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玉宁见刘嬷嬷一副谨慎的样子,不由得也谨慎起来,汲了鞋子下床走过来问道:“怎么啦?出什么事儿啦?”
刘嬷嬷见丫鬟们出去了,还关上了门,可她始终是不太放心,对钱玉宁说一声:“三夫人等等,老奴去看看。”她快步走到门边,轻轻将门开了一个缝儿,看看丫鬟们有没有在偷听,待看到丫鬟们都站得远远的时候,她才放下心来,复又关上了房门,走进来覆到钱玉宁耳边说道:“三夫人,可不得了了,于府出大事儿了,老奴近两日见于府来了不少的官兵,先前没在意,可今儿一大清早在门口听见两个衙门的官爷悄悄儿的聊着天儿,说是于大人惹怒了皇上,听说要被抄家呢!老奴于是打扮成送菜的婆子想进去打听打听,可再去时,于府已经被官兵团团包围住了,里外围了三层,铁通一般,根本不让人进去呢!老奴想使钱通融通融,谁知那官爷很凶狠的说吃什么菜啊!都要遭砍头了,到时候全家人一起去刑场上吃断头饭才对。老奴当时赶紧说我们都是来送菜的,和他们家没关系,又给了他们两百两银子,他们这才肯放了老奴。三夫人,你看,这事儿,可怎么办啊?”
听刘嬷嬷这么一说,钱玉宁也开始着慌了,什么?于府要被抄家杀头了,那她的雪莹怎么办呢?现在可如何是好,钱玉宁急怒攻心,只觉得一阵眩晕,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退了好几步,刘嬷嬷过来扶住她,她定了定神,这才好了一些。
刘嬷嬷将她扶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喝了,又帮她抚背顺气,嘴里宽慰道:“三夫人,你别急啊!现在得稳住,要是你急病了,咱们雪莹姑娘可怎么办呀!”
“对对对,嬷嬷你说的对,我们雪莹怎么办啊?我们雪莹,怎么,怎么这么命苦呢!哎呀,我的儿呀!现在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钱玉宁整个人开始乱了分寸,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刘嬷嬷说道:“三夫人,不如,不如老奴再去试试吧,看换个法子能不能混进于府去,看看雪莹姑娘到底怎么样了?是否安然无恙。哎!现在小侯爷要是在就好了,咱们可以求小侯爷帮忙去打听一下呀!”
钱玉宁一下子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掏空了一般,不停的想起在大苍山上雪莹那张晶莹的小脸蛋,她笑得是那样的快乐和天真,她应该是愉快的,才几岁的孩子,怎么能经得住这么大的变故呢,这些,可是连大人都很难应付的呀!现在也不知道于府的人怎么样了,他们现在自身难保,大概也腾不出手,也没有精力再照顾雪莹了吧!那现在雪莹一个小孩子,还有魏夫人一个老年人,官兵围住了于府,到底有没有把她们抓起来关在牢里,有没有拷打她们呢?她们现在有没有饭吃?会不会冷?
这些,钱玉宁一无所知,她现在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可以知道一些于府的情况,她开始觉得头痛起来,整个人感到非常的痛苦,久违的眼泪也像雨水一样流了下来,她曾经说过要坚强的,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软弱过。
她扑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高高举起,对着老天爷磕头,嘴里说道:“老天爷啊,老天爷,求你给我的雪莹一条活路吧,可不要让她有事啊!我的雪莹,她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她才出生没多久父亲就死了,才三个月大就离了母亲,她的命已经很苦了,为什么不让她的人生好一点,我求您了,老天爷,替我保佑我的雪莹吧!信女愿意折寿十年啊!”
刘嬷嬷见她如此,也在她身后跪下,双手合十,磕起头来,嘴里说道:“老天爷,我也求你了咱们雪莹姑娘好好儿的,开开心心的,健健康康的平安长大,无病无痛,无灾无难,若是果真如此,老奴我也愿折寿十年,为姑娘积福。”
钱玉宁转过头来抱着刘嬷嬷,哭着说道:“嬷嬷,你这又是何必呢,咱们娘儿几个,你这样,可让我如何消受得起啊!”
刘嬷嬷也抱着钱玉宁,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般,轻轻抚着她的一头青丝,说道:“三夫人,自老奴第一眼见到你,老奴就觉着,你就和我的女儿一样,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你是主子,我只是你的下人,可老奴心里,一直以来,没有当你是主子,都是当你女儿一样啊!老奴愿意为你掏心掏肺,只要你和孩子们好,老奴就觉得好,只要你和孩子们过得开心,老奴也就觉得开心了。”
刘嬷嬷这一席话,一下子震住了钱玉宁,一直以来,她也觉得刘嬷嬷对自己特别好,而她也对刘嬷嬷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亲切感觉,大概自己也早就察觉到了这种类似于亲情的感觉吧。只是自己有自己的身份,不便,也不能去和一个卖身而来的奴婢有关于亲情方面的联系,这种超越了主仆知情的亲密感觉和温暖是不能被这个等级森严,一切按规矩法则来办事的社会和名门世家大族们所容的。若是让她们一个人知道一个夫人要认她的奴婢为干娘,那她和刘嬷嬷都会有麻烦的,也许严重一些,还会没命。
侯府里的老侯爷和侯爷夫人侯府的声誉,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杀死刘嬷嬷这个下人,而钱玉宁自然也不会得到什么好的下场。
一想到这儿,钱玉宁打了一个冷颤,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扶起刘嬷嬷,拿出手绢儿来帮她擦了擦眼泪,说道:“嬷嬷起来吧,往后可别再说这种话了别人听了不好,嬷嬷你也知道,自打你来我身边,我就十分敬重。这样吧,你这段时日雪莹的事也是够累的了,这两****休息休息,往后就帮我多看顾着两个孩子便是了,立春和桂花两个毕竟年纪小,我怕她们有许多事儿都不太懂,还是有你看着孩子们,我才放心啊!”
刘嬷嬷又自己擦了擦眼泪,问道:“那,雪莹姑娘那边儿的事怎么办呢?”
钱玉宁想了想说道:“我想,还是去求老侯爷好了,如今小侯爷也,咱们府里也就只有老侯爷在官场上有这些门路可走了,我去求他,只要他肯帮我,便好。”
刘嬷嬷说道:“那你怎么求呢?要是他不肯帮忙怎么办?”
钱玉宁鼻子里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说道:“我就跪着求,若是他不答应,我就一直跪着。”
刘嬷嬷有些担忧:“三夫人,还是别去了吧,老奴觉着,老侯爷不像是一个好相与的人,这事儿,他听了可能不仅不会答应,说不定还会罚你呢!毕竟雪莹姑娘不是小侯爷亲生的,老侯爷的脾气,你也知道,还是别去了吧。”
钱玉宁走到床边,拿起自己的衣服的穿上,坐下来正打算穿鞋,听到这话,她拿起鞋子的手顿了顿,又穿,穿上后,想了想,又把鞋子脱了下来,换了一双厚一些的羊皮靴子,这才站起来说道:“我也没别的法子了,嬷嬷你不用担心,就在院子里好好儿的守着两个孩子便是,我去去就来。”
刘嬷嬷见她脾气倔得很,根本不听自己的劝,只好一边拿过一件厚厚的绒毛披风来给她披上,边说道:“既然三夫人要去,那便带上老奴吧,老奴在一旁,也好有个照应。”
钱玉宁自己系好了披风的带子,摇摇头,说道:“不用,嬷嬷不要去,到时候跪在地上会很冷的,你年龄大了,哪里经得住,还是在屋里看孩子,不然,我可不放心的,我叫冬雪和小满陪我去,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
话毕,钱玉宁打开房门,心里鼓足了一口气,她觉得现在自己就和要上战场的士兵一样,心中是即怕又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激动,对,她是要去打一场仗,她要为自己加油,她不能输的,她一遍又一遍的和自己说着,不要怕,你是雪莹的娘亲,不要怕!想一想你的可爱的女儿雪莹,你就什么都不怕了,她嘴里默默的念着女儿的名字:“雪莹,雪莹,我的乖女儿,等着娘亲,等着,娘亲,会来救你的,不要怕,不要哭,雪莹,等着!”
钱玉宁出了房门,即可叫了冬雪和小满来,除了她们两个,谁都没带,径直出了碧翠园的大门,向老侯爷的书房走去,她知道,老侯爷若是在侯府里,一向都是呆在书房里的,这也是听大厨房送饭的丫鬟婆子们说的。
刚走出碧翠园五十米远,突然,远远的,雪地里跑来了一个小丫鬟,对着她大声叫道:“三夫人,三夫人你去一趟大门口,来了一个人,说是要找你的。”(。)
第二百零五章 雪莹进府()
钱玉宁带着冬雪和小满两个随着那丫鬟来到门口,看门的侍卫见是她来了,纷纷行礼,异口同声的口里称道:“见过三夫人,三夫人吉祥!”
大概是听到了声音,侯府大门外坐着的两个人站起身来,是一大一小,大的那个是一个有着一把大胡子的中年男子,他的右眼似乎受过伤,用一块黑步蒙着,只看见他脸上有一条透过黑布窜出来的刀疤,他本就魁梧,又是这幅扮相,再加之面色冷峻,侯府众侍卫一见到他,便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再看那一个小的,正是魏雪莹本人,她大概是哭过了,一张笑脸上满是还没有干透的泪痕,两只眼睛稍微有些红肿,因为在雪地里待了许久,她的脸色十分苍白,苍白得几乎有些透明了。她现在正站在气势恢宏的安信侯府大门前,看着从侯府敞开的朱红色大门里款款走出来的美妇人,雪莹看着她向自己一步一步走来,不知觉的一双手紧了紧,勒得怀里抱着的一只长耳朵白毛兔子唧唧叫了起来,并开始拼命的挣扎。
钱玉宁根本无暇理会门口的那些侍卫,她眼里只有自己那可爱的女儿,她就那样俏生生的站在侯府的大门外,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有一些单薄,她好像有些冻着了,钱玉宁快步走过去,一把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一双手在她脸上手上不停的摸索着,颤着声音问道:“雪莹啊!你冷吗?哎呀!你的脸蛋怎么这么冰啊!两只手也是,快把这只兔子放了,它会咬伤你的。”她说着,要去捉那只长耳朵白毛兔子,可小小的魏雪莹只定定的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两只小手紧紧的抱着她的小兔子,就是不松手。
钱玉宁见她不肯放手,不再强行去捉那只兔子,她脱下自己的披风来将她裹上,魏雪莹看着她,突然开口问道:“夫人,我见过你,他们说,你是我娘。”
钱玉宁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开口说话,一下子将她抱起来,就要往回走,魏雪莹着急的转过头去,看着那独眼的中年男子唤道:“老黄,老黄,你要去哪里,你怎么不跟我一起,连你也不要我了吗?祖母不要我了,于爷爷不要我了,于奶奶不要我了,大伯不要我了,荣哥哥也不要我了,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你们都不要我了,是吗?”
“小姐。”那独眼男人往前走了两步,又急急的停住了,他握紧了自己的拳头,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来,用一种沙哑又悲伤的声音说道:“小姐,你就随她去吧,她,是你的亲生母亲,定会对你好的。老黄,不会不要你,老黄永远都是小姐最忠实的仆人,只是现在主子有难,主子交代过老黄,一定要将小姐送来和你的亲娘在一起。小姐,以后你要好好听你娘亲的话,你要乖乖的,过的快快乐乐的,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雪莹开始哭起来,抽抽噎噎的说:“老黄,你骗我,你骗我,你不要我了,你们全都不要我了,我好怕啊!我好怕啊!”
钱玉宁用一只手抱过雪莹,空出另一只手来从怀里抽出帕子来给她擦干了眼泪,轻声说道:“雪莹别怕,有娘亲在呢,别怕,啊!”
她背着身子,突然说道:“请问这位壮士,魏夫人,也就是雪莹的祖母,她,怎么了?”
那独眼男子说道:“魏老夫人,她在于府被查抄时,因惊吓过度,不幸逝去了。”
钱玉宁没再说一个字,一双手抱紧了怀里的魏雪莹,快步走进了侯府大门里,一直往碧翠园走去。走到半路,下起了小雪来,雪莹一直在她怀里小声的哭泣着。钱玉宁的眼前突然浮现出魏夫人从前在江宁时的音容笑貌来,昨日种种,已成过去,魏明远,你死了,现在,连你娘也死了,从此以后,魏家就剩雪莹了。魏雪莹,魏雪莹,她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女儿,雪莹啊!娘亲,这一次,不会再不管你了,娘亲,一定不会让人将你再从我身边夺走的。
钱玉宁心里默默的念着,雪莹啊,别哭了,你现在回到了娘亲的身边,还有了弟弟妹妹,你要乖乖的,别怕,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冒着风雪,钱玉宁将雪莹抱了回去,她将雪莹交给刘嬷嬷照顾后,自己另外又拿了一件披风,一刻也不休息,直接去了永和院。她要去请罪,去向侯爷夫人请罪,现在雪莹进府了,若是自己不现在去,等朱蓉先去说了,那到时,自己和孩子们,还有整个碧翠园的下人们,就全完了。
就这样,钱玉宁到了永和院,一直到深夜,才拖着疲累的身子被冬雪和小满两个丫鬟架在肩上扶了回来。刘嬷嬷和孙嬷嬷问她什么,她也都不肯说,小满在一旁抹着泪说道:“三夫人进去了许久,叫咱们在门外候着,也不知道在里面怎么样了,我和冬雪想办法去问从屋子里出来的美莲姑娘,她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什么都不肯说,只是说了一句:“你们两个丫头好福气,主子在里面受罚呢,你们两却在这儿乐得悠闲自在。”我和冬雪听了这话急得不得了,可是没有办法。一直到深夜,三夫人才被美莲姑娘领着的两个小丫鬟扶了出来,那时她就不能走路了,一张脸白得很,整个人一副焉焉儿的样子,可把我和冬雪吓坏了,赶紧扶了回来。路上三夫人也不许我们说话,所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真是急死人了。”
钱玉宁昏昏沉沉的对着小满呵斥道:“小满,别胡说。”可是她实在是太虚弱了,说出来的话就像猫叫一般,只惹来众人一阵心疼。
刘嬷嬷和孙嬷嬷互相对视了一眼,和两个丫鬟一起合力将钱玉宁扶上了床去,冬雪去端热水来给她擦洗,小满伺候她脱下被雪水飘湿的衣服,刘嬷嬷和孙嬷嬷在一旁帮忙。
直到脱下外袍,褙子,夹袄,中衣,待脱至只剩最里面一件单衣单裤时,大家才看见她的两个膝盖处渗出斑斑血迹来,刘嬷嬷上去挽起裤脚,露出她的膝盖来时,钱玉宁忍不住痛呼出声,见到她的两个膝盖又红又肿,青紫青紫的,而且都破了皮,不停的有血渗出来,见到这种情况,众人均抽了一口长气。
刘嬷嬷边流着泪,边接过冬雪递过来的刚绞好的温热帕子给她清洗擦拭伤口,细细给她擦完伤口后,又接过孙嬷嬷递过来的伤药给她敷在膝盖处的伤口上。
刘嬷嬷边给她抹药,边问道:“三夫人,疼吗,疼就说啊,老奴轻一点儿,这是怎么了,怎么成这样儿了,你看着膝盖处的肉都被扎烂完了,简直没有一处好的地儿,侯爷夫人真狠心呀!怎么能这么对你呢。”
钱玉宁这时稍微缓过来一些,听到这话,忙喝住,道:“嬷嬷别胡说,没有的事儿,不是侯爷夫人做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着的,不碍别人事儿,你们,今儿的事儿,谁也不许出去说,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在咱们院子里不小心摔倒了所致的,听懂了吗?”
四人轻声的应了,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谁也不再开口多说一句,屋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默了起来。
刘嬷嬷轻手轻脚的将钱玉宁的伤口处理了,又拿来一块干净的白布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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