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说:“你竟教孩子想这些没用的东西吗?是我让弘时多到你这边的。他要到六岁才能进学。我又忙,下面人所学到底有限。你帮着打打底子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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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沉重起来。
弘时这一生,短,而且不快活。我不想他不快乐的时间提前,只想他能在这个时候还能像一个普通的小孩,享受普通的快乐和烦恼。
为人父的还在说个不停:“君子修身当始自幼年。如今弘时是我的长子,当做好这个榜样。况且我看他资质不凡,聪慧俊秀,将来会成材成器的。我会多抽些时间教他,你也多多用心,不要懈怠了的。”
聪慧俊秀,成材成器。原来他也曾对这个儿子抱过这样热切的赞美和希望。只是最后还是他将这一切亲手毁灭了。
我慢慢笑了。有时候我们快乐,是因为还不知道结局。
他的心要很久之后才会痛呢,这也许是这场漫长的悲剧里唯一的欢乐。
于是弘时就常常到我这里来了,我只拣些简单的教他,认些字,又将《论语》和《孟子》用白话讲给他听了,说些大道理。
他基本上是个沉静内敛的孩子,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让我时不时忽然伤感起来。
我让他叫我善姨,我喜欢这个亲切的称呼。
过年的时候,福晋又放出去一批丫鬟。我才想到我的轻寒也有二十一岁了。
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对轻寒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我耽误了你。若是想走,我决不强留。”
轻寒正给我梳着头,一下子放下我的头发,转到我面前,颤着声音说:“格格,我是决不走的。”
我随手将头发拢了一下,说:“你竟又说傻话!你跟着我,整天照顾我,你我感情亲厚,知道我是为你好。我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不想你跟着我一生耽误了一生!”
轻寒抓住我的手,声音都变了,说:“格格,格格,你要我怎么说,不耽误,怎么说是耽误了我呢,我不要去嫁人。”
我想了说:“想你是怕将你随便配个人,所以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以后你也多多留意,若有了喜欢的,我为你做媒,可好?”
轻寒慢慢跪在我面前,却还是抓着我的手,双手搭在我的膝盖上。
“我心里已经有了人了。”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我心里疑惑:“不是咱们府上的?”
怕是喜欢上哪个放出去做官的门人?或者是哪个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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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摇了头:“不是外头的。”
我心慢慢的有被钝物切割的痛楚:“轻寒,你,心里想的是不是四爷?”
轻寒似乎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猛的摇头说:“不是,不是!我哪里稀罕四爷!”
我心里大是奇怪,却还是柔声问:“到底是谁?”
轻寒却只还是抓着我的手,然后,慢慢使力,低声啜泣着:“格格竟是不明白我的心?”
我心里大骇。
我从没有想到轻寒竟会这样说。
“轻寒,”我只觉得我该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你说的,我知我们感情亲厚,我一向待你如妹妹,你也是把我当姐姐,是不是?”
我使劲将她拉起来,她如小鹿一般的眼睛看着我,说:“我也以为是。可是看到主子高兴,我比什么都高兴,看到主子伤心,我比什么都伤心。我竟是要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么?”
我如在梦中,软软的坐在那里,什么也想不了。
她走到我跟前,低头轻轻吻上我的唇,柔软的擦过。
“格格,”她的声音颤抖着,“我只要这么多,一辈子就满足了。”
依恋
不是没有被女生表白过,只是那是在现代,对她说一句“Sorry”,大家仍然是好朋友,她转个身还会爱别人。
还有谁会像面前这个女孩,只要一个轻轻的吻,便可以倾情一世,无怨无悔。
这样重的感情,我真的配吗。
轻寒已经擦干净眼泪,开始为我梳头,动作一如既往的轻柔。
“我只想留在主子身边,每天为主子梳头,穿衣,看主子读书,写字,陪着主子说话,我的心就满足了。以前这样,现在这样,以后还是这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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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声音淹没在潋潋泪水中,只能无声的点了点头。对我来说是微小的,对她来说却是全部,我怎么能轻易扼杀她的幸福。
或者爱情从来就不是平等的。
没有人发现这个秘密,这是我和轻寒的秘密。
这个秘密存在于她给我的每一个微笑中,存在于她照顾我的每一个细节里,也许是爽口的小点心,也许是一束美丽的插花,也许是折叠整齐散着我喜欢的香味的帕子。这一切都告诉我,有一个人这样温柔的,细致的,爱着我,只要让她为我付出,她就会觉得快乐。
就这样,直到永远。
过了些时候,钮钴禄氏小产了,是一个成形的男婴。她哭了一整天,整个人都虚脱了,后来又因为做月子的时候不能哭,又只能忍着,看着叫人心慌。这又触到了福晋的伤处,所以对她格外怜惜。公共丈夫也三天两头的去安慰她。
年氏又很虚弱的生下一个孩子,只是这次是男孩子,于是合家又高兴起来,毕竟这家的男孩子太少了。孩子的爸爸更是高兴坏了,比弘时出生那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这样闹哄哄了一段日子,大约也有好几个月,我竟没有一晚上是同他一起的。
谁知道他竟还记得带我一起去承德。
康熙四十七年的承德,皇帝会在那里向太子发难。从夏天到冬天,整个朝局可以用动荡来形容。
到了承德的前些时候,还是很风平浪静的。大多数时候,我一个人在园子里看书。或者去山上的博仁寺呆着,什么事情也不做,也能消磨掉一个下午。并不是打算信佛,只是爱那样静谧的空灵。
有时候,弘时也会来缠着我。小孩子长的快,个头又高了些,说话却还是奶声奶气的。看着他澄澈的眼睛,我怎么也想不出他以后会做出谋害手足窥视帝位的事情。
于是我常常对他说:“人要知足。弘时明白吗?要知足常乐啊。”
他会很用力的点头。
我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么多吗?
“人都没有了。”弘时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笑了起来,说:“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人都没有了,我不是人,你不是人?”
弘时掰着我的手指玩,一边玩一边说:“我以前常常可以见到阿玛,十三叔,还有三伯伯,八叔,九叔,十四小叔叔,他们都见不到了,还有弘旺他们几个,都不过来玩了,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到底是要来了,我心里沉了起来,这次废太子,到底有多少人出了力?
我低头亲了一下弘时,真是个敏感的小人儿。他还在等着我的答案,我微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呀,不如你来猜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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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住一片叶子,对着天空,半遮着眼睛,笑嘻嘻的说:“他们都躲起来了。他们不和我玩,想让我哭,好笑话我。可是还有额娘和善姨陪我玩。”
我也笑了,慢慢念出一首王安石的诗教他背。
南山新长凤凰雏,眉目分明画不如。
年小从他爱梨栗,长成须读五车书。
“这首诗是说像你这样的小孩子,好象是初生的小凤凰一样,又聪明又漂亮,你小的时候喜欢什么都会给你,只希望你长大了能做一个有学问的人。”
“南山新长凤凰雏,眉目分明画不如。。。。。。”
管他什么山雨欲来,我只知道明亮的阳光下面,他清澈的声音让我的心都醉掉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连内院里面的女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说好象是在狩猎的时候,十八阿哥受了惊吓,生了病。
夏天已经结束了,秋风让我遍体生寒。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目不暇接的了。十八阿哥病的很重,康熙急的要死,在承德的儿子全都过去慰问了,惟独太子冷漠,被康熙训斥。
然后又是康熙怀疑太子偷窥,又大发雷霆。其实我觉得这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情,康熙发火是因为他对太子的不满由来已久,此刻发作,少不得有人在一边煽风点火。
会是谁呢?谁点火,谁就是引火烧身。
他不会是那个人。
这天夜里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忽然觉得有人正抚摩着我的头发,不等我叫出来,那个人低声说:“是我。”
我的心才放回原处。
“你想吓死我吗?这么晚了摸到我这里。”我低声抱怨,想起身为他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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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按住我,说:“你躺着,别起来,夜里凉。”他只脱了外衣,钻进我的被子里。
我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觉得安心,却又睡不着了,他显然也不是来睡觉的,否则不会摸到我这里。
“阿离,我休息一会就走。”他的声音里透着疲倦。
我把头埋在他胸前,听他的心跳,低声说:“外面,很紧张吧。”
他紧紧的抱住了我,说:“恐怕今天过后,再无宁日。”
“你怕不怕?”他问我。
我握住他的手,说:“不怕。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他在我耳边说:“明天,皇上怕是要废太子了。人人都当我是太子的人,要是被圈禁,十三会代我照顾你们。几个女人里面,你最有头脑,要扶持着福晋,照顾好孩子,不要慌,不要怕,熬过了这一关,就好了。”
我知道他不但不会被圈禁而且还会被封为亲王,但是听他这样交代我,却还是难抑激动。
“你几天不回来,一回来就是交代我这些?”我过了半天才说。
他搂住我的肩:“我是偷偷到你这里来的。福晋她们都不知道。我只是担心,跟你说说,若是没事,你也只当我没说过。”
我想了想,还是说:“藏。”
“什么?”
“藏就是藏。苏默止教的一字诀。他当日和我说过若遇到皇上废储,您当何以自处。他教我一个字,就是藏。你什么也别出头,现在皇上气头上,你就藏着掖着,有什么计议,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我缓缓的说。
他舒了一口气,说:“苏默止,我当他是诓我的,没想到是真的。他在我面前也说过一点,只是很隐晦,没想到对你却坦白。”
“他是怕对你说的太多,你不让他走啊。”我说。
他安静了片刻,然后靠过来,亲吻了我的额头,说:“不能再往下亲了,不然我怕我赖在你的床上走不了了。”
他起身穿好衣服,与我十指相握,淡淡的笑了说:“不用担心。”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忽然觉得我很爱他。
封王
康熙第一次废太子,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乱。
当然了,这种事情大清朝还是头一遭,没经验自然会比较乱,等第二次的时候应该就有秩序多了,也不会搞出什么老子骂儿子畜生,儿子跟老子顶嘴这种无聊的事情了。
我在后院其实消息极其闭塞,听到不少小道消息,正经大事却是要等到邸报或是圣旨下来才知道。
十三被圈禁不只让后院的女眷们吃了一惊,连胤禛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夜里又摸到我房里来,我已经习惯了——只要白天听到皇上下了什么出人意料的旨意,就知道我的丈夫晚上会偷偷摸进我的房间。
是不是“偷”的会比较爽?
此刻他正把头埋在我的脖颈间,低声说:“不知道会关十三多久。”
我不知道。历史上有关十三的记载,这段时间相当模糊。可以说,在胤禛做皇帝之前的一大段时间里,有关十三的记载是空白的。
“我已经买通了人,照应他。可是十三喜欢到处跑,他喜欢到处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的脖颈间似乎多了一个小小的湖泊。
我只是搂着他,不说话。他爱十三。我知道,在那个姓爱新觉罗的家里,若说有什么人是值得他心疼,关心和想去保护的,只有十三。
我轻轻吻着他的耳朵,感觉他的身体渐渐燥热。
他有时会很凶猛的进入,丝毫也不顾及我的感受,我被那瞬间而致的冲力扼住喉咙,仿佛那感受由我的下体蔓延到了咽喉,让我的呼吸难以为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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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出来。”他在我身上说。
我只是把高声叫喊变成唇边粗重的呼吸和呻吟。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想看到他灵魂的深处,想知道他到底把痛苦埋到多深的地方。
十三关了两个月放了出来,人瘦了些,冻坏了膝盖,得了关节炎。
然后就是朝堂上有关于新太子的争论。我知道我的丈夫是沉得住气的人。老八是当局者迷了,或者说是利令智昏,居然急巴巴的让百官保举。
于是我的丈夫变得轻松多了,居然白天也有空闲到我的屋子里。
“不是喜欢‘偷’的吗?”给他上茶的时候,我悄声说。
他只无声的笑了,对我说:“前段时间,我是差点熬不住了。”
我却笑了说:“现在就不急了?新太子还没出炉呢。”
他冷笑了说:“急什么,我有什么可急的。整个朝廷都是瞎了眼吗,也不看看皇上的身体好的很呢——既有皇上,何需太子。”
那一瞬间他的目光如炬,几乎盛满人间所有的自信。
让我满心欢喜。
他闲闲的抿了一口茶,说:“我只管帮着太医调理好老爷子的身体,然后,咱们就等着看天下第一大笑话吧。”
我微笑着,只管欣赏他的自信。
“藏其心,不掩其才。这也是苏默止的话。可入你的法耳?”
他大笑起来:“藏其心,不掩其才。老八确实是本末倒置了。”
果不其然,老八碰了一鼻子灰,我狡猾的丈夫由于天天跟着照顾皇上,听到了不少梦话,所以知道皇上心里还是舍不得太子,又假惺惺的呈请皇上复立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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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八年的时候,太子复立了。
然后大封诸王。我的丈夫,被封为和硕雍亲王。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贝勒爷变成了王爷,贝勒府变成了王府,还有年氏,变成了侧福晋。
年氏变成侧福晋我一点都不奇怪。只是觉得那个人似乎有一点点忘恩负义,那些日子里他偷偷摸进的不是我的被窝吗?
不是稀罕什么名分,只是他一句谢谢都没有。
也许我应该这样想,既然他和我之间存在着某种“偷”的关系,就不适宜公之于众,相反,年氏却是正大光明的为他是生了一个儿子。
封侧福晋的事情又是忙了一阵。年氏和新生的阿哥成了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连我的小弘时都有些被冷落了,正好和我同病相怜。
日子就过得很平淡了,我的心境过了一段时间也就平和下来了。最近迷上的是园艺。因为爱喝绞股兰,而这东西那时候并不能登大雅之堂,所以我就自己在园子里种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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