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和别人共用这些生活用品,只除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叫我和他共享生命我也不会犹豫。
李渔。
我的心里这样喊着,但是没有出口,只是静静站在门口,我怕这是梦,一叫,就醒了。
毕竟,这是他从去年圣诞节之后第一次踏进我的寝室。
我听着easen在唱《掏空》,突然就觉得眼眶灼热。
“嗯?”似乎觉得有人进来了,他伸出头来看了我一眼。
李渔似乎白了一些,但是瘦了,他有好好吃饭麽?还是竞赛的压力太大?看起来精神倒还好……
“你回来啦。”他缩回头去。
我点点头,觉得气氛很奇怪:“你怎麽有我寝室钥匙?”
李渔跳下铺来:“你每次出寝室,就会把钥匙存在楼下大厅。”
我哦了一声,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推开阳台的门,走到外面去。
李渔跟了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甚麽话?”
李渔靠在阳台栏杆上看我一眼:“我听说你要转系?”
我苦笑一声,没有否认。
“为甚麽?”李渔很随意的揉揉头发,他的头发很黑,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
我看着他,舍不得移开眼睛,但口里还是说了:“因为不想再学英语了。”
“为甚麽?”李渔眯着眼睛看我。
我觉得心里很难受:“不为甚麽,就是不想学了。”
“那你干嘛不退学?”李渔冷冷道。
我突然很想打他一把掌,但更想打自己一把掌,于是忍住了:“这是我的事……”
“是麽?”他冷笑道,“我原来以为是因为我,不过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知道怎麽转圜了,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了。
隔了很久,李渔才低声道:“哥……”
我身子一抖,竟然有流泪的欲望:“甚麽?”
“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李渔垂下眼睛来,“我只是太惊讶了……”
我深吸口气:“不,是我……再先。”
“不是不是,那天晚上……大家玩的太高兴了,喝多了嘛。”李渔低下头来。
我茫然的应着:“是啊,我喝多了……”
“所以哥哥是喝醉了,我不该反应那麽大。”李渔看着我,“不就是亲一下嘛,你是我哥哥,能有甚麽?你说是不是,哥?”
我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可以笑出来:“是啊,你那一巴掌打得我真疼。”
李渔靠过来:“你是哥哥,我不该打你,对不起。”
我摸摸他的头:“没关系。”
李渔抱住我,将头放在我肩膀上:“哥哥永远是哥哥,对不对?”
我听见自己在说:“当然,我永远都是李渔的……哥哥……”
李渔很快乐的笑起来:“那我们和好了是不是?”
“……是。”我永远不会拒绝李渔的要求。
“太好了,看着哥哥一见我就绕道走,根本不理我,也不和我说话,我心里就很难受。”李渔牢牢抱住我,大力拍着我的背道,“哥哥,以后不准这样。”
我点点头。虽然我很想说,其实是你一见我就绕道走,其实是你不理我,但是我都没有说出口。
我从没有听过或者见过心碎的声音和模样,所以我不知道现在自己是甚麽,但是我知道,我,李牧,这一辈子,就只能是李渔的哥哥了。
我们本来就是兄弟,无可改变,无从改变,无力改变。
既然如此,我就一辈子都当你哥哥好了。
如果这是你的希望。
第七章
我将转系申请压在衣柜最下面,迎来了大二的第一个学期。
学生会宣布了新任命。因为大三原来的那个副会出国作了交换学生,大四的王宇要再干一年。李渔接过了副会的头衔,主管公关部和文艺部。我被前任推了来当学生会的管家,作办公室的部长,兼任秘书部和学习部。新闻部、宣传部和女生部由另一个副会主管,辛蔷是文艺部的部长。
开完会,大家纷纷离场,我看见辛蔷皱着眉头咬着笔杆,就过去问了一声。
“一来就有迎新晚会,整我啊?”辛蔷连连摇头,“去年的老会员都退得差不多了,叫我找哪儿要人去啊?”
我笑笑:“总有留着的嘛,各系自己也要出节目不是?要真没人了,跟校艺术团和舞蹈队商量商量,再说了,你们文学院美女才女一大堆,还能找不到出彩的?”
辛蔷瞪我一眼:“说的轻巧,你来试试?”
我忙摆手:“我自个儿办公室还一堆财务报表要核呢。”
“小气!”辛蔷一撅嘴,指着门口道,“你弟等你呢。不过说真的,你弟弟现在级别比你高,你别心里嫉妒吧?”
我笑道:“他好不就行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肉麻。”辛蔷夸张的打个抖,“还不快滚?”
我忍不住摇头笑笑,出门和李渔一起回宿舍。
“哥,你刚和辛蔷说甚麽呢?笑成那样儿?”李渔看我一眼。
我笑笑:“也没甚麽。”
李渔瞟我一眼:“明天第一节就有课,别睡太晚了。”
“知道。”我拍拍背后的包,“今晚把去年九到十一月的报表输入电脑就成。”
李渔哦了一声:“那我帮你。”
其实我一个人就可以…但是我说不出口。
回了寝室,李渔跳上我铺去开了电脑,我给他倒水。他接过喝了一口:“诶?哥你有新邮件。”
我伸头看了一眼:“辛蔷发的?”
李渔眉毛一挑,没有说话。
我坐下来,点开一看就乐了:“是上回去支教的照片。”
李渔哦了一声,脸色稍稍正常。
我打开看着,那片山村隔着电脑屏幕来看,竟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指着照片一一告诉他,这是水井,这是村头的大槐树,这是村长家的狗…李渔很专心的在听,不时看着我的侧脸笑。我讲到下雨的时候学老农把裤脚卷起来的时候,他笑得前仰后合,倒在我铺上。
我也笑笑,点到下一张照片,一看就愣了。
李渔兴致勃勃的坐起来:“哥,这是哪儿?”
两片青山如黛,中簇银链飞花,溅起点点晶莹,潭水清澈透亮,似有鱼虾…我晕,怎麽想起古文来了。
其实就是个瀑布。
李渔边看边点头:“挺漂亮啊。”
我瞅着这个地方,觉得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这是秦家村的地方麽?这山山水水的倒也是一个景致,但如果真有这麽个地方,我怎麽可能没去过呢?
要不就是晚上去的?
我盯着屏幕,想象是晚上看见这个地方…晚上还会出去,只有那天村长请喝酒…喝酒…
我头嗡的一下,傻了。
李渔听我不言语了,自己往下翻了看。看着看着突然开口:“哥,这就你教的那个学生啊?”
我抬头一看,上面是我正给秦宝讲题。大概是他做错了吧,我皱着眉,捏着笔正往试卷上写甚麽。秦宝的眼神很认真,也很专注,真不知道辛蔷甚麽时候照的。
李渔看我一眼:“哥,这小孩儿多大啊。”
我定定神才答:“高二,现在…高三。”
李渔又看我一眼:“那也不小啦。”
我茫然的说:“是啊,不小啦。”
“哥,你说他是看着你啊,还是看着卷子。”
我打个抖:“反正没看着镜头。”
李渔哦了一声:“辛蔷给你拍了这麽多啊…”
我胡乱答了:“她给别人也拍了很多。”
李渔看看我,不再说话,往下接着看照片。
我觉得身上冷汗都出来了。
虽然说喝醉了酒,又发了烧,但是作过甚麽自己总是清楚的,就算一时没有想起来,并不代表它没有发生过。李渔手脚快,说那张瀑布很好看,给我换了屏保,我盯着那潭水,心里上上下下不得安宁。
我在村里最后几天也曾反复想过,总以为自己是作了个梦,但是如果是真的,那麽…我眼前浮现出秦宝之后几天别扭的脸来。
我知道这件事做得不漂亮。
无论如何,我都是做错了甚麽的。
李渔见我还愣着,以为我是太累了,就把资料拿过去自己操作。我就这麽看着他忙活,直到熄灯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第二天一下课,我跑去找王宇。
他老人家当了两届会长,深谙其中奥妙,这会儿正躲在办公室喝茶偷闲。见我进来就招呼一块儿尝尝。
我气喘吁吁的说:“你,你这儿…”
王宇皱皱眉:“慢点儿说,后面没鬼追你。”
我深深吸口气:“你有没有秦家村的联系方式?”
王宇看我一眼:“就算mp3真丢那儿了,你还回去拿啊?”
我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想找秦宝。”
“这小子现在该在镇上高中读书吧,你找秦家村也不一定找得到他啊。”王宇奇怪的看我一眼,“你这个样子…别是有甚麽急事吧?”就一歪脑袋想我会有甚麽事儿。
我心急如焚,却又说不出话来。
王宇突然笑笑,想到了甚麽似的:“也别担心,这小子挺认真的,高考不会有问题,再说还一年呢,你这兼职老师也太上心了吧?”
我想解释解释,却又找不到话说。
王宇见我不说话,以为说中了,就笑眯眯的拍我肩膀:“牧,要不真的以后你当老师得了,这麽有爱心,这麽有感情,肯定是个好老师。”
我哭笑不得,胡乱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我不是很确定,只是想确认一下。虽然如何确认我也没想好,但是…不能就这麽算了。我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但现在,沙子似乎只能留着。
我叹口气,兜里手机响,是李渔。
“哥,你跑哪儿去了?一下课就不见人。”
“哦,有点儿事儿…”
“过来吃饭,我在学二。”对方收线了。
我合上手机,深深叹了口气。谁能告诉我现在该怎麽办?!我给他一千万!!!
可惜我没有一千万,所以也没人告诉我该怎麽办。路上遇上辛蔷下课,午饭一块儿吃的。
当天下午我独自去雍合宫拜了拜。
只有这个时候,我才相信人为甚麽会有信仰,会愿意去相信神灵。
我只是希望以后能再见秦宝一次,至于见他作甚麽,我真的没有想好。
回学校才想起来中午李渔说过他晚上有训练,记得他下午后两节有选修课,依他的性子肯定不会吃晚饭。我想了想,还是给他买了个饼带去。
学校游泳馆在西头儿,西操场旁边就是。
我穿过林荫走道,刚到门口就看见李渔气鼓鼓的出来了。一见我就嚷:“哥!”
我走过去问:“怎麽了?”
“气死我了。”李渔恨恨的说,“体院那帮家伙真tm不是东西。”
“好好说。”我拍拍他的背,把吃的递给他。
李渔接过来咬了一口:“上回我拿了第一,几个心里就不服气,背后嘴碎得跟老太太似的,我都不跟他们计较!今天还找上门来了…”
我忙道:“你没动手吧?”
李渔哼了一声,和我往宿舍走:“我还没傻到一个对付对付一群,可是他们也太没品了。德行!”
“今天究竟怎麽了?”我越听越糊涂。
“校队一人一个柜子,钥匙自己管自己的,队长那儿再有一把。”李渔咬着饼,口里含含糊糊的,“今天我才去,就觉着柜子给人开过。我打开一看,甚麽都在,就我泳裤不见了。”
“啊?”我真是愣了。
李渔看我一眼:“是吧,你也想不到吧?”就又咬牙切齿的说,“那可是你买给我的。”
我想起来了,那是庆祝他顺利进入校队时买的,花了一个月的家教费。其实当时买的时候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是我在感叹居然不知道甚麽时候弟弟学会了游泳,而且技术还很好,另一方面又是高兴他的努力。所以具体挑了个甚麽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
只是看到他现在这麽生气,我还是有些高兴的。
“哥,你说这伙人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搞甚麽啊!”李渔还在忿忿不平。
我只好笑笑:“算了,我重新给你买一条吧。”
李渔突然静下来,有些奇怪的看我一眼,没有说话。
“怎麽了?”
李渔咳嗽了一声:“没甚麽。”
“哦。”我胡乱应了一句。
“倒是你,一下午不见人,跑那儿去了?”李渔看我一眼。
我不知道该怎麽说,于是沉默了。
李渔见我不答,也没在追问,只是换个话题:“哥,你觉得辛蔷怎麽样?”
“甚麽怎麽样?”
“你觉得这种女孩子好麽?”
“人挺好的。”我含含糊糊应了。
“长得也很漂亮,还很聪明是不是?”李渔眯眯眼睛。
我随便点了个头。
李渔没有再说话,只是很认真的在想甚麽。我们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当然,我终究没有找到秦家村的联系方式,自然也没法联系到秦宝。其实就算我找到他了,大概也没有办法提起这件事来。更何况,我也不知道怎麽提。
秦宝对我如何,我不想知道,因为知道了,我也不能为他作甚麽。我的心都在另一个人身上,虽然这个人并不稀罕。但是我还是想弥补些甚麽,至少,可以请求他的原谅。
这件事就像鱼刺,卡在喉咙里,就算取了出来,还是会觉得有甚麽哽着,虽然我努力劝说自己,是错觉,但我知道这样很没道理。
懦弱而胆怯,我厌恶这样的自己。
不管以后我如何回想这一切,都只看到自己的幼稚和不可原谅。
第八章
迎新晚会在各系的支持下进入攻坚阶段,办公室这边要负责采买相关的用品。我算了算时间,这周五晚上就开晚会,至少周三前要把东西买好。但是还没有开始招新,办公室剩下的老部员最少,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去。
亲自上阵也不是不行,只我对于买东西实在是个外行。俗话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试着问了一下辛蔷,她倒挺爽快,答应周二下午陪我去买。
辛蔷的意思是东西要麽买价廉物美的,要麽就买些精品。我看过预算和游戏环节,里面需要送的礼物并不是太多,辛蔷就想买的精致些。我没有甚麽意见,于是两人坐车往西单去。
公车上永远人满为患,水泄不通挤得好像沙丁鱼罐头。我略略侧身,让辛蔷站到靠里面的位置。虽然我能帮她挡住后面的人潮,但她没有可以拉的地方。我四下打量,想给她找个拉处,她却笑了:“李牧,我拉着你行不?”
我还没回答,车子就一个急刹车,一车人都站不稳。辛蔷阿了一声撞在我身上,差点儿把我撞倒。忙的扶住她,扭头给我身后的人道歉。听见司机骂了一声,我瞅见有辆小车斜斜停了,估计又是个抢最后几秒的主儿。
我摇摇头:“干嘛这麽着急啊……”
辛蔷噗哧一笑:“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天塌下来也不着急?”
我笑笑:“别说天塌不下来,就是塌下来,也有高个子不是?”
“你比我高,你惨喽。”辛蔷挤挤眼睛。
“人外有人,比我高人的大把。”我看见前面有人要下车了,就想叫辛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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