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进人群,远远望了眼门户大开的小药铺,听说以前唐月还嫌这门面太大,现在看来小了吧,文采微微勾起唇角。
四十名一身洁白长袍的弟子正立在堂中,唐月也难得的换了一身合体的白色衣衫,头上戴了淡青色的纱帽,眼中含了淡淡笑意,坐在上座,脸上是难以形容的表情,有些局促不安有些紧张,还带了些羞涩……
平时看他似乎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也会有这种表情,文采的笑意更浓了。
“文帅为何只站在这里。”一道清朗的声音在文采身后响起,文采一惊忙转过身来,刘煜立在他身后正含笑看着他。
“殿下……”文采忙要下拜,却被刘煜扇子一拦,“免了吧,在外面就不必这么多礼了。文帅不是唐大夫的好友,当是座上宾才对,为何在此远观哪?”
“呃……臣已经派人送上贺礼,也是途经此处,这便要离去了。”
刘煜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唐月眼中含了一抹意味,正巧看到众人向唐月鞠身行礼,“有趣,有趣,文帅是从哪里结识到这么有趣的人?”
“也是偶然,在沐城城外,唐大夫看到有腐烂的尸体落进水中,怕天热让尸体病变染了水源便擅作主张焚烧尸体,臣恰好巡营而归,看到烟雾好奇之下寻了去,以为他是打家动舍的贼人,要将他拘捕,没成想他却是医术了得,是以结交成了朋友。”
刘煜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文采,文采和唐月结交的过程他怎会不知,看文采这么说也只是轻轻一笑,“他的外貌的确容易引起人的怀疑。”
文采没有说话。
这边唐月受了众人所拜,自是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总不能哈哈一笑,捋捋胡须,“啊……好……好……”
站起身来,舔了下嘴唇,唐月着实有些紧张,“身为医者要不避艰险,尽心竭力,治病救人,不怕脏臭,不分贵贱贫富、长幼妍蚩,一视同仁;不以一技之长,掠取民众财物。以救死扶伤、扶危济困、敬老助残、助人为乐为宗旨,热爱本职工作,处处关心病人的疾苦,以维护病患的生命健康,同疾病作斗争,作为自己崇高的职责;认真钻研医术,对医术精益求精,勇于攻克疑难病症,积极进行革新创造,不断开拓医学新领域;对工作极端负责任,对病人极端热情,一视同仁,时刻想到病人的痛苦和安危,养成严谨细致的医疗作风,平等待人……”
天哪,多久没有背过书了,唐月一边努力回想昨晚苦心背下的台词,只觉得额头冒汗,本不想搞的这么隆重,可言子冬一定让他郑重其事,老贺也热心的忙前忙后,再加上众多道贺之人逼得他赶鸭子上轿,只得拟了这么一段。
幸好以前没少写这类总结报道的文章,也查了不少资料,写这类东西并难不到他,只是事隔三年,多少有些生疏,只得想到什么写什么,也不管底下的人听得多么迷茫,大概意思对了就行。
言子冬嘴角忍着笑,看了一眼唐月,想起昨晚为了背这段台词,耗了大半夜,还紧张的团团转,就让言子冬忍不住的笑。
拜师仪式完后,唐月不可避免的和来客寒喧,毕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使以前令他讨厌的人,今日登门便是客,他也只好笑着相迎。
文采和刘煜的出现,着实让他吃了一惊,特别是文采让他有些别扭,其实在他心里那一晚并不算什么,他喜欢男人,以前他也曾和伴侣不分上下过,况且文采是在中了那么强烈的□的情况下,把他伤的虽重却也是有情可原。
但是记忆中那最后一次文采并非因为药力……
“殿……刘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恕罪。”唐月客气的抱拳行礼,又向文采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唐大夫今日开门收徒实在可喜可贺,我等途经此地并未备得厚礼,明日补上吧。”刘煜笑着说,口气倒是颇为轻松。
“不敢不敢,刘公子来便是唐某的荣兴了,请到里面坐。”
引着刘煜文采和几个刘煜的随身侍卫走到后而的大厅,唐月让小五上了茶,自己也累得靠在了椅背上,刘煜看唐月脸上已经显出疲色来,又打量了一番厅堂的布置,不同于一般人家或者古朴,或典雅,或奢华,唐月的屋子布置的相当随意却透着舒适,拉出身后的布垫,软绵绵的青绿方块布料中间是一块杂色花样的布料,很奇怪的拼凑。
“唐先生今日开门收徒,没想到如此盛景,百姓也这般拥护,平时定是广施善心。”
唐月苦笑一声,“殿下见笑了,唐某平时没有好脾气倒是真真得罪了不少人,只是大家都太客气了,今天都来捧场而已。”
“刚才唐先生台上所言,实在令在下佩服,救死扶伤、扶危济困、敬老助残、助人为乐,想必唐先生也是以此为志的,在下有个疑问,实在好奇,望先生指教。”
唐月看了他一眼,“殿下请问。”
刘煜站起来走了几步,望了眼在门堂上相互交谈的那群白衣人,竟意外的看到了卢洛羽,他正站在离众人稍远的地方,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喜悦。
眼神一动,他怎么也会在这里?
“唐先生,你的门生为什么都要穿上白色的衣服,连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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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代表纯洁呀。”唐月半开玩笑的笑。
刘煜愣了一下,“纯……洁……”
唐月笑了笑,“其实白色不耐脏有一点脏就能看出来,以表现医生的干净程度,当大夫的都不讲究卫生对患者是非常不负责任的;二者呢医院的工作人员大多有洁癖;可能和医院各种病毒细菌多有关;白色显得干净。再一个白色比较柔和;不容易刺激病人的神经,至于纯洁——也许是在提醒医者的道德规范,没有特别的意思。”
刘煜有些迷茫的看了眼文采,见他眼中也多有疑惑,却沉默的没有多问。
刘煜笑了一下,“听说唐大夫是高徒门下,不知家师尊姓大名?”
唐月抿抿嘴,“家师……殿下恕罪,我并不知家师姓名,只是有人唤家师名号为龙城山人。”
刘煜眼中明显带着不信,“你竟不知你师傅的名字?”
“是,我年幼时,遭遇土匪,身受重创,幸逢家师路过救了我一命,收在门下……”说起来,拜师却从来没有给师傅行个正正经经的礼,自己收徒弟却这么排场,不知那老头现在在什么地方……
刘煜却没有注意到唐月的思绪早飘远了,“唐先生的眼伤……”
文采也抬头看着唐月,唐月轻轻一笑,伸手抚上眼罩,“是那时留下的。”
“唐先生没有别的家人了吗?”
唐月不由的眉头一动,这刘煜是来查户口的吗?还是以为我是混入汉曦的奸细……
“唐某幼年丧父,后来……母亲……”笑了笑,“反正是孤家寡人一个。”
刘煜听的脸色一变,文采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唐月愣了一下没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大家大惊失色,言子冬却急的一把拉起唐月跪在地主,“殿下恕罪,唐大哥他不是有心的,他向来说话直来直去……他绝没有……”言子冬急得结结巴巴语不成调。
唐月被迫跪下,心里已经老大不愿意,只是看言子冬急成那个样子,还是仗二金钢摸不着头脑,抓了抓帽子,疑惑着,“我……我说错了什么?”
刘煜一直观察唐月神情,见他一脸迷茫,当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
文采也站起来,“殿下恕罪,唐月向来粗心大意不擅言辞,不懂规矩,实在是无心之失。”
“是吗?”刘煜冷冷打断文采的辩解,“难道东源国不是以孤和寡人代表皇上吗?”
唐月愣住,难道汉曦和东源也是以这些词代表皇上吗?
祸从口出……
脸上神色微微一变,却没有言子冬那样慌乱,“草民知罪,方才只想表达自己是一个人的意思,并未深思熟虑,就信口胡说,冒犯皇威,请殿下降罪。”
刘煜瞪了唐月良久,轻哼一声,“唐月,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你一言一行都当谨慎,我念你是外邦之人不懂我国礼法,今日妄言之罪暂且记下,若有再犯,你当知后果如何。”说完又看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等刘煜走后,言子冬瘫坐在地上,头上已经出了一头冷汗,脸色也白的吓人,唐月也干脆坐在地上闷着头不说话,脸上阴沉沉的。
“唐大哥你没事吧。”言子冬担忧的看了眼黑着脸的唐月。
唐月摇摇头,“麻烦,在这鬼地方,要顾虑这个忌讳那个的,真他妈的麻烦……”
“大哥!”言子冬吓得一把捂住唐月的嘴,担忧的伸了伸脖子向外探看,生怕再被没有走远的刘煜听到,“大哥不可再胡言乱语了,今天太子已经放了你一马,怎可造次。”
唐月翻了个白眼,抬眼才发现文采立在一旁看着他,唐月也抬头看着他,两人的目光相遇谁也没有避开,却有一种异样的低气压。
言子冬收回捂在唐月嘴上的手,看了眼文采,“唐大哥我出去招呼客人。”
唐月看着他点点头,自己也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一边随口问道,“文帅还有事儿?”
文采垂下眼,不知该怎么开口,“你……上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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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月撇了下嘴,笑了笑,“不用记着,那没什么。”
文采眸光一沉,抬头看着他,“没什么?”
唐月看他神情不知他在想什么,难道自己不介意他的所作所为反而错了,他希望自己介意吗?
“别想了,你又不是故意的。”唐朋不喜欢俩人之间这种压抑的感觉,不想再纠缠那件事了。
文采眉头微动,看着唐月,“前面我确实不是故意的,不过……后来,我是故意的。”
唐月愣住,这家伙在说什么?
一时找不着语言,吐了口气有些恼火的瞪了文采一眼,唐月气的几乎是吼了,“怎么着,是不是回味无穷。”
文采也为自己的话吃了一惊,可是看到唐月那又气又恼的表情又觉好笑,不由的轻笑一声,平时严肃冷硬的脸庞荡出俊美的笑容,“你很有意思,怪不得连太子也对你起了兴趣,你是第一个让太子这么宽容的人。”
唐月哼一声,“我可不需要他对我多宽容,少让我见他两面就行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谨言慎行。”
“放心,就算惹事也不会拉你垫背。”本是唐月一句玩笑话,文采却是听的心里不舒服,不喜欢这种被唐月疏远的感觉,虽然两人从来也不是什么亲近的关系。
寻骨之意外
唐月的医学教育事业就这么蓬勃发展起来,收的四十个徒弟那可真是不少,离家近的也可以回家,离家远的便让他们住在了让言子冬买下的那处宅子里,也算是徒弟们的宿舍了。
只是在这宅子里住的人吃穿住都要亲力亲为,什么都得自己动手干,于是唐月把这四十人编了五组,每组轮换去药铺实地学习,剩下的人则采药晾药照顾病人,甚至洗衣搞卫生这类活也全交给了这些学徒。
别以为唐月真是打的找便宜劳动力的心思,每天这些学徒除了要干这些事之外,也允许他们发展第三产业,必竟这些人并不全是吃穿不愁的富裕门户,家里需要帮贴的也让他们顾自己的生活。
而唐月每晚都会抽出一两个时辰讲课,都是他想了许久定下的课程,每天的时间都安排的及是紧凑。
这天唐月没有上课,而是抽空来到城北的荒僻之处找一样东西。
一副骨架。
古时各大城市中百姓的居住都是有严格的等级划分的,比方说一个城市若是以东西南北划为四区,那居住在东南两城的人多数不是高官皇戚就是富甲豪门,而住在西北两边的人就等极低的多,多数集中的是做妓院赌坊这类生意的生意人,还有就是一些子乞丐和做最低等工作的人。
沐城也是如此布局,所以相对于东南两边,西北两区的人要杂得多乱的多,而唐月的药铺是开在东街宅子也买在南区,平时他也只有去白院时才会来这儿,今天为了这副骨架不得不往西边还要往西的地方跑。
乱坟岗子。
为了让徒弟们能更加熟悉人体的骨骼情况,一副骨架做为教科工具必不可少,唐月早就打好了主意来这儿找个没人掩埋的骨架带回去,真要让他学现代找人来义务捐献恐怕是找不着了。
可事实上并不像他想的那么容易,这里荒草从生,寂静萧条。是有不少散落的无人收拾的死人尸架,可是大多已经不齐,想来是被流浪的野狗之类糟糕的没有原状,要么就是年深日久实在是找不到一具像样的,让他颇是失望。
在草从里扒拉了很久也是没有收获,看来想找到合意的实在是难得,唐月皱起眉头,回头看了一眼一个小坟坡,这小坟坡已经露出了大半截棺材,看不出有多少年数了,不过一定是个没主儿的人,才会埋在这种荒凉的地方。
难不成要去扒拉那棺材中的尸骨,那也太不像话了,就算是再没人理会的孤坟,好歹人家已经入土为安,也不能做这缺德事。
唐月叹口气,打算还是回去和金捕头说说这事,让他帮这个忙,平时那金捕头没少到他那儿要他特制的金疮药,看那沈捕头是公门中人又为人正直他倒也大方,总是有求必应。
想想这让金捕头这种公门中人帮这个忙,应该不难办吧,这样也能省去他的许多麻烦,免得又像上次一时好心去烧尸体差点惹祸上身,要是被人告了家里无缘无故多了一具骨架还真难解释。
没有收获,唐月也不留恋此处的荒凉景致了,拍了拍衣袍便打算离开。
一声尖锐的哨声突兀的响起,就算唐月胆子再大也不禁被吓了一跳,猛然抬头向四下望去,却再无动静。
难道是错觉,唐月拍拍胸口,四下瞅了一眼只觉阴风阵阵,荒草摇曳,越看越是越觉得这里有鬼异的气氛,当下再不耽搁向那林子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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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就看到一个人影闪过,在一颗树后一晃便没了踪迹,唐月停下脚步,愣了一下,“那个人似乎很像是文采啊,他怎么会来这里?”
唐月摇摇头为自己这好奇心感到可笑,什么时候变成好奇宝宝了?转过身来向原路返回。
文采看了看四周的情形,嘴角微勾,还真是会选地方竟是如此偏僻荒凉之地,不过那没有多大关系,不管什么地方他只要取回他想要的东西就行了。
再看看四周的站立的人,人不少啊,倾巢而出吗?
冷冷一笑,望向面前不远处那顶轻纱小轿,“蒋大小姐可真是会挑地方,景致别具一格啊。”
“文帅喜欢就好。”轿中传出一个温柔的女声,虽然看不见人却觉得她这话是笑着说的。
“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文采看起来并不想和她多费口舌,单刀直如不绕弯子。
轿中人轻轻一笑,“你想要什么?”
文采微眯了下眼睛,“我们文家的玉环。”
“文家的玉环;你有什么资格来要;真的以为自己是文家子孙了;就算现在是你继承了帅印;可是这玉环是文老帅亲手给我父亲的;你是没有资格索要回去的。”女子轻轻的笑声带着让人咬牙的轻蔑之意;从小轿传出。
似乎还戴了一层面纱;看不清女子的脸;只能隐约从飘荡的白纱中看到一只纤纤玉手轻轻磨娑着一只青白玉环;只那一只手便让人生出无限暇想;不知这看不清面目的女子到底是怎样的相貌。
文采闻言脸色未变;拳头却已握紧;“不管今天是谁执掌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