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书言发卖了一个别院的奴婢,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发卖的奴婢里面有两个是家生子,老子娘都是侯爷府里的老人,这其中一个就是莫管事,他爹莫大石曾经跟老侯爷上过战场,立下过军功,不过因为废了一条腿,没办法找到好差事,老侯爷特地照应他他的老婆去做厨房的采买,儿子莫简因为会写几个字,被派到绿柳别院当了一个小管事。
这次儿子犯了事,莫大石听说要发卖了儿子,竟拖着一条腿从床上爬到老侯爷书房门前,六十多岁年纪的人了,因为没了一条腿,整日里躺在床上不见阳光,显得更加苍老。莫大石对着老侯爷涕泪俱下,又是磕头又是求情的,老侯爷便做主留下了莫简,安排去花房当花匠,其实也就是给会种花的园丁当苦力,每天背土栽花。
还有另一个人,就是秋莲,她和秋霜秋露一样在绿柳别院当着大丫鬟的差事,这次她确实是无辜被牵连,因为她平日里早就看不惯莫管事和秋霜秋露狼狈为奸,眉来眼去。其实莫管事也看上过她,不过被她严词拒绝了,因她娘亲是府里的绣娘,在侯爷夫人跟前有一些脸面,所以莫简也不敢太过于为难。
听说秋莲要被发卖,她老娘赶紧找到小侯爷的奶娘张嬷嬷说情,最后,被留了下来,回府里做了一个厨房的粗使丫头。
至于绿柳别院的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听说秋霜秋露两个人被卖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财主老头子当侍妾,可把那那老头高兴坏了,一下子两个这么漂亮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是睡着了也会笑醒。
转眼间过去了两个月,安信侯府的下人们好像一夜之间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各个都在窃窃私语,这引起了史慧云的注意,她招来春琴让她去打听个清楚。春琴道也是个人才,少夫人屋子里的事现在全是她一手抓,这打听消息的事竟也极有能力,一个下午就来报了史慧云。
“你说,绿柳别院有一位姨娘?而且还怀了孕?”史慧云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这话说出来,面上的表情像暴风雨要来临之前的天空,乌黑乌黑的,说不出的阴森恐怖。春琴不敢有所保留,把自己打听到的全都说了:“少夫人,奴婢经过多方打听,确实如此,听说张奶娘也去瞧过了,看来这事儿就咱们不知,老夫人不定也是知道的,可她没有作声,咱们怎么办呢?”
史慧云脑子一阵眩晕,她咬紧了牙关,双手用力的捏紧了红木衫太师椅的把手。她想马上前去撕了那个贱人,竟敢勾引小侯爷,还胆敢怀了孕。
史慧云沉默了片刻,吩咐道:“春琴,你带几个粗壮一些的婆子去,给别院里的新姨娘请个安。春娟,你给我备一份儿礼春琴带去。”
史慧云好久没有吩咐过春娟做事了,她今天这么一个吩咐下来,春娟冷不丁的就打了一个冷颤,可她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十分正常的道:“少夫人放心,春娟必定好好备礼。”
第三十章 惊心动魄()
冬日的早晨下起了雪,绿柳别院的柳树早就凋零得只剩光秃秃的树干和树枝了,好在写意居的花厅窗前还栽了一棵梅树。白茫茫的一片天地里开出几朵粉黄色的花儿来,倒也是趣致优雅,总算显出冬日的一丝可爱来,闲来无事,喝茶赏梅,日子也不至于过的那么单调。
这日,用过了午膳,钱玉宁正由小香和孙嬷嬷扶着在屋子里慢慢踱步,权作消食,外面突然嘈杂了起来。小双在院子里,听见了越来越近的吵闹声,正想出去看个究竟,一个小丫鬟进来院子里对她急急说道:“小双姐姐,不好了,府里少夫人身边的春琴姑娘来了,还带了几个婆子,铁管事还没有过来,我们拦不住。”
这下子,连小双也紧张了起来,她叫小丫鬟去厨房叫来刘嬷嬷,自己则马上进屋子去给钱玉宁报信儿。
小双跑进到屋子里,对钱玉宁急急道:“姨娘,不好了,府里来人了,是少夫人身边的,听说还带了几个婆子,我们怎么办?”
孙嬷嬷见小双一遇见事就慌乱成这样,颇为不喜,皱眉道:“小双你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姨娘哪里不好了?我们姨娘好着呢!去,叫家丁拿着棍棒来守住写意居门口,不管她谁来了,都给我拦在大门外,不得进来一步。”
孙嬷嬷果然老成持重,马上又吩咐闻讯赶来的小兰小圆和早已候在一边的小香吩咐道:“小兰,去,把铁管事找来。小香和小圆你们两把姨娘扶到床榻上去,我出去会会这位府里来的姑娘。”
小圆和小香想上前扶起钱玉宁,可钱玉宁一脸凝重坐在凳子上,不肯移动半分,小圆和小香没有办法,又说不动她,只好一左一右的随侍着。
春琴自从接替春娟成为少夫人的第一心腹后,就在侯府里越来越得势了,不仅府里的奴婢家丁们见了她得行礼,就算是一些小管事之类的也得尊称她一生春琴姑娘。现在的她,除了府里的几位主子以外,姨娘什么的她也是从不放在眼里的。这次少夫人派她来了结绿柳别院的这位,她是得了承诺的,只要办成了这件事,少夫人就会把她在庄子里当庄头的大哥提拔上来在京城的一处铺子里当管事。所以,春琴此次来势汹汹,是志在必得,选的几个粗壮婆子也都是她的心腹之人。
春琴带着几个婆子一路从大门而入,既不使人通报也不同谁打招呼,一路熟门熟路的来到了写意居门口。这处别院她是来过的,每每夏至,少夫人便会带小公子和小姐来此地避暑,她作为少夫人的贴身婢女,是随侍在一侧的。
看到写意居门口拿着棍棒的家丁,春琴毫不畏惧,上前一步,喝一声:“都让开,少夫人有令,着我等几人前来探望新姨娘,如若有谁不知好歹,耽误了我们少夫人的事儿,家法处置,就地杖毙。”
看到春琴的威风,有一些胆子小的家丁已经吓得腿肚子打颤起来,似有要放手之意。这时,孙嬷嬷出来了,轻笑一声道:“呦喂,这哪里来的姑娘呀,年纪轻轻,貌美如花,怎的却一出口便是恶言?”
春琴见出来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婆子,打扮的还挺精神的,料想是一位嬷嬷,于是,上前一步道:“这位嬷嬷有礼了,我家少夫人听说别院姨娘最近身体抱恙,特命春琴前来探视,并带来一些人参血燕,以利姨娘滋补安胎。”
孙嬷嬷见状笑道:“可是不巧,姨娘方才用了午膳,有些疲累,已经睡下了。”
春琴不为所动:“既然姨娘已经睡下了,我进去探视一番,放下东西就走,绝不会扰了姨娘的好梦,嬷嬷以为如何!”
孙嬷嬷笑道:“那请姑娘把东西交与老奴便是,等一下姨娘醒来,老奴必定报与姨娘知道少夫人的心意和姑娘的一番美意。”
春琴不屑的轻笑道:“谁知道嬷嬷是什么人?如若到时候姨娘没有见到少夫人的心意,这可怎么说呢?”她眼珠子一转,又道:“这贪主子东西的下人可是有例子的,况且是如此珍贵的千年人参,少夫人看重姨娘,要我亲自交与姨娘之手方才放心,就请嬷嬷行个方便吧。”
春琴好一张利嘴,驳得孙嬷嬷毫无招架之力,孙嬷嬷急了,性子一起,张嘴就要骂人,这时,后面一声“孙嬷嬷”让她住了嘴。原来是钱玉宁身披一身紫色斗篷俏生生的立在她身后。
春琴闻声望去,只见院子里梅花树下立着一人,身穿紫色斗篷,斗篷的纯白色绒毛滚边衬着她一张桃花瓣一样的脸,头发梳的是简单的飞仙鬓,用一根紫色的发带结出一个蝴蝶结,再随意的插了一根凤凰含珠金簪。春琴心想,这便是新姨娘了,她推开前面的孙嬷嬷,径直走了过去,身型未动,口中说道:“奴婢春琴姨娘安。”
钱玉宁只是盯着她,没有说话。春琴心中冷笑一声,道:“姨娘可是大好了?少夫人在府里听闻姨娘病了,可是急得不得了,着我前来给姨娘送药。”春琴舌尖抵着牙齿,说了那个药字,后面的一个婆子端了一个盘子上前,春琴掀开来,里面果然躺着一根人参和一碗血燕。那婆子把盘子递过来,小香上前接住了。接着又上来一个婆子,提着一个篮子,春琴掀开篮子端出一碗仍然冒着热气的汤药递到钱玉宁面前,说道:“少夫人心疼姨娘为侯府孕育子嗣辛苦,特命奴婢送上安胎茶,姨娘快喝了吧。”
钱玉宁盯着那碗汤药,半响道:“如果我不喝呢?”
春琴愣了愣,张嘴笑道:“我劝姨娘还是喝了吧,莫辜负了少夫人的好意,少夫人可是最不喜不懂规矩的人,也最喜爱那些听话的人。”
钱玉宁别过头,只淡淡的说:“我不喝,春琴姑娘还是请回吧,来日,我到了府上,定会亲去和少夫人请罪的,不会连累姑娘半分。”
春琴一招手,两个婆子上前去想捉住钱玉宁,小圆和小香拦在钱玉宁身前和她们拉扯起来,这时孙嬷嬷赶紧把钱玉宁扶着退到了屋子前面的台阶上。
眼看小圆和小香要吃亏,孙嬷嬷对着下面的家丁们大喊一声:“你们还不快拦住那两个婆子,如果姨娘伤到一分半分,小心小侯爷回来饶不了你们。”家丁们这时又突然想起园子里前面的一批前辈们,马上像打了鸡血一样上去把春琴和几个婆子围了起来。
这时,春琴也大喝一声:“我看你们谁敢动少夫人的人,是不是不想活了。”她这么一说,家丁们不敢随意乱动了,一时间大家陷入了僵局。
突然,春琴推开面前的家丁,那人任由她推倒,不敢有所反抗,她走上前去,一巴掌扇翻小香,小圆上去和她撕打但被后来的一个婆子抓住衣领一把拖了下去摔在地上,另一个婆子上去就拉开孙嬷嬷,孙嬷嬷拼死抵抗,两人互相抓绕起来,都是满脸挂彩。春琴一股蛮力,上前捏住钱玉宁的嘴巴接过婆子递过来的玉碗就要把药给她灌下去。
钱玉宁不敢大力挣扎,怕伤及腹中胎儿,只死死咬紧牙关,春琴没有能灌进药去,眼看药撒了一半了,春琴心急,抬手给了钱玉宁嘴巴一巴掌,眼看着钱玉宁的嘴角马上就出了血,牙关也有所松动,春琴一喜,马上抬手再灌药。这时,说时迟,那时快,一枚飞镖破空而至,从钱玉宁拿碗的那只手的手背深深扎进手心里去,竟然扎穿了她的整只手掌,这一镖力道及重,春琴被惯翻在地,手上血流如注,听见她那一声声杀猪似的嘶嚎,想来大概是手骨断裂开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钱玉宁身子一软,眼看就要倒在雪地里,崔书言飞奔而至,恰好接住她倒下来的身子,钱玉宁抬起头,看见是他,心中一放松,竟昏死过去,崔书言双手打横抱抱起钱玉宁,看着眼前的一摊子事,没好气的对刚刚赶来的铁头吩咐道:“把这些人全都关起来,至于你,等一下关好了他们再来领罚。”
崔书言轻轻把钱玉宁放在床塌上,摸了摸她的额头,对前来看诊的扬大夫说道:“杨大夫,看看,她怎么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醒,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
杨大夫不敢怠慢,一番望闻问切下来,拱手对崔书言道:“小侯爷安心,姨娘并无大碍,只是嘴角有些破裂,抹一些药膏,两三日便会见好。至于晕过去乃是受惊过度所致,倒是胎像有些不稳,最好从今日起卧床静养三个月,老夫保胎儿无事。”
崔书言松了一口气,道:“如此,有劳了。”他坐在钱玉宁床沿上,一边候着刘嬷嬷。他吩咐道:“刘嬷嬷,送杨大夫出去开方子,拿药。”
刘嬷嬷应了是,送了杨大夫出去。
半个时辰过后,刘嬷嬷端来一碗熬好的药,崔书言亲自给钱玉宁喂了下去,两人又守了半个时辰,钱玉宁方才悠悠转醒。一睁开眼看见崔书言,她的眼泪便流了下来,也不说话,只是把头转向朝一边儿去,不看他。
崔书言双手扳过她的头,见她一脸泪容,泪珠儿一颗一颗接连不停的滚落,眼睛都哭红了。
崔书言道:“玉宁,我还是禀明了母亲接你进府吧,你在这儿我实在是不放心。”
钱玉宁哽咽着声音道:“叫小侯爷费心了,玉宁薄柳之姿,实在不值得叫你费心。”
崔书言气闷,道:“你说的这是哪里话?现在还我们有了孩子,你怎可胡思乱想。”
钱玉宁转过脸来盯着他的眼睛,道:“你一开始不接我进府不就是因为我是寡妇?想来侯爷和侯爷夫人是不同意的,是不是?”
见崔书言不说话,钱玉宁道:“你还是差人送我回江宁吧,我自己也可以把孩子养大。”
崔书言猛的站起身来,粗声粗气吼道:“无知妇人,我侯府子孙,岂可流露在外,你就好好准备吧,我自会差人来接你进府。”
眼看小侯爷走了,刘嬷嬷上前去扶钱玉宁起来坐着,给她垫了一个软枕,劝道:姨娘何必和小侯爷赌气,姨娘现在的身份不清不楚,迟早是要进府去给少夫人和老夫人敬茶的。今日出了这样的事,老奴想小侯爷也是极为恼怒的,他自会设法处理好姨娘回府的事,姨娘莫要想那么多,只管好好安胎好好和小侯爷相处便是。。”
钱玉宁眼泪又掉下来,拉着刘嬷嬷的手道:“多谢妈妈提点,今日如若不是刘妈妈去请来小侯爷,玉宁怕就要死在此地了,有妈妈在玉宁身边,玉宁才安心一些。”
刘嬷嬷见钱玉宁说的情真意切,也颇有些动容:“只要姨娘不嫌弃奴婢,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姨娘。姨娘,老奴敢说,您生就是一副富贵相,将来所生的小公子也必定不凡,此时占且忍一时之气,待他日定会否极泰来。”
钱玉宁含泪道:“我自来与人无争,争也争不过人,少夫人今日为何竟要置我于死地!”
刘嬷嬷已是人精了,这种事情哪会不知,她附在钱玉宁耳边轻声说道:“老奴早就打听过了,这侯府中小侯爷共有一妻五妾,除了少夫人的至亲骨肉大公子大小姐,就只有一个庶出的二小姐,且听说还是汤药不断,病歪歪的。姨娘你想,小侯爷同你在一起不过数月你便有了身孕,那府里五位姨娘难道是吃素的么?看今日之事,小侯爷无庶出子嗣,恐怕与少夫人脱不了关系,只怕咱们这位少夫人不简单啊!”
这一番见解,听得人心惊,钱玉宁心慌起来,气息紊乱,竟觉得一阵呼吸困难,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刘嬷嬷眼见钱玉宁的模样,赶紧出言安慰,道:“姨娘你也莫急,听说府中侯爷夫人最重子嗣,眼见小侯爷子嗣单薄,早就想再给小侯爷抬两位良妾回去了,人选都看好了,只是小侯爷道不喜欢,便推脱了过去。虽说侯爷夫人瞧不上姨娘你的出生,但只要姨娘你的肚皮争气,生出一个小公子来,得了侯爷夫人的喜爱,谅少夫人也不敢再如此随意就折辱你。”
钱玉宁这下子算是完全明白了,人家就是盯着她肚子里这块肉来的,自从失去妞妞,她已经十分伤心,如果再失去腹中这个孩子,她想,她会死,在这一刻,钱玉宁突然变得坚强起来,她对自己说,我要保护我的孩儿,她用双手抱着肚子,默默对着肚子里的孩儿说,不要怕,娘亲会保护你的。看来,有了崽子的母兔,保护自己的孩子,她也会疯狂的撕咬敌人。
第三十一章 东窗事发()
安信侯府的礼佛堂里,侯爷夫人正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右手极有规律的敲打着木鱼,左手一颗一颗不缓不急的拨弄着一串佛珠,嘴里念了两章金刚经,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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