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每次都趴到别人的背上?
隐隐约约地,心里不舒服起来。
“离尘,你的头发真漂亮,你都用什麽保养的啊?”被背著的人不规矩地玩著他的头发:“我第一次看见这麽漂亮的头发,还很香呢!”
说著,他把头埋到君离尘颈後的发丝中,喜爱极了这种像丝缎一样的质感。
君离尘一震,脚下不由停了一停。
直到感觉到耳後传来均匀的呼吸,才知道他已经睡著了。
回过神来,君离尘就像被什麽追著一样,三步两步地跑进君怀忧的房里,把他放到了床上,拉过被子胡乱地帮他盖上。然後,夺门而出。动作之狼狈,足以称得上“笨拙”二字。
到了门口,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月光下,那人沈睡著的容貌清丽之极,看得他连呼吸都停了一刻。
转过身,他过份用力地关上了门,近乎失魂落魄地站在了门口。
慢慢地,他的神色越来越沈,越来越暗……到後来,他原本就邪魅俊美的脸已经是铁青一片。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轻声地,自言自语地说道。
他再一次转过身,轻轻推开了门,慢慢地走到了君怀忧的床前。
月亮躲进了云层之中,失去光线使他的目光更加闪烁不定。
墙上镶满了宝石,用来装饰的剑鞘终於映射到了他的眼中。
床上沈睡著的那人,依旧高床软枕,好梦正酣…… 「秋·银之月」
36—37
君离尘在避著他。
经过十天的观察,君怀忧终於肯定了这一点。
对,君离尘事务繁忙!对,君离尘应酬很多!可是十天都见不到人影就太奇怪了。
因此,他很用力地反省,那天晚上去右丞相府赴宴回来以後,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什麽事?
可惜,和往常完全喝醉了以後一样,脑袋里空空的,唯一有点印象的就是君离尘好像十分惊讶地看著自己。
可他为什麽要这麽看著自己呢?自己又做了出格的事没有?
什麽都不记得了……
所以说,酒实在是个害人不浅的东西。
“唉──!”他再叹了一口气,换了个姿势趴在桌上。
“大少爷。”突然,平板的声音响起。
他一惊,然後意识到的确认识这麽个人,才又放松下来。
“荣总管。”他调整好温柔的笑容,直起了身子:“你找我?”
“主上要我知会大少爷,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
“离尘?”他讶然抬眉:“找我帮忙?”
“主上近日为了政事留宿宫中,走时匆忙,忘了一件重要的东西。今日有了急用,此刻正是早朝,主上已不便回来拿取。托人传了口讯,希望大少爷能把那样东西送去宫门。”
“我?”
“此物事关重大,主上说托予任何人都不放心,只有大少爷是最适合的人选。所以,要有劳大少爷跑这一趟了。”
“喔!”君怀忧点了点头,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也是闲著。
“那就请大少爷收好,这个是出入御道的令牌。这个盒子里,就是主上需要的东西。”
他接了过来。
“这样东西十分重要,大少爷一定要亲手把它交给主上才好。”
“这我知道。”
“马车已经备妥,到了宫门,自然有人在等候大少爷的。”
“好。”君怀忧站起身来,往门口走了出去。
“大少爷走好。”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荣总管的眼神很奇怪。
许多年以後,他只要一回想起这件事,首先想起的就是荣总管的这种眼神。而每一次,想起这种别有深意的眼神,他总会觉得无奈。
但现在,他只是觉得这位荣总管有点阴沈奇怪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这府里上上下下有哪一个不奇怪的?
走到大门前,才发现送他的阵仗倒是盛大无比,光是侍卫就有二十人之多。
他看了看手里的黑色漆盒,又看了看眼前夸张的排场,疑惑地上了马车。
什麽重要的东西啊?从这里到皇宫也不过半个多小时,用得著这麽夸张吗?
虽然这麽想,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抓紧了手里的盒子。
车轮滚滚,车外喧闹的街市反倒让人不安起来了。
应该不会出什麽事的吧!
希望不会出什麽事才好……
等在皇城门口的,是君离尘。
他独自一人,远远地望著宽阔御道的那一头,面无表情地等著。
远处隐约而来的黑影,让他眯起了眼睛。
渐渐地,他看清了镶嵌著金色徽志的马车。
车窗里有人还探出头来,向他招了招手。
是君怀忧!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离尘。”君怀忧下了马车,径直向他走来。
“你来啦!”君离尘微微皱起了眉,左右看了看:“你途中遇上有人阻拦了?”
君怀忧看看自己衣衫下摆的尘土,点了点头:“突然杀出一帮人来,幸亏有你的侍卫们,我才脱得了身。”
不过……大部分的侍卫……
他的眸色一暗,把手里紧紧握著的漆盒递上:“你的东西。”
君离尘接了过来,递给了一旁的内侍。
君怀忧微微皱了下眉。
“怎麽了?”君离尘问:“不舒服吗?”
君怀忧抚著胸口说:“没什麽,可能刚才马车太急,有点反胃……”
话没说完,眼前发黑,脚一软,站也站不住了。
君离尘一把扶住了他。
“我没事。”他勉强扬起笑容:“只是有点头晕。”
君离尘脸色大变。
他看向自己扶住君怀忧肩头的右手,那上面满是暗色的血渍。
“你受伤了?”
“只是擦伤,不怎麽痛,有点发麻。”混乱之中,好像有人从两旁的屋顶上射箭下来。
“笨蛋!”君离尘大声喝骂。
所有人,除了君怀忧以外的所有人,凡是视线之内的,不论是内侍还是卫兵,全部跪到了地上。
“离尘你做什麽?”君怀忧不满地看著他:“你把大家都吓坏了。”
君离尘却不理他,一把拉开了他的衣领。
“怎麽了?”君怀忧惊讶地问。
君离尘的脸色难看之极,他只是瞪著君怀忧肩後的那个伤口。
伤口的确不是很严重,只是有点发黑,有点发蓝而已。
他颤抖地发出了一个音节。
“独?”君怀忧一愕。
“来人啊!”君离尘高声叫道,音调都有些变了:“去太医院,把所有的御医都给我传到沈澜涧来。”
“离尘?”君怀忧不解地看著他。
“你别动!”君离尘弯下腰,一下就把君怀忧横抱起来。
“啊!”君怀忧吓了一跳:“离尘,你这是……”
“我说了别动!”他斥喝一声,君怀忧果然不敢再动了。
用眼神斥退了想要接一把手的内侍们,君离尘抱著他,急匆匆地往皇城中走去。
“离尘,你力气好大啊!”离尘看上去和自己一样属於瘦削型的,没想到抱著自己还能走这麽快。
“君怀忧,你给我醒著!”
“我醒著的呀!”君怀忧眨了眨眼睛:“被你一说倒有点困了。”
“不许睡!”君离尘气急败坏地吼道。
“这个要求很没有道理啊!”哪有不许人睡觉的?
沈澜涧就在眼前,君离尘加快了脚步。
“御医到了没有?”他大声地说:“最後进这道门的那三个,给我拖出去五马分尸!”
“你说什麽?”君怀忧听见了,奋力地撑开了眼睛:“你要杀人?” 「秋·银之月」
38
君离尘冲进了挂著沈澜涧匾额的一座偏殿,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君怀忧放到了软榻上。
“你刚才说要杀谁?”君怀忧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你别动!”君离尘按住他,又气又急。
“没有人会死,对吗?”君怀忧固执地问。
“对!没有人会死!”君离尘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别动!你一动,会死很多人,我保证,你现在看见的每一个人都会死!”
君怀忧这才放开手,乖乖地躺到了榻上。
“人呢?”君离尘走到门边:“要是现在不出现,以後就永远别再出现了!”
下一刻,一群气喘吁吁的半老头子终於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臣等……来……来迟,万望……”隔著老远,那群人已经断断续续,高高低低地在喊。
“喊什麽喊,还不快进来?”辅国左相宛如地狱阎罗一样盯著他们,直盯得他们头皮都竖了起来。“要是他有什麽万一,你们一个也别想再替活人医病了,听懂了吗?”
“臣等……明白……”一行十余人缩著颈项鱼贯而入。
把脉的把脉,检查伤口的检查伤口,扎针的扎针。
十七八张脸在眼前晃来晃去,晃得君怀忧头越发晕了。
折腾了好一会,他终於痛得叫出了声。
“好痛──!”拿针扎他,扎他啊!还是用那麽粗的……
虽然感觉到了身後更加凌厉的视线,御医们还是集体松了口气。
“辅国大人。”有人边擦冷汗边回报:“这位公子中的是一种叫做‘银坚叶’的毒药,现在臣等已将毒血用空管排出,伤口附近坏死的筋肉也已剜去了。万幸的是此毒虽然毒性猛烈,但伤口不大加之救治及时。这位公子只需再服几贴散去余毒的药物,调养些时日,很快就可痊愈了。”
君离尘走了过来,脸上的神色终於缓和了一些。
“你觉得怎麽样了?”他俯首到榻边问侧卧著的君怀忧。
痛得脸发白的君怀忧马马虎虎地点了点头。
“他怎麽会这样?”回头一眼扫过那群庸医,君离尘又问:“没有办法让他舒服一点吗?”
少了那麽多血,又剜了一块肉,哪里能舒服得起来?
要是随便一个人这麽问,他们哪一个不会洋洋洒洒说上一番已是万幸之类的话。可偏偏问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足以左右自己生死的上位者,这叫他们怎麽回答才好?
“没事的。”倒是榻上的病人善解人意,为大家解了围:“其实是我比较怕痛,各位御医医术精湛,你就别为难人家了。”
“辛苦各位了。”阎王爷终於松了口:“各位的情份我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诚惶诚恐地道了谢,御医们一个个飞也似的走了,速度之快和刚才赶来之时丝毫不遑多让。 「tetsuko」
39
“痛得很厉害吗?”君离尘问。
他微笑著摇了摇头,冷汗沿著脸颊滑落下来。
“你为什麽要这麽拼命?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凶险?”君离尘轻轻为他擦著汗水。
那群老头子一个个神色诡异,交头接耳,他不知看得有多麽恼火。
“不是你说那盒子里的东西很重要?”
君离尘皱了下眉:“再重要也不值得你用性命去换。”
“这不是没事了吗?”说盒子重要的是他,说性命要紧的也是他,这种矛盾的说辞听得人都糊涂了。“我既然答应你要送来,就不会计较什麽比较重要。”
君离尘没有再说什麽,只是默默地看著他。
“离尘,我有些困了,你让我睡一会吧!”他轻声地说,带著疲倦:“其他的事,等我醒了再说,好吗?”
君离尘点头,挥手让宫娥们拿了锦衾过来,亲自动手为他盖上。
“睡吧!”动作轻柔地为他盖好,君离尘做到了榻边:“等药熬好了我再叫你。”
闭上眼睛,不一会,君怀忧已经沈沈睡去了。
坐著陪了他一会,确定他睡得熟了,君离尘这才站起身来。
“小心伺候著。”他小声地吩咐。
回头看见君怀忧睡梦中依然流露出痛楚的表情,走出殿外,他的脸上一片阴云密布。
“洛希微。”他抬眉喊道。
“君大人。”站在回廊的另一头,像是已经等了很久的一个宫中女官朝他屈膝行礼。
“把沈澜涧都换上你的人,他要在这里住上几天。”
“是。”那女官点头应道:“我这就差人去府上通知荣总管准备。”
“他的药物茶水,起居饮食,你亲自打点,不要怠慢了。”他又回头看向殿门。
“属下明白。”
“还有。”君离尘顿了一顿:“今天在东市拦截马车的人,三天之内,带著他们每一个人的头颅来见我。”
“可是……”那女官露出些许为难。
“怎麽?”君离尘冷冷地看著她:“你现在养尊处优,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了?”
“当然不是。只是属下认为头颅太大了,恐怕不易携带。不如剥下他们的脸皮就好,不知大人以为如何呢?”那女官笑吟吟地问。
“也好。不过,记得是每一个人。要是少了一个,提著你自己的人头来见我吧!”
“请大人放心,我不会让大人失望的。”那女官再行了一礼:“属下告退了。”
挥挥手,君离尘的目光又一次地放回了紧闭著的殿门之上。
神情又一次复杂难辩起来……
40
“公子,您已经起来啦!”门被推开,洒进一地的晨光。
“喜薇姑娘。”他微笑著打招呼。
“都求过您多少次了,叫我喜薇就好,千万别加上什麽姑娘。万一要是被辅国大人听见了,可是会责罚我的。”她笑著把药放到了君怀忧的手边。
“离尘不会那麽小气的。”君怀忧看看那晚棕红得发黑的汤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个还要喝多久啊?”
“张太医原本开了七剂,但辅国大人觉得补气血还是多多益善,所以加到了十五剂。今天是第七剂,公子您只要再服用八日就可以了。”喜薇扳著手指头算给他听:“还有关太医,李太医开的药方,辅国大人说要等这帖药喝完了再说。”
他绝不是讨厌喝苦药的小孩子,也不是喝中药会反胃的那种人,可……再喝下去……
他微微推开了那碗药,
“公子!”传来一声尖叫:“你不想喝?”
“喜薇姑……”他吓了好大一跳:“你为什麽……”
泪水“刷刷”地从喜薇圆圆的猫儿眼里掉了出来,君怀忧敢发誓,他真的听到了类似於水喉放水时的那种声音。
“公──子──!”喜薇拖长了音调,凄凄惨惨地说:“您为什麽……就这麽恨喜薇呢?喜薇虽然……长得太美丽了,但那不是喜薇的错啊!再说,喜薇再美也及不上……您的一根头发啊!喜薇我……”
“够了,喜薇。”君怀忧手忙脚乱地递给他手巾:”你在说什麽啊?我什麽时候说恨你的了?”
“可是您不想喝药啊!”喜薇接过手巾,用力醒了醒鼻涕:“您一不喝药,辅国大人一生气,喜薇就惨了。说不定,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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