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榕]左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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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榕]左右手-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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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 

不会疼了…… 

没事了…… 

云…… 

嘴里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我沉沉睡去。 



之所以醒来,是因为左臂传来的一阵锥心的疼痛。 

不舒服地眨着眼,我的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身旁低沉的谈话零零碎碎地进入耳朵。 

“他的手会不会有事?” 

“已经缝合好了,不过可能会因发炎而引起低烧……” 

这里是…… 

我缓缓睁开眼,试图翻动身子的声音惊动了他们。一条人影立即闪至身前。 

“慕风!” 

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被紧紧地握住。 

“感觉怎么样?会不会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连串的问话使得我应接不暇。昏沉沉的头脑来不及容纳忽来的信息,我只能努力地睁着眼,看到底是谁会这么叫我。 

一双浓黑的眼眸出现在眼前。 

又是他…… 

“慕风!你没事吧?慕风……” 

不对,我不是慕风…… 

我的呆滞显然引起了他的恐慌,赶紧回头问向身后的医生。 

“快来看看!是不是哪里没检查到,为什么他……” 

“不用担心,他只是刚刚醒来。” 

医生走过来,查看了一下我的伤口道。 

“也许住院几天会比较好……” 

住院? 

这下我的反应大了点。 

“慕风?” 

骆祺轩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忽然挣扎着要坐起来。 

“别起来!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瞥见伸过来扶我的手上带有一只手表,我抓起就看。 

天!已经晚上八点了! 

虽说我之前已经给母亲打过招呼,说会晚点回去,但再晚也不至于……她一定担心坏了。 

“慕风……” 

“不……我不住院!我得回去……” 

我机械地说着,就要下床。骆祺轩忙按住我。 

“大夫!” 

“要回家呀……那我开几副药吧。” 

“拜托了!” 

“唔,他身上的淤伤不算太严重,擦这个药就好,主要是手上的伤,这是内服药,一定记得每天吃四次,连续吃一个星期……如果有什么并发症,或是伤口出现红肿,就马上过来复诊……还有,他今晚可能会发烧,告诉你们父母一定要注意些……” 

好不容易,终于叮嘱完了,骆祺轩跟着医生去拿药,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巨大的寂寞感立刻擒住了我,冷得差一点打起抖来。下意识环住手臂,我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是一件大号的衬衫。 

顾不上许多,我勉强下了床,这个时候,身体像是恢复了感知似的,疼痛一阵一阵撩起,如百虫噬咬。 

蹒跚着走出病房,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惶遽的呼叫。 

“慕风!” 

还没有回头,人就飙至面前,如震雷般的怒吼拨声响起。 

“怎么突然走掉了?你这样的身体怎么还一个人到处乱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状况?你……” 

注意到我摇摇欲坠,他慌得揽过我。 

“我送你!” 

不容置喙地说着,突如其来的温柔和陌生的体贴让我没有反抗的余地,他很快叫了一辆计程车。 





10 

“这些是医生开的特效药,我给你放在书包里,一定记得吃,不要让水接触伤口,如果痒的话,也不要抓,有什么不舒服马上去医院,明白没有?”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他发现我心有旁骛,不由得皱眉。 

“慕风,你在听吗?” 

我沉默着。 

“慕风?” 

直到第二声响起,我才抬起头。 

“我不是……” 

“什么?” 

“我不是卫慕风。” 

黑眸明显一愕。 

我注视着他的眼,重复道: 

“我不是!”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叫着那个禁忌的名字…… 

他张了张口,神情闪过什么,却没有说出。 

我手一收,从他包裹着的温暖中抽落出来。默默地,低头,转身,在冰冷的空气中走向那幢公寓大楼。 

才迈了两步,我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了。紧窒严密的拥抱,尽管已经小心地避开了我的伤处,还是弄疼了我,但我没有出声,只听见沉重的呼吸在颈边摩挲。 

贴合的身体,一下灌入了暖流,变得燥热起来。 

背后传来沉重而又急促的心跳。 

像是确定什么,他久久不放开我。 

而我,心想着要躲避,却没有力气发出抗拒。 

“还好……” 

他低声呢喃,似自言自语。 

“你没有事……” 

是啊……还好小云没有事…… 

低哑的声音在我脑中与母亲的哭泣混合在了一块,我格开一步,从他的怀抱中抽身出来。 

一扭头,那对眼眸定定地看着我,映着远处的灯光,深邃如海底蚀骨的火焰。 

冷冷地打了个寒战,我掉头就走。 



虽然进了大楼,我并没有马上回家,只是乘着电梯上了楼。等到楼下的那个男人不疑有他地离去,我才又回到底楼,走出来,深秋的空气是那样萧瑟。 

手机早已没电了,我走进附近的一座电话亭。按下家里的电话号码。 

“妈妈,是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嗯……我……今晚也许不回去了……没什么,你不要担心,我只是住在同学家,他……有些事想和我商量,我明天会直接去上学的……好,好,我知道了……那,妈妈再见!” 

放下电话,我才舒了一口气,随即愁眉不展。 

左臂的疼痛在冷风中似乎加剧了,我轻轻地抚摸着,感觉好像石膏一样坚硬而又冰冷。 

望望四周,一时间竟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去哪里呢……? 

不知不觉地来到附近的一座小公园,我看着风中缓缓摇荡的秋千,仿佛在召唤我过去般。 

哥哥,你来摇,要高一点哦…… 

咯咯,好好玩,哥哥,你也来…… 

握住摇晃的绳索,竟冰得刺骨。书包滑落在地,我慢慢坐上秋千,随着夜深,伤口的疼痛逐渐蔓延至全身,使得我连站的力气也几近消失。 

软软地靠在绳索上,我的意识也开始模糊。 

不知是灯光,还是星光,一缕一缕,犹如柳絮,轻轻盈盈飘落下来,落在我的头顶,我的肩上,仿佛拥抱,仿佛爱昵…… 

像是醉了,痴了,睡了…… 

云,你会陪在我身边对吧…… 



“慕风!” 

一声大叫惊破了这一切,本已昏昏欲睡的我抬起头,疑惑不解地睁开眼,朝出声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人影背着灯光向我跑来。矫捷如黑色的闪电。 

下一刻,一张焦灼的脸呈现在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不是已经回家了吗?为什么又跑出来?如果不是我不放心打电话回去,你是不是就打算一个晚上都坐在这里?!妈的,你的身子这么冷……会感冒你知不知道?你都已经受伤了还……” 

面对这气急败坏的吼叫,我只呆呆地看着他因气愤而涨红的脸。 

“快点回去!” 

他拉起我。 

“不……” 

他瞪着我,似下一分钟就要破口大骂。 

“我不回去……” 

我的目光调至远处。 

灯火迷离。星光迷离。 

“你!” 

“我不能回去……这个样子,妈妈会担心……” 

“你说什么?” 

“妈妈……会担心小云……不可以……让小云受伤……” 

很久以前,每当我和慕云一起出去玩,母亲就这么严厉地告戒过我。 

用低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诉说着,我的身子一点一点倾斜。 

“慕风!” 

这是我的意识被黑暗吞没前听到的最后一声呼喊。 



尽管在昏迷中,我还是知道我正在发着高热。一阵冷,一阵热,呼吸不稳,身体像不是自己的。好在始终有一只手,在寒冷中输来温暖,在燥热中输来清凉,不断地,不断地抚摩着我汗湿的额头。当我翕动着干燥的嘴唇,又像有心灵感应似的,一股清流随即缓缓哺了进来,柔柔地填充了整个口腔。 

云,是你吧…… 

幸福得让我甘愿沉溺一生…… 



哥哥,还很难受吗? 

一次, 我发高烧,慕云就是这样守在我身边,甚至特地请了假。 

这样是不是比较舒服一些? 

他把一小袋冰块放在我的额上,询问着。 

我的声音因发烧沙哑得说不出话,只点了点头,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慕云的眼神为此起了些许变化,但当时我没有很在意,只合着眼,任他在我身边忙这忙那。 

哥哥,喝水。 

我睁开眼,正要坐起身,却被他一手阻止了。对我笑了笑,他举起水杯一饮而尽。我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见他的深眸已迫近眼前。 

云…… 

嘴才张开,就被密密地封住了。夹杂了慕云味道的水,如情人的眷恋与怜惜般,传送了过来。无法思考太多,我只能一心一意接受着。但慕云似乎并未因此满足,好不容易饮下了水之后,他仍没放过我。恣情地唇舌交缠了好久,直至我气喘不过来地发出抗议。 

风…… 

他整个人都覆到我身上,紧拥着我。 

看不到他的表情,我叹息着,用沙哑难听的声音艰难地说着: 

这样……会传染你的…… 

他猛力地摇头。 

没关系!全都传到我身上,风的病就好了呀…… 

傻瓜…… 



烧热不知什么时候退去,我是在一阵非常舒适的抚慰中醒来的。一双手正细心地为我抚去额头的汗珠,毛巾的清凉点滴传来,身上的痛苦似乎也消失了许多。发现我睁开了眼,双手的主人立刻停止动作。 

“吵醒你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语气不难听出紧张。 

我眨了眨还有些睁不开的眼皮,望向身边的男人。 

“骆……” 

我的声音还有些余热造成的沙哑。 

他马上起身。 

“要喝水吗?我去拿……” 

不等我说话,他咚咚咚地跑了出去,回来时手上端着一杯水。但我没有接,只看着他。看了一阵,发现他居然比我还紧张,握着水杯的手还在发抖。这个认识令我万分讶异。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道: 

“这里是哪里?” 

“我家。” 

他把水杯放到我可以触到的地方,低低地回答。 

我微怔,下意识地打量周围。很舒适的居家环境,光这个卧室就大得不象话。 

看出我的疑惑,他解释道: 

“我的父母都在国外,现在我一个人住。” 

我收回目光,习惯地伸出左手去拿水杯,不料扯到伤口。 

“啊……” 

我的呻吟引起他的慌张,一个箭步过来,搂过我的腰,扶住我的手臂。 

“没事吧?哪里疼?” 

急急地问着,似乎受伤的人是他。 

我低头看去,缠着纱布的手臂看起来是那样苍白纤细,好可悲…… 

这时我也才发现我上身什么也没穿,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之中。 

“你昨晚一直在出汗,所以……” 

触到我质问的目光,他忙解释着,又慌慌张张地找出一件衬衫让我套上。 

我已经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拿起水杯,慢慢地喝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着他,很惊讶地发现他在我的注视下竟如坐针毡,慌乱地完全不似之前那个自大又冷漠的家伙。 

这个男人……是骆祺轩吗? 

这是我从醒来就一直困惑的问题。似乎有很多问题要问,又觉得似乎也没必要问,也问不出所以然。而他,也是欲言又止。 

良久的沉默漂浮在我们中间。 

忽然我想起一件事情,忙左右张望。 

“怎么了?” 

他立即问道。 

“时间。” 

我简短地说着。 

“什么?” 

“现在几点?” 

窗外透着几缕晨光,证明已不是夜晚。 

好在他马上回答了我。 

“还早,才刚刚过七点,你再睡一会。” 

七点? 

这么说,他整整一个晚上都在照料我? 

短短的惊诧过后,我翻身起床,却被他拦住。 

“你做什么?有什么需要我去帮你拿……” 

“我要上课,再不快点会赶不上早自习的。” 

他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一样瞪大了眼。 

“上课?” 

他重复了一句,眉头渐渐皱起。 

“你这个样子还要去上课?” 

我点点头,担心着时间会不会来不及,可脚尖才着地,就被他抱回了床上。 

迎视我惊愕的目光,他脸上浮现一层恼怒。 

“今天不准去!乖乖在床上休息,我给你请假!” 

我以为是否看错了什么,一瞬间,那个强势的男人又回来了,但却还是与以前有什么不同…… 

看到他朝电话走去,我才想起阻止。 

“不用了!我已经好多了,我还是……” 

一回头看到我又要下床,他三步并做两步冲过来扶住我。 

“你到底在干什么?!” 

双目几乎喷出火花,他冲着我大吼,怒色之下更有着焦忧。 

“我要去上课!” 

连番被阻,我也有些急了。 

再这么磨蹭下去,真的会迟到。身为学生会长,什么都该是典范中的典范,怎么可以随便迟到? 

“你连路都走不稳,上什么课!万一伤口恶化怎么办?” 

他吼着,气愤我的顽固。 

“我受伤的是手,又不是脚,何况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不碍事的。” 

“你……你他妈的不知道自己是病人吗?” 

他气得抬高了嗓门。 

“会长不能迟到。” 

他这么抓着我,时间就要过去了。别说我,他也得准时上学才对。 

这句话仿佛点燃了更大的导火线。 

黑眸愕了愕,阴霾骤然聚上眉头,下一秒隆隆雷声在耳边引爆。 

“你他妈的是哪门子会长?!你是卫慕风不是卫慕云!这种时候你还要想一个死人?先顾顾你自己好不好?” 

在他怒愤填膺的吼骂下,尽管看不到,我还是感觉得出我的脸色逐渐刷白,但我没有出声,只静静地等他骂完。终于他发现我的神情不对,停住了口。 

“说完了?” 

我说道,声音空洞无力。他的嘴唇动了动,眼神添上一层复杂之色。 

“可以让我走了吗?” 

说着,我从床上下来,他抓住我的手也一扯而脱。 

“慕……” 

在他说话前,我迅速接道: 

“我是慕云!如你所见……受伤的是卫慕风,但是,死的也是他,不管卫慕风做了什么事,都不能够成为慕云的阻碍,他的一切也只能为慕云而生!” 

不能成为慕云的慕风,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察觉到身后呼吸的加重,他的怒气想必已被撩得更高。 

果然—— 

“你的外套都弄脏了,要怎么去上学?” 

我怔了怔。对……衣服被血污弄脏了,只有长裤,没有上衣,连身上这件过大的衬衫都不是自己的…… 

犹豫了一会,我转过身,却见他紧抿薄唇。看来拜托他是不可能的了。 

暗叹了气,我拢了拢略松的领口,又回过身去。算了,好歹也穿了件衬衫,天气虽然很凉快,但也不至于太冷吧。 

“你……!” 

手刚触到书包,他就大步跨了上来,一把丢开。 

“你该死的为什么要那么固执?” 

他大吼,脸上尽是愤恨与挫败。我抬眼看他,对视了好一会,他懊恼地低咒了一声,转身找出一件外套搭在我肩上。 

“穿上!” 





11 

“这是……” 

当他把一辆全黑的机车开到我身前时,我颦起了眉。 

他丢给我一个车帽。 

“上来!你不是说快迟到了吗?” 

我接过,迟疑着。 

“你……有驾驶执照?” 

用耳朵想也知道,高中生怎么可以骑机车上学? 

他给了我一个不耐烦的眼色。 

“你到底要不要去?” 

看看表,只剩不到十分钟了,走路肯定会迟到,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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