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心多么顽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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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心多么顽固-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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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在一开始根本看不上老鞠。她当然是喜欢年轻的,当然是喜欢有钱的,老鞠既不年轻,也没什么钱,而且还有个很凶悍的老婆。从我店里离开以后,琴在外面转了一大圈,最后还是成了老鞠的情妇。这老鞠对琴倒真是一往情深,和琴好上了以后,老婆跟他死闹活闹,闹到最后真把婚给离了。老鞠这一离婚,琴也就死心踏地准备嫁给他。
本来我没有什么必要再去招惹琴,说老实话,我跟她也谈不上什么旧情不断。过去的事早就过去了。不过是有一天偶然在路上遇到了,琴问起了小鱼,说这丫头现在成了你的儿媳妇,那你不是成了扒灰的老公公了。她说话一向是这样口无遮拦。我们聊了一会,她主动说起了自己的近况,又让我去她那里去看看。老鞠为她借了一套房子,到城市里来已经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有了自己单独的住处,自我感觉混得很不错,一定要我就她的房子发表意见,又问我最近有没有结交什么新的女人,她根本不相信我对阿妍会那么忠诚。
我说:“老四已经不是过去的老四了。”
琴说:“怎么个不是法,老四总不会变成老五吧,你难道和小鱼就一点事没有?”
“我可以发誓。”
“成天在你眼皮底下打转,你就真的那么老实,就真的那么乖。”
“我还就是那么乖。”
“谁信,是猫还有不吃鱼的?”
琴说她只要一结婚,便搬到老鞠的新房子去住。琴说老鞠现在是一心想娶她。然后我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人常常在这时候,就忍不住要犯错误。我觉得琴也有此意,要不然,她不会主动喊我去她的住处。有些事是明摆着的,毕竟过去已经有过那种交往,这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我觉得在当时的情景之下,没有一点表示才不正常呢。
琴半推半就地对我说:“你难道不怕老鞠知道,老鞠可是个大醋坛子。”
她要是不这么说倒也罢了,越是这么说,我还越不在乎。我说老鞠知道了又怎么样,就算是排队,他也是排在后面。我老四才不服这口鸟气,想老鞠算什么,他算个狗屁,也不过是平时在我这蹭吃蹭喝罢了,而且我也知道,琴并不是真的与老鞠好得不得了。她要真是对老鞠爱得死去活来,我们根本就不会那做。
我说:“老鞠要是知道了,他应该高兴才对。”


“凭什么高兴。”
“人家都说两个人关系好,好得穿一条裤子,我们是两人穿同一双鞋,同穿一双破鞋,这多有意思。”
琴做出要打我的样子。我知道琴不会把这事告诉老鞠,她确实是一直都瞒着他,因为这件事说出去,对她没有一点好处。琴既然已经准备嫁给他,她就不可能把真相告诉老鞠。本来这种一锤子买卖,自然是完了也就完了,我们两个人都不会把这事传开出去,她不想让老鞠知道,我不想让阿妍知道。
但是那天我刚刚前脚离开派出所,又哭又闹的琴突然改变了保守秘密的主意,她打电话把老鞠喊来了,把我们的事情,前前后后一古脑都兜了出来。她向老鞠哭诉了一大通,仿佛是白毛女控诉黄世仁,把我老四说得一无是处,把我描述成一个罪大恶极的坏人。琴到这时候,祸反正闯出去了,赖也赖不了,也顾不上老鞠知道真相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会不再和她结婚。到了这一步,她只能是豁出去了。
老鞠恨得咬牙切齿,当即就表态,说绝不会饶过我。
“恶有恶报,他跑不了的,”老鞠对琴发起了毒誓,“老子这次非要他好看不可,非要让他好好地吃些苦头。”
老鞠和派出所上上下下的人都认识,他这一介入,情况立刻发生了变化。我被带到了审讯室,他们对我进行了突击审讯,逼着我交待强Jian的详细过程。我做梦也没想到还会来这一手,抵死也不肯承认。他们说根据琴的检举揭发,说在多年以前,就强Jian过她,在当时这属于利用职权强Jian。最近,又利用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再次强Jian了她,这属于胁迫逼奸。琴检举说我在前不久的短短一个星期里,强Jian了她三次,而且其中有一次,是连续做了两次。他们让我老实交待,是不是真有这事,我说没有,根本就不可能有。他们说,怎么会没有,不要以为事情过去好多年了,最近的这件事也过去快两个月了,你就可以抵赖,要知道这种事是抵赖不了的。
我想不到他们会这么轻信琴的话,坚决不承认是强Jian,我说既然真像她说的那样,为什么不早点告我。再说什么一个星期里三次,什么做了两次,我都这岁数了,哪有这个能耐。我说一共就那么一次,那次是在她的住处,她愿意的,我不说她主动我就不错了。我说大家都愿意,怎么能叫作强Jian。他们说,是不是强Jian,不能你说了算。单位领导把手底下的女人占有了,这叫什么,这叫利用职权。你掌握过去与她有过关系的把柄,又一次胁迫她,这也是强Jian。告诉你,凡是违背妇女意志的性行为,都叫强Jian,连老婆不愿意,硬搞,这还叫婚内强Jian呢。老师弄学生,领导弄群众,上级弄下级,只要女的不愿意,这都是强Jian。琴以前是不是在你手底下做事,你是不是她的老板,你不是是威胁过她。
我愤愤不平地说:“按照你们这种不讲理的说法,我强Jian过的女人也太多了。”
他们于是问我究竟跟多少个女人发生过关系,他们说你老实交待,琴可是什么都检举了,说你这人坏得很。他们问我是不是已经和一打的女人睡过觉了。我故意装作不明白,很严肃地问一打是多少,他们说是十二个。
我便一本正经地说:“十二个肯定不止,那肯定不止一打了。”
我玩世不恭的态度显然激怒了他们。他们勃然大怒,说你果然是个臭流氓,一看你就不是个东西,一看你就是个无赖。你们这些道德败坏的小老板,自以为有了几个破钱,就可以无法无天,就可以想怎么玩女人就怎么玩女人。说老实话,我并不想惹他们生气,知道这些吃公家饭的人是得罪不起的,我说你们好好地想想,琴说我是强Jian,那你们问问她,她若是个正派的好女人,我又是怎么得性病的,一个好端端的女人,怎么会有这种毛病。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琴这么做,是老鞠在后面撑腰。我当时只是想,只要稍稍动些脑子,就知道琴是在瞎说八道,就知道她是在陷害我。天知道琴这些年是怎么堕落的,我不过是玩了一次火,便产生这么严重的后果。我觉得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琴这女人真是疯了,坑了我,竟然还会这么丧心病狂。  
 第七章(五)
 但是他们根本就不听我说,一定要逼着我承认是强Jian。他们说像你这样有前科的人,当年根本就不应该从监狱里放出来。他们说把你这样的人,从牢里放出来,是给老百姓增加祸害,是给社会增加不稳定因素。我当时真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恨我,为什么这么蔑视我,说到后来,我只能不理睬他们了,因为我觉得这已经不是在审讯,而是有意要栽赃陷害,硬把我往绝路上逼。他们看我拒绝回答任何问题,便威胁说,你要是真不交待,我们也有办法对付你,到时候你不要怪我们不客气,怪我们不讲道理。
到晚上,换了几个联防队员模样的人进来,这些人进了审讯室,门一关就动手,不分青红皂白,又是扇我的耳光,又是踢我的肚子。我说人民警察怎么可以打人,他们说我们是联防队员,我们不是人民警察,打了你也是白打。我老四怎么可能白白挨打,我老四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立刻奋起反抗,立刻拉开架式,跟他们对打。说老实话,真是对打,凭我身上的功夫,打他们三个四个也不是问题。那帮人手上有电警棍,他们用电警棍电我,电得我在原地乱蹦乱跳。有一个胡子拉碴的家伙十分歹毒,故意用噼啪作响的电警棍对我的那个地方捅,害得我在小小的审讯室里到处跑,也顾不上是不是丢人,扯开了喉咙喊起来。
那时候,想不老实也不行了。那时候,我老四真是彻底地栽了。我再也不是什么英雄,我成了地地道道的狗熊。要说打架,老四从来不会吃亏,可是现在我只能自认倒霉。我知道如果继续反抗,自己恐怕日后做男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被送到拘留所关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没人审讯,甚至根本就没人过问我的事情。那时候,我终于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我终于知道老鞠的厉害。半个月以后,老鞠来看我了,我们在审讯室见了面。因为旁边没有别人,老鞠开门见山,竟然公开地威胁我,他说老四,你知道我可以怎么收拾你,我可以把你玩过的那些女人都找到,让她们联名告你,然后判你一个流氓罪,让你再坐上几年牢。
没想到他会这么赤裸裸地在拘留所里威胁我。他就这样公开跟我叫板,丝毫也不掩盖他对我的仇恨。我想自己完全可以反过来告他陷害,但是我知道自己没有证据,而且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一个饭馆的小老板,怎么会是一个法律工作者的对手。老鞠年龄大约与我差不多了,已经开始秃顶,头顶上贼亮贼亮的,穿着一身不是很讲究的西装,一边说话,一边用手不停地拉领带,紫红色的领带好像有些卡脖子,这让他感到很不舒服。我知道老鞠是说到就可以做到,我知道不仅仅是吓唬我,他显然有这样的能耐,因为在过去的日子里,曾不止一次听他吹嘘过这方面的本事。面对他的趾高气扬,我假装服软,很诚恳地说:
“老鞠,我们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翻脸反目到这种程度吧。”
“谁跟你为了一个女人?”
“为了琴,不值得。”
“你不要瞎说好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
老鞠没想到我在这时候,竟然还敢用这样的话调侃他。
“为这样的一个女人,真不值得!”
“不要瞎扯好不好。”
“谁瞎扯了,我想,琴肯定也把性病传染给你了,所以你会这么恨我!”
老鞠用仇恨的眼光看着我。
“你不应该恨我,老鞠,你应该恨琴,你真应该恨她,”我说着说着,竟然有些自鸣得意起来,老四已经憋了半个月,没和任何人说过话,既然有这么个说话的机会,我得痛痛快快地再说几句,“毫无疑问,这女人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是这女人把我们都给坑了,我们都是受害者,你不应该帮着她。你给我说句老实话,是不是也得病了,是不是那里很不舒服,痒得难受,我告诉你,得赶快治疗,赶快去看医生。”
正说着,有人进来了,我们的谈话已不可能再进行下去。老鞠脸色铁青,咬紧了嘴唇,我立刻想到自己会为这次谈话付出惨重代价,那时候也顾不上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头掉了,不过是碗大的一个疤,我才不会为这种事后悔。大丈夫做事敢做敢当,我老四是那种宁折不弯的脾气,宁愿为自己做错的事情,接受任何惩罚,也不愿意让老鞠骑在脖子上拉屎。说老实话,我根本就没把这什么老鞠放在心上。他爱怎么整我就怎么整好了,当时我心里最难受的是觉得对不住阿妍,为了阿妍,我接受什么样的惩罚都不过分。不用说再坐几年牢,就是把我拉出去毙了,只要阿妍她觉得解恨,我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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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守所一天只吃两顿饭,因为没人提审,我一天到晚除了坐在那反省,没别的事可做。好像已经被人忘记了,好像一个没用的废物,被随手被扔进了垃圾箱,我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坐在那里发怔,仿佛闭关修炼打坐一样,我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成了一座石像。看守所里人满为患,每一个号子里都塞得满满的,不要说是躺下来,就是坐在那里都嫌拥挤。我不跟任何人交谈,号子里晃过来晃过去的犯人,与我仿佛没有任何关系。我沉浸在回忆中,那时候真是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想到阿妍,我开始无数次地想她这时候正在干什么,想我们刚开始相爱的那段美好时光,想我们狼狈不堪的初夜,想自己最初的背叛,想这么多年来经过的风风雨雨。我似乎又回到了当年插队当知青的时候,阿妍已经回城了,我孤伶伶地留在农村,朝思暮想,对未来的前景感到一片渺茫。那一段日子正是刻骨铭心,那一段日子正是太值得怀念了,当时不要说不会料到自己日后会一次次背叛阿妍,就连一丝一毫对阿妍不忠实的念头也不敢有。
一个多月以后,看守人员突然把我带到了办公室,打了几个电话以后,用不耐烦的口气,宣布了一个让我吃惊的消息。他们说,你现在可以离开了,想去什么地方,就去地方吧。我感到非常意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就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抓进来一样,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又把我释放了。我就这样胡里胡涂地又重新恢复了自由。他们竟然用一种近乎开玩笑的口吻,告诉我释放的理由。他们说不是因为我无罪,而是看守所的犯人实在太多了。他们让我明白,我老四所以被释放,不过是因为运气好,是捡了个大便宜,是躲过了应受的惩罚。他们说我这种人放出去也是祸害,放出去了,迟早还会回来。他们让我在一些文件上签字,然后让我换衣服,然后就把我带到看守所的大门外面。
阿妍正在那里等我,她看到我垂头丧气的样子,也不说话,一脸悲伤和忧郁。看守人员将我交给阿妍,扭头走了,沉重的大铁门哐的一声被带上,撞击声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第七章(六)
 我当时胡子拉碴,剃着一个犯人头,缓缓地走到阿妍面前。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就这么默默无言地相对,她看着我,我看着她。刚看到她的时候,我真是百感交集,热泪盈眶。我知道自己突然被释放,肯定是有原因的,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会有原因,任何事情都不会无缘无故。在看守所里枯坐之际,我曾为阿妍对我的不闻不问感到悲哀,那时候,你的感觉就像一个被遗弃的孤儿,你觉得自己罪有应得,你觉得自己罪该万死,可是你多多少少还会有那么一点不死心。我们毕竟夫妻一场,我们曾经是那么恩爱。好在眼前的一切,已充分说明了我对阿妍还是有误会,因为从她的目光中,我并没有看到太多的怨恨,或者说就算是有些怨恨,她也仍然是过去那个宽宏大量的阿妍。我的良心正在遭受深深的谴责,我看到的是她眼里的悲伤。真是太对不住阿妍了,我感到无地自容。当时我还在想,即使你又犯了不能原谅的错误,她最终还是原谅了你,这就是阿妍,这就是那个与你相伴了二十多年的结发妻子。一时间,我对阿妍充满的悔意,发现自己比过去更爱她,更渴望得到她的宽恕。我真希望她能狠狠地惩罚我,就像收拾一个犯错误的孩子那样,冲过来打也好,骂也好,无论她怎么对待我,我都会心甘情愿地接受。
但是,她只是一声不吭。这让我感到很难受,不仅难受,而且很快就开始感到别扭。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向她表示道歉,直截了当地说一声对不起,痛哭流涕地表示悔过,都不是我老四所擅长。她显然也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话已经在嘴边了,好像就是说不出口。她的脸憋得红红的:
“老四,我们恐怕要很好地谈一下――”
说完了这句话以后,却一直没有下文。这时候,我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小面包车。我认识那车,那是派出所的车。让我老四感到惊奇的,不是认出了那辆车,而是看到老鞠也神气活现地坐在车里面。
我们直接去了派出所,一路上大家都不说话。我这心里开始七上八下,不知道老鞠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说过,自己并不在乎老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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