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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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生梦死-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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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甚麽要问这个?你很关心他啊。”

  我笑了:“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们感情还是很好的,我很担心他。”

  “是麽?据说他外宿未归的那天,你也是没有回来睡。”何警官看我一眼,见我转头看向他,他又道,“而且,第二天你们似乎是一起回来的。”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

  黄警官咳嗽了一声:“你说是和研究生师兄整理资料,但是研究楼的教工确认那天晚上你没有去过。”

  我闭紧了嘴巴。

  何警官看我一眼:“李牧同学,希望你不要隐瞒甚麽。”

  我也看他一眼:“秦宝出事的时候,我人在医院。”

  何警官一怔,皱着眉头就要说甚麽,被黄警官一瞅,也就住了口。

  院长有些尴尬,小声对我说:“李牧,有甚麽好好说。”

  我叹口气:“没错,那天晚上,我是和秦宝在一起,并没有在整理资料。”

  黄警官眯着眼睛道:“说清楚一点,哪天晚上你们在一起?”

  “圣诞节那天晚上。”

  “为甚麽?”

  我觉得好笑:“出去玩儿,晚了,就没有回来。”

  “住在甚麽地方?”

  我更觉得好笑:“我以为你们无所不知。”看他们有些尴尬的皱眉,我报出了一个宾馆的名字。

  “就你对秦宝的了解,他的精神状态如何?”

  我抬头一笑:“他很正常,自尊自重,心态健康。”

  何警官道:“他平时有没有甚麽轻生的言行……”

  “警官,我觉得你有误导的嫌疑。”我眯着眼睛看他。

  两个人愣了,院长咳嗽了一声:“李牧,好好配合警方的调查取证。”

  我一摊手:“两位,请问,请问。”

  黄警官又咳嗽一声,抹抹脸才道:“秦宝平时和你说些甚麽呢?”

  “也没甚麽。”

  “没关系,甚麽都可以,你好好想想。”

  我垂下头来。秦宝平时和我说甚麽?他很少说学习,很少说同学,很少说自己,很少说我,也许,说的最多的,是他的情。

  “你可以慢慢想,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和我们说。”

  我摇摇头:“真的没有甚麽特别的。”

  “你确定?”

  我忍不住想笑:“警官,你是调查呢?还是诱供?”

  何警官哼了一声,拿出一个袋子来,里面装着个东西:“你认识这个麽?”

  一盘普通的磁带,只是上面的血迹太过刺目。

  “认识麽?”

  “不确定。”我的心有点儿往下沉。

  “啊?”

  “这种磁带的款式很普通,很多歌曲和听力磁带都是这个样子。”

  黄警官哼了一声,点头示意何警官。何警官颔首应了戴上手套把它取出来,问院长借了录音机开始放。

  哥,是我。你好麽?对不起。我很挂念你。再见

  我点点头:“这是我弟弟李渔的声音,我认得。”

  “那麽,也就是说这个东西是你的。”

  “准确的说,是我弟弟出国留学的时候寄给我的。”

  “是在秦宝身上发现的。”黄警官十分低沉,“我们其他的同事也在询问你弟弟、李渔同学相关的情况。”

  “是麽?”我挑挑眉毛。

  “你好像不太吃惊?”

  “秦宝经常来我们屋找我,他甚麽时候拿了也不一定。”

  “但他出事的时候还带在身上,可见不一般。”何警官紧紧盯着我,“而且你弟弟,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我摇摇头,我的意思是,我不懂,我不明白,我也说不清楚。

  “除了这个之外,他昨天还去过你那里,但是我们也不确定他究竟做过甚麽,希望你配合。”

  我笑起来:“配合,我一定配合,你们要我怎麽配合都行!”

  “那麽,你和秦宝究竟是甚麽关系?请你坦白一些,合作一点,我相信,你还隐瞒了很多重要的事情。”黄警官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我扭过头去,今天不是好天气,似乎又要下雪了。

  第五十七章

  我真的讨厌下雪,没有声音,没有哀愁,静谧的把一切吞噬。北京冬天道路两侧凝结成硬块的冰,我终生厌恶。

  我现在待的地方,冬天不会下雪。我很喜欢。更何况,如今是夏天。那个逝去的冬天已经埋葬在一年前,我眼睛里只有秦家村的夏天。

  再次看到秦家村的夏天。

  抬起头来,风从头顶吹过,树叶哗啦啦的响,有种萧瑟的美丽。怎麽会是萧瑟呢?明明是夏天,明明是灿烂,明明是绿意盎然。

  这样浓厚的绿。

  竟然又是夏天了。

  我坐在屋子门口,光着脚丫子。阳光从树叶的缝隙落下来,没有声音,只有灼热。

  这山没有太大改变,对面山坡的花开了,满山遍野,美不胜收。

  远远的走开的孩子,回过身来朝我挥手,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大声喊:“李老师,再见,再见——”

  我微笑着晃晃手,嘴唇拼出再见两个字。

  在这个偏远的秦家村,我当老师已经一年。

  答辩完的当天我坐上了南下的列车,兄弟们毕业聚餐的那天我站在了秦家村的村口,研究生报道的时候我正拿着书教五个学生念“秋天来了,大雁往南飞。”

  就一年了。

  多麽讽刺,我这个外文学院毕业的人现在居然要教语文和数学,因为我的学生还没有到四年级,不开英文课。

  我摸着下巴长出的胡子渣子,慢慢的笑起来。回过头去,里屋那张旧旧的黑白照片下面贡着一个白坛子。

  我光着脚走过去,轻轻抚摸坛子的边沿:“你这个坏孩子。”

  坏孩子才真的想卖掉自己唯一的房子,卖掉父母留给自己的唯一纪念。

  我坐下来,阳光撒在屋子里,有种暖烘烘的热气升起来,我觉得困。

  但是我不想睡。

  有人上来了,敲了敲本就没锁的门,我回过头去。

  “哥。”

  我笑了:“你怎麽来了?”

  一年不见,李渔似乎瘦了些,愈发显得清俊。阳光闪耀在他额头的汗珠上,眼波浅浅的流转着,线条明显流畅。我微笑着看他放下行礼,这个我最爱的人啊。

  李渔擦擦汗:“哥,为甚麽今年又不回家?”

  “你也知道,这个时候农闲些,孩子才能上学。”我给他倒杯水。

  “可是爸爸妈妈都想你。”李渔喝了一口。

  “有时间……我会回去的。”我说着就又笑起来,“不过火车票钱可能得再等等。”

  李渔嘴唇动了动:“哥,说实话,你不想读研究生也没甚麽,可是依你的学历,在城里找个工作易如反掌,为甚麽偏偏……”

  我挑挑眉毛,李渔心疼道:“警方也说了是自杀,学校给的处分大四毕业的时候也销了,哥你怎麽就是想不开呢……”

  我还是笑着的:“鱼儿,你累了,我给你烧水洗脸去。”

  李渔看我一眼,叹口气才道:“我想洗澡……几天没洗澡了。”

  “那也一样得烧水。”我转身进了厨房。

  灶堂里火苗熊熊,我脸上全是汗,擦了一把,从厨房的窗子看出去,背山的凹处山花随风摇摆。

  “哥……”声音从里屋传出来。

  “怎麽,水太凉了?等一下这锅才好。”我往灶堂加把柴。

  “不是……你瘦了。”

  我大笑起来:“我?你才是吧。这麽久了,你考研的压力还没恢复过来?还是说,研究生压力这麽大。还好我没上。”

  “哥……”李渔的声音叹息在水声里,“你是在惩罚自己麽?”

  “我为甚麽要惩罚自己?”我挑挑眉毛。

  “秦宝的事儿本来就和你没关系。”

  我心里一疼:“那麽,和谁有关系呢?”

  李渔住了口,没有再说话。灶上的水沸了,大颗大颗的吐着泡泡。

  快五点的时候,村头的秦四叔家给我送过饭来,他孩子提了一篮子鸡蛋。我推辞着不要,孩子的母亲呵呵直笑:“我家娃的本儿都是李老师买的,笔也是李老师送的,这点儿东西不值钱,不值钱。”

  按着孩子的头给我鞠个躬,放下东西就走了,水都没喝一口。

  李渔有些愣,摸着篮子里圆圆的鸡蛋:“你还贴钱给孩子买书本?”

  “不然怎麽办?”我分双筷子给李渔,“虽然现在多了好几家送孩子来上学的,但是穷的样子没变。”

  “难怪你说车票钱要再等等。”李渔叹口气,拿起筷子摇头。

  我笑道:“等等。”拿起筷子把我碗里的饭全部分到他碗里。

  李渔摇着头笑:“哥,除了不吃米,你是不是都变了?”

  我停了手,认真的想了想,忍不住笑:“可能吧。”就看他一眼,“你有甚麽新闻要告诉我麽?我在这里不读书不看报,落后时代喽。”

  李渔犹豫了一下:“来之前先去了香港。”

  “辛蔷如何?更漂亮了吧。”我轻轻的笑。

  “头发烫卷挑染成红色,非常迷人。”李渔也笑,“来接我的时候,身边护花使者成群,差点儿不敢认他。”

  “这麽惬意,想来学业也不发愁。”我慢慢咀嚼口里的食物。

  李渔耸耸肩:“她倒顺利得很,继续拿奖学金,潇洒得像公主。”似乎不愿意我多问辛蔷。

  “王宇没有和你同行?”我转过话去。

  “说是要去福建找工作,只送我到福州就下车。”李渔摇摇头。

  “他不是很想留在北京?”我有些惊讶。

  “人是会变的,哥你不也懂这个道理?”

  是啊,我懂的。我低下头笑了:“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我起身到厨房洗碗。木瓢舀了水倒入碗中,有油浮在面上,随着视角的改变演出五彩的纹路。随着水哗啦一声泼出去,很快消失在地面上。

  我擦擦手,拿起一枚鸡蛋掂了一下,沉甸甸的,待着薄温。

  李渔依着门口:“哥,你怎麽不刮胡子?”

  我不由摸摸下巴:“这儿哪个男人不留胡子?”

  “你又不是这儿的人。”李渔口气有些埋怨。

  “我……既不是,也是。”我瞟了他一眼,“吃完啦?吃完我就洗碗。”

  李渔幽幽看我一眼:“算了,我自己洗。”

  “小心别摔了。”

  “又不是你。”李渔嘟囔一声,学着我舀水洗碗。

  我笑着转身进屋去,摸摸那个白坛子,你饿了麽?

  天黑后没多久,我和李渔挤在一张床上,像小时候一样。

  “哥,我们多久没有睡在一起了?”李渔的声音飘在夜色里,混合着暑日的热气,有种朦胧的醉意。

  “很久了吧。”

  “是大二之后就没有在一起了吧。”李渔闷声道。

  “好像。”

  “你当时真狠心,一跑那麽远。”李渔突然笑起来,“澳洲那种鬼地方,东西又贵又难吃,你居然待得下去。”

  “我也不是很在意周围怎麽样。”我无声的笑笑。

  “然后回来了,还装得甚麽事儿都没有。”李渔笑出声来,“可笑我还紧张得要死。”

  “我也很紧张啊,可惜你不知道。”我也笑,“不,是不能让你知道。”

  “然后呢?出来这个讨厌鬼……”

  “鱼儿,不能这麽说他。”

  “好,好!出来一个我不能说他讨厌但真的很讨厌的讨厌鬼……”

  我失笑:“新式绕口令?”

  “唉,哥,我真是不懂他。”

  “我也不懂。”我转过身去,伏在枕头上,“我其实谁也不懂。”

  “谁又懂?”李渔自嘲的笑笑,“我以为我懂自己,结果不懂;我以为我懂你,结果也是不懂。”

  “懂了,不一定是好事;不懂,不见得是坏事。”我合上眼睛,将思绪慢慢沉下来。

  李渔的手顺着我的脊背往下滑:“哥,你喜欢我麽?”

  “喜欢。”

  “爱麽?”

  “爱。”

  李渔甜蜜的叹口气,搂住我的肩膀轻轻的吻。

  我略动了动:“鱼儿,不要这样。”

  李渔身子一顿,翻身睡了回去:“那麽,哥,你喜欢他麽?”

  “喜欢。”

  “爱麽?”

  “爱。”

  李渔的声音有些压抑的恼怒:“我和他在你心里一样?”

  “不,不一样。”我缓缓的笑,“我无法不爱你,也不能不爱他。”

  “为甚麽?”

  你,我用生命来爱你,而他,用生命来爱我。

  我无声的笑了:“你还记得这儿的村长麽?”

  “那个话都说不清楚的老头儿?”

  “谁说他话说不清,那是没听习惯。”我合上眼睛,“他身体好着呢,刚抱上第二个曾孙,还开玩笑说要我跟他家结亲,报答我来这儿当老师的恩情。”

  李渔有些紧张:“你没答应吧?”

  我笑出声来:“怎麽可能。”

  李渔舒口气:“哥,你甚麽时候回来呢?妈想你想的不行了。”

  “这不有你呢麽?”我伸手盖在眼睛上,“你好好儿的,帮我的那份儿孝一块进了,也算你对得起我这哥哥以前那麽照顾你。”

  “说甚麽傻话。”李渔叹口气,“这能一样麽?”

  自然是不一样的,但是我胆小且懦弱,就当一样的吧。

  我始终缺少我一直渴求的强大内心,我无法成就我憧憬的意志坚定的人格,我只是个平凡的人。我只是想过平凡的日子。

  秦宝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平凡的人生不会有一个幸运的结尾,我只希望它能平凡的结束。

  第五十八章

  我一直没有告诉其他人,秦宝死的时候带在身上有两个东西。

  李渔寄给我的那盒磁带,另一件,是去桃花峰的门票。

  看到那盒磁带的时候,我已经完全明白秦宝失望的心情。

  我放在抽屉里,只听过一次的磁带,也许在他眼中是我无法决断的最好证据吧,是我的心摇摆不定的证据,是让他觉得自己被背叛的证据。

  这个认识已经无法证实,秦宝不可能亲口告诉我了。

  更何况,在任何情况下,要我舍弃李渔,我确实做不到。

  事实上的背叛。

  另一个呢?

  门票。

  印着去桃花峰路线图的门票。

  何警官把那张门票给我看的时候,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个甚麽表情。

  桃花峰,是一个手机没有信号的地方,是一个公园还在开发的地方,是一个只能远远看到云蒸霞蔚的地方,是我们当时没有去到的地方,是一个我们再也不可能去的地方。

  我记得带给我们希望和绝望的红绳子,我记得那天晚上没有停过的冰凉的风,我记得那天晚上一个温暖的不会离弃的怀抱,我会永远记得。

  怎能忘,如何忘?

  经过那麽多的试探与追逐,那一个我想敞开的时候,已经永远停止了。

  秦宝应许过我,他不会欺骗我,善意的谎言也不会。但是他终究说谎了,他用自己的生命和我开了一个玩笑。

  我始终想不明白他是用甚麽样的意志强迫自己向我说出那些话的,那些当时残忍伤害我的话。可是我现在知道,被这些话伤害最深的,也许是他自己。

  因为外宿被抓住,又遇上了作弊的事,学校真的打算严肃处理。他的那个胖子同学,坦白从宽希望争取宽大处理。所谓的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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