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人很年轻帅气,怎么看都是眉清目秀的美男子。
小龚不敢勉强,就说:“岳哥你是我们司机的都督,你指东我不敢打西,听
你的。我大哥巴局长很想见见巫老板的,你能不能给牵个线搭个桥?”
小岳说话客气客气的,“好像听巫局长提起过他。”
话筒里的声音很清晰,巴立卓感到精神振奋,还联想到:身处名利场,自己
认识谁并不重要,关键是你想认识谁以及谁认识你。
小岳兴高采烈地说着司机间的趣闻,小龚肩负重托,话题尽量往巴立卓这边
引,“巴大哥就在我身边,你们讲两句吧。”
小岳对巴立卓的渴望表示理解,还一再强调,全省十二地市局二十多家直属
单位,有头有脸的头头脑脑海了去,谁不想单独亲近咱巫局长?你就是到了省局
机关,也难见巫局长一面的。巴立卓对着手机频频点头称是,原来全省五万多邮
电职工啊,现在电信这边也有三万多人,真够咱巫局长操劳的,小岳也跟着辛苦
受累了。
话说得投缘,小岳愿意帮忙,说明天巫局长去鹿鸣宾馆开会,你应该如何如
何……
次日一大早,巫局长的专车果然准时停在预定的位置上,巴立卓迎上前问好。
巫局长似有准备,笑眯眯地说:“小巴同志啊,才听小岳说你要找我?”
巴立卓说:“不该给您添麻烦的,我想向您汇报思想。”
巫奎急着赴会,接过公文包大步往宾馆里面走,“你是不是情绪波动了?”
巴立卓单刀直入:“巫局长,我想去移动。”
巫奎收住脚,回头问:“为什么要去移动?”
大领导的话不在于多少,而在于份量。在巫奎的随口一问面前,巴立卓脸红
了,想了一晚上的话全都没了用场。事实上巴立卓类似于腼腆的表现,更容易打
动人。
巫奎边走边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年轻人嘛,要好好干。”
前面有人在检查代表证,巴立卓不能再跟随了,怔怔地看巫奎的背影消失在
人群之中。巴立卓想了又想,自我感觉还不算失败,因为他知道,人都怕见面是
一条朴素的道理。对于一个善良的人而言,见了面就意味着见了心,见了心就等
于见到了真。而一旦见到了真,说了真话,局面可就大不一样。
转回来,就见小岳在笑:“巴哥,我在车上介绍你了,巫局长说你年轻有为,
可堪一用。”
巴立卓连连道谢,一瞬间感觉小岳确实是真心朋友了,是亲爱的小老弟。
小龚如释重负,哼着歌子驱车往松河赶路。巴立卓说:“头一回见你这么开
心。”
“能不开心吗,干得多漂亮啊。”
巴立卓学着刚才巫奎的口气,反问:“为什么漂亮?”
小龚得意洋洋道:“当然漂亮,没听人说嘛,生命在于运动,当官在于活动。”
“你这小人精,搞得挺深奥的嘛。”巴立卓的心情格外爽朗。
“大哥发达了,我就没白伺候你。”
巴立卓也笑,随手打开了手机。铃声马上就响了,看看号码是史群的来电。
小龚有意放慢了车速,巴立卓左手向外掸掸,示意不必减速。史群的声音压过了
风噪声,“为什么不开机,为什么不开机?”
“呀,我的手机没电了,才想起来换块电池。”
“你又跑哪儿去了,快回来,有事找你!”史群很不满意。
“史局长,我在下面看接入网呢,又有一个局向出故障了。”巴立卓撒谎如
喝水般轻松自如,如此回复既可以理解为他在市区,也可以代表他下乡去了,左
右逢源进退有余。
一把手也要顾及副手的情面,都在一个班子共事,何况不用多久就要各奔东
西了,史群的口气缓和了许多,只是说你快点回来。巴立卓放下手机,对小龚说
兄弟你再快点。红旗轿车微抖了一下,占据了超车道狂奔。刚进城,巴立卓的手
机又响了,这次是林紫叶。
巴立卓假模假势地问,“你好,哪位?”
林紫叶一听这腔调就知道他身边有人,声音低了下来:“说话方便吗?”
巴立卓平静自若,“你说,没关系。”
林紫叶问:“你在车上?”
“是。我下乡了。”
林紫叶长话短说:“我想去你们松河工作,行不行?”
巴立卓一惊,“为什么?你在移动不是挺好吗?”
林紫叶嚷嚷:“我要离开平原市,去你们松河移动!”
巴立卓回答:“车上信号不好,回头再说吧。”
好心情全被这个电话给搅了,怎么回复林紫叶才好呢?用什么理由才能谢绝
人家背井离乡的来投靠他?万一这女人大吵大闹怎么办?巴立卓心里乱成一团麻,
心怀鬼胎的走进了枢纽楼,保安齐刷刷地立正敬礼,随后小跑着去为他叫了电梯。
史群的办公室在十九楼,大概寓意十拿九稳。国有企业和党政机关一样,都
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官做得越大,办公室越是在走廊的最深处。枢纽楼的走
廊两边通透,一侧是电梯一侧是消防通道,史群的豪华办公室就远离电梯间。巴
立卓整整衣服,敲开了史群的房门。
“都等你一个小时了,”见巴立卓无精打采的样子,史群就不好再批评他了,
溜到嘴边上的责怪都咽了回去。“你怎么了?不舒服?”
巴立卓摇头,“昨晚没休息好,心里像一团乱草似的。”
史群关心他:“你这个年龄段不该失眠的,不像我这把年纪,有心事没心事
都睡不塌实。”
巴立卓笑了笑,起身去接凉水喝了,才说:“局长说的是,有您掌舵呢,我
不该犯愁的。”
“有件事情,很想听听你的意见。”史群绕过宽大的老板台,走到巴立卓旁
边坐下,说要成立移动公司的筹备组,正式启动这方面的工作。
巴立卓心明眼亮,“史局长你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去做。”
史群拍拍他的手,继续道:“按照省局的方案,移动组建要从五月份开始,
第三季度结束。我们先报筹备组名单,我想是不是你来担任组长?”
划拨移动的人员比例原则上占现有职工总数的百分之二十五,从局班子到中
干都是正职留在固定这边,派副职去移动公司。现有副局长三人,史群选中了他
巴立卓而不是蒋对对或许维新,说明待他不薄。心里这样想着,脸上显出依依不
舍的神情,“跟你跟得久了,我这心里难过。”
史群听了很感动,更加坚定了派巴立卓同志去移动公司的信心。其实,史群
的感动毫无道理,他可能没读过武侠小说,所以意识不到:江湖没有朋友。
巴立卓觉得更有把握了,去移动那边虽不是板上锭钉,也是八九不离十。兴
奋之余,特意视察了移动交换机房,巡视了市区内的若干个基站。所到之处机架
排排,缆线簇簇,信号灯闪闪,他忍不住联想到:密密麻麻的电波汇聚于此,交
织着、缠绕着、簇拥着,呼朋唤友,相邀灯火酒绿;熙熙攘攘的电波又从这里分
手,飞翔着、穿梭着、追寻着,满怀深情,奔向四面八方。巴立卓笑了又笑,意
念中的场景实在神奇美妙。
既然去向已明,巴立卓需要正式地答复林紫叶了。他打电话:“紫叶啊,你
的想法我认真考虑了,觉得不妥。”
林紫叶幽幽地说:“你嫌我麻烦,对不对?”
巴立卓没有正面回答,“不要感情用事,看样子,我要去移动公司了,我们
两个都在一个单位里,尤其是小单位里面,很难避嫌的,是不是?”
林紫叶不干了,语气显得挺激动:“那我就这么不明不白陪着你瞎混?你说
来就来说走就走,神不知鬼不觉的?”
巴立卓推开窗户远眺,连绵的山峦散发着幽蓝的光泽,遮挡了他的视线。收
回目光,看得见老邮电局的楼顶,还看得见那株郁郁葱葱的松树的树冠。巴立卓
承上启下地嗯了一声,托辞道:“这是现在进行时态,并不是将来时,以后有机
会的。”
林紫叶更加生气,“你总是这么应付我,我的青春白白消磨掉了,你明说吧,
我还有没有指望?”
女人的声音很大,巴立卓小心地回望下紧关着的房门,他真的无言以对。
林紫叶说:“你太不真诚了,我看咱们就一刀两断算了,免得你久拖不决,
痛苦万状。”
巴立卓知道女人在说气话,所以不怕她威胁,“我从来都赞成你去相亲,支
持你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林紫叶牙咬得咯咯直响,“那好,改日请你来吃喜糖!”
巴立卓油腔滑调:“我真替你高兴,全国人民都要好好谢谢人家呢。新郎一
定是个好同志,帮助祖国解决了一个老大难问题。”
林紫叶气坏了,恨不得顺着电波飞过来和他拼命,“你,你,你,太坏了。”
巴立卓赶紧哄她:“不过是开玩笑了,你别当真,我还是喜欢你的,是不是?”
“去你的!”林紫叶一怒摔了电话。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巴立卓忙得不可开交,接待这个接待那个,手机被打得
哇哇乱叫。人们找他几乎都是一个内容,以种种理由表达一种选择,去移动还是
留在固定。财务上的问题也很麻烦,从资产、负债和所有者权益乃至松河电信局
现有的多种经营项目,都要一一清点核对并独立分账。巴立卓无暇他顾,既没心
思去看孔萧竹装修房子,也没心情和林紫叶联系。巴立卓察觉到了林紫叶的冷淡,
却懒得去解释,如果真能一刀两断也好,起码省去了许多担忧。
突然有一天,省局副局长鲁敏和人力资源部主任乔月贤大驾光临。而此时,
巴立卓正在县局查看账目,闻讯后匆匆赶回。就在半路上,巴立卓得知了一个令
他瞠目结舌的消息,史群同志光荣地离开领导岗位,接替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
巴立卓。
巴立卓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他怀疑这结果不真实。史群今年五十二周岁,
距离二线还有一段时间呢,省局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调整了他?幕后的真
实意图是什么呢?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接任电信局一把手,就意味着不可能也没
必要去移动公司了。那么下一步谁去移动公司呢?蒋对对还是许维新?
在二十楼的小会议室里,鲁敏他们已经和史群谈完了。巴立卓觉得自己有愧
于史群,有些不敢和他对视。突如其来的免职,一下子击垮了史群,他神情落寞
整个人都显得老态龙钟。
鲁敏副局长和乔月贤两人代表省局党组和巴立卓谈话,他们的表情是那样的
欣喜,就仿佛亲手栽培了栋梁之材,在万马齐喑中发现了千里驹。乔月贤希望巴
立卓同志尽快胜任工作,组织好眼下的移动重组;鲁敏则引用了孙中山的名言勉
励巴立卓:要为革命做大事,不为个人做大官。
巴立卓不断提醒自己镇静,可脑子乱成了粥,只觉得不对劲儿,又不清楚哪
个环节错了。想了好久,才问移动筹备组谁来牵头?乔主任看了看鲁副局长,鲁
敏建议由蒋敬同志担任。
巴立卓心里一阵酸涩,这哪里是建议啊,省局领导的话就是圣旨呀。所谓建
议只是客气的程序,谁出任移动公司的总经理已毫无悬念了。巴立卓终于想明白
了,看似口无遮拦的蒋对对背后下了猛药!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史群突遭变局,真
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巴立卓深深同情史群了,这个高瘦的小老头,除了勤勉
敬业之外没别的毛病。看来做官和为人都一样啊,老实就要吃亏。
临时召集的干部大会,按既定程序进行。该老局长史群同志发言时,他说了
句天大的实话:“就不说什么了,我说了也没人听。”
省局一行人急着要走,巴立卓等人恭恭敬敬地护送到高速公路入口。巴立卓
和史群都坐在奥迪轿车里,他觉得这个时候,需要有人安慰他的前任,陪着说几
句话也好。回来的路上,巴立卓用从前请示汇报的口吻提议:“史局长,你看晚
上是不是聚一桌,叫邮政的人也过来?”
“我太累了。”史群有气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车队先送史群回家,在巴立卓的带领下,蒋对对和许维新都跟着上了楼,一
直把“前主要”交到老伴手里。史群寂寞的赋闲生活就这样开始了,他总有一天
会搞清楚官场的另一项潜规则:如果事先不去做工作,某一天上级突然找你谈话,
其结果只有两项:要么靠边站,要么下台。
一行人返回了单位。巴立卓挥挥手,众人散去,而他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推
开门,往日熟悉的气息很亲切地迎面而来,仿佛他离开这里已经很久很久了。他
想安静一会儿,关掉了手机,坐进转椅子里去。厚厚的绒毛坐垫很不真实地簇拥
着他,叫他百感交集。
夜色笼罩,脚下的城市已是万家灯火。巴立卓走出枢纽楼,惊愕地发现有两
辆车子在等他,一辆是史群的坐驾奥迪,另一辆是他的专车红旗。
在一叠煎饼式样“中国电信”闪亮的彩标下,两位司机以同样渴求的目光在
恭候他的抉择。巴立卓缓缓步下台阶,一声不吭地步行回家,两辆轿车不弃不离
地尾随其后。
邮男电女(32)
第七章这如同我心里的气候的变化:没有温暖,没有明霁。
——何其芳《雨天》新世纪的阳光无声地照耀着,我作为一棵树也老了,树
皮已经开裂,但枝头结满了叫做松塔的果实。我以恒久的姿态长久地凝视着疑惑
着,沉寂里我等待鸟儿的光临。
我听见巴立卓对下属说,命运给你关上了一扇门,必定会给你打开一扇窗,
窗外有更美的风景或者意外的惊喜。梁菁菁明白,果断决绝的男人既叫人景仰更
令人生畏。林紫叶说:女人会因为爱情而失去了方向。
31、老大的艺术史群给巴立卓腾出办公室的那天,机关里能躲的人都躲起来
了。绍劲光无法躲避的,他只好叫人来帮一帮“前主要”。史群的脸一直阴沉着,
绍劲光的态度却格外的好,无论史群说话怎么难听,他都始终笑脸相迎。但这种
笑脸,和从前的笑容大不相同了。注意保持微笑的绍劲光没料到,巴立卓决意撤
换他,而且是刻不容缓的。
移动重组在即,人员有了基本的框架。在蒋对对的再三争取下,巴立卓终于
同意了霍达同志去移动公司的申请。巴立卓否决了郝静林而批准霍达,完全取决
于自己一时的好恶,与当事人的工作业绩和能力无关。虽说蒋对对即将挂帅移动
公司总经理已确凿无疑,但是在上级没有正式宣布以前,蒋对对还是副职,也就
是说电信和移动两边的主要人事安排,还是巴立卓说了算。
绍劲光是三朝元老了,他按部就班地玩着他习惯的游戏,对近在咫尺的霉运
浑然不觉。绍劲光对自己的角色有着比较深刻的认识,他不止一次的自嘲,办公
室主任需要像猴子一样灵活,像鹦鹉一样学舌,像蜘蛛一样爬格,像乌龟一样缩
脖。可是他没想到,无论他是猴子、鹦鹉、蜘蛛还是乌龟,巴立卓都铁了心肠撤
换他。巴立卓让他通知班子成员来开会时,绍劲光还鹦鹉似的想打探内容,巴立
卓说:“叫你通知你就通知,不该问的别问!”
有多大的权力就有多大的安全感,一把手的位置使巴立卓滋生了巨大的底气,
现在他想干从前最期盼的事情。巴立卓和盘托出了自己的想法,换掉绍劲光,其
新任职务是党办主任。蒋对对和许维新均无异议,事情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