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讲？”
“虽然我上初中就知道你了，但是真谈不上了解你。”我叹口气。
王宇低头笑笑才道：“我初三你才进初一，进了学生会当小干事，一开始我们都分不清你和你弟弟。”
我耸耸肩：“好像你是最早分清我们俩的人。”
“因为他们都被外表骗了。”王宇笑道，“你和李渔最不同的地方，就是眼睛和笑容。”
我看着他，王宇笑笑又道：“李渔是一根经那种人，想甚麽作甚麽都会摆在脸上，但是你不同。李渔不高兴了掉头就会走人，你却会笑眯眯的忍下来，然后……伺机报复。”
我摇摇头：“哪儿有这麽夸张。”
“好，不说你，还是说我。”王宇不在意的摆摆手，“我从没有说过我家的事，也没有说过我的朋友……”
我点点头：“你不说，我们虽然奇怪。但是觉得是个人隐私，所以不问。”
“不是‘我们’，而该是‘我’。”王宇笑笑，“你没有多余的好奇心，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李牧。”
我轻笑道：“是这样麽？”我只是怕麻烦而已。
王宇收敛了笑容，叹口气：“有时候我想，可能正是因为你没有多余的好奇心，我才会喜欢你，最后又放弃你。”
我想说甚麽，服务生已经送了我们点的两杯西瓜汁来。王宇耸耸肩，直到服务生离开，都没有说话。
第二十章
我认识王宇真的很早，才进初中的时候，就知道有个初三的学长在初二的时候已经被定了直升本校高中。我们学校在全省说自己排第二，别的学校也不敢冒失失说自己是第一，所以那时候王宇在我们心里就是优秀学生的代表。
当然，进学生会也是李渔的主意，他天生静不下来。我永远都会支持他的决定，所以和他一起报了学生会。中学的学生会架构没有大学那样复杂，活动也少一些，受校方管制也多些。
毕竟人还小嘛。
不过王宇出名不单因为他直升，也不单因为他打败了高中的学长作会长，还因为他是敢和校长拍板的人。
王宇笑笑：“你们一定都很想知道我为甚麽胆子那麽大，敢和校长对着干。”
我也笑：“最记得我和李渔第一天去学生会报道，就看见你拍着桌子和校长吵架。”
已经不记得是为个甚麽事情了，总之校长拒绝了学生会的一个议案，王宇就说这是学生会的决议，代表了学生的想法，校长说如果都听学生的，就可以不管好不好、合不合理，那麽这个学校还要不要纪律了。王宇气起来，转头看见我和李渔愣在门口，就问我们，学生会是不是代表学生的利益。
“当时李渔一脸崇拜看着我和校长吵架，正想回答我说‘是’，你却拉他一把，恭恭敬敬的说‘对不起校长，对不起学长，我们才进学校很多事情不清楚，今天也是第一天来学生会值班。’”王宇忍着学我说话。
“当时你脸都绿了，冲我嚷……”我放下西瓜汁，学他皱起眉头一指前面，“就是因为有你这种学生，学生会才不能正常发展。”
王宇也放开杯子，作个小心翼翼的样子道：“可是学校的管理有校长和老师，学生最重要的是学习啊。”
我忍不住笑道：“所以你就怒了，把火全撒在我们头上。”
王宇耸耸肩：“后来我也道过歉了，如果需要，我现在还可以再一次道歉。”
我摆摆手：“别客气。”
王宇道：“因为我是校长的儿子，准确的说，是校长前任老婆的儿子，我爸为个男人把我妈甩了。”
我沉默下来，王宇笑笑：“很好笑是不是？我当时完全不能理解。所以我讨厌他，所以我才要上他的学校，我就是要故意出现在他面前，提醒他做错了事情。”
我轻道：“真幼稚……”
“谁说不是呢？”王宇无意中拿起西瓜汁喝了一口，就又咳嗽着吐出来，我给他张纸巾，他擦擦嘴才道：“我现在当然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勉强，也不能自己选择，只能接受。”
“现在你接受了？”我看着他。
王宇笑道：“可能因为这样，我才会发现你对你弟弟不一样吧。”
我不置可否的耸耸肩：“你别说你就是因为观察我和我弟弟，一来二去就喜欢我了吧？”
王宇大笑道：“答对了，加十分！”
我很想翻个白眼：“这麽简单？”
王宇轻笑道：“就是这麽简单。你以为很复杂麽？”
我沉默。因为我同意。
人们总是以为爱情很复杂，认为一个人要喜欢上一个人会很复杂。
对方的年龄，相貌，身高体重三纬，学历，喜好，声音，思维习惯，说话的方式，甚至口音。光有这些还不够，现在流行感觉。
对方给你的第一第二……第n映像，永远都是考量的范围。第一次相遇的情景，第一次说的话，第一次说话时候的表情……我们考虑的很多，更不要提对方是不是和自己怀有同样的心情。
其实在我看来，事情很简单。
一个人遇到另一个人，相识，相知，相爱，相守，相别离，就这麽简单。
真的就这麽简单。
但是我与李渔不同，我们在是受精卵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不可能有浪漫的相识，不可能有心动的相知，没有缠绵的相守，却一定会有别离，就这麽简单。
真的，就这麽简单。
所以我才会痛苦，才会不潇洒，才会放不下。
王宇看着我道：“我不知道男人也可以喜欢男人，更不知道男人喜欢男人是甚麽样。我一直认为这样是不对的，因为会给周围的人带来很大的困扰和伤害。但是我觉得你在用行动告诉我，我这样想……是不对的。”他顿了顿才道，“在我看来你是想说，喜欢一个人只是他自己的事。如果对方不知道，那就是一个人的事情，但若对方知道了，仍然是自己的事。怎麽去爱对方，怎麽去体谅对方，都是一个人的事。”
我摇摇头：“我没有那麽伟大，我最最自私。”
“得了吧，跟我假仙。”王宇笑了一声道，“不过上了大学之后，我见你们还是没甚麽动静，就觉得李牧你其实挺傻的。”
“我从来没说过自己聪明。”
王宇笑道：“我不是那种会默默作一件事情的人，我是实利主义者，我希望付出有回报。我不知道我的付出不够，还是你根本就不会注意李渔之外的其他人，所以当我认清你不可能回应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肯定会放弃的。”
我沉默了片刻才道：“对不起……”
“别别，别道歉。”王宇摆摆手笑道，“你这一道歉，倒好像我真的失恋了一样，现在本大爷可是春风得意呢。”
我忍不住笑道：“是是是，您老人家是桃花朵朵开——”
王宇笑罢了才道：“我想其实我也不能说就是喜欢你了，只是觉得认同，进而关注你罢了，大概谈不到喜欢或是爱恋的地步。所以你以后可以不用假惺惺的应付我了。至于辛蔷……其实是个很细心也很直接的女孩子，很适合我，一开始的时候我没有弄清楚，错过了一些机会。”
“错过了，自己再创造一个就是。”我衷心道，“你和辛蔷其实挺合适的。”
“以后会怎样，我们都不知道，唯一能决定的就是现在。”王宇舒口气，“你们在澳洲的一年，李渔并不开心，我也不开心。但我们是不同的，李渔难受是因为你一声不响就跑了，而我难受是因为很要好的朋友有问题我却帮不上忙。如果你肯主动来找我帮忙或是诉苦，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王宇挤挤眼睛，“说不定我会真的喜欢上你也不一定。”
“别开玩笑了。”我笑道。
王宇也笑：“所以说，我会很欣赏你，会想和你作好朋友，也会愿意无条件帮助你，但是永远不会有别的关系了。”
“这样还不够麽？”我笑道，“人别太贪心。”
我就是太贪心了，才搞到今天这个地步。
王宇显然知道我在想甚麽：“你和你弟弟，说实话，我是不赞同的。”说完看着我的脸色，有些踌躇。
我并没有太大惊讶，王宇又道：“别说两个男人阻力有多大，就是两情相悦都不容易，更何况你们谈不上，又是兄弟，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以后痛苦。”就又忙道，“当然，现在你也已经很不好受了。”
“其实我怎麽样，并不要紧……”我低声道。
“笨蛋！”王宇突然打断了我。
我有些茫然的抬头看他。
“如果说只要对方好，而不管自己怎麽样，这才是真正的自私。”王宇正色道，“说得好像自己很伟大，但是完全没有考虑到对方的心情，对于对方而言，就像‘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一样，这种道德感情上的十字架不是每个人都背得动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觉得手心里面有些汗。我似乎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只是觉得，李渔怎麽想我就怎麽作，只要他好就好。
“你从来没有问过他要甚麽，只是自以为是的去理解他，只是想当然的去猜测他。”王宇摇摇头，“这样是不行的。会把你们两个都逼疯的。”
我垂下头来：“我需要好好想想。”
王宇轻道：“牧，说句实话，如果可以，你考虑一下秦宝如何？”
我抬起头来：“你别告诉我你、秦宝和辛蔷三个联合起来一起耍我就成。”
王宇连忙摆手：“怎麽可能……”
我笑道：“我知道，你和辛蔷都是好意想帮我，但是你们有没有……”
“有没有问过你需不需要帮忙嘛？”王宇笑着拍拍我肩膀，“同样的问题还给你，你有问过我需要帮忙麽？”
我愣住了，王宇又道：“其实你和辛蔷才说了个头儿，我就知道你想干甚麽。李渔绝对不会因为辛蔷真的跟你怎样，唯一会同时关心你和辛蔷的，只有我。”他眯起眼睛来笑，“可惜辛蔷已经是我女朋友了，所以她开玩笑的来和我商量。”
“你们就决定一起来设计我？”
“先别生气。”王宇捏着杯子里的吸管道，“本来我想趁这个机会告诉你我和辛蔷的事，但是辛蔷不同意，她可能还是有些记恨吧……”就又笑道，“别和她计较。”
“怎麽会？”我摇摇头，如果是我，想到曾经的“情敌”，又能心平气和到甚麽地步呢？
王宇轻声道：“不过秦宝来找我，希望我和辛蔷能帮助他。”
这下我明白了：“其实……你让辛蔷和秦宝继续陪着我演戏，只是……原来的观众变成了导演，原来的导演变成了演员……”
“而且原来的无关人士，成为了真正的观众。”王宇笑道，“当然，我没有事先和你说明。我仍然要道歉。”
我喃喃道：“难怪秦宝胆子敢这麽大……难怪辛蔷的反应会这麽夸张……难怪你的反应会这麽平淡……难怪我们宿舍的哥们儿会……”
“我不过告诉他是学生会的秘密任务罢了。”王宇笑着摆摆手，“怎麽都是我的学弟，怎麽都是我当朋友的人，我不希望你不快乐。在你的事情上，我希望你少受伤害，我真心希望你和秦宝能……但是辛蔷不同意，她觉得你只有和李渔在一起才会真正快乐……”
我站起来打断他：“我应该说谢谢麽？”
王宇看着我：“你生气了，牧。”
我摇摇头笑道：“不，我不生气。”
王宇盯着我的眼睛：“你一定生气了，牧，你生气的时候会面无表情。”
我摸摸自己的脸：“这叫面无表情麽？”
王宇摇摇头：“牧……”
我努力笑出来：“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想告诉我，我之前做的，有很多是不对的，有很多是不需要的，有很多是自寻烦恼，还有很多是一厢情愿。”
王宇小声道：“牧，你……”
我往门口走了一步又走了回来：“我不是甚麽玩具或是筹码。如果说我妄图改变你的感情是错误的话，那麽你将我的感情作为和辛蔷打赌的对象，作为调剂你们生活的道具，那麽就是过分了。”
王宇拉住我：“牧，你误会了，我们绝对没有戏弄你的意思。”
我笑起来：“学长，我想我是累了，所以脑子不清楚，我们改天再谈吧。”说完拿起放在桌上的书，回了学校。
路过学校的邮箱，我看了一眼，将书塞进李渔的柜子，然后走开了。
我走得很慢，脚步很轻，因为灵魂好像飞得很高，如果真的有灵魂的话。丢开了躯壳的束缚，我们也许能飞到意想不到的地方，也就能看到从来看过的风景。
所以我放纵自己的灵魂去飞，至于这个无用的躯壳，就让他继续待在原地吧……
第二十一章
我想我能理解为甚麽人渴望飞翔。
脚踏实地不是不好，只是太过安稳，无法体会到轻快的感觉。
地心引力总是有的，而且将被它牢牢吸附一辈子，这样说来真的会叫人绝望。当然，如果没有它，我们将飞向宇宙。
结局不是窒息而死，大概就是撞上个流星或小行星，用整个生命在宇宙中点燃属于你的一束火花，如此想想似乎也很浪漫。
其实飞翔的渴望，也许更多的时候来自对自由的渴望。
无论是西方写实的模仿鸟那样在背后长出翅膀，还是东方幽玄的以衣带飘舞表示御风儿而行，这些都只是表现的形式，我们往未知的领域飞去，妄图寻找永恒的幸福。
可是幸福是甚麽，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能回答，没有人能帮助你，没有人能找得到。
所以我们才有知足常乐。
跌跌撞撞，寻寻觅觅，情难自禁。瞻前顾后，左右为难，顾影自怜。反反复复，千山万水，地老天荒。白头偕老，举案齐眉，百尺竿头。生离死别，行云流水，碧血丹心。风调雨顺，宁缺勿滥，六根清净。别面相顾，看朱成碧，知足常乐。
曾经看《喜宝》，感叹喜宝的三个愿望。要麽有很多的爱，要麽有很多钱，实在没有，就要健康。
颇符合人的追求，满足了生活必须的物质，才有可能追求最高等级的感情。因为感情最难得到，因此格外渴望。
只要有人爱，就会有人恨，我并不贪心，只希望我爱的人和恨我的人尽量少。如果钱多，必然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觊觎，活得也就不洒脱，适中就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中国话确实博大精深。
但是我既没有得到感情的盛宴，也没有实现生存的自立，就连自我可以控制一点的健康都出了问题，我是否很失败？
至少一个大活人走着走着就这麽晕过去，说出来都丢人。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在校医院的床上，消毒水的味道很刺鼻，但我觉得正好可以清醒我的大脑。看看窗子外面，天已经全黑了。
王宇坐在一边，见我醒过来，脸上半喜半忧，扶我坐起来，一边把医生叫了来。
医生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摇晃着脑袋给我检查了一阵：“没甚麽问题，他就是饿的，还有……”就又看着我，“你们年轻人到底想些甚麽，竟然很长时间没有睡过觉，你搞甚麽？”
王宇很是惊讶：“饿……饿的？没睡觉？”
医生捏着我的胳膊道：“他大约是依靠喝水过日子，这种事情现在居然会发生，我也感到很困惑。”就又小心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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