自己的智商一直很有把握,可是现在却忘了
自信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滋味了,他的脑子有些不太灵敏。
林紫叶慢慢移开眼神,低头说:“你是不是有困难了?”
“我们面前没困难,困难面前没我们。”
林紫叶又是莞尔一笑,拉开手袋,拿出一沓钱:“这是两千,助你一臂之力,
聊解燃眉之急。”
“这、这个……”巴立卓显然着急了,觉得自己很没面子。
林紫叶还是淡淡一笑:“别逞能了,你前天吱吱唔唔的,我一猜就是有情况。
打电话给你们交换科,他们说年轻人都为集资款犯愁呢。你巴立卓还能例外?”
巴立卓心服口服:“消息真快,怎么传到你们那边去了?”
“邮电可是全程全网联合作业啊,别说是你们,就是省会局的消息也不保密。
松河这边发烧,我们平原局都跟着感冒。”
巴立卓的心底震荡了一下,那感觉很深很热。“就为了我这么点小事,专程
来一趟?”
“本来想汇款来着,可一想太慢,怕耽误了。”
巴立卓的心被软软地抚摸了一下,他的眼窝湿润了。“真是雪中送炭啊。”
林紫叶端起茶杯,轻呷一口,“说好了,不是馈赠是借支,等你发达了,可
要加倍偿还。”
巴立卓直了直身子,“给你打张欠条吧?”
林紫叶歪着头,“有这个必要吗?”
巴立卓客气道:“先住下吧,晚上我和小孔请你吃饭。”
林紫叶连连摆手:“就不麻烦了,我下午就返回。你现在带我去你们交换科,
本人要公务了。”
巴立卓试探地问:“去我们交换科?”
林紫叶歪着头,“对呀,我是公出么,去你们交换科借一块电源盘。”
“你们平原局没有备板备件?你想出差就出差?”巴立卓忘了林紫叶现在的
身份,人家是平原邮电局的副科长了,想出差岂不是顺理成章?
林紫叶嗔怪:“挺聪明的人,怎么看不清形势呢?我这可是假道代虢啊。”
一听到假道代虢巴立卓就想笑,本来也想说几句三十六计,诸如暗渡陈仓或
者瞒天过海,但忽觉不妥,就改口说最简洁最受用的话:“真辛苦你了。”
“不辛苦。八十多公里的路,大巴两个小时就到了。”林紫叶抽身欲走。
“女雷锋你等等,我给孔萧竹去个电话。”巴立卓的笑容显得很虚弱。
林紫叶一语双关道:“不宜久留。”
崭新的钥匙打开了崭新的房门,格外清香的油漆味扑面而来。巴立卓猛地喊
了一嗓子,空荡荡的房间立即有了回响,如同经久不绝的山谷回音。铝塑的拉窗
雅致的洁具引来孔萧竹的大呼小叫,女人把脸贴在厨房晶光闪亮的瓷砖墙面,手
捂心口说怎么还像做梦似的?
巴立卓泼冷水:“别光做梦了,搬家之日即是还债之始,我老觉得自己像索
马里难民似的。”
孔萧竹不管不顾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摸摸那看看,兴致勃勃地设计开来
:在哪儿添置张床,哪儿摆设电视机,哪儿放张饭桌最好再买几把椅子。
巴立卓犯愁:“我家里头来信儿,说等钱去买牛呢。”
孔萧竹怍然作色道:“买牛买牛!我高兴一会儿都不行?真扫兴!”
巴立卓的担忧有些多余了。年底,市政府通令嘉奖引进程控交换机工程有功
人员,单独奖励柳鹏一套住房。柳鹏觉得宋书记的子女多,就把房子让给他了。
皆大欢喜中,柳鹏转而奖励局里有突出贡献者,先进个人巴立卓披红戴花登上光
荣榜。最重要的是巴立卓得到了五千元的重奖,这笔钱来得太及时了。可如何使
用这笔钱,却成了夫妻吵架的导火索。首先还蒋对对然后再还孔萧竹娘家的钱并
无疑问,矛盾的焦点在于余欠由谁承担。巴立卓想立即归还给林紫叶,而女人主
张马上结清巴家兄弟的借款。争论变成了争执,本该温情脉脉的黄昏骤然变得黯
然无光。女人憋在心头许久的话终于喷薄而出:“家花没有野花香吧?”
巴立卓的脸拉长了,“你什么意思?”
“真没想到,有人原来还是个情种!”孔萧竹是个有限的容器,生命不能承
受之轻或者之重的内容里就包括了怒气,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肚子里积攒的怒气憋
死了,必须找到一个发泄口。
巴立卓的火气直冲脑门,“你胡闹!有话你就直说!”
“还不是那个林妹妹,你迫不及待啊,急着去勾搭勾搭人家!”
这话戳到痛处,巴立卓翻脸了,“你,你怎么信口开河呢?”
孔萧竹冷笑道:“没有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孔萧竹是带刺儿的家花,扎得巴立卓浑身难受,他质问:“我有啥亏心事?
值得你这样添油吃醋!”
孔萧竹无比轻蔑地说:“收起你的小把戏吧。你想找相好的幽会,也不必这
样处心积虑吧?”
巴立卓气得浑身发抖,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孔萧竹乜斜男人一眼,“既然那
女人学雷锋,咱就成全她,让她好人好事做到底。”
巴奢不知道发生什么了,跑出来看父母。
巴立卓转守为攻道:“别以为你的猫腻我看不出来!你急吼吼地退钱给我兄
弟,不想接我妈来你就明说!”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你们巴家老的少的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巴立卓更加生气,大骂:“怪不得,都说女人和小人难养也。好心好意的帮
助你还成了罪过?你这个小人!”
“好好好,我是小人,你是伟人。得了点奖金,就狂到天上去了,你臭美啥
呀?前些天你怎么不风光呢……”
话说到这份上,显然有人身攻击的意思了,无疑于撒泼使蛮了。巴立卓反唇
相讥:“你倒好,拎个破本子,跟在领导后面屁颠屁颠的。”
孔萧竹眼圈红了:“又不是我愿意的,明天就回机房去,死活也不当这个狗
屁秘书!”
“你是死是活关我屁事!”巴立卓恶狠狠地:“你这个搅屎棍!”
儿子哭出声来,一头扑进孔萧竹的怀里。巴奢已读到幼儿园大班,两颗门牙
不知了去向,就那么公然豁着个洞,露出粉红的舌头和猩红的牙床,哭的时候满
脸泪水,叫人看了心疼。女人搂紧儿子咬牙切齿道:“你盼着我们娘俩早点死,
好给骚货腾地方!”
巴立卓气得手脚发凉,摔门而去。正气乎乎往楼下冲,就碰上了王二美。王
二美也刚乔迁新居,恰好住在楼下。王二美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站着,很吃惊地看
着巴立卓,看样子正在犹豫是否上楼。巴立卓气不打一处来:“你看什么看?”
王二美眼珠一转,坏笑说行啊巴哥,天还没黑呢,你们两口子就操作上了,
也太性急了吧?
“净胡说八道!不是操作,而是我要揍她!”
王二美笑的更厉害了:“知识分子啊,有时也玩拳击?”
巴立卓不理他,欲迈步下楼。王二美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进了家门。王二美的
家布置一新,一间卧室摆着木扶手沙发和电视机,另一间则是起居室了,整洁的
床罩和簇新的窗帘彰显出女主人的用心。王二美在厨房里忙,巴立卓有一搭没一
搭地看着电视上的歌舞升平,暗暗懊恼自己的不冷静。小日子已经一天天好起来
了,就像是一块新鲜出炉的面包,金灿灿地散发着扑鼻的芳香。在这样大好的形
势下,和老婆沟通怎么变得困难了呢?风和日丽的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她怎么会如同泼妇般胡搅蛮缠了呢?
王二美的动作很快,转眼间就弄了几样下酒菜,然后你一盅我一盅的,就在
厨房里喝开了。对饮了半天,巴立卓才想起来问你老婆孩子呢?王二美说霍芳去
省局了,参加营业工种的练功比武,孩子送姥姥家去了。然后彼此无话,静静地
喝酒,都在等待敞开心扉的时刻。
酒过三巡,王二美慢悠悠地开口道:“家家有烧酒,不漏是好手。”
男人最沉重的话题就是谈自己的女人,最轻松的话题则是去说别人家的老婆。
巴立卓言不由衷地称赞说,你家霍芳一直很通情达理的。
“就别提了。我背个处分,这娘们对我就爱理不理的,牛逼的不得了。”王
二美挺激动,脖子都涨红了。
“你也是,整天和用户打交道,还看不出个眉眼高低?”
王二美还在辩解,谁知道那家伙是人大代表啊,等他说认识这个局长那个书
记时,啥都晚了。要是丢了工作,霍芳这娘们肯定会和我离婚。“我回老家喂猪
去,她能跟着我走吗?”
家丑不可外扬,巴立卓不想谈论自己和孔萧竹争吵的事,就劝王二美不蒸馒
头争口气,好好工作。
王二美说巴哥啊,咱俩不一样。你是红模范,有头有脸的人物;我是黑典型,
都说我勒索用户。可是哪个装电话修电话的不吃吃喝喝啊?凭啥就该我倒霉?
夜深了,巴立卓好说歹说才安顿了王二美,轻轻带好门,上楼回了自己家。
经王二美这么一折腾,巴立卓不大记恨女人了,甚至觉得自己很不好。人在情绪
失控的时候很容易做出些傻事,好在现在他清醒了,想以适当方式赔个不是。心
里这么想着,蹑手蹑脚地进了门,草草洗漱了下,屏气息声地摸进了卧室。黑暗
中的女人好像动了动,说明她一直没睡。
刚一上床,就听女人说:“滚出去!”
巴立卓嘟囔:“我要睡觉了。”
“出去!你给我出去!”孔萧竹怒火万丈。
“别闹了,明个儿还要上班呢。”巴立卓想服软,特意碰了碰她,甚至还顺
势摸了摸女人的胸部,想用亲热来化解彼此间的怨恨。
啪的一声灯亮了,孔萧竹一骨碌坐起来,厉声道:“滚蛋,别打搅我休息!”
孔萧竹眼睛红肿脸形扭曲,很狰狞怕人。巴立卓极力克制自己,不是说好男
不和女斗嘛,就厚了脸皮躺了下去。不想女人一把夺过被子,还用脚拼命地蹬他,
“你滚你滚!给我滚!”
夜阑人静,巴立卓再恼也得忍了,他不想叫争吵声再次响彻楼宇,更不想惊
动熟睡中的儿子。他握紧了拳头,咬了咬牙卷起衣裤走了。
突如其来的林紫叶宛若一盏探照灯,照亮了这个家庭的不平衡,也把孔萧竹
的缺点暴露无疑。巴立卓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真真切切地看清孔萧竹的另一面。
这一夜,孔萧竹房间的灯始终亮着。巴立卓也是彻夜未眠,他迷迷糊糊地躺
着,信马由缰地想着。还是古话说得一针见血:贫贱夫妻百事哀。如果他很富有
的话,女人还会和他这样激烈争吵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李白说不为五斗米而
折腰,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虚张声势而已。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巴立卓觉得生活
实在荒唐滑稽。千思万想的盼来了两居室,苦争苦熬的乔迁新居,竟然是为夫妻
冷战提供了便利。巴立卓不由得对着黑夜叹息了一声。
邮男电女(11)
10、当科长真好巴立卓当科长了,准确地说是当上了程控交换科的副科长。
党委会刚散,绍劲光就神秘兮兮地向孔萧竹通报,顺水推舟地卖个人情。
蒋对对召集引进办全体大吃了一顿,热烈欢送巴立卓。同事轮番向巴立卓敬
酒,说了一些恭维的话。巴立卓心里舒服,七长八短地讲了些很文化的话。巴立
卓的话,大家也听,但兴致不那么高,人们的注意力仍集中在蒋对对那里,哪怕
放筷子酒杯的声音重了些,他们都会扭过脸来,小心谨慎地看过去。蒋对对是酒
桌上的主宰,他的每一句话都会引来一片惊叹和议论。酒精的作用和自己的位置,
使得蒋对对兴之所至想啥说啥,别人全都成了陪衬。酒杯一端政策放宽,蒋对对
的信口开河令座中的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