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它从哪里来的,去!把它也宰了!」鲁卡虽然心惊,但还是指示他的狼犬进攻。
只是,那两只狼犬似乎对它非常忌惮,迟迟不敢前进。
「快上啊!你们这两只蠢狗!」鲁卡大吼。
狼犬们无法违抗主人,硬著头皮扑上前,那只巨犬比它们还快,杀气腾腾地一跃而起,双掌交错挥出,扫向那两只狼犬的脸侧,只听得两声惨嚎,两只狼犬摔落地面,脸上多了好几道血痕,痛得叫不出声,再也顾不得主人,夹著尾巴窜逃而去。
「可恶!快杀了这只畜生!」鲁卡气不过,下令所有人举枪朝巨犬发射。
「不要——」卫相如惊恐地大喊,深怕巨犬会受伤。
子弹集中射向那只巨犬,但它动作快如鬼影,前一秒还在左方,下一秒就闪到了右边,五六个人手中的枪齐射,竟然无法伤它一毫。
大家也许都被它的气势震慑住了,这么一只庞然大物近在咫尺,任谁看了都会腿软,因此三击不中,心都虚了,握住枪的手也频频发颤,但这一迟滞,正好让它逮到空档反击,它龇牙低鸣,一个骤扑狂咬,其中一人已被扑倒,颈间全是血。
「哇——」那人痛得不停尖叫。
这景象,更吓得其他人惊悚却步,鲁卡见状也心中大骇,他从没见过这么剽悍的野兽。
那巨犬击倒一个,又立刻扑向另一人,那人吓得狂呼求救,但声音一下子就中断。鲁卡这下子也吓坏了,这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狗竟然如此凶狠,而且只针对他们,好像在保护著那个女人……
鲁卡愣了一下,转头看著正专注盯著巨犬的卫相如,灵机一动,举起枪对准卫相如,朝巨犬大喊一声。
「喂,我先宰了她——」说着他扣下扳机。
巨犬几乎在枪响的同时就窜向卫相如的身前,替她挡下那颗直贯她头部的子弹。
这一变化让卫相如呆掉了,她浑然僵立,不明白这只巨犬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甘愿替她挨这一枪……
巨犬受伤坠地,却仍然稳稳地站立著,右前腿上的弹痕明明正流著血,它却丝毫不在乎,那不轻易示弱和屈挠的刚毅傲气,简直就像……就像……
就像某个有著同样硬脾气的人一样……
她怔愣地想著,脑中竞浮起了高锐的影子。
巨犬受了伤,野性反而更狂,它一步步走向鲁卡,一双琥珀色的眼瞳里尽是置鲁卡於死地的杀气。
鲁卡见它挨了一枪还没事,踉跄后退,惊恐之余,举枪便是一阵胡乱扫射。
一连串刺耳枪响,烟硝弥漫,他喘著气暗想,那只畜生应该死透了吧?讵料,当他停火定眼一看,眼前的巨犬早已消失不见,他骇异得四处张望,只听得他的同伴嘶声尖叫——
「鲁卡——」
一股强大压力从上方逼近,他抬头一看,只来得及看见两排森然的尖牙,接下来,他只感到颈部以上一阵剧痛,然后,一切就化为黑暗,再也没有感觉了。
其他人见鲁卡整张脸血肉模糊,早已魂飞魄散,哪里还敢逗留,连滚带爬地逃出树林。
四周突然静了下来,空气中混著某种血腥的戾气和烟硝味。
卫相如目睹这惊心动魄的一切,原本应该像其他人吓得奔逃,可是,奇怪的是,单独面对巨犬,她竟没有太多的惊惧,反而担心起它的伤势。
「你……还好吧?」她忍不住出声问道。
巨犬倏地回头转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愠怒,那眼神,带著埋怨和气恼,似乎在责备都是她害他受伤……
「对不起……」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能理解它的意思。
它冷冷地看她一眼,转头就想走,可是一跨出脚步,整个身躯就不支地向一旁倒下。
「啊……」她一怔,连忙起身冲向它,但她才稍微靠近,它就挣扎地抬起头,龇牙吓阻。
「吼……」
她静止不动,微弯下身,以柔和的声音安抚,「乖……我不会伤害你的……」
「哼……」它定定地看著她,声音里的戒心略减,但那双琥珀色的眼里仍然充斥著防备。
「你受伤了,必须马上医治才行。」她边轻声地说著,边悄悄走向它。
它没有理会她,使尽力气想站起,但右前腿的伤势实在太重,一时竟撑不起它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再度倒下。
「小心!」她立刻伸手将它抱住。
「吼……」它抗拒地抬头嘶鸣,仿佛把她的触碰视为冒犯。
「乖,安静点,你的伤很重,再动的话会流更多的血,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而已。」她柔声说著,并熟练地轻抚著它的颈子,知道这样做就能让它平静一点。
它虽然仍顽强地稍做抵抗,但在她温柔的揉抚下,身体已不再僵硬紧绷,猖狂的气焰也消减不少……
虽然……看来好像有点不太甘心,但它还是接受了她暂时的驯服,暂时,把脸搁在她的怀里。
「对,放松一点,先休息一下。」她不停地抚摸著它的颈项,心中因它对她的认同而欣喜不已。
黑亮的短毛下,结实的肌理显而易见,她的手沿著它的颈背往下滑走,指尖清楚地感受到它的庞大和强悍。
当她的手移向它的伤口,沾上了一片湿热的液体,她心一惊,低头细看,赫然发现血正不停地从肌肉的弹孔里溢出。
「天啊,你一直在流血,我得想办法找人救你……」她惊呼著,担忧地看著它的伤口,开始伤脑筋要去哪里找人协助。
她话未说完,巨犬就神经质地竖起耳朵,接著,好不容易放松的身躯又绷了起来,然后挣开她的手,不顾疼痛,迅速跛行奔进黑暗的树林里。
「喂!回来!你要去哪里?喂!」她大惊,正要起身追过去,就听见有一群人正朝她的方向走来。
她脸色一变,担心来者又是鲁卡的同党,急忙随著巨犬消失的方向疾奔,打算先找到它再说。
但林中昏暗,要找到那只黑犬更不容易,她焦急地边摸索著方向边跑,不知走了多远,脚下忽然被某种物体绊了一下,她惊呼一声,整个人往前摔下,正好压在那物体上。
「这……这到底是……」她痛得赶紧爬起,定眼一看,不禁骇然抽气。
是高锐!
他半裸著身体趴在地上,右肩布满了鲜血,整个人已昏了过去。
「高先生!高先生!你醒醒,快醒醒……」她惊恐地轻拍著他苍白的脸,大声叫唤。
高锐动也不动,毫无回应,她立刻测了他的呼吸,更趴在他的胸口倾听,还好,虽然气息和心跳微弱了点,但他还活著,只是,看这伤势,不早点就医的话情况肯定不乐观。
她正思索著该如何救他,好几盏探照灯从林木里射出,直照在她的脸上,照得她眼睛睁下开,接著,林子里走出五个手持武器的黑衣劲装大汉,将她和高锐团团围住。
她又惊又焦急,还想不出该怎么办,就听见那人以英文询问:「你是高锐先生的翻译卫小姐吗?」
她怔了怔,没有回答,那人就举步走近,将探照灯关掉,又继续道:「别怕,我们是高先生雇用的环球保全,刚才收到他手机传出的求救讯号,才立刻赶来救他。」
「环球保全?」她奇道。
「是的,我们和高先生合作多年,他经常在世界各地工作,我们的任务就是在他有急难时随时予以救助。」那人解释道。
她这才恍然,这些黑衣人原来是来救高锐的,同时也暗暗佩服高锐未雨绸缪的缜密心思。
「高先生没事吧?」那人蹲下身检视高锐的伤口,并俐落地以绑带帮他捆绑止血。
「他的右肩好像受了枪伤……」她解释著,猛地想到那只巨大的伤口好像也是这个部位……
「他已经陷入昏迷,得马上送他到医院才行,请你也跟我们走,我们的直升机就在林外。」那人说著一把将高锐扛起。
「等一下,还有……」她本来想告诉他们还有一只巨犬也受伤,但总觉得说出来有点怪怪的。
「还有其他人吗?可是我们在巴西的分公司接到的卫星定位行踪确认指示,这次高先生到巴西的行程中只有你和高先生两人。」那人道。
她愣了一下,才摇摇头,「不,没有了……」
没有其他「人」,只有一只犬,一只神奇的犬……
「没有就好,我们快走吧!」那人点点头,大步走出树林。
她跟在他们后方,边走边频频回头,心里浮起了奇怪的直觉,好像在告诉她,她还会再见到那只巨犬。
很快,就会再见到……
第五章
那只手,令他不安。
温柔得让人难以抗拒,彷佛明白他的弱点,以纤细的指尖,轻易地就揉顺了他天生的反骨,解除了他刚强叛逆的面具,把他性子里那一点一滴的骄傲全都抹去
他怕那只手,怕他会从此只认定这只手的主人,从此被制约成一只唯命是从的蠢狗,再也没有自由可言。
但他又喜欢那只手,喜欢它柔中带刚的力道,喜欢它充满著怜惜与疼爱的抚触,喜欢它淡淡清香的气味,还有略显得冰凉的掌心温度。
那份矛盾,真的让他不安,因为他不需要主人,不想属於任何人……
寤寐中,那只手又出现了,缓缓按著他的额间,然后慢慢地梳拢著他的发丝,非常轻柔,轻柔得像是怕吵醒了他。
好舒服……
他在心里低叹著,但猛一回神,又立刻被自己的悸动吓醒,警觉地睁开眼,攫住那只搅乱人心的小手。
「你这是干什么?」瞪著卫相如,他有点生气地喝道。
「哇!你终於醒了!太好了……」卫相如惊喜地喊著。
「谁准你随便碰我的?」他哼道。
「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真的吓死我了……」她不但答非所问,还伸出另一只手去碰他的前额,念念有词地说著:「已经退烧了,这样就没事了……」
手心的冰凉直接沁入了他的额间,他的心又是一阵紧缩,那份潜藏在意识里的不安顿时像涟漪般不断扩大。
「喂!我说不准碰我!」他皱眉心惊,以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
「啊?怎么了?」她双手被扣住,整个人往前扑向他,不解地眨眨眼。
「你……」他原本想好好骂她一顿,但仔细一看,才发现她不但脸色很差,眼睛四周还布满了黑眼圈,看起来像是好几天没睡一样,憔悴不堪。
她……似乎一直在看顾他……
他怔住了,胸口一热,话陡地梗在喉间,骂不出来。
「我怎么了吗?你想说什么?饿了吗?还是想喝水?」她还迟钝地凑近,柔声询问。
他没听见她的问话,仰看著她的脸,竟发起呆来。
同样一张脸,为什么每次看每次都不一样?
第一次见到她,他以为她长得很丑,可是,打扮后竟也有中等美女的姿色。现在,再一次端详,小脸虽然脂粉不施,写满疲惫,但还是看得出五官的细致秀气,不只散发著一股迷人的灵气,还有一种清朗磊落的风雅……
他的呼吸一窒,胸腔在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喘不过气来。
外表柔弱的她,潜藏著一股慑服人心的无形力量,危险!危险!他的心里响起了警报。
「高先生,高先生,你到底怎么了?难道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卫相如啊!是你聘雇的翻译,想起来了吗?快想一想……」卫相如见他两眼定住不动,有点慌了。挣开被他握住的双手,捧住他的双颊,像在招魂似的急喊。
看她把他当成了失忆患者,他又好气又好笑,窒闷感瞬间消失,呼吸顺多了。
当然,危机感也暂时获得解除。
「我好得很,卫相如,把你这两只没规矩的手拿开。」挥掉她那两只冰冷小手,他气闷地道。
「吓我一跳,我以为你什么都忘了呢!」她放开他,拍著胸口,松了一口气。
「我记性很好,容易忘东忘西的人是你吧?」他冷讥。
「还能挖苦人,表示没问题了。」她笑了笑。
「哼,当然没问题,不过是一发子弹……」他自负地哼道。
「对了,你是怎么受伤的?」她真想知道事发当时的情形。
他愣了一下,看她一眼,轻描淡写地道:「就是被鲁卡……的手下打伤……」
「那群人真是太凶恶了,我也差点就……」她接口道,却在提到巨犬时不自觉顿住了。
「差点怎样?」他眉微挑,盯著她问。
「没事,没什么,只是真的很危险……」她摇摇头,把对巨犬的担忧藏在心里。
他不太高兴地拉下脸,在心里暗地埋怨,他为了救她挨了一枪,她竟然说没什么,真是个不感恩的家伙。
只是,现在回想起来,他也不禁纳闷自己怎么会奋不顾身去救她,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他真搞不懂自己是哪里出了毛病。
「幸好我们都没事,已经算不幸中的大幸了,这里是保全公司提供的私人特约顶级病房,你就在这里好好休养……」她接著又道。
「哼,什么叫没事?这笔帐我可不会轻易罢休。」他不悦地说著,想起身坐直,但右手一撑,却痛得使不上力。
她见状,立即扶他坐起,身体无可避免地贴著他,身上清芬的气息飘进他的鼻间,让他想起在树林里时,他枕在她怀里的感觉。
那时,虽只短短一瞬,却让他感到平静安详……
唉!该死的平静和安详。他在心里低咒。
「你的伤口满深的,而且还受到感染,所以你昏迷了好几天,医生说过,就算你醒来也会很痛,所以要多注意……」她嘱咐著。