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们做医生的就该治病救人,好的医术可以救更多的人,却不该成为我们的家传绝技,第一个发明针炙的人,第一个用草药救治病人的人,如果他们都藏着掖着不传播这些知识,这世上还有现在的医学文化吗?我教给他们是希望他们能更好的发扬医术,难道你认为我唐月有其它什么目的?”
言子冬微微低下头,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唐大哥可真是胸怀宽广,毫无私心,小弟佩服。”
唐月嘿嘿一笑,一把搂住言子冬的肩膀,“果然是我的人,就知道我喜欢听什么,这些天辛苦你了,唐某人请你下馆子如何?”
“下馆子?唐大哥的意思是……去酒楼?”言子冬收了暗里的表情,眨着眼睛看着唐月,那好奇的神情让唐月一阵好笑,顺手拿了一锭金子,“本想请你去面摊上吃碗面就行了,你到老不客气的要上酒楼,那就上酒楼吧,迎宾楼如何?”
“啊,真的要去啊?”被唐月拉着向外走言子冬还有些不相信,唐月嘿嘿一笑,“真的,真的,要请我兄弟吃大餐,一般的面摊恐怕不行啊。”
“唉,大哥金子还没收起来呢,金子……”
“你这么大声要招贼啊!”
言子冬的声音立刻压低了下来,“那,至少关上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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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没事,快走吧,再晚了可没位置了。”
这迎宾楼也是沐城中有名的大酒楼,最拿手的便是菊花脆鳝鱼,百脍芙蓉鸡,每日都是宾客满座,热闹非凡。
唐月拉着言子冬上了酒楼,想请他吃顿好的,两人一路从东源来到汉曦,历经艰险经历战乱流民,药铺开张收徒言子冬是忙前忙后当真是为唐月分了不少忧愁,唐月心里记着早想请他出来吃顿饭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可是一直就没有清闲过,幸好收了一群徒弟,一般的小事都不用他再操心了,也让他们两人轻松不少。
仅着手里的五两金子叫了一桌酒楼里最贵的茶,言子冬脸色不太好看,连连劝阻不想唐月花那么多钱,可唐月却是不理会,直说请言子冬一次不容易一定要表现出诚意才行。
言子冬最爱吃鱼,唐月是知道的,便点了三道鱼菜给他,让言子冬苦笑连连,“大哥,你这要开鱼宴啊,六道菜一半都是鱼。”
“那有什么关系,你喜欢吃就多吃些。”一边说着一边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在碗里。
言子冬笑眯了眼,捧起碗开心的吃起来,却见唐月只是喝酒并不动筷子,“大哥怎么不吃,少喝些酒啊。”
“我不喜欢吃鱼,讨厌那些刺。”
“那……我替大哥挑刺好了。”说着就将碗里的鱼肉细心的剔了刺放到唐月碗里。
唐月连说谢谢,吃了一口笑道,“冬子你这性格真是没得说,又温柔又体贴,以后要是谁嫁给你一定很幸福。”
言子冬一窘,“唐大哥又拿我来说笑,大哥不成亲小弟自是想都不想。”
唐月哈哈一笑,“你这话说的,要是我一辈子不成亲,你也一辈子跟着我打光棍?”
言子冬也跟着笑起来,看了眼唐月,“大哥今年也有二十五了吧?”
“快二十八了。”
“二十八?那真是该成亲了。大哥……我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言子冬有些迟疑的看着唐月。
唐月只顾着喝酒,听他这么说便豪爽的说道,“什么事自管问,大哥知无不言。”
“嗯……”四周看了一眼,这里虽然高朋满座,可是每张桌子的距离并不近,而且人多嘈杂说什么话并没有人会注意。
咬咬嘴唇,似乎难以启齿,“大哥……大哥经常……去白馆。”
唐月手一顿,看了眼言子冬,“你怎么知道的?”
言子冬放下了筷子,“大哥……你生气了,我不该问的。”
唐月知道这汉曦国民风纯朴,对于男子之间的事情极为抵触,就是到了现代也没有开化到让人随便就能接受的地步,更何况是这个时代,特别是汉曦国先朝皇后曾下令严禁男风,小倌馆曾一度在汉曦绝迹,可是这些年汉曦国对这些事管的又不是那么严了,可是百姓对这种事还是极为不耻的,这下被言子冬突然提及,倒让唐月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了。
“没有……我怎么会生气。”唐月又喝了一杯酒,低头想了一会儿,“冬子……会鄙视大哥吗?”
“当然不会,我也是……在外面听别人说的,大哥你也知道自从你在沐城开药铺抢了很多人的生意,特别是你收了那么多徒弟,外面对你的议论很多,也有许多中伤你的谣言,我并不是想管你的私事,只是……”
唐月轻轻一笑,“你想说什么?”
“我……”言子冬见唐月眼中黯淡,似乎神情极是低落,心中一动,“大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有些不明白,大哥怎么会……”
唐月吸了口气,“冬子一定不能接受吧。”这个和自己一起这么久的少年如果不能接受,不,要是露出一丝丝厌恶的眼神唐月都会觉得很难过。
毕竟是和自己在一起这么久的人了,唐月是真的把他当作自己的兄弟。
“大哥,若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不是的,我是从心里排斥女人,不能接受女人,所以才……”
“呃……怎么会……”言子冬以为他只是和别的人一样寻欢作乐,图一时新鲜,只不过进的门不一样而已,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很爽快没有一丝的别扭和不安,眼神也是那样的坚定清明,仿佛一切都是很自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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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皱眉头,“难道大哥早就……早就……”
唐月挑动了一下眉头,“大概有七八年了吧?”
言子冬低下头来,“难道大哥是遇到过什么事才会这样的?”
唐月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言子冬轻叹一声,“大哥做什么,小弟都会站在你这边,虽然……虽然……”
“行了,看把你为难的。”唐月有些苦涩的笑了笑。
“对不起,大哥……”言子冬抿了抿嘴唇,“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男子,不过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不用理会别人怎么说,反正你也不是个在乎别人怎么说的人。”
唐月眼睛微微一亮,轻轻笑起来为言子冬倒了一杯酒,“冬子谢谢你。”
言子冬看着唐月的笑容,突然心中有些好笑,自己这是干什么,他的事情与自己何干为什么要起这个话头,又为什么要去安慰他,那一瞬间的失落为什么会让他心中不安,看来留在他身边越久便越会受他的影响。
言子冬的话让唐月轻松不少,先前的一点顾虑也全都烟消云散了,两人越喝越开心,直到都有些醉意了才结了账出了迎宾楼。
“打,打,打死他。“不远处一群百姓围在一起高声吆喝着,中间几个穿着杏黄|色衣服的人正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手中棍棒不停的打在那人身上。
唐月和言子冬都有些醉了,远远看见也没当回事,一路上说着闲话就往药铺走去,见到那边出了事两人看了一眼都不打算多管闲事,正想绕过那些人往前走,唐月却是脚步一停向那躺在地上的人看去。
被打的人蜷缩在地上,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到处都是血迹斑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如瀑的长发一缕一缕的显得湿漉漉的贴在他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脖子里一根银色链子从领口里掉出来随着人们在他身上的暴力不停的摇晃着。
言子冬看唐月起了兴趣,拉住旁边一个小哥寻问情况才知道,这些打人的是城南季家的家丁,而地上这个人则是季老爷从外地带回来的人,这男子被季老爷偷偷养在季府外的一处宅子里,却不想这人不识好歹几日不见季老爷竟胆大的寻上门去,被季夫人知道要活活打死他,所以他的身份不用多说也知道是个什么角色,自然不会受到百姓的同情。
要说在天子脚下怎敢如此草菅人命,看来也是因为这季老爷在沐城也算颇有势力,早年以贩卖茶叶起家,后来慢慢做大,又经营茶庄酒楼倒是颇有些家产,何况以他一个男宠的身份谁又会护了他,就算被活活打死也不会搏得半分同情,官府到时也会睁只眼闭只眼,确实是命比草贱。
唐月却是心里怜悯,他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可是每当闲事临头又不能真的袖手旁观,刚才还和言子冬说到这事,如今遇到怎不勾起他的百般心绪。
“住手,你们再打下去就要打死他了。”唐月拦住众人看了眼地上满脸鲜血的人。
有人认出唐月,走上前来;“唐大夫,这是我们季府的私事,请您不要插手,这小子好好的男人不做非要去做那兔二爷,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
唐月看了眼说话的人,看他们几人都是一样的穿戴,应该就是那季家的家丁了,“这位小哥,不管他做了什么事打也该打够了,请几位小哥还是手下留情吧。”
言子冬看了眼唐月。
那家丁看起来颇是圆滑,虽然唐月阻了他们手脚,却也没有不耐烦,反而笑着相劝,“唐大夫这种贱人不该劳您费神,更何况这是我们大夫人交待下来的事情……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唐月没有接话,只是走到那人身旁,这人着实伤的不轻,没有走近不知道,近看才知道这人身上不止有着棍棒伤痕,一张脸孔有半边鲜血淋漓,看那情形应该是被利刃所伤,赤祼的双脚尽是血泡,伤口中还混是黑灰,双手更是惨不忍睹,指甲尽被拨去……
唐月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从没见过如此重的伤患,还是被人刻意伤害成这个样子,一颗心几乎被揪起来,就算是被人不耻的男宠也不至于如此对待。
不经意瞥到那男子身上的链子,唐月脑中一轰,几乎让他坐倒在地上,一把扯下那条链子,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言子冬在一旁看唐月神情异常,瞪着手中的链子一只眼睛几乎瞪出来,忙蹲到地上,往男子上仔细看了一眼,也不禁皱了眉,“唐大哥,这人伤的好重。”
唐月微微一顫这才回过神来,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恢复了几分冷静,“几位小哥,他只剩半条命了,把他交给唐某如何?”
“唐大夫,您这是何必,这种人打死他算了。”
唐月眼神一凌,“这里毕竟是皇城,是有律条有衙门的,你们若真是打死了他难免不会受到牵连,如今只剩一口气了,就让唐某带走,救的活是他的造化,救不活你们也脱了干系,忠心为主是好,可是也要想想自己的父母亲人还有这中间的厉害关系吧。”
那几个家丁听得都不由的向后退了一步,互相对了个眼色,唐月说的未必无理,再加上以唐月在沐城的声名,要真不给他这个面子倒也不好。
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那说话的家丁收了棍子,“我看这小子也没几天好活,且卖给唐大夫这个面子,我们这就向主人回话去。”
唐月眼睛微微一眯,“那就……谢谢了,请转告敝家主,唐某……感激万分。”
言子冬见唐月这般严肃认真的神情,不由的暗吸了口气,唐月在外也许给人的感觉是个极为暴燥的人,其实唐月只是用那种方法减压而已,多半也不会当真,可是当他认真的时候却是这种不苛言笑斯文有礼的时候。
见那几个家丁走远,唐月立即蹲下身去,一边急急吩咐言子冬去找辆车来,言子冬二话不说立刻去办,唐月则是小心翼翼的将那人抱出来。
怀里的重量又让唐月心里一紧,强忍着心中的悲愤,小心的将那沾满血污的长发拨开,一张几乎辩认不出面目的脸孔已经毫无生气,一双黑羽般小扇紧紧的闭合着。
唐月闭了下眼,心中的慌乱和疼痛让他有些无措,只是紧紧抱住那具身体,直到言子冬拉着车回来才醒过神来。
看着言子冬手中的小板车,唐月有些生气,“什么,这种车怎么能行?”
言子冬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唐月,“大哥只能找到这种车。”
“找辆马车呀。”
言子冬皱下眉头,“我问过了,他们都不肯拉。”
“这怎么行,他的伤再经不得一点颠簸了,算了……我们走。”
可是唐月毕竟没有那么好的体力,这是西街,离他住的东街正好是对角,怀里的即使是一把干柴却让唐月也走的双腿发软,况且事前还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只觉得双腿发软,难以支撑。
言子冬在一旁扶着,俩人匆匆向药铺赶去,路上有见到的都主动给他们让出路来。
一辆华丽的马车正平稳急驶过去,不料唐月三人突然从一边转角走出。唐月早已乏力,与马车碰上一时躲避不及竟是人仰马嘶,眼见唐月抱不住怀里的人就要摔倒,言子冬慌忙转过身去硬是垫在唐月和那受伤之人身下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叫。
唐月又急又气,那赶车的马夫也怒上心头,一把拉住缰绳大声斥喝,“哪来的刁民,敢拦太子车驾。”
唐月一听心里暗叫倒霉,车上的人已经掀开车帘,正是刘煜。见到地上叠罗汉一般的三人微微一鄂,笑道,“唐大夫这是做什么?”
唐月忙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的把手里的人放下,又扶起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言子冬,“对不起太子殿下,草民绝非有意惊扰殿下,请殿下恕罪。”
说话间刘煜已经下了车,走到唐月面前轻轻一笑,“唐大夫这是急着送病患吗?”
“呃……是……”
刘煜看了一眼地上之人,又见唐月匆忙之间擦伤的脸颊,“伤的不轻,为何不雇辆马车,这里离药铺尚有不远的距离,这样抱着走要多久才到。”
“这……”唐月低下头,“伤患……伤势太重,没人肯拉……”沉重的口气带着无法抑制的心酸,他的声音很低似乎有着轻微的颤抖,让人听起来像是带着哭音。
刘煜也是如此感觉,不由的多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只从外表看来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如此,本宫载你一程吧。”刘煜的话换来唐月的鄂然相望,又是犹豫不定又是心急如焚,唐月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小民身份低微怎敢……”
“救命要紧,你要看着他死吗?”说完当先上了马车,唐月脸色一白,知道现在不是迟疑的时候,当即先扶着言子冬上了车,这才又抱着人上去。
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默,言子冬闭着眼轻轻的吸气,像是在缓解什么痛苦,刘煜则着好奇的打量着唐月和他怀里的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普通的病人。
而唐月则是自从进到车里就一言不发,手里轻轻抱着那浑身是血的少年,眼睛却盯在某处发呆,脸上没有表情,眼中却流露出太多的思绪。
悲哀的,心痛的,愤怒的,还有一丝懊悔……
在那少年身上转了一圈,刘煜的目光凝聚到了唐月手上正在不停摇晃的东西上,银灿灿的却沾满了血渍,有片指甲盖大小的圆片,一动便发出亮闪闪的光,看不出是什么质地做的,他见过无数奇珍异宝,却没见过如此粲灿的东西。
再看唐月,还是那样一副麻木毫无表情的样子,可是刘煜却感觉到他是有太多情绪无法渲泄,反而压抑成这样一种沉默。
“太子殿下,药铺到了。”外面驾车的人报了一声,唐月也立刻回过神来,打开车门抱着那少年下车,竟是连谢也忘了说一声。
刘煜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见言子冬正慢慢下车,行动极是迟缓,便让车夫帮忙扶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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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月将那少年抱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