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怀袖,谁可与煮酒 by 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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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怀袖,谁可与煮酒 by 雏微-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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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做事的瑄分尘愕然回首,道:“为什么?”
那人淡淡道:“我想吃你上次买的小煎饼。”
“我去给你买……”
“我就想自己买,不可以吗?”
瑄分尘默然,摇头道:“没有没有,你高兴就好……”
近日他四周探听,常常出去,也了解到这几个小镇小村里,并没有青竹的势力。只要姬大阁主不穿上一身行头去城里边逛,被撞见的几率倒也不大。
很自觉的走过去,接了对方手里的梳子,开始绾发。梳是木的,打磨的不够光滑,小小的木刺偶尔挂到发上,而那发,原来是不可言说的柔软光滑,挽如雨后紫藤,极尽华美,现在却黯淡去了。
瑄分尘忍不住怜惜起来,对方不开口,他也实在觉得,这头长发还是玉簏配着合适。这究竟是姬任好魅力太大,还是他就是受罪的命,实在不可考,只是一个开口,一个就过来,也没啥好说的。
“你的自力更生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朴。”
姬任好看着铜镜。
瑄分尘笑道:“百蝶穿花的发式,我可招呼不了,不然任好你亲自动手。”
“你不梳,我这样出去就是。”
瑄分尘知道,以姬任好爱惜仪容的程度,让他披头散发出去,简直是要他的命。也不斗嘴,简简单单把发绾好,簪子笄了。姬任好轻哼一声:“身为雪山隐者,手艺竟如此粗劣,真是……”
“瑄某手艺粗劣无妨,胜过怀天阁主就行。”
瑄分尘倒很悠然。
也只有他,能如此悠然的伺候姬任好了。
两人出门,渐渐向村外小镇行去。
时正中午,小街上到也热闹,来来往往。瑄分尘由于发色太过注目,戴了顶帷帽。带着姬任好,找到了那个买小煎饼的摊子。
其实姬大阁主会对那普通的煎饼起兴趣,倒是他所料不及的,虽然它味道的确不错,又很便宜……
管摊的是个老人,前面已排了一条长队,滋滋的声音高高冒起,油烟飘出,带来一阵阵诱人的香气。瑄分尘正要说自己去排,让他在一边等着,姬任好已经举步上前,站在队尾最后了。
他愣了半天,最后轻咳一声,低声道:“姬阁主何时如此朴素了?”
姬任好淡淡道:“同瑄隐者学学,入乡随俗么。”
既是随俗,那就掏掏铜板罢。
姬任好没带钱,瑄分尘从袖里摸出十几个铜钱,道:“你要几个?”
“两个。”
“我也要两个,那就十二个钱……”
放到对方手里,他想了想,又摸出十几两银子,道:“钱财虽是身外之物,就是要好好放在身外,绝对不能丢了,有总比没有好,你拿着吧。”
此言之意,是担忧两人万一走散。今天没有追兵,不代表明天也没有。姬任好接了,忽然道:“放这东西在身上,真麻烦。”
……你头上笄的身上穿的腰上佩的都不麻烦,银子居然会麻烦……
瑄分尘惟有点头,道:“可见要达到朴素,你还需要练习。”
眼看轮到两人,老人笑呵呵的很热情,包了四个饼给他。姬任好接在手里,烫烫的,很暖和,闻一闻,又很香。旁边有个小棚,里面有几张木桌,不过天气寒冷,少有人坐。两人坐下歇息,瑄分尘又要了两碗汤,笑着看他暖手,眉间自有温意。
姬任好似有些出神,忽然叹道:“我也朴素过的。”
瑄分尘喝汤的手一顿,续而笑道:“何止是朴素。”
捏了一个小饼,缓缓咬一口,学着对方的样,也喝了口滚烫的汤。天气极冷,汤从喉中一直滚入腹里,化为一片暖融融。很像这寒冷的冬里,简单的关心。
“人偶尔也会怀旧。”
姬任好道。
许久不曾忆起的往事,或许是从来不欲言说,就好像已经忘记,又或许是的确已经忘记,但到了该记起的时候?
瑄分尘忽然笑道:“你猜饼是什么馅儿?”
“猪肉的。”
“错。”
瑄分尘眨眨眼,低声道:“人肉的。”
姬任好抬了抬眉:“那你还吃的如此开心。”
那人一本正经的道:“因为从你吃开始,它们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噗的一声,姬任好差点喷了。
背后忽然有人道:“不太爽利,来的太晚,人已经跑了!”
两人的背都微微直了。
“舵主别急,不过是两个重伤之人,剑搜到了,血衣也搜到了,一定走的不远!咱们先吃饱再说,没力气,哪能捉人!”
一阵桌椅移动声,他们坐下来。瑄分尘庆幸自己戴了帷帽,再庆幸姬任好穿不上华服。微一瞟,见四个青衣人,各佩兵器,桌上放的,蓦然是天阙剑。出来吃饭,自然谁也不会带剑,所居之处,已落入敌手。
姬任好正背对四人,身形不动,继续食饼。瑄分尘则把汤饼放下,假装已饱。一个人戴着帷帽走路,还不算奇怪,带着吃东西,是人都会想揭下来看看的。
两人知不能匆忙行动,仍然保持先前情形。那边又笑道:“掌门就这样急,一座楼烧完,还怀疑人没死……”
“你懂什么?”
那舵主喝止,道:“那两人是好相与的吗?一座楼烧成通红,最后处处灰都翻遍,除了那丫头,再找不到第二具尸体!否则掌门发什么怒!”
后一人笑了两声,扯开话题:“看这剑,就知道果然厉害了。”
一阵珠玉撞击声,刷的拔了出来。啧啧声起:“不知要值多少银子……”随着刷刷两声,舵主喝道:“别乱动,要交给掌门……”
啪嗒一声,一样小东西掉下来,跳了几跳,恰好落到姬任好脚前。
一块盘龙白玉佩,剑柄上的佩饰,佩了十几年了。
“那里坐的,给小爷拣过来!”
……………………………
“哎哎,这就给拣……”
瑄分尘接口应声,俯身拾起那块玉佩。缓缓直起身来。那人的目光落到帷帽上,正要说话,姬任好忽然一手打下,玉佩摔落在身后:“辩经论道许久,告诉你是‘管仲、晏子犹不足为与’,你非要同我争,又长着那幅面孔,真是可厌,告辞了!”
他起身便走,瑄分尘急喊道:“宋兄,喂喂,别走,我知道是‘齐王由反手’!”
他拾起佩,啪的放在那边桌上,头也不回追去。后面几人摇头,道:“原来是穷酸书生……”
姬任好疾步向前,瑄分尘追到身边,眼看要拐入街角,寻得平安,忽然面前传来喊声:“那家人已经都抓……”
青衣人从街角冲出,猝不及防,险些同姬任好撞个满怀。只一抬头,他的脸尽收眼底,而他的容貌又是令人一见难忘。
来人蓦然瞪大眼:“你们……!”
褐影一闪,鲜血喷溅而出,喉骨掐碎在姬任好两指中。
人凸了眼珠,歪斜着倒下去时,后面厉喝声已起!刀剑齐发,疾奔而来!
瑄分尘啥也不说,一把抄起姬任好,疾展轻功转过街角,几个跳跃,迅速落到了邻家后的巷子里。随即再转身,沿路而走,几弹指内不知拐了多少个弯,把几人远远抛在后面。他知道镇里不能久呆,低声道:“我们出去!你不可再动功力!”
镇子外是山,但不深,瑄分尘决定穿过去,遁入林中。
轻带姬任好腰,踩落叶疾行十数里,渐渐黄昏,转到一处高地上。他远望林中挑起殿檐一角,是座小寺庙,便问道:“累了么?”
“伤好多了……”姬任好看了他一眼,忽而淡淡道,“不过也确实有些累,想一夜之间,追兵还找不到。”
  解姻缘
理了理衣袂,两人缓步下山,向小庙走去。
一条石路蜿蜒向下,许多香客络绎下山。姬任好缓步踏上石阶,跨入山门。
瑄分尘随后,低声道:“这里好热闹。”
梁木都漆成的红色,门外摆着募化箱,时不时有人丢几个钱进去。姬任好走进殿堂,见房屋古老,没有繁丽,只是头顶挂着两盏油灯,神像前又点了一盏。
一个老庙祝坐在一旁,半眯着眼,仿佛很茫然,又仿佛是太空闲。
“人的确太多……”
姬任好淡淡道。
他走到神龛前,上面供的是尊娘娘像,金身倒是塑的十分美丽,并不知哪路神佛。
原本想借宿一晚,现在倒打消了念头,只是站着歇息了一会。那边庙祝看到他们,便合了合老朽的眼,道:“两位要求什么……慧娘娘一向灵验的紧。”
瑄分尘看了他一眼,姬任好忽然举步上前,点了三根香,微一动,插入夔纹香炉中。白烟袅袅起来了,他躬身拿起签筒,摇了一会,倾的用力了,所有竹签都滑出来。他又倒回去,重新轻摇,就是一根都不出来。姬任好倒愿意承认自己没摇签的天赋,回首道:“你替我摇一支。”
瑄分尘接了,叹道:“现在摇这个做什么。”
姬任好淡淡道:“有意思。”
瑄分尘默然,还是轻轻摇起,听响声齐律有节,便有一根,神奇的缓缓从中冒出,最后跌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他俯身拾了,便同姬任好一起,走到老庙祝前。庙祝接在手里看着,眯起老花眼,道:“求什么?”
“姻缘。”
“姻缘。”
瑄分尘虽清心修道,对巫卜占爻这等事,并不如何挂心。他怕两人正逢困顿,连贴身双剑也一起去了。若求功名前程,得个不好,姬任好心里有结。但那人又非要摇签,只好大事化小,求姻缘这小事结果,遥遥无期,求出什么,都无甚关系。
而姬任好说出姻缘,倒出乎他意料之外。
老庙祝点了点头,忽然又道:“是哪一位求?”
“你解就是。”
姬任好似有不耐。
“咳咳……两位有所不知,要求娘娘显圣,必得自己动手,凡是旁人替摇签,或是所求之物不对,解的签便不对,测出的姻缘混杂了。”
姬任好神情仍是淡淡的——
淡淡的回转了什么,道:“不要紧。”
老庙祝无奈,便仔细看了,吃了一惊,道:“好奇怪。”
“这签……前路茫茫,时断时续,后验更是绝途……”他看了两人一眼,续道,“只是绝中又有生机,签文说不分明,似孤老一生之相,又另有蹊跷,实在……实在太奇异了,老朽解签数十年,头一次见如此签意,两位必有大波折,还是多行善事,总有善果。”
瑄分尘抢先谢过,摸出些铜钱给他。姬任好一边不语,半晌默默转身,道:“这里不可久呆,伏青主搜查村镇,必然找到庙里,还是快走罢。”
瑄分尘随上,挽住他手道:“听他说,那姻缘多半是我的。”
“为何?”
那人笑道:“瑄某必定是一生孤老的,若拣个女子放在屋里,才会被吓跑。”
姬任好忍不住一笑,随即又淡下来。
两人匆匆转出庙宇,插入林子去,天色转黑,乌鸦夜啼,甚是可怖。又行数里,方停了下来,找了一棵大树下歇息。
两人不敢生火,也无物可烤,只等明天出林再吃东西。姬任好有些口渴,听见左边林中潺潺水声,便起了身寻过去,拨开长草,果然是小溪。
一时为难,身边没有水囊,左手又伤,如何喝入口中?
沙沙一响,瑄分尘擦身蹲下,卷袖洗了洗手,将水泼开些,然后双手掬了捧水,送到他唇边。
姬任好缓缓低首,埋入对方手中,喝了几口。
瑄分尘又掬一捧,他喝过两次,道不要了,那人便自己蹲下捧水喝。姬任好轻拭唇角,想几次肌肤相亲,他喝之处宛然是自己唇碰之处,又想起方才不祥之签文,一时怅然了。
忽然远处一阵擦动枝叶声,火光闪过!
姬任好猛然起身,避到了一颗树后。瑄分尘擦在一边,伏身在下,两人皆不言语。那一行人散布开来,无人说话,急急寻找,渐渐冲向这边来了。忽然一声枯枝踩碎,有人道:“这树下有过人!”
“立刻四处搜查!”
听声音愈来愈近,瑄分尘气劲已凝聚掌中。姬任好被他一手按住,知是暗示毒在体内,不可运功。
他高傲一世,此刻功力全失,师尊传下贴身天阙也落入敌手,竟要心仪者保护,落魄至此,心里谈何滋味。负背后手掌微屈,暗里凝了功力。
许多脚步声急奔而至!
瑄分尘急挥长袖,剑气从指尖迸出!忽闻一声惊呼:“阁主!”
树后急转而出,绿衣黄衫,却是若颦。
隐者生生刹住招式,少女却未看他,张着大眼,汪汪溢出泪来,忽然猛的跪下落叶之上,沾满了泥尘。
“阁主……阁主……”
若颦抖抖颤颤,爬伏在姬任好脚下,抱住他膝盖,泣不成声。
“颦儿…颦儿担心……阁主无事,呜呜……”
见是怀天阁人,如同大难还生,一颗心松开来。姬任好平素也爱惜若颦,心中忽而柔软,抬手扶起她,道:“我无事,你起来罢。”
若颦哭了一会,渐止轻泣,以袖拭目,退后行礼道:“颦儿唐突了,阁主,琴棋掌部在此。”
身后几十人一同拜下,九霄与谈弈秋上前拜见,眉目皆由忧转喜,九霄叹道:“自从阁主出门,颦姑娘一醒,连发令唤回我们,打探下长生楼竟烧尽,属下慌了神,再探得阁主与瑄隐者不在其中,立即命人寻找,最近得知青竹搜索这附近,又有手下报信说看见怀天记号,属下便亲自前来,总算……”
姬任好温言道:“亏你们辛苦,如今伏青主如何?”
九霄闻言变色:“他已经窥探过怀天阁数次,幸书画两部防守严密。又恐阁主尚在,因此不敢妄动,但如今武林,几已是他天下了!”
两人同时色变,九霄续道:“武林经雪参一役,已极伤元气,而这次,各大门派山庄十之有九,中了牵雨飞花!”
“不可能。”
姬任好冷冷道:“各大门派虽然尸位者有,但不乏高手,牵雨飞花也要贴身才能奏效,何况人人都已知道毒药出自青竹,雪参同是阴谋,青竹已成为天下公敌,哪有不防范之理。更何况,若如此容易,伏青主何必弄这一串事情出来,早下毒不是大好?”
九霄叹道:“属下也觉奇怪,但……江南苏家,太湖和家,月然宫,红叶山庄都因为此毒,已经伏首称臣。属下怀疑另有蹊跷,或许伏青主暗中有别的手段。”
姬任好默然良久。
“先回去罢。”
他迈出一步,忽被石头硌了下,一个踉跄。瑄分尘吓了一跳,一把将人捞住,定了定,低声道:“还好么?”
姬任好贴在他胸前,缓缓垂下袖子,挺身起来,淡淡道:“无事。”
九霄与谈弈秋两人都看出端倪,也知姬任好必然有损,否则不会如此狼狈。心里暗暗担忧着,纷纷上来服侍人回阁。瑄分尘看情况已定,想了一想,道:“你们先走,我尚有事要办,一旦结束,再来阁中。”
若颦欲言又止,姬任好看了他一眼,颔首道:“你去吧。”
瑄分尘回头走之时,又看到了谈弈秋的眼神,这人似乎从头到尾,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人已经走远了。
姬任好手一抖,从袖子里抖出张纸来,宛然是那张当票。
“九霄。”
秀气男子上前,道:“属下在。”
那张纸垂下来,出现在他面前。
“去把和光剑赎出来,给他的时候,不要让他知道。”
九霄轻飘一眼,垂首应了,把当票纳入袖中,岚然远去。姬任好却望着林中,望的久了,听一声枭鸣掠过,分外凄惶。
瑄分尘向回飞掠时,心里仍然担忧着姬任好。
这是武林中帮派之斗,本与他无关,却又不可能与他无关。就凭两点,一是伏青主的行为早脱出正常争斗,倾入魔道,二因为姬任好是他的好友。他足迹很广,交的朋友也很多,但姬任好是特殊的。
像他这样的人,也仍然逃不过那份特殊。
青竹已经搜过镇上,一路过来,与瑄分尘擦肩而过,而他们万万抓不到孤身的他,别说抓,连看都看不到。他回去是想打探一下青竹情况,收留他们的农户被抓,很可能连命也去了。
另外,和光剑是天玄道祖师传下,放在他手上,绝对不能失落的。至于银子怎么凑,他还在思考。
伸手摸进怀里,忽然一惊,那张当票居然没了!
瑄分尘呆了半晌,只好苦笑。
这会他就是有一千万两银子,也赎不出和光了。
转步进了小城,他缓缓踏在青石板上,最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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